[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747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2:44
第150章 水情

    范仲淹看著山下的一片汪洋搖頭道:「難...」

    今年的水勢,他和杜衍、唐奕詳盡地分析過。

    「老王爺忘了景佑元年那場大水了嗎?從現在來看,今年的河患可能比當年的還要凶!」

    趙德剛聞言仰天哀嘆:「天不佑我趙宋啊!」

    可惜,老天聽不到趙德剛的哀求,或者說....

    在這一刻,老天根本就沒想保大宋平安!

    回山潰堤只是一個前奏,真正的大災才剛剛開始。

    正如唐奕所料,汴水沒有因為一個小小的回山而止住它瘋漲的氣勢。五月十六,開封城內,汴河、金水河、蔡河、五丈河皆是水滿河盈。最危處,汴水距河岸不足一尺,眼看就要漫堤而出。

    朝廷此時已是焦頭爛額,不光京師一地,整個西北各州皆有河防告急的奏報。二十餘州府,近百萬宋民至於危難!

    趙禎一面令各州知州全力搶險,一面讓政事堂諸位朝官定下治災救災良策。這個時候,在副相的位子上蟄伏了近一年的文彥博,終於開始發威了。

    自從趙禎放權政事堂全力治理西北水患開始,宋庠就成了擺設,整個政事堂上下,皆是文彥博一人指揮。

    對此,宋公序不但沒有一點怨言,反而極為配合。

    宋狀元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要是平日裡平衡上下關係,把朝堂弄得一團和氣,那是他宋庠的長項。但要說救場子,治亂局,三個宋公序綁一塊兒也不如一個文寬夫!

    論起救場子、治災平亂的本事,大宋朝文相公說他是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其果斷善籌的個性盡露無遺。

    汴京城中。

    文相公一面把城中居於低地的城民提前向皇城四周及大相國寺所在的高地遷移,一面令內城的京屬官員、富戶貴胄大開府門接納百姓,以防患於未然。

    西北方面。

    文相公嚴令各州死守堤壩,凡上堤護河者,可免夏稅;更下令西軍各廂,除職守必需之兵,餘者皆投入河防之務;各地運轉西北救災之物資,途經各州時不得卡扣;南方各地查點糧草,隨時準備轉運災區。

    在文彥博輾轉騰挪,左右支應下,大半宋屬州縣雖手忙腳亂,但卻亂中有續的與天災抗爭著。

    ...

    五月十九,開封五河水位持續告急,已與岸堤平齊。

    二十日,漫堤而出。只半日,汴河兩岸居戶家中就已積水三尺。

    二十二日,開封城南災情最甚處,平舍只餘瓦頂,高樓亦不見街門。

    城南、城東一邊汪洋......

    此時就看出文相公的深謀運慮,開封雖半城沒入洪水之中,但由於處治得當,遷徒及時,此次水淹開封,溺亡者竟不足百人之數,乃歷次災情之中,傷亡最少的一次。

    二十三日,水災到達頂點,汴河水勢亦不再漲,但也未有退象,河官上報,預計開封水患最少也得半月才能退去。

    陳執中得了城中的奏報,也是長出了一口氣。若是河威不止,再漲下去,就要淹到禁軍大營了。

    陳執中慶幸的同時,也不由的對文彥博暗暗佩服!

    此大災之年,能處治得進退有度、井然不亂的,大宋朝絕不超過三人之數。而除了文寬夫,另外兩個都已經在觀瀾書院養老了...

    而且別忘了,文彥博如今只有四十餘歲,正是當干之年,得此大才,宋之福矣!

    ...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大規模的,一下向內城聚攏幾十萬居民的行動,可能除了千年後的中華,也就只有大宋能做到了!

    一來,得有像文彥博這種膽大包天,還能果斷行事的宰相;

    二來,大宋貴族的節操還是值得讚頌的。

    不但京屬官員、文武群臣樂意在危難之時接納百姓,就連皇親貴胄此時也顯示出極大的胸懷。

    汝南郡王、北海郡王率先開府,騰出屋舍接納百姓;然後是王家、石家,這些未受災的將門貴胄緊隨兩位賢王之後;就連鄭國公主都騰出大半個宅邸供災民居住,而且,日常餐食皆予救濟。

    試問,哪朝能做到大宋一般寬仁?

    正想著,有內侍傳旨,令他福寧殿覲見。

    陳執中不敢有遲,他知道,趙禎這些日子每天都要問好幾次救災之事,極為重視。

    一路急行到了福寧殿,進去之後,陳執中就是一愣.....

    原來,趙禎不光叫了他,宋庠、文彥博、龐籍,都在!

    還沒等陳執中向趙禎行君臣之禮,就見趙禎陰著臉一擺手,「免了吧!叫陳卿家來,是有河防之事與眾位卿家商議。」

    「文卿家,把你的治河之策與眾位愛卿討論一番吧。」

    陳執中不由的納悶,官家似是極為不快的樣子?

    正想著,就聽文彥博上前一步道:「今年西北諸地狂澇不絕,災情由在景估大災之上。」

    陳執中接道:「災雖大,但幸有文相公主持救災,實為朝廷之福也。」

    文彥博根本不領情,「陳相公過譽了,在沒有徹底排除水患之前,寬夫不敢貪功!」

    宋庠道:「如今各地災情已穩,並無大的紕漏,只要守住河防,平定水患止日可期!」

    「唉!」文彥博一嘆,「諸位相公太樂觀了!」

    「.....」陳、龐、宋三人一怔。

    「災情還遠沒有穩住,一個不甚,可能就是黃龍起舞的不世之災!」

    「黃龍起舞!」陳執中驚叫出聲。

    黃龍起舞,聽上去一派磅礴大氣之象,像是讚美之詞。可是,福寧殿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個詞絕不是好詞,甚至是恐怖!!

    黃龍,大河也。由西北入宋,一路奔騰東去,匯入大海。是為...

    黃河。

    沒有一個人不希望這條黃龍能夠平靜祥和,既養一方水土,又可萬世安寧,永不為患。

    但這也只是世人的美好願景罷了!

    可以說,大宋是不幸的,她要為自漢唐以來黃河上游的過度破壞買單,這條中華母親河至宋,也從生命的搖籃變成了一條吃人滅世的黃龍!

    而黃龍起舞.....

    呵呵.....別說是起舞,就算是它翻個身,都能讓大宋去了半條命!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00:18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3:26
第151章 治河之策

    景佑元年,之所以說是百年大瘓,就是因為黃河這條大龍甩了一下『尾巴』。

    那年春,黃河於京東橫隴潰堤,濁流順地勢而下,水淹大名府,再折向北流,肆虐十餘州地,注入大海。朝廷雖搶修數月,但仍不能馴服大河,只能任其改道。

    至此,黃河徹底進入暴走期,兩年一小潰,三年一大潰。從大名府至入海口千餘里河道,更是變幻無常,肆虐河北、京東兩路之地。

    趙禎讓河防折騰的是欲死欲仙,要是哪年黃龍沒出來搞點事兒,史官都要記下「是年河寧」這種充滿慶幸的句子。

    黃龍起舞!

    要是那條黃龍真的瘋起來,那真的就是不世之災!

    「寬夫,言重了吧!自景佑年開始,朝廷每年都投巨資修固黃河河防,今年水患已穩,黃河並無大險,何來起舞之言?」

    ...

    文彥博說『黃龍起舞』,不但陳執中不信,宋庠不信,龐籍不信,就連趙禎也不敢信。

    趙禎之所以把他們都聚到一塊,就是因為文寬夫的奏報實在的太駭人了。

    此時,陳執中疑文彥博危言聳聽,文相公也不多說,讓內侍取來一張大宋山河圖,指著圖道:「今歲水患,截止今日,告急之處多為渭水、汾水、洛水等黃河支流,反而黃河沿線險情較輕。」

    「據各州報上來的水情來看,黃河水情比之景佑年情況大好,少了三分之一的水量。」

    陳執中道:「如此不是更好,何來黃河大患之說?」

    文彥博道:「陳相公且看。」說著,他指著渭水、汾水、洛水三條大河又道:「黃河水少不假,但今年主要險情卻來自於這三條大河支流,比當年尤過之極。」

    「汾水水情比景估年增量五成;洛水增七成;渭水更是比景佑年的一倍還多!此三河現在雖險情已穩,但這麼大的水勢一併注入黃河,會使黃河水量激增,從河中府往下的黃河流段,水量會比景佑年還要大。」

    嘶!!

