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709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16
第958章 人心

    「小的要是懂事了,那老的,就難辦了......」

    范仲淹這一句話讓唐奕不由得頓在那裡,連帶著范老爺也一同停下。

    師徒二人就停在街道正中,任由人群擦身而過。

    ......

    漸漸的,唐奕眼中現出一絲艱難,他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呢?

    退一步說,觀瀾系的這些重臣,誰又不知道這個道理呢?

    從他卸任親王布衣上朝,到觀瀾系這些名臣大儒放縱子孫疏於管教,無外乎只為一點——

    平衡!

    好處,不能讓一個人,或者一群人全佔了,這是漢人的道理,處事之道。

    可是,大宋變革之期,日進之時,每一個位置都相當重要,每一個環節都不容有失,唐奕只能選用最信任的人,更沒法把「所謂的好處」分給那些不確定的因素。

    展望朝堂,宰相富弼、賈昌朝,這不用說也知道是唐奕的鐵桿。

    三司的司馬光、蕭譽,門下省的范鎮,西府樞密上的狄青、蕭英、丁度,九部之中的唐介、王拱辰等人,包括海外的楊文廣、宋庠、龐籍、蘇瑪。

    大宋朝堂,從裡到外所有重要角色都是唐奕的鐵桿,是觀瀾系的標籤,連官家都只聽唐子浩這個姐夫的。

    別人怎麼辦?

    要是這些把持大權之人的下一代還是驚才絕豔,那除了觀瀾系的朝臣,別人還能有活路嗎?根本就是連盼頭都沒有了。

    所以,回頭再看。

    為什麼京師之內,最不省心的紈袴幾乎都是觀瀾這幫人的子孫?

    為什麼連育人數十年的范仲淹都成了糊塗老頭?

    不是管不好孩子,也不是沒有道理。

    ......

    大宋朝堂這些年確實政績斐然,蒸蒸日上,可是,對於相當一部分人來說,這些政績是觀瀾的政績,這繁榮景象也和他們沾不上半點關係。

    大宋朝在繁榮背後其實還藏著一分隱憂,觀瀾臣子在榮耀之下亦存在一絲不安。

    而看似平靜無風的開封城,其實已是......

    暗流湧動、山雨欲來。

    「今天的事,老師都知道了?」

    范仲淹聞罷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邁著步子緩緩向前。

    「聽說了一些。」

    「有人這是要拿今天的事做文章啊!」

    唐奕點頭,「奕想到了,只不過....」

    只見范仲淹笑了,「只不過你想不通,誰還有這個本事與你為敵,對嗎?」

    唐奕點頭,算是默認。

    「我試探過趙宗球,觀其應變,不像是有備而來。」

    「所以,汝南王府的可能性不大。」

    「除了那個死而不僵的魏國公,弟子還真就沒想出來誰能在這個時候與我為難了。」

    「汝南王府?」范仲淹冷笑。「哪還有什麼汝南王府?」

    「也不可能是魏國公。」

    「哦?」唐奕疑聲,卻有不同意見。「老師可能還不知道,今日早朝,已經有人上表了,奏請官家追封趙室先輩。」

    「其中就有一條,追封趙廷美王爵。」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不是追封王爵那麼簡單。

    趙廷美是太宗貶下去的,也是他忤逆叛亂的罪果。復封王爵就是推翻太宗的決斷,也是魏國公折騰這麼多年要為先祖平反的根本所在。

    「魏國公又動起來了。」

    「呵呵。」

    范仲淹乾笑兩聲,搖頭道:「這肯定不是魏國公所為。」

    「哦,為什麼?」

    「子浩先別問為什麼。」范仲淹看著街上的人群,面容平淡無驚。

    「老夫只問你,六年前,魏國公為何遁回西北?」

    唐奕不加思索,「大勢已去,為救自身。」

    「那你覺得,六年後,魏國公還鬥得過你嗎?」

    「......」

    「他當然鬥不過。當年先帝西去,為了安撫上下,你寬待於他,並沒有趕盡殺絕。」

    「如今之勢,唐子浩更是如日中天,空前絕後,魏國公不傻,他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又跳出來,以卵擊石呢?」