    陳執中倒吸一口涼氣,這麼說來,豈不是危矣?

    正是驚詫之時,卻聽趙禎道:「文卿家還是直接說對策吧!」這些他早就聽文彥博說過了,而且...就連那個『對策』他也聽過了。

    「掘堤分流!」文彥博一字一頓的道.。

    「.....」

    「.....」

    「.....」

    「掘堤?」陳執中、宋庠、龐籍三人都聽傻了,心說,也就你文彥博敢想這種主意吧?

    「掘堤?還沒潰壩,你就先自掘堤防?那還不如等潰了壩之後再救災呢!」

    「寬夫此策,太過激進,不可取!」陳執中反對。他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麼一進來趙禎臉色就不對了。

    自行掘開堤防?.掘在哪兒?

    要知道,黃河天水在哪兒開口子都是禍害一方的大災,都是數州百姓生靈塗炭。

    那可是幾十、上百萬的人命!

    從這裡不難看出,文彥博的果絕狠厲。

    文彥博聞言道:「現在主動分流還能選地方,真的等到潰河了,那可沒得選了!」

    陳執中一滯,「什麼意思?」

    文彥博冷笑一聲,指著圖道:「從河中府一路向下,相公自己選吧,看看相公覺得在哪兒潰河損失最小!」

    陳執中湊到圖前一看,心就直往下沉....

    他懂文彥博的意思了...

    確實,一但任由黃河自行潰河,那真的不管在哪兒出口子,都是大宋所承擔不起的。

    河中府向東四百里即是京師要地,一但在此段潰堤,開封首當其衝,必毀於滔天巨浪。而開封再往下,直到東海,皆是一馬平川,不論在哪兒,都會是大水瀰漫數十州的不世之災!

    而且最要命的是,萬一像景佑年那樣堵不住,那整個京東路、河北路將永無寧日。

    肆虐的河水將把東路大片的平原變成淤,形成黃泛區。少了這麼一大片重要的產糧區,大宋每年糧產最少要減產二成。朝廷也會再一次陷入到,年年治河,年年氾濫的惡性循環之中!

    見陳執中臉色越來越不好,文彥博不陰不陽地道:「相公選好了嗎?」

    陳執中無言以對,他說的沒錯,這個河潰不起!

    「嚴令各州死守河防,難道就守不住嗎?」

    「萬一呢?」

    「萬一要是守不住呢?誰來承擔這個後果?」

    陳執中不說話了,這個保證他不敢給。

    龐籍此時上前,看了半天山河圖,「若如寬夫所言,此間風險確實太大,提早選址分流,也不失一個壯士斷腕之計!」

    龐籍不似陳執中、宋庠那般優柔寡斷。對於一個經略西北數年,以治軍著稱的相公來說,他身上有文人少有的那股子狠勁,也只有他才敢附和文彥博。

    趙禎盯著下面幾個吵成一團的相公,沉默不語。他何嘗不知道,一但在河中府下段潰防是萬萬承受不起的,但是文彥博提出要分流,他卻無法接受。

    趙禎有皇帝不該有的那種仁慈,人命大於天,即使他尊為一國之君,也沒有權利至數州百姓的性命於不顧。況且,文寬夫的決堤之處,更是萬萬不能行的。

    「寬夫把你要分流之處指給他們看。」

    趙禎終於出聲止住幾人的爭辯,陳執中一怔,下意識道:「哪裡?」

    文彥博一嘆,抬手指向圖中一處所在,「這裡,現在來看,只有在這裡開個口子,分黃河之水北流,損失才最小。」

    「.....」

    「不可!萬萬不可!」

    這回出聲反對的不是陳執中,而是剛剛還贊成分流的龐籍。

    龐籍為什麼變得這麼快?因為文寬夫指的那處地方,是最要命的地方,一但處置不好,就不是河患的問題,那是國防大事!

    文彥博指出的地方,是位於永興軍路與河東路交界處的石州境內的一段黃河河段。

    常年在西北治軍,讓龐籍對西北瞭若指掌,石州西南高,東北低,又是多山多丘,乍看之下,如果真的在此處給黃河開個口子,那麼分流之事不難,而且河水會順地勢北上,很可能只淹忻、代兩州,即與宋遼界河交匯,借界河水道奔騰入海。

    以兩州之地,換取京東數十州縣的平安,這個買賣看上去很賺,但是,龐籍卻知道,最要命的地方也正是這裡!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00:18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3:26
第152章 惜琴求詩

    一但黃流入宋遼界河,那宋遼維持了幾十年的邊境平衡將被打破,大宋幾代人構建起來的防禦工事將一去無存。這個代價,可是比水淹開封及京東數十州還要大得多!

    「寬夫可曾想過,開堤容易合隴難,萬一像景佑年一樣,最後堵不上口子怎麼辦?」

    龐籍提出心中疑問,這個問題,也是趙禎不能接受這個策略的關鍵。

    ....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說一下宋遼目前的態勢。

    而說到目前宋遼態勢的形成,就不得不提起「澶淵之盟」。

    澶淵盟約把寇准送上了神壇,卻因為王欽若的一句『城下之盟何來榮耀可言?』成了國人最大的痛處。其實,除了被所有人詬病的宋遼歲幣,其它各條約定都還算不錯。

    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就是:

    雙方約定,以白溝河為界互不侵擾,且邊境所在,兩國不再增兵建防,維持現狀。

    是以宋遼之間,自澶淵之後,四十餘年未有戰事,保持著基本的和平。大宋徹底斷了收復燕雲的雄心壯志,由攻轉守,開始了維持百年的戰略防禦。

    但是,大家都不傻,一條小小的白溝河怎麼可能讓大宋安心把千里江山置於不設防的危局之中呢?

    所以,從那時開始,宋雖不往邊界增兵,亦不再添加守備,卻以開荒墾田為由,沿著白溝河生生挖出了一條綿延數百里的淤塘隔離帶,以阻遼騎鋒銳。

    這是幾代人前後數十萬民夫的心血所成,可以說,是大宋的水長城!

    這樣一條戰略緩衝帶是大宋的命根子,誰都不敢碰。可是現在,文寬夫說要引水北去,分流到界河入海,以緩京東危局,龐籍怎麼可能同意?

    要知道,一但引水北流,白溝河勢必水位激增,沿河幾百里的淤塘盡數沒入水底,大宋幾十年的心血將蕩然無存。

    而且,萬一你開了河,堵不上呢?萬一黃河如景佑年般就此改道呢?

    那黃河可就成了宋遼界河,別說白溝河淤塘的第一道防線沒了,就連大河天險這第二道防線也沒了。

    「不行!此法絕對不行!」

    龐籍說明利害,陳執中立馬高聲反對,就連一向平和的宋庠也是搖頭,文彥博還是太年青、太激進....

    文彥博冷聲道:「石州段黃河水道與京東不同,掘開河堤主流依然會順地勢南下,改道的可能極微,十之七八可以堵上。只要分流度過汛期,再行修補,對宋遼界河的影響也不大,大可為之!」

    「不行!沒有十成十的把握,絕對不能冒這個險!」陳執中認定了文彥博出的是餿主意,堅決反對。

    趙禎見火候也差不多了,這才悠然一嘆,把幾位相公的目光吸引過來,緩聲對文彥博道:

    「文愛卿看到了吧?此法確是太過偏激,還是另謀它法吧!」

    文彥博對著趙禎長揖不起,「還請陛下為京東數十州縣的百姓著想,莫要至民生於不顧啊!」

    「寬夫說的哪裡話?」宋庠出聲了。

    「難道依了寬夫之策,掘堤北引,就是對的嗎?那忻、代兩州的百性就不算百姓了嗎?此事風險太大,牽扯太廣,絕不能行!」

    「文卿不必心急。」越禎附和道,「這事咱們再議一議。」

    「臣以為不用再議,就算陛下聖准降下旨意,臣身為政事堂首相,也不會讓這種旨意下發地方的!」

    宋庠多精的一個人,他怎麼會看不出來,趙禎肯定是不同意文寬夫之策的,索性唱起了紅臉兒。說的很明白,這事沒門兒,陛下就算下旨,也過不了政事堂這一關。

    趙禎心說,果然還是宋公序懂朕的心意啊!這麼多年,頭一回被宰相卡的這麼舒服。

    文彥博現在真想掐死宋庠。當他是傻子啊,看不出來這老貨又在幫著官家和稀泥?但是,沒辦法,他只是個副宰相,趙禎和宋庠放權給他,並不代表二人手裡沒權,分分種把他轟成渣渣。

    文相公在心中哀嚎.,范公啊,我已經盡力了,實在是掘堤北引的計策聽上去太嚇人了!

    ....

    回山。

    汴河肆虐還沒有退去,整個回山一片汪洋,一直淹到觀瀾書院的院門處,連文聖石都有一半沒在了水裡。

    水路不通,卻不代表回山與世隔絕,翻過望河坡就是曹家的石炭場,從那裡還可以從陸路與京中往來。只不過,現在開封南城也是大水未退,進城得先繞到西城門才行,來回走上一趟得一天的時間,極為不便。

    此時,唐奕窩在自己房裡,回山一下子來了幾百號人,再加上回山村的村民,一下子就又擠得滿滿蹬蹬,范仲淹自然也就沒法開講了。

    唐奕樂得清閒,只不過,有些心神不寧罷了。

    正在躊躇之時,乎聞扣門之聲響起,唐奕猛然起身,眼中充滿希冀。

    「誰?!」

    「唐公子在嗎?小女子董惜琴,若是公子得空,還望賜見。」

    門外傳來的是柔柔女聲,讓唐奕不禁有些失望。

    「董惜琴?她來做什麼?」

    不容多想,唐奕起身來到門前,開門一看,正是董惜琴那似雲間仙子一般的面龐。

    「不知董大家前來,小生有失遠迎了!」

    董惜琴輕輕一拂,「公子倒是客氣了,惜琴還沒謝過公子收留之恩呢!」

    「汴京水起,桃園居首當其衝,若不是公子預先知會,還不知道我桃園居上下幾十口人要往何處安身呢!」

    唐奕笑道:「董大家過譽了,裡面請!」說著,就把董惜琴讓進了屋內。

    二人落坐之後,唐奕直接問道:「不知董大家此來何事?」

    「此來實在有些唐突,小女子確有一事要請公子幫忙.....」

    「哦?」唐奕一挑眉毛,找他幫忙?

    「董大家不會是為了那半闕詩而來吧?」

    董惜琴面容一窘,「正是.....倒是讓公子猜了個正著。」

    果然.....唐奕心中苦笑。就說這位天仙似的花魁沒事不會來找他這個『唐瘋子』嗎,除了那半闕詩,還能有什麼事?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00:17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3:26
第153章 可恨還是可憐

    近期,開封發大水,把那半闕詩的事情壓下去了。要知道,這事鬧得可一點不小,在文人當中,幾乎比華聯與樊樓的那段舊事影響還大。

    為什麼呢?因為唐奕給京中文人雅士出了一道大大的難題...

    那三句詩,太難了。

    這事,還要謝謝桃園夫人。

    一直以來,唐奕給人唐瘋子的印象尤勝過其是范公門生的名聲。

    那日,桃園夫人回來之後,看過唐奕的三句詩,以她的文學素養自然看出這詩的不俗,但也是苦思下句而不得。不過,桃園夫人靈機一動,覺得這是個機會,一個扭轉唐子浩在開封名聲的機會。

    再怎麼說,唐奕也算是尹洙的半個弟子,老花魁當然希望情郎的弟子別這麼聲名狼藉。

    於是,桃園夫人把桃園埠和桃園居的名字給改了。

    一曰:桃花塢,

    另曰:桃花庵。

    正應了唐奕詩中之名,對外宣稱也頗為喜歡唐子浩詩中對桃園居的稱謂。

    而且,桃園夫人還把唐奕這三句詩刻在桃花庵門前,另立下了綵頭,引開封仕子文人前來添詩。用意很明顯,添的出,必是聲名大噪,要是添不出....說明你們都不如那個『唐瘋子』。

    不得不說,桃園夫人這一手可謂是用心良苦,一下子,唐奕和那三句詩就成了輿論焦點,所有人都在談論那首三句詩後面會是什麼句子。

    只不過...

    唐寅的詩是那麼容易添出來的嗎?

    大宋不缺風流人物不假,但是,卻沒有一個能達到唐伯虎那種『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的心境!

    不論那些人在唐奕那三句後面添什麼,都有些不合意境,倒是有個太學仕子叫劉幾劉之道的,添上一句: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歲過三秋染明前。」

    添得還算工整,也略合意境。但是,總是感覺少了點什麼,也讓前三句描繪出來的脫俗之感落了下乘。

    越是想不出,就越讓人心癢癢。不光是京中文士,就連桃園居內的人也是被這三句詩弄得不上不下的。桃園夫人雖然幫了唐奕,那塊牌子立在外頭,時間越長,對唐奕好處越多。但,這不代表她不好奇呀?

    今天,董惜琴來,就是為了那三句詩的後面幾句。

    「還望公子不吝賜教,到底那三句之後是怎樣的佳句。」

    董惜琴也是愛詩、愛詞之人,當然十分迫切地想知道後面幾句是什麼,要不也不會冒然來求見唐奕。

    唐奕聞言,一陣苦笑,「只是隨手寫了三句而已,後面是什麼句子,有那麼重要嗎?」

    「那公子還真是才學過人呢.!隨手寫了三句,就難住了開封所有的文生仕子。」

    顯然,董惜琴是不信的,那三句可不是『隨手』就能寫出來的。

    「實不相瞞...」唐奕覺得還是說『實話』吧。

    「那確是一整首的長詩不假,但是,也是依著小生當時的心境,隨心而作的幾句牢騷罷了,就算是全寫出來,也不會有人信的。」

    「所以...還是讓它只有三句吧....有時候,殘缺也是一種美!」

    殘缺也是一種美....

    董惜琴神情一暗,「看來,公子...還是心有餘怒的。」

    唐奕被她弄得一愣,「餘怒?什麼餘怒?」

    董惜琴不接他的話頭兒,自顧自的道:「其實,那日桃園之內的事情,乾娘回來之後就知道了,還重重地罰了靖瑤,公子大人大量,不必與她一般見識的。」

    唐奕心說,怎麼又扯到那個柴火妞兒身上了?不過,一聽那小丫頭被桃園夫人罰了,不由心中暗爽。

    「小生不得不說一句....」既然董惜琴提到了,唐奕也沒必要裝什麼大度。

    「公子但說無妨...」

    「初到京城之時,就聞桃園夫人大名,一代花王守貞如玉,著實讓小生佩服得緊。且夫人御下有方,培養出幾代花魁,更是人間佳話。起初,小生還不太信,但是見了惜琴姑娘,當真是水一樣的人兒,小生要是再長幾歲,說不準也要成了姑娘的簇擁呢!」

    董惜琴臉色微紅,面露羞色。誰不喜歡被人誇獎呢?

    「只不過....」唐奕話風一轉。

    「只不過,小生想不明白,夫人與姑娘這樣的溫婉之姿,為何那董靖瑤沒學到半分?」

    說著,不禁想起那天的憋曲,苦笑搖頭,「倒像是個慣壞的千金小姐。」

    董惜琴緩緩起身....

    「靖瑤妹子確實輕慢了公子,惜琴代妹子給公子賠禮了!」

    說完,董惜深深一拂,態度誠懇至極。

    唐奕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姑娘這是做甚?小生沒有責備的意思,只是好奇,觀其在桃園的地位也不算低,當是夫人為以後花評所培養的名伶,為何這般刁蠻?」

    董惜琴起身道:「公子莫怪,靖瑤確實被我們給寵壞了。」

    唐奕攤手道:「難道桃園的花魁都是寵出來的?」

    「靖瑤.....是個苦命的孩子,乾娘只是把她養大,卻從未想過要她榜上有名,為桃居增色.。」

    呃....唐奕心說,老媬子養閨女不為了做生意?幹嘛?開善堂啊?