    「找句話說,他已經順從了六年,安安分分了六年。以他的表現,你也好,官家也罷,介不介意在他百年之後還他一個好名聲,進而還趙廷美一個好名聲呢?」

    「.....」

    唐奕徹底無言,一味想著到底是誰在興風作浪,倒是真沒有老師看的透徹。

    「那老師覺得,今日要追封的奏摺既然不是魏國公主使,用意又何在呢?」

    「那是一種試探。」范仲淹坦然道。「拿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試一試官家是什麼反應,你又是什麼反應。」

    看向唐奕,「這種事,這些年你見的還少嗎?」

    「......」

    「我的傻孩子啊....」范仲淹蒼聲一嘆。

    「哪有什麼幕後主使!?哪有什麼到底是誰?」

    「你,還有你的支持者,擋了所有人的道!」

    「不需要密謀,更不需要主使,人心都是自私的,自然而然就有人要站出來為自已搏一搏了。」

    「......」

    見唐奕還是低頭不語。范仲淹繼續感嘆。

    「今日在朝上,那一本上去之後,沒人反對吧?沒人為太宗說一句話吧?」

    「這就是人心,只要一個引子就可以了。「

    「咱們疏於管教後代也好,你布衣上朝也罷,許出去的那是將來......」

    「可總有人等不及,想要現在!」

    ......

    唐奕終於開口,「可是,弟子沒有退路!」

    「所以!」范仲淹加重了語氣。「非要給你找一個對手。」

    「那麼,這個對手......不是內臣,不是外敵.....」

    「而是人心法則!!」

    「是規矩!」

    「是道!」

    「處世之道!」

    「你....贏得了嗎?」

    ......

    ————————

    「贏得了嗎?」

    唐奕茫然的往前走,恰好行至山門處。

    文聖石上,那屹立了二十年的觀瀾院訓猛的砸在了唐奕心裡:

    為天地立心

    為民生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

    為萬世......

    開、太、平!

    二十年前,觀瀾初創,這塊文聖至寶就立在了這裡。

    對唐奕來說,它還有著不同的意義。

    它代表著一個開始,一個雄心壯志的開始,一個宏偉時代的開始!

    二十年過去,風雲莫測,萬事皆變,唯人心......

    不可攻之嗎??

    「不!!」

    又想起趙禎的臨終囑託,唐奕在心中暗暗搖頭,喃喃道:

    「若是贏不了.....」

    「那一時之盛,不過曇花一現,又有何顏.....」

    「鼎立天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17
第959章 錯了

    規則,無處不在的規則。

    唐奕曾不止一次說過,漢人是靠「規矩」裡的智慧從而屹立不倒的。

    可誰又能想到,終有一天,他自己也到了不打破規矩就無法立身的地步了。

    可是,他必須這麼做,因為在唐奕身上寄託了太多東西,太多血淚,讓他不得不逆流而上,撼天動地。

    ......

    看著文聖石上那刀劈斧鑿的四句,唐奕眼前不由浮現出一個又一個身影:

    仁德無雙的趙禎;

    勇冠三軍的申屠鳴良;

    埋身羅馬的祁雪峰;

    葬於花下的柳七公;

    以身救世的趙德剛;

    大呼「值得」的杜師父;

    還有抬棺北上的週四海;

    至今不能回家的潘越;

    閻王營!

    王則海......

    每一個為大宋淬盡心血,死而後已的漢人,還有千千萬萬個滿懷希望、憧憬生活的大宋百姓。

    唐奕不能退,退一步,不說前功盡棄,也是辜負逝者。

    唐奕不能退,退一步,則二十餘年瀝血之功盡成飛灰。

    唐奕不能退,退一步......

    他就不是唐瘋子!

    ......

    「我要贏!」唐奕看著文聖石,從心底裡發出一聲低吼。

    「我一定要贏!「

    不瘋魔,不成活!

    「怎麼贏?」

    范仲淹心知這個弟子不撞南牆心不死的性子,可還是想不出唐奕要怎麼扭轉人心,與大道為敵。

    「夠了....」許是真的老了,范仲淹的心境也不同了。

    「真的夠了,你為大宋做的已經夠了!」

    「先帝在天有靈,亦當含笑九泉矣!!」

    「不夠。」唐奕很少嗆著老師說話。

    「師父今天倒是提醒我了。」

    「提醒什麼?」

    「人心不變,世道再變......」唐奕扶著范仲淹慢慢走上山路。

    「也終究是一時之變啊!」

    ......