    董惜琴解釋道:「公子應該聽得出來,靖瑤天生嗓音脆亮,聲似金鈴。」

    「這怎麼了?不正常嗎?」

    「放在普通女子身上沒什麼不妥,但是像我們這些吃唱藝這碗飯的,卻是不行了。」

    「時下的詞風清冷,曲牌溫婉,所以好的歌妓,大多聲似溫玉,柔中藏絲。」

    唐奕恍然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大宋的那些歌妓舞女,個個柔聲細語,唱出的詞也是慢中有情。這麼說來,那恬燥丫頭原來是先天不足啊!

    董惜琴繼續道:「從靖瑤開聲說話之時,乾娘就知道她吃不了這碗飯,所以從未強求她學什麼,時間久了,自然養成一些惡習.。」

    「對她,桃居上下也是多有驕縱,畢竟...等她成人之後,可能就再沒有幼年這般痛快了.....」

    唐奕不解問道:「為什麼?」

    董惜琴淒然一笑,「像我們這些風塵女子,若無歌藝傍身,又非清白之身,空有一身皮囊,將來又能有什麼出路呢...」

    「.....」

    唐奕說不出話了,董惜琴說的話他懂....

    像董靖瑤這種,唱詞不行,空有一身皮囊的風塵中人,成人之後,就只剩下兩個選擇:

    要麼被哪個大戶人家看中,進門做妾,可是大宅門裡的『紅塵妾』有幾個能得善終呢?

    而且,這還得算你命好,才有做妾的機會。

    運氣不好,就只能像樊樓、瓦子裡的那些粉頭兒一樣,掙些陪酒、賣肉的辛苦錢了.....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00:17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3:27
第154章 應對

    唉...

    唐奕悠然一嘆,他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

    董惜琴幫那柴火妞這麼一通辯白,他還就真的不好再說什麼了。

    正要說幾句勸慰之言,不想門外一串腳步聲起,轉眼間曹佾和潘豐推門而入。

    「京裡來信兒了!」曹佾根本沒顧得上唐奕這兒有沒有人,直接鎖眉開口。

    唐奕瞬間清空腦袋裡所有的無用之事,騰然起身,「怎麼樣?官家什麼意思?」

    董惜瑟何等聰慧,一聽二人提到『京裡』、『官家』,知道這些東西不是自己應該聽的,連忙起身。

    「公子既然還有要事,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來求詩。」

    曹佾一怔,這才注意到董惜琴,有些尷尬地道:「原來惜琴姑娘也在啊....」

    董惜琴暗暗好笑,這位國舅爺,給她的印象從來都是沉穩之人,今天怎會如此失態?當下更不敢再多留,輕輕施禮,飄然而去。

    唐奕可不管什麼董惜琴,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宮裡是什麼意思。

    潘豐這時顯然也不平靜,董惜琴還沒出門,他就急道:「文相公派人傳話過來,說是....」

    「是什麼?」

    「說是,沒能說動陛下。」

    唐奕碰的一聲砸在椅子上,「看來,終還是不行啊!」

    二人見他的樣子,更是心裡直髮涼。

    曹佾開口道:「你別這麼嚇人行不行,陛下已經親下御令,命各州嚴守河防,興許咱們想多了,大河或許可安然度過此劫,也是說不定的。」

    唐奕頹然搖頭,看來,老師說得沒錯,朝廷不敢冒這個險。

    唉....

    算了,可能這就是大宋的命數吧!

    「但願守得住......」

    潘豐問道:「那咱們怎麼辦?」

    唐奕沉吟良久,「傳令各州,裝船!」

    潘國為莫名一震,眼中神彩乍現,「終於到咱們一顯身手的時候了!」

    他現在有種莫名的興奮,因為此次若是觀瀾商合可以一炮而響,那麼拿下開封糧運,甚至是全宋官糧轉運的生意,就很可能變為現實。

    潘豐真的是萬分慶幸,拿身家性命賭這一把,入股了觀瀾商合。等他真正進到這裡面來,才知道這是多麼駭人的一股力量。唐子浩描繪出來的藍圖讓他這個以為是大宋最頂尖商人的人,都為之汗顏。

    曹佾卻不似潘豐那般興奮,因為他進來的比潘豐早,對於唐奕這盤大棋的瞭解程度比潘豐也要深。

    「然後呢?裝了船原地待命,還是運進京?」

    唐奕搖頭,「一百船進京,剩下的全部集結到登州、海州兩地。」

    曹佾眉頭一皺.,心中暗道:「唐大郎就這麼肯定?」

    不過,現在不是他生疑的時候,既然已經決定和唐奕一起賭上這一把,那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二人當下急行而走,去分派傳訊之事了。

    二人剛走,唐奕只覺一陣憋悶.,這次文彥博上書掘堤北流,多多少少有些唐奕的影子在其中。

    自從今春大雨不斷開始,唐奕就密切地注意著朝廷邸報之中關於各地水情的報告。汴河水位剛剛開始上漲,他就找到范仲淹和杜師父詳細地分析了今年各地水情,並引導二人得出黃河大患的結論。

    又藉著文彥博來拜訪恩師孫復的機會,由范仲淹向文彥博提出了預警,並制訂出了開石州河堤的方案。

    只不過,唐奕機關算盡,最後還是過不了趙禎這一關。

    那這事為什麼不由唐奕或者范仲淹直接向趙禎提出來呢?還要費這麼大的周張?

    范仲淹在趙禎心中的份量,確實比文寬夫重得多,由他來說,說不準能有一絲成的可能。之所以沒這麼做,是因為趙禎送給唐奕的那兩個字:

    「藏匿!」

    這兩個字不光說的是唐奕,也包括觀瀾書院。

    這一年多,不光唐奕出盡風頭,就連觀瀾也是聲名大燥。一個雲集了兩位退休宰相、諸多大儒的書院,過多的因一些不是文教之事出風頭,可不是什麼好事。

    為免遭人詬病,趙禎隱晦地讓觀瀾悶頭髮展。畢竟趙禎知道,這個書院將來可是有大用的。

    正在煩惱之時,忽覺敞開的門外黑影一遮,唐奕茫然抬頭,不由一怔,只見門外俏生生地站著一個瓷娃娃,正是董靖瑤。

    柴火妞兒正掐著小腰,鼓著子腮幫子冷冷地看著他。

    「你來做什麼?」

    董靖瑤也不說話,邁過門檻直接進來了。

    唐奕就奇了怪了,自他來到大宋之後,掰著手指頭算,一共也沒結下幾個冤家...

    第一個是錢文豪,讓他打成了豬頭;

    第二個是週四海,現在已經給他打工了;

    第三、第四個是曹覺和潘越。這兩位就算還沒打服,但他也從來沒吃過虧。

    唯獨這個小丫頭片子...

    說她可恨吧,確實太招人煩了,但是董惜琴的一番話,讓唐奕又有點恨不起來,挺可憐的....

    ..

    不管心裡怎麼糾結,面上卻一點好臉色都沒有,像模像樣地把二郎腳一翹。

    「讓你進來了嗎?」

    不想,董靖瑤來到唐奕身前,深深一拂,低眉順眼的輕聲道:「公子大人大量,小女子知錯了!」

    嘎....唐奕又有點沒鬧明白。

    「喂....這裡沒別人,不用裝了。」

    和桃園夫人來回山那天,這柴火妞也裝得挺像的,但是沒道理裝啊?這裡就他和她兩人,沒必要裝吧?

    「公子說的哪裡話,小女子是來誠心認錯的.!」

    「你等等,等等.....」唐奕覺得自己得縷一縷。

    「小女子真的...」

    「你你.....你先把『小女子』這個稱呼換了。」唐奕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還沒長開呢,就什麼小女子...

    「民女.....」

    「再換一個!」

    「奴奴.....」

    「再換!」

    董靖瑤抬眼看了唐奕一眼,暗暗運氣。

    「那公子說應該叫什麼,就叫什麼吧!」

    「我想想啊......」唐奕沉吟道:「就叫『稚女』吧!」

    「稚.....」哪有自己管自己叫「稚女」的。

    「那稚女靖瑤,請公子原諒那日魯莽...多有得罪!」

    「行了,你都是個小孩兒了,我能和你一般見識嗎?」唐奕心裡這個痛快啊!

    董靖瑤一喜,「那公子是原諒靖瑤了?」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00:16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3:38
第155章 不出所料

    唐奕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一個有度量的人,一個尊老愛幼的善良的人。

    所以,對於這個柴火妞兒,最多算是有點窩火,談不上原諒不原諒,要是真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娃娃叫真兒,那才真叫白活了呢?

    只不過,他太高佑自己了。

    「其實,靖瑤平時還是很乖的,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問乾娘和惜琴姐姐。」董靖瑤擺出一副乖巧的樣子,撲閃著大眼睛生怕唐奕不信。

    唐奕看得直膩歪,心說,你一個小娃娃玩什麼秋波暗渡啊?

    「你你,有事兒說事兒...」

    董靖瑤聞言急忙上前一步,「剛剛惜琴姐姐回去又訓斥靖瑤了,說靖瑤不懂事,惹惱了公子.。說公子還說靖瑤跟著姐姐和乾娘什麼都沒學到,卻養成一身惡習。」

    唐奕真的有點不習慣這小丫頭這樣。

    「我就那麼隨口一說,別當真。」

    「雖然公子告了靖瑤的狀,但靖瑤一點都不怪公子的。」

    「......」

    「公子要是還生靖瑤的氣,就罵靖瑤幾句,要不,打我幾下出出氣也行。」

    「你你.....你好好說話就行了。」唐奕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她。

    「沒必要靠這麼近吧?」這丫頭越說越往前,都快貼上了,唐奕對幼童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董靖瑤卻好像沒聽見一般,「公子真的能原諒靖瑤嗎?」

    「能能能!」

    「那公子原諒了靖瑤,能不能......」

    「能不能把那首詩的後面幾句告訴靖瑤,靖瑤真的好想知道,公子的佳作全詩是何等高絕呢!」

    .....

    「不能!」

    唐奕就知道這丫頭沒安什麼好心,裝得這麼像樣,原來是為了套那首詩。

    「為什麼?」董靖瑤一副極為委屈的樣子。

    「不為什麼,不能,就是不能!」唐奕一口回絕,一副沒商量的樣子。

    幸好是個沒長開的黃毛丫頭,要是個二八年華的妙齡少女,說不準唐奕就把什麼都漏出去了。

    董靖瑤聞言,瞬間臉色一滯,冷冷地道:

    「你、說、不、說!」

    「不說...」

    砰!

    ......

    嗷!!!!

    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從唐奕房裡傳出來。

    黑子在自己屋裡都聽得真真切切,急忙跑出來,就見董靖瑤氣鼓鼓地從唐奕房裡出來,嘴上還嘟嘟囔囔地怒道:「浪費本姑娘的表情,唐瘋子,你給我等著!」

    黑子不明所以,呆愣地目送小丫頭離開,然後急忙跑進唐奕屋裡一看,只見唐奕正抱著小腿脛骨在地上打滾。

    嘴裡也嘟嘟囔囔地怒道:「我就知道,這熊孩子就沒安什麼好心!」

    黑子哭笑不得地把唐奕從地方拉起來,扶到墩凳上,正要看看唐奕傷沒傷著,卻見董靖瑤去而復返。

    唐奕一激靈,「你要幹嘛?!」

    董靖瑤大步來到唐奕身前,「不許告狀!」說著,還惡狠狠地一比劃小拳頭,然後轉身離去,只留給唐奕一個大大的背影。

    「我就日了!」唐奕恨恨地罵著。

    .....

    等腿上的痛感消失,唐奕恨不得馬上就去找這瘋丫頭算帳,但是好像老天也幫她,范仲淹派人來報,說是宮裡來人了,而來的這位還不是一般人物,是內侍大監李秉臣。

    李大官見到唐奕,也不廢話,直入主題。

    「陛下遣咱家來就是想問問大郎,一但河瘓肆虐,可否把觀瀾佈於各州的運力暫歸朝廷調配。」

    趙禎還是不糊塗的,他雖然沒有准文彥博掘堤之請,但卻做出了最壞的打算。令李秉臣來,也是想借觀瀾的運力為救災做好準備。

    唐奕暗道:「歸了朝廷調配,我還玩個屁?」

    不過,嘴上卻一口應下,並保證立刻傳訊各地,令船隻原地待命。

    李秉臣沒想到唐奕答應得這麼痛快,畢竟一但觀瀾的船隻被朝廷調用,對唐奕的生意必定影響極大。

    他哪知道,唐奕從三月開始就一船一船地往京中屯貨,如今,華聯倉儲的倉庫已經被塞滿了,三個月內確保基本供應根本不是問題。

    而且,觀瀾商合在各地聚攏了大批糧食,就等唐奕的命令一到,就立馬裝船發往登州、海州。

    送走了李秉臣,唐奕面色凝重,能不能一炮打響,就看這次黃河水患觀瀾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了。

    .....

    從五月二十三開始一直到六月初,十多天的時間,各地水情奏報如雪片一般不斷飛遞京師。不難看出,西北各州水情有所緩解,渭水、洛水、汾水河防之事日漸減輕。

    但是,無論是文彥博,還是趙禎,亦或是回山的唐奕,誰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開封的大水至今沒有退去之象。

    不但開封大水遲遲不退,就連黃河也是不退反漲,流量逐日激增,已經超過了景佑年的那次巨災。

    不過,好再朝廷早有預警,各段河防要地都有專人嚴盯死守,幾十萬民夫廂勇幾乎就睡在河堤上。所以,雖然比往年水大,但至今還未出現險情。

    正當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之時,六月初九...

    唐奕一早起來,和宋楷、龐玉等人跟著黑子和君欣卓晨練完畢,正在食舍用早飯,就聽外面憨牛急匆匆地跑進來,興奮大叫:

    「大郎!退了!退了!」

    唐奕手裡的饅頭正送到嘴邊,「什麼退了?水退了?」

    憨牛用力點頭,「退了!水退了!只一個時辰就退了近兩尺!」

    啪嗒!

    唐奕全身一顫,饅頭一下掉在了地上,整上人僵在了那裡。

    「大郎這是怎了?」憨牛不明所以。大水退去,這是好事啊!但看唐奕的表情,似乎不太像高興的樣子。

    唐奕頹然地把手耷拉下來。

    「完了.....」

    「到底還是潰堤了.....「

    用力甩了甩頭,強讓自己鎮定下來。

    「去把國舅和潘國為叫出來,咱們即刻進京!」

    唐奕蹭的躥出去,就往食舍外面跑,卻迎頭撞上了曹佾。

    根本就不用叫,那二人早就得了信兒,主動跑來找唐奕了。

    曹佾劈頭就問:「大郎,汴河頃刻而退,說明有地方開口子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唐奕一邊往外走,一邊急道。「進城,等奏報,先確定是哪裡潰堤再說!」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00:16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3:38
第156章 黃龍起舞

    慶歷八年六月初九,黃河於大名府胡商口段潰堤。

    次日,消息傳到開封,趙禎急令各州上報災情,以籌應對之法。等各州把詳細災情報上來之後,即使經歷過景佑年大災的大宋君臣也徹底懵了!

    黃龍起舞!那條橫陳大宋的黃龍....徹底飛了!

    依奏報所言,胡商段河道潰處二里有餘,濁浪奪岸而出,瀰漫天際,吞噬京東西路,HB東西兩路數十州縣,一路向北肆虐。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不論是文彥博,還是趙禎早就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真正讓趙禎無法接受的是,黃河決口,一路北上,大有一往無前之勢,最後匯入白溝河,取界河水道入海。

    文寬夫一語中第,早知今日,當初就應該聽他的,掘堤北引!!

    趙禎和政整常的諸位相公寧可冒著水淹數十州的風險,也不願北引黃河,正是因為界河淤塘和黃河天險是大宋對抗遼國的最重要兩道防線。一個不甚失去這兩道防線,必引來遼國覬覦之心。

    但是,如今的情況,卻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不但,京東各州彌於洪災,而且,想保住的兩條防線也徹底毀於一旦。

    現在,黃河成了宋遼界河,原來的白溝河淤塘已經可以直接走大船,遼國若要侵宋,直接以船載兵,可直達開封百里之外的黃河岸邊。

    趙禎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臉色發白的在福寧殿外整整站了半天,最後還是李秉臣上前稟報,說是曹佾、潘豐求見,問趙禎見還是不見。

    趙禎這才反應過來,急聲叫道:「見!見!速傳二人覲見!」

    而在政事堂中。

    陳執中、宋庠、龐籍皆是木然而坐,三人和趙禎一樣,都是追悔莫及,那日要是聽了文寬夫的,哪有今日危局?