    ————————————

    唐奕突然記起,在後世,黑格爾曾經這樣評價滿清時代的中國,他說:那是一個「停滯的帝國」。

    無獨有偶,世界歷史學泰斗湯國比也曾這樣評價中國,他說,中國幾千年都處在「僵化狀態」。

    當然,這種僵化和停滯不是指文化和科技,而是,精神狀態。

    從前,唐奕一直認為滿清的格格不入是體制問題,更是儒學走上了歪路。可是,他忽略了這些只是上層問題,真正的根本原因還是在於人民。

    在於......

    民族性!

    直到今天,直到看似無關緊要卻幾乎可以扳倒他,改變一個國家命運的規矩,唐奕才猛的意識到什麼是民族性,什麼是漢人的病根所在。

    順民,還有專制藝術,二者相輔相成,這才是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真正成因。

    「順民」,唐奕想不出還有哪個民族、哪個國家能造出這樣一個詞彙。

    只看字面就知道,這代表著順從,代表著已經做好了準備,在任何權力、暴力和不公面前低頭。

    所以,太祖只用了一個潘美,到後周的朝堂上三言兩句就奪得了天下。

    所以,金兵南下,徽宗寧可去搶妓女的錢,也不敢動用大軍與之一戰。

    所以,滿清入關,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殺一殺就可以威懾下天,只憑十幾萬人就掌控了億萬民眾的中原。

    所以,日軍入侵......

    可以讓漢人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順從、隱忍,已經烙印在了骨子裡,試問這樣的百姓何以迸發能量,號令天下?

    唐奕猛的意識到,這裡是大宋,不是破後而立的新中國。

    狼性、鐵血,並不是他鼓吹幾個英雄,創造一個繁花似錦,就可以埋下種子的。

    也許......

    也許,在燕雲復宋,閻王營保家衛國,還有大宋蒸蒸日上這些事實的影響下,百姓心裡會點燃一撮火焰......

    可是,哪朝哪代中興之時不是如此呢?

    等到國家蒙難,面臨逆境之時,那些百姓又將變回順民,任由屠刀架在脖子上,然後......

    落下來!!

    ......

    ——————————

    那麼話說回來,是什麼造就了「順民」這個詞?「順民」這個思維呢?

    當然就是漢人所有智慧的結晶,比四大發明還有份量,還有高明百倍的——

    專制制度!

    即使唐奕身為統治者,他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感嘆,漢人的統治智慧實在太高明了。

    有高深的理論,有精密的設計,有龐大的體系,還有無數以讀書人自居的追隨者。

    正是這種從秦漢興起,演變千年,不斷完善的專制體系,不但把暴民變成了順民,甚至能把草原狼變成看門狗。

    不得不說,這種順從幫助統治者管理了這個龐大的國家。可是從更長遠的、高於統治者的角度來看,這種順從,包括從中演變而出的各種規矩,真的都是好的嗎?就沒有糟粕嗎?

    顯然,唐奕並不認同。

    也許,這正是趙禎嘴裡那個千年王朝所需要的,可絕不是唐奕心中的那個千年王朝——

    一個順從的、停滯的、僵化的千年王朝。

    「老夫倒真想看看,你要怎麼贏。」

    范仲淹還是想不通,唐奕哪有任何的勝算。

    「徹底打破嗎?再立新規?」

    唐奕搖頭,「好的留下,壞的......改過來就是。」

    沒好氣地斜了一眼師尊,「您的弟子可不是莽夫。」

    「呵呵....」范仲淹被唐奕逗樂了。「可不那麼好改。」

    「你倒說說,要怎麼個改法?」

    唐奕一聳肩,「不知道。」

    「不知道?」

    「但總會知道的。」

    「那你就說說,這當下要如何破局吧?」

    唐奕又是揶揄,「破什麼局啊,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再說吧!」

    「對了....」說到這兒倒是提醒了唐奕。

    「師父知道今天誰站在趙宗球身邊嗎?」

    「誰啊?」

    「韓嘉彥,韓琦的兒子!」

    「呵呵」

    范仲淹聞言,似有深意地干笑兩聲,隨之無奈搖頭。

    「韓稚圭果然不是凡人,這個時機選的還真是好啊!」

    「哦??」

    唐奕一挑眉頭,看老師這反應,好像早有準備啊?