    反倒是文彥博臨危不亂,處事若定,一道道政令由這位『年青』的相公之手簽發而出,盡其可能的挽回危局。

    陳執中看著參知政事值房門前進進出出的各級屬官,忽然心生老態,暗問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沒了當初的果絕?

    ...

    六月十四,趙禎下罪己詔書,告慰蒼天,並令各州全力搶險救災,安置災民。各州徵調民船民夫,朝廷各屬救災物資十日內轉運災情最重的HB兩路之地。

    十日?如此天災大難,十日之內怎麼可能?!連征夫征船的時間都不夠。

    可是,這麼荒唐的旨意,趙禎就這麼下發了,而且政事堂的文相公就這麼荒唐的接旨了。

    更不靠譜的是,十日內,朝廷賑災的糧船竟也荒唐地到了災區!

    大水還未退,賑災糧就已經到了,這他媽有點太離譜了!

    很多人還以為,這是地方官員為了爭功,謊報政績吹出的牛皮.,根本想不到,觀瀾的糧船確確實實已經到了災區。

    唐奕五月二十三接到官家拒絕掘堤平險的決定,就急令在各地的運力裝載糧食物資,向登州、海州集結;六月初九,堪堪在決堤之前趕到兩地待命。

    另一方面,朝廷一接到各州災情奏報,曹佾、潘豐就覲見趙禎。

    趙禎自然大喜過望,原來他知會唐奕讓觀瀾商合協助救災,但萬萬沒想到,觀瀾的動作這麼快。

    能不快嗎?為了這一天,唐奕都準備半年多了。

    趙禎大筆一揮,拍板將糧食轉運的路耗提到了一半,一萬斤糧只要有五千斤運到災區即可。

    呵呵....

    從去年秋到開春,唐奕在全宋境內一共收購了兩百萬石糧食,趙禎給他一半!

    賺飛了!

    但是....

    趙禎給了,他卻不能要...

    一來,這是賑災活命的大事,這個錢他不能掙,要遭報應的。

    二來,唐奕要藉著這次賑災,為觀瀾的船隊打響名號。

    所以,趙禎按往年賑災路耗四成,多給了一成,曹佾卻沒要,只按正常路耗三成來算。而且,曹國舅偷偷地告訴姐夫,實際路耗不會超過一成,剩下兩成,會以民捐的形勢一併運至災區。

    趙禎高興壞了,每逢大災,無外乎吃飽肚子,防止疫病,還有嚴防民變,這三件大事最為重要,而這三條都與一物有關.....

    那就是糧!

    有糧就不會餓肚子,死的人就會少,防疫病相對就會簡單很多,而災民只要有飯吃,自然沒人造反。

    可以說,只要糧食還能運到災區,那不論是災民,還是皇帝,心裡就有底,大災之患也就去了一大半!

    ...

    可是,趙禎慶幸之餘,卻也有煩惱,因為朝中又不消停了...

    陳執中,宋庠....請辭!

    陳執中和宋狀元還真不是撩挑子,實在是兩人除了乾瞪眼,在朝中什麼忙也幫不上。

    陳執中是孤臣,正臣,他在朝中最大的作用就是把握一個度,別讓朝廷因政見之爭內耗太重。太平盛世用這樣的人最好,慶歷新政之後,朝廷最需要的就是穩,這也是陳昭譽能在首相和內相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三年多的首要原因。

    別以為三年不算長,在換宰相如同換衣服一樣勤快的北宋,這已經算是長的了。

    而宋庠則是一個近臣,甚至可以說是讒臣。他不管什麼鬥爭不鬥爭,也不管什麼對不對,錯不錯。宋狀元只認準一條,跟著官家走,趙禎怎麼想的,他就是怎麼想的。

    在朝中,他起到的是一個緩和各方衝突的角色,也是個太平閒臣。

    但是,現在卻不行了,黃河決口還沒堵上,而且,很可能也堵不上了,河北數十州災情未解,這時候需要的是像文寬夫那樣,敢挑擔子,有能力的治世之臣。

    而且,誰都知道,這一次潰河,決不是一年、兩年就能緩過來的,大宋朝因此而生的危難還在後頭的。

    大宋的文人還是有操守的,陳、宋二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佔著茅坑不拉屎的事情,他們幹不出來。

    況且,這次潰堤,二人自覺要付很大的責任.。還是那句話,當初要是聽了文寬夫的,可能就沒有後面這些麻煩了。

    二人上本請辭,趙禎自然不准,正是用人之際,你們怎麼能走呢?

    但是,陳執中去意已決,幾請幾拒,最後趙禎只得準奏。

    可是.......

    問題來了,陳執中一走,誰來填這個坑呢?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00:16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3:38
第157章 換相

    七月初,陳執中、宋庠因治災不利,自請受罰。

    趙禎准了陳執中外放的請求,以資政殿大學士之職途知應天府。而宋庠卻被趙禎留了下來,官降兩級,由同中書門下同平章事,降為給事中歸班。

    原給事中吳育,遷任西府副樞密使。

    吳育這個冤啊,特麼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你們上頭人員變動,關老子什麼事兒,為什麼把我給發配到西府去了?

    不光吳育看不懂,就連一眾朝臣也都看不懂。大宋皇帝換宰相上癮,這個大家不奇怪,但是,平章事和昭文館大學士同時下崗這事兒,可是太少見了。

    而且,空出來的這兩個位置誰來坐?

    誰來坐?

    趙禎也頭疼這個事兒,放眼朝中竟無一人可用。

    夏竦外放,年後傳來消息,身體每況愈下,怕是叫回來也不行了;賈昌朝去歲出京,還不足一年,現在招回來又不太合適;丁度四月剛被罷黜;明鎬也是老邁不堪;龐籍善治軍。卻不善民生...

    文彥博倒是有這個能力,但是,趙禎隱隱覺得,不太合適。

    倒是陳執中臨行前,給了趙禎一個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人選。

    ....

    這一日,陳執中最後一次以內相的身份來向趙禎辭行,其間趙禎問陳執中,「昭譽以為,何人能執宰東府?」

    陳執中聞言一嘆,現在朝中看似人才濟濟,但放眼看去,竟沒有一人能在此危難之時擔此重責。

    「臣...」

    「臣有諫,不知是否合適?」

    「誰?」趙禎急問。

    「范希文!」

    「.....」

    趙禎以為自己聽錯了.....范希文?

    陳執中保舉范仲淹?這太不真實了!

    趙禎當然不是沒想過讓范仲淹復相,但是也只是想想,可能性不大,朝中一定有人極力反對,而且范仲淹這個時候回朝,非常不利於朝局穩定。

    趙禎一直覺得,他要是把讓范仲淹復相的想法說出來,第一個反對的人,應該就是陳執中。但是,現在陳執中卻舉薦范仲淹,趙禎能不意外嗎?

    陳執中也是沒辦法,放眼大宋文臣,在他看來,有能力在這個特殊時期力挽狂瀾的,無外乎三人:范仲淹、杜衍,再加上一個後起之秀文彥博。

    但是,這三人中,杜衍七十一歲高齡,在觀瀾書院開講授業已是極限,讓他擔起這麼重的擔子,杜衍吃不消。

    而文彥博能力超群不假,但這位小相公還沒到獨撐東府的時候,大宋的宰相太過激進並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算來算去,也只能范仲淹這種沉穩,又不失果斷的治世之臣可用了。

    陳執中算是臨走辦了一件好事,這個時候什麼政見之爭都得放到一邊,朝廷的首務是賑災治河,讓這次大災的損失降到最低,不至於傷筋動骨。

    但是,這話不能趙禎來提啊!於是,陳執中好人做到底,臨走之前,上了一本推舉范仲淹為相。

    這下,朝臣們就更看不懂了,陳執中要幹什麼?這話他也敢提?

    他不但敢,而且還成了,政事堂的幾位相公竟無一人反比!

    除了陳執中;宋庠上本附議;文彥博歡天喜地等著『老師的老師』上位;龐籍本來就和范仲淹一夥兒的,當然樂見其成。

    吳育和宋庠是知交好友,向來跟著宋庠走;明鎬現在一心想回家養老,根本不關心誰打座東府。就連言官之中一向反對范仲淹回朝的王拱辰也啞火了。

    大夥這才恍然大悟,不知不覺間,『慶歷黨人』已經強悍如斯!

    再反觀當年反對慶歷新政的舊臣,朝中還有幾人?

    夏竦老矣,章得像在家裡等死,賈昌朝外放,陳執中、宋庠反,而吳育、王拱辰都成了啞巴!

    ...

    趙禎一看沒人反對自然十分滿意,其實大夥也都知道,這時候,也就範仲淹回朝,才能夠力挽狂瀾。

    於是,趙禎立刻下旨,明鎬升昭文館大學士,范仲淹出任同中書門下同章事,兼任樞密使。

    一看就明白,明鎬身體不行了,出任內相就是個擺設,范希文現在獨攬東西兩府大權。

    真正的登峰造極!

    ...

    當范仲淹拿到宮中旨意的時候,呆愣了良久亦不能平靜。

    同中書門下同章事兼任樞密使!!

    這個榮譽太大了,即使是范仲淹,此時也動心了。

    范仲淹名聲雖大,但他為官三十載,卻沒做過首相,更沒有過執宰東西兩府的殊榮。

    五年前,他官拜參知政事,那是他人生的最高峰,想不到今日會有此殊榮!

    為臣者,何人不想登峰造極?強如范仲淹,亦不能免俗。

    但是....

    沉吟許久,范仲淹還是忍住了那股再顯身手的衝動,平心靜氣地坐下來,給趙禎寫了一封長信....

    ....

    范仲淹決絕復相,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也只有趙禎看過范仲淹的長信之後,方才明白,這位一心為國的大賢之人的苦心。

    范仲淹考慮了很多...

    第一,朝中現在除了『治』,更需要『穩』。這一點與趙禎不謀而合,這也是他為什麼放走了陳執中,卻留下宋庠的原因。而范仲淹此時復相,難免會有人恐慌,對治河平患十分不利;

    第二,文彥博的能力是有的,只要找個與之互補,又穩重之臣就行了;

    第三,范仲淹現在覺得,把好觀瀾書院這一關,比回朝做首相更重要。

    而且,范仲淹在信中也舉薦了一個人——

    富弼!

    富弼雖然也只有四十五歲,算是個「小相公」。但與文彥博不同的是,富弼生性穩重,與文彥博正好互補。且為人中正平和,是真正的歉歉君子,正好適合維持朝中穩定。

    ......

    趙禎看過信後,知道范希文不可能再回到朝堂之上了,心中惆悵之餘,只得再下一旨,召富弼回京。

    近來的種種行事,已經把一眾朝臣都搞迷糊了,沒有一件事是看得懂的。

    范仲淹竟然拒絕復相,而趙禎召回來的人,更是個只比文寬夫年長兩歲的『小青年』富彥國。

    靠!這是要鬧哪樣啊?

    東府首相、副相,一個四十有五,一個四十有三......

    大宋哪出現過這麼年輕的領導班子?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00:15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3:39
第158章 黃金搭檔

    富弼還朝,讓唐奕不禁感慨。

    因為這場大水,文彥博和富弼二人竟提前數年組成了仁宗朝的『黃金搭檔』,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朝中有這兩人坐陣,絕對是大宋的福氣,百姓的福氣。

    如今,觀瀾商合的運力全部投入救災,由濟水、泗水順流而上,直抵京東、河北諸州。

    第一批槽糧已經運抵受災最重的大名府、德州、刑州、河間等地,基本穩住了民心。後續只要動轉及時,加上朝廷的各種措施,相信度過此劫並不是沒有可能。

    即使這樣兒,河北各州依然有災民數十萬無處安身,一個不甚,就可能釀成大禍。

    這時候,趙禎一面是老辦法,招各州飢民充入禁軍,以緩解災民壓力;一面將官運糧船轉運的任務交到觀瀾商合手上。

    對此,朝中無人反對,畢竟往年救災路耗比觀瀾要多出一到兩成。而且,觀瀾廣集民資用於救災,也為朝廷緩解了很多壓力。

    這就是唐奕一直不讓曹佾向趙禎提官糧之事的用意,讓這幫朝官自己把官糧之事交到他手裡,絕對比張嘴去要省事兒的多。

    你不要,他會自己給你送過來;你去要,反而不一定要得來,還惹一身臊。

    而遠在鄧州的魏介也又牛逼了一回....

    一聽河北遭災,這老貨眼睛都開始冒綠光,加急上奏,要求為災區各州分流三萬災民。

    這可把文彥博嚇壞了。他可不知道,鄧州現在的情況,只知道鄧州治民一共不過五十萬,魏介敢一下要三萬流民,這麼高的比例是要出亂子的!

    他瘋了不成?

    他哪知道,魏介現在是瘋了,不過是想要人想瘋了。

    現在鄧州的人口比例嚴重失衡,傭工難求,無人種田的情況已經初現端倪,要是沒人來,那才真會出亂子呢!

    這兩年,鄧州新開山地、果林五萬餘畝,分流了差不多一萬戶的佃農上山植果。

    與此同時,鄧州城民的數量也激增了差不多三四萬人。

    這些人是哪兒來的?除了一部分的外地客商,多數都是富戶家中的佃農轉投而來。

    因為現在鄧州糧運、果運、酒運極為昌盛,城中勞動力短缺,大批的農戶發現,種地遠沒有在城裡出力氣掙的多,所以都跑到城裡來了。

    一下子少了五六萬的佃農,鄧州農事一下子就吃不消了。

    現在,鄧州怪象頻生,種地的反而沒有使力氣在碼頭、路驛搬運的收入高。種地成了不賺錢的營生,佃戶也越來越少。雖然,魏介這兩年在周邊各州使勁網羅流民,但依然補不上這個缺口。

    如此下去,再過兩年,鄧州的良田將面臨無人耕種的局面。

    魏介一下要三萬災民,文彥博不敢專斷,報到了趙禎那裡。趙禎一看,自然應允,並把魏介一年前的那封奏報給文相公看,文相公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中原腹地還藏著這麼一個寶地!

    文相公難得露出笑容,這可能算是黃河潰堤之後少有的幾個好消息了。

    而趙禎則不由想起魏介這個人,心說,他在鄧州干的不錯,是不是應該提拔一下了...

    於是,在准往鄧州遷民三萬的旨意發出的同時,魏介的『前程』也一併發過去了。

    「魏介治理一方,政通人和,升任禮部員外郎,待河北流民安置妥當之後,入京任職。」

    大宋一向如此,官員在地方干的不錯就陞遷,如果皇帝要是也覺得你不錯,那就調入京城。在京裡混兩年,下入地方再呆兩年,再次回京,那基本不是入職政事堂,也得是個六部職首的好位子。

    魏介這是走了好運了。

    可是,哪成想,趙禎想升他的官,魏介跟本不領情,死活不接任。

    他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算趙禎把他召回京,也沒有多大的發展了。在京裡呆兩年再放到外面,還不知道是什麼犄角旮旯呢。這麼算下來,還不如一心在鄧州靠住了,能呆幾年,就呆幾年。

    鄧州呆著多舒服啊!百姓富足,又無災無難。生活也好,京城有的這裡差不多都有。

    魏介的態度讓趙禎還挺鬱悶,我這麼看好你,你咋還不領情呢?但是沒辦法,大宋皇帝就是這麼憋屈,文臣說抗旨就抗旨,你還一點脾氣都不能有。

    至於唐奕,現在能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觀瀾商合的糧船去的時候運糧,回程則幫著鄧州運災民,幾乎是馬不停蹄地日夜忙碌著。

    再往後,就真的沒他什麼事情了。

    進了七月,開封大水漸退,但是城裡各處淤積難除,汴河大街上的河泥足有一尺多厚,都能沒膝蓋了。

    曹潘兩家因地勢低的緣故,也是不能倖免,一半的房舍都要重新修繕。一時半會兒,曹、潘兩家都要在回山呆著。

    唐奕除了每天范仲淹安排的少量課業,再就是范純仁每天都要拿各種各樣的天下之事來煩他,其餘的時間,要麼坐著發呆,要麼和宋楷等人在一起廝混。

    今日,上午聽了杜師父的課,下午范純仁自己一個人悶在房裡作文,唐奕樂得清閒,和宋楷等人窩在房裡玩『遊戲』。

    此時,丁源正賊溜溜地盯著眾人,「我覺得,這局唐大郎行跡可疑,頗有幾分凶像,建議此輪先把他請出局。」

    唐奕氣得直瞪眼,「奶奶的!把把先弄我,欺負我脾氣好是吧!?」

    龐玉嘿嘿笑道:「誰讓你太會玩了,威脅太大!」

    「那特麼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把把拿我開刀吧?」

    賤純禮道:「你得跟正平學學,多老實,把把玩到最後。」

    「唉...太聰明的人活不長啊...」宋楷最後補刀。

    唐奕沮喪地一踢桌子,「不玩了,沒法玩!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幾人哈哈大笑,唐子浩吃癟,可是不常見到的....