    「師父,你怎麼一點都不意外呢?」

    哪成想,范仲淹眼珠子一立,「老夫意外什麼?」

    探手入懷,「信,兩天前就到了,還有什麼可意外的?」

    「......」

    唐奕看著信封上「弟,韓琦敬上」幾個大字,頓時徹底無語了,韓琦這老貨是真他媽不要臉啊,這也叫得出口?

    埋怨地露出一絲嗔怪,「我就說嘛......」

    「您老這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作派,剛才怎麼那麼神,把我唬的一愣一愣的。」

    「還以為寶刀未老呢....」

    「原來......」

    「原來是早就有準備啊!」

    「去!」范仲淹一甩手。「你個小混蛋,怎麼和你老師說話呢?」

    「嘿嘿....」唐奕陪笑。「不小了,都快四十了。」

    「是啊....」范仲淹被唐奕勾起了回憶。

    「當年,你在唐記對著老夫吹牛皮的時候,才那麼一點兒大......」

    「這一轉眼,都快四十了。」

    「時間....真快啊!」

    掙脫唐奕的攙扶,「忙你的去吧,老夫自己能回去。」

    說著,似有深意,「這段時間,有得你忙了。」

    唐奕不依,上去繼續攙扶著。

    「放心,曹國舅他們還得一會兒才能到呢。」

    「嗯?」范仲淹一歪頭。「有安排?」

    「能沒有嗎?」唐奕淡笑。

    「還沒出城就已經派人去叫曹佾、潘豐等人來觀瀾了。」

    「你要動商合?」范仲淹更是疑惑。

    「曹潘幾家可是好幾年沒在朝堂上露面了,現在出來合適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17
第960章 不省心的爹

    二十多年前,一場慶歷風暴席捲朝堂。

    縱觀慶歷新黨諸臣,當年一膛熱血滾燙,報國之心赤可天鑑。

    然而,那是一聲災難,但從另一個角度去看的話,它同時也是一場大浪淘沙的試心石。

    有人就此沉淪,亦有人矢志不渝。

    當然,其中也不乏韓琦這種,一敗摧心,墮入奸佞之徒。

    二十年前,范仲淹辭官的時候,韓琦也來過這麼一封信,也以「弟」自謙,也是字裡行間表明心機,怕范仲淹離朝影響了他的仕途。

    所以,現在韓稚圭時隔二十年又來了這麼一封信,唐奕一點都不意外,包括范仲淹也得覺是理所當然。

    說白了,慶歷一敗已經磨平了韓琦的棱角,捏軟了他的骨頭,如今他只不過是個精於鑽營的政客罷了。

    ......

    ——————————

    總之,韓琦的恰逢其時正好印證了范仲淹和唐奕的猜測,朝中確有暗流伺機而出。

    可惜,唐奕絕非善類,亦不是坐以待斃、任人宰割的的鹹魚,見招拆招不是他的風格。

    惡虎撲兔、雷霆一擊,出手就是殺招,一動就是全力!!

    是以,商合各家已經在趕來回山的路上。

    大宋朝堂無風起浪,也許一些渾渾噩噩之徒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要見證一場風暴之襲了。

    ......

    把范師父送回宅子,唐奕面無表情的回了唐家小樓,只等曹潘幾家到來。

    一進廳,就見君姐姐陪著福康在廳裡閒話家常,一問才知道,巧哥去二哥蕭譽那裡了。

    掃看一圈,總覺得少點什麼。

    「四個小兔崽子呢?」特麼不是讓他們回家嗎?

    君姐姐一聽他罵人,就知這是四個孩子又惹禍了。

    「怎麼了?剛露了一面就跑到屋後的小樹林去了。」

    「嘿!!」唐奕又壓不住火了。

    特麼心真大哈?剛惹了禍又瘋玩去了?

    也不管兩位娘子,瞪著眼就衝向屋後。

    心裡還在賭誓發願,今兒個非好好教育教育這幫小混蛋不可。

    可是一進樹林,卻是讓唐奕極為意外。

    還沒到近前,就見幾個惹禍精正排排坐在一棵倒木上,不但自家的四個在,連范正平和祁聖澤也在。

    六個孩子一臉的嚴肅,卻是不像是在玩鬧。

    唐奕心生好奇,不急著過去,倒要看看他們又能搞出什麼明堂。

    ......

    「文拓那廝今日怎會出現在秦家瓦子?」

    這是唐雨在說話。

    祁聖澤在幾人中最為老練,接道:「出來的時候就問過了,是貢院牛監察的侄子約他來聽戲,可是牛家那小子今天卻沒現身。」

    「牛監察的侄子?」唐風複述,若有所思。

    抬眼看向范正平,「范哥,那牛四郎好像是你的同窗吧?不是關係還不錯嗎?怎麼和文拓攪到一起去了?」

    范正平無語搖頭,他也搞不懂,下意識看向唐雨。

    別看這裡面說起來唐雨的年紀最小,且還是女兒身,可是他們這一幫人加一塊也沒唐雨的腦袋好使。

    只聞唐雨道:「范哥以後離那個牛四郎疏遠些吧,咱們可能是被人算計了。」

    幾個孩子一愣,雖然今天這事確實太巧了,可是聽唐雨真的說出來,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開封城裡,還有人敢算計他們?

    「這麼說起來,我倒另一個事兒來。」祁聖澤皺著眉頭。

    「牛監察的大公子貌似和趙宗球的關係一直不錯,經常在樊樓裡看見他們一塊吃酒。」

    「直娘賊!!」

    聽到這兒,唐頌立時就炸了。兄弟幾人之中,屬他的脾氣最是火暴。

    「我就說嘛,曙哥出宮一趟,顯少人知,原來是牛家的鳥人在背後搞鬼,看小爺不捏爆他的卵蛋!」

    說著話就要站起來,大有立馬殺到牛家,以洩心頭之憤的架勢。

    「行了!」唐雨秀眉緊觸叫住三哥。

    「明顯就是衝著咱們來的,你現在跑去反而正中奸計。」

    唐頌雖有不憤,可是小妹的話他還是聽的。

    氣鼓鼓的坐下,「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們家這是圖什麼?」

    「把曙哥揭出來,咱們不好過,又有他們家什麼好處?」

    唐雨一歪腦袋,「再清楚不過了,有什麼看不明白的?朝中誰不知道牛監察?」

    「在貢院幹了二十幾年了,下放就放了三回。以他的資歷,進政事堂都是夠格的,可愣是連個九部正官都沒混上,最恨的就是咱爹擋了他的道兒。」

    唐雨頓了一下,「這不是衝著咱們來的,這是衝著咱爹來的。」

    ......

    唐奕躲在後面都聽傻了,心說,這是我兒子閨女??

    行啊,三兩下就把事看透了,小腦袋瓜兒夠使啊!

    想著想著,嘿嘿嘿忍不住傻樂。

    當爹的,誰又不想自家的娃出息呢?

    ......

    可是,唐奕這嘴還沒合上,那邊的倒霉孩子們又說別的了。

    ......

    「咱爹也是!」唐風開始抱怨。

    「好處都讓觀瀾給佔了,多少給人家留口湯啊?這麼下去,可就不止牛監察一個不滿意的嘍。」

    「你懂什麼。」唐雨沒好氣的嗆聲二哥。

    「范爺爺不是說了,咱爹是干大事的人,是沒辦法,容不得閒人。」

    ......

    唐奕笑的更濃,關鍵時刻,還得是親閨女啊,懂他爹的難處!

    可惜.....

    他想多了。

    ......

    「唉!!」唐小雨剛替唐奕辯解完,緊跟著就是一嘆,又裝起了老成。

    「不過,這個爹也確實夠不省心的。」

    「可不....」范正平附和。「連帶著我爹也跟著他不省心,害的小爺在外面裝瘋賣傻的。」

    偏頭看向唐雨,「那咱以後怎麼辦?」

    「是不是得小心點,別讓人再抓了把柄?」

    唐雨道:「聽范爺爺的,他讓咱出去就出去,不讓就家裡呆幾天唄。」

    「那文拓呢?那廝可是不服得緊,剛剛還撂下狠話,要約架呢。」

    「算了。」唐雨緩聲道。「文拓也就嘴巴臭了點,人不壞。這回算他走運,饒他一回。」

    唐頌卻是不憤,「只嘴臭這一點,他就欠揍!」

    「你少說兩句吧。」唐雨道。「讓君娘娘知道,又得罰你了。」

    「唉.....」唐頌萎靡下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生憋悶!!」

    用胳膊肘頂了頂唐吟,「今年你還去西北嗎?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省得留在京裡活遭罪。」

    「我也去!我也去!」唐風也來了精神。「乾脆咱們都躲出去一陣算了,正好散散心。」

    「同去!!」范正平也想出京。

    「讓咱們那幾個不省心的爹自己折騰去吧,小爺不伺候了!」

    「對!」大夥兒熱絡起來。「讓他們自己瞎折騰去吧,咱們逍遙去!」

    「......」

    「咳!咳咳!!!!」

    唐奕覺得,得出來了......

    要不再由著這幾個小混蛋編排下去,他就從不省心的爹變成二百五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17
第961章 小棉襖

    唐奕臉都是黑的,特麼六個孩子編排他們的老子,這事放在後世也是少見啊!

    「咳咳咳!!!」使勁清了清嗓子,擺起「家長」的架子行了出去。

    「唐叔!」

    「唐叔......」

    范正平和祁聖澤一見是唐奕,立馬就彈了起來,更是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范正平更是不忘瞪了一眼唐風,意思是:瞅你挑這地方,抓現形了吧?

    唐風也是委屈,回了一個眼神:

    誰知道他老人家這麼欠啊,追來了!

    「爹....」

    「爹...」

    「爹...」

    「老爹...」

    四小瘋也站了起來,應著聲。

    「喲....」唐奕一挑眉頭,先不管范正平和祁聖澤。

    「還知道我是你們爹啊?」

    兩手一背,跺著步子走到幾個孩子身前。

    「說啊,繼續說。」

    「剛才說的不是挺起勁兒的嗎?」

    唐雨一撅嘴,低著小腦袋,知道剛才說的那些話肯定是讓人聽去了。

    「您都...在這兒了,還怎麼說呀?」

    「還頂嘴!」

    唐奕眼珠子一瞪,這個氣喲,猛的上前一步,頂著唐雨的腦門,「你說說你,你說說你....」

    「人家的閨女都是爹的貼心小棉襖,我這個倒好,專門跟他爹對著來。」

    唐雨一點都不怕,白眼球一翻,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

    「閨女啊,都是別人家的好。」

    「你!!」唐奕被頂的一句話說不出來,一揚手,「信不信我扇你!」

    「打。」唐雨把小臉湊上去。「就不信我爹捨得!」

    「我....我還真捨不得....」

    哭喪著臉,一副被打敗的樣子放下手,對於這個閨女,唐奕還真捨不得。

    「您呀....」唐雨順桿兒就爬。「就知道足吧。」

    拉著唐奕,像攙老頭一般讓唐奕坐下。「憑良心說話,你寶貝閨女還不夠貼心呀?」

    半撒嬌,半埋怨地斜了一眼自家老子,「您自己說,我幫您省了多少麻煩?」

    「兩回事!」唐奕嘴上不服輸,可是語氣卻軟了下來。

    「幫你親爹那是應當應份,天經地意!」

    「可有這麼編排你爹的嗎?

    「這要是傳出去....」

    「哦...唐瘋子前面再加一個『不省心的』,那你爹我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嘿嘿。」唐雨裝傻似的乾笑。「下不為例,下不為例,還不行嘛?」

    邊上的范正平、祁聖澤,外加唐吟、唐風、唐頌,看的直憋不住樂。

    誰能想到,說一不二、權傾天下的唐瘋子,在家裡卻被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拿的死死的呢?

    不過,不得不承認,唐小雨這哄人的本事,大宋她要是認第二,估計沒有人敢認第一。

    唐奕已經徹底沒了脾氣。

    「你呀!」使勁在唐雨腦門上戳了一下,七分寵溺,三分責備。

    「就會欺負你爹!」

    「誰說的?」唐雨一揚小下巴。「在外面你閨女也照樣吃得開!」

    「你就說今天在秦家瓦子,怎麼樣?干的漂亮吧?」

    「你還有臉提!?」唐奕又瞪起眼睛。不光瞪唐雨,把六個孩子挨個瞪了一遍。

    「誰讓你們把官家弄出宮的?險些釀成大禍!」

    范正平一扁嘴,「那他是皇帝嘛,他要出來誰攔得住?」

    唐奕立時把范正平頂回去,「那你們不陪他瘋,他還出來幹啥?」

    好吧,范正平可沒唐雨那兩下子,給唐雨遞去一個助救的目光,意思是,還是你來吧。

    唐雨眼珠一轉,「爹,話不能這麼說。」

    「那怎麼說?」

    「官家您攔得住,那宗麒已經在宮外開府了,您可攔不住了吧?」

    「到時候我們和宗麒一塊玩,不帶著曙哥,弄的好像你和朝臣都向著宗麒似的,平添猜忌不是?」

    「.....」唐奕一陣無語。

    狠狠的又瞪了唐雨一眼,「什麼時候你都有理!」

    「別打岔。」唐雨不依。「您還沒說呢,今天這事做的可還妥當?」

    說著話,小臉那叫一個得意,「趙宗球那廝,奸計落空,還白挨了一頓好打,哈!!」

    「唉....」

    唐奕暗暗一嘆,他知道,今天要不誇一誇這丫頭,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可是,怎麼誇呢?

    說實話,唐雨處理的確實漂亮。

    那樣的場合,那麼多人,能讓趙曙全身而退,換做自己,也只有發瘋這一個辦法了。

    但是,別看唐奕自己能動手就別bb,真輪到小輩身上,他又希望他們能更理性一些了。

    更不想因為自己的誇讚而讓孩子們生出做得對的心態,進而助漲他們的氣焰。

    也許,天下父親皆是這般矛盾吧!

    「都坐下吧!」唐奕和聲吩咐。「唐吟,你去拿點酒來。」

    「啊...啊?」唐吟一愣,親爹這是要一邊喝著一邊誇?

    「多拿幾個杯子。」

    說完,不理唐吟了,看向唐雨。

    「閨女,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唐雨先是怔了一怔,說實在的,平時別看他們兄妹四個老是惹禍,可是唐奕這個當爹的還從來沒像今天這麼嚴肅過。

    下意識道:「當然是真話!」

    「好。」唐奕點著頭。「真話就是,打的好!」

    「換了你爹我在那兒,也許直接打斷他的腿,讓他和他那些哥哥弟弟作伴去!」

    「但是,方法不對!」

    「方法不對?」唐雨沒太聽懂。

    既然說打的好,老爹也說會這麼幹,這個方法不對,又從何說起呢?

    正要問,卻是唐吟拎著酒壺,捧著一摞酒杯跑回來了,身後還追著君娘娘和福康娘娘。

    更有意思的是,曹國舅、潘豐、楊懷安、王咸英、張大伯、馬大伯也跟過來了。

    唐吟這剛把酒放下,福康就衝上來,一把奪了過去,不無埋怨的對唐奕嘟囔:

    「孩子們都在,你喝什麼酒啊?」

    曹佾更是大樂,調侃道:「看來這是出大事了,都把大郎愁的要借酒澆愁了?」

    唐奕大笑,「來的正好!」

    四下掃看,對福康道:「我看這風風涼涼的也不錯,去取塊毛布來,再讓廚房切上二斤熟肉。」

    轉臉看向曹潘等人,「一會兒咱們就在地上鋪塊布,喝酒聊天如何?」

    「好啊!」

    潘豐別看已經頭髮花白,一臉褶子,但是還和二十年前一樣不服老。

    「我看挺好,好久沒這麼自在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17
第962章 教育兒子

    福康本不想聽唐奕的,孩子們都在,可這幾個糙人聚在一塊兒,說話可從來都沒遮沒攔的,讓小輩聽了不好。

    但是曹國舅等人在場,又不能落了唐奕的面子,只得依他,叫來下人細心佈置。

    一會兒工夫,就在這小樹林之中,落葉之上,鋪上一張大布,擺上酒水瓜果、熟肉涼菜。

    還別說,唐奕也不坐倒木了,乾脆就盤在地上,真有那麼幾分山游野炊的味道。

    ......

    范正平見大人們落坐,他們這幫孩子在這兒也不合適,給唐吟等人使了個眼色,就要開溜。

    哪成想,唐奕不依。

    「都別走,坐下!」

    「啊?」

    不光六個孩子沒明白,連曹潘幾人也不知道唐奕這是唱的哪一出。

    要知道,急招商合各家來回山,唐奕這肯定是有事要商量,孩子們在這兒不方便。

    猜出曹佾等人的心思,唐奕解釋道:「咱們的事先等一會兒,我有更重要的話要和幾個小輩聊聊。」

    說著話,看向六個孩子,「坐下吧。」

    「小糖剛才不明白什麼叫方法不對,是吧?」

    一邊說,唐奕一邊擺開五個酒杯開始倒酒。

    「你覺得,既然你爹都會揍那趙宗球,為什麼你們揍了就是方法不對了,是嗎?」

    「嗯。」唐雨點著頭。「而且您也說了呀,打的好。」

    「確實打的好。」唐奕回答。「可是,你們不是我,所以這個方法用的就不對!」

    「為什麼?」唐雨擰著小眉毛。「就因為你是大人,我們是孩子嗎?」

    「不是。」

    「那是什麼?」祁聖澤搭話。「因為我們打他會給唐叔招禍?」

    「也不是。」

    唐奕看著六個孩子,「因為我是唐瘋子,而你們不是!」

    「誰說的!?」唐吟不服氣。「我們是四小瘋,八大王!瘋起來,照樣讓他怕!!」

    「......」

    「......」

    席間諸位無不面面相覷,俗話說的好,龍生龍鳳生鳳,虎父無犬子,唐子浩的種確實還是瘋勁十足。

    「嘆.....」

    只聞唐奕長嘆一聲,不接唐吟的話頭,卻是突然道:「怪我自己啊!」

    看向六個孩子,「怪我忙於朝政,鑽營權力,卻從來沒教導過自己的孩子。」

    「你還知道啊?」福康小聲嘟囔。

    這些年,唐奕忙裡忙外,大宋朝上上下下他什麼都管,就是沒管過家裡的事情,她這個做妻子的又怎會沒有埋怨。

    「怪我。」

    唐奕自知理虧,一左一右抓住君欣卓和福康的手。「我現在就補上。」

    看向六個孩子,「今天我就教教你們,就當是你們這個不省心的爹給你們上的第一課吧!」

    「好!」唐雨來了精神。

    說心裡話,半個朝廷的官員都管自家老子叫「唐教諭」、「唐師父」,但這是「教諭」可卻從來沒給他們上過一課呢。

    潘豐也在一旁起鬨,「這可得聽聽了。」掃看幾個老夥計,「大郎多少年沒給人講過大道理了?」

    哪成想,曹佾還真就好好琢磨了一會兒,「得有十年了吧?」

    「自打嘉佑二年那一批人出了觀瀾,他好像就沒講過學了。」

    唐雨已經等不及了,「爹,那你快說說,我們和你怎麼不一樣了?」

    呼......唐奕長出一口濁氣。

    「因為,我是唐瘋子,可你們不是!」

    「因為,救世需要一個瘋子,而治世卻需要的是君子!」

    「......」

    「......」

    「......」

    唐奕話聲一落,所有人為之一肅。

    瘋子救世,君子治世,這樣的話當真是聞所未聞。

    只聞唐奕繼續道:「你們的爹面臨的是一個固化百年、病入膏肓的大宋。」

    「只有瘋子才敢下手去救,也只有瘋子才可以打破舊習,重塑新生。」

    「亦只有瘋子才能震懾宵小。」

    「所以,我成了唐瘋子。」

    唐奕瞪著眼珠子,面目猙獰,讓幾個孩子不由打了個寒顫。

    「我要讓所有人怕我!懼我!從我!」

    「只有這樣,大宋才能有今天的局面。」

    「可是....」

    目光一暗,「可是一個瘋子治理不了國家,君臣百姓也不會放心把天下交到一個瘋子手裡。」

    「所以,將來大宋的繁華要靠君子德行、仁心仁政來維護下去。」

    「你們明白了嗎??」

    唐奕誠然的看著幾個孩子。

    「我可以瘋,因為我要救宋。」

    「可是你們這一代人不能瘋,因為大宋的將來在你們肩上!」

    「明白了嗎?」

    「明白了。」唐雨看著父親,重重點頭