    正在笑鬧之時,就聞屋外一聲大叫,「唐瘋子,給我出來!」

    唐奕聞聲一陣哀嚎...

    求助似地對幾人道:「誰出去勸勸這二位.,別來了,算我服了,還不行嗎?」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00:15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23:39
第159章 又為半闕詩

    唐奕一陣哀嚎,對門外那兩塊『狗皮膏藥』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誰呢?

    除了曹覺、潘越,還能有誰。

    這兩位紈袴跋扈得還真有點可愛,唐奕都有點不忍心下狠手了。

    曹家、潘家為避水瘓搬到了回山,這兩位二世祖自然也就跟來了。

    按說,回山可是唐奕的老巢,還住著兩家的長輩,又有范仲淹、杜衍這樣的大名仕,趙德剛這位老王爺,這兩頭就算是再愣,也是不敢造次的。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好吧,好像就算在開封他們的『地頭』,二人也沒佔著什麼便宜。

    但,事情顯然沒按照常理來走,變數就來自桃園居。不對,現在改名字了,叫桃花庵。

    桃花庵董惜琴這個『禍水』也住到了回山,這下可把曹覺高興壞了,他可是惦記惜琴姑娘兩年了。曹少爺心裡暗爽,這回都住到一塊兒了,總能見得著了吧?

    只是,他們一個住在觀瀾最下面,一個住在觀瀾最裡面,中間隔著一個書院呢。

    曹少爺滿心歡喜地去找董惜琴,不想又碰了一頭包。這回,董靖瑤那柴火妞終於把小脾氣使對了地方。

    以前在開封桃園居無依無靠,她拿曹覺一點辦法都沒有。現在可不一樣了,隔壁不是前宰相,就是郡王爺,柴火妞哪能放過這種絕佳的機會?一頓小爆發,直接把曹覺罵得北都找不著了。

    要說曹覺絕對是色中惡鬼,不然將來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幹出殺人奪妻這種事。

    灰溜溜的被頂了回來之後,曹覺本著一根筋的優良品德,開始每天在董惜琴的院子外面蹲守。曹少爺拼了,反正大夥都住在一個書院裡,我就不信你不出來?

    弄得董行首好多天都不能出門。

    其實,董惜琴這個行首真的是當得不容易,要是文人名仕,講的是風流不下流,她可以婉拒。

    但是,像曹覺這種出身名門,卻一點名門覺悟都沒有的半大小子,講的是下流不風流,真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後來,還是董靖瑤再一次挺身而出,不過,這回柴火妞沒使脾氣,而是給曹覺出了個餿主意。

    靖瑤姑娘說得很明白,」有你這麼追求我姐姐的嗎?像頭蠻牛一樣橫衝直撞,只會讓姐姐更討厭你!」

    曹覺被她說得面紅耳赤,不這麼追,怎麼追?這還是本少爺上了心,已經很斯文了呢!從小到大,什麼時候不是本少爺要什麼,底下人就給什麼,哪個敢說不?

    董靖瑤說你笨啊?當然要投其所好,討得歡心才行嗎!

    曹覺心說,這還不簡單,要錢,還是珍珠、美玉,只要惜琴姑娘開口,什麼是我曹家買不來的?

    不過,董靖瑤卻說,這些都不是姐姐想要的。現在惜琴姐姐最想要什麼?當然是唐子浩把那首桃花詩補全。

    你要是能把那首詩弄來,說不定,姐姐一高興就見你了呢。

    於是,傻乎乎的曹覺被一個十二歲的小娃娃給忽悠了,要把詩補全,當然要找唐子浩,曹覺為了泡妞也是拼了。

    於是,開始跟唐奕鉚上了。

    此時,曹覺和潘越在門外叫陣,唐奕在屋裡就差沒跳窗戶跑路了,這曹老二太磨人了。

    賤純禮等人,則是一臉的幸災樂禍。

    「你惹得麻煩,你自己去解決吧。」

    「沒義氣!」唐奕暗罵一聲,極不情願地朝門外走。

    一出門,就見這兩個憨貨站在門前,君欣卓和黑子也聽到了二人的叫喊,已從各自的房裡出來了,站得遠遠地看著。唐奕可不是這兩人的對手,要是真動粗,可是要叫虧的。

    潘越瞄了一眼黑子和那女煞神,偷偷捅了一下曹覺。意思是,你別衝動,兩個都在呢,討不到好處。

    曹覺自然也知道,況且,今天也沒打算用強。

    ......

    「說吧.,什麼條件才能把那半闕詩交出來?」

    唐奕也不囉嗦,「你就別浪費唇舌了,肯定不告訴你!」

    「一萬!一萬貫!賣不賣?」

    唐奕一愣,「哦靠!這憨貨又開始用錢砸了?」

    而且是......用錢砸我?

    「兩萬!」見唐奕不說話,曹覺開始加碼。

    唐奕簡直就無語了。

    「曹老二,你是不是窮的就剩下錢了?」

    噗..潘越沒忍住,笑出了聲。

    「窮的就剩下錢了?」

    與唐瘋子幾番接觸,潘少爺發現,這貨嘴裡全是怪話,簡直就是花樣兒百出。

    曹覺臉色一紅,用錢買詩詞這種事兒,傳出去確實有點太丟人。

    但是,他沒辦法了呀,這幾天他來了無數次,軟的硬的都試了,這唐瘋子就是油鹽不進,死活不肯交出那半闕詩。

    「這樣吧...」唐奕覺得還是做個了斷的好,這麼糾纏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

    「打架呢,因為我打不過你,所以你肯定是被黑子揍。」

    「......」

    「講理呢,你肯定說不過我,所以也沒戲。」

    「......」

    「那咱們就來關撲一局吧,你輸了,從此以後別拿這破事兒來煩我;我輸了,立馬把詩給你補齊了,讓你去泡妞。」

    潘越眼睛一亮,機會啊!使勁兒捅了一下曹覺。

    曹覺當然知道這是機會,一聲冷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說吧,賭什麼?武的,算老子欺負你,文的,你也別欺負我,吟詩比對,不是某的長項。」

    唐奕一撇嘴,心說,還吟詩比對?你丫能把字兒認全就不錯了。

    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屋裡,唐奕扯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咱們來玩個遊戲....

    說著,轉頭對黑子喊道:「去把二哥叫來,就說找他來放鬆放鬆。」

    黑子應了一聲就去找范純仁,唐奕則把曹潘二人讓進了屋裡,並把君欣卓也叫了進來。

    曹覺一看宋楷、龐玉等人都在,不由心裡有點發虛。

    「什麼遊戲?戰棋,還是鬥獸棋?」

    宋楷心中暗笑,這兩位又要被坑了,剛剛唐奕在外面和曹覺的對話,大家可都聽見了。

    「誰還玩那種東西?」宋楷覺得,這時候還是要站好立場..和唐奕一起坑一坑這兩位的比較好。「都是給小孩兒玩的。」

    「這遊戲不難。」丁源開始補刀。

    「說一遍,玩一遍,就算是傻子也學會了。」

    唐正平則是長出一口氣,「終於有比我蠢的了!」

    「你說什麼?」曹覺有種不好的預感,臉都綠了。這可關係到他的泡妞大計,不容有失啊。

    唐奕怕他反悔,急忙解釋道:「這個遊戲叫——殺人遊戲。」

    殺,殺人......

    這名字怎麼聽著這麼瘆人呢?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8-2-26 00:1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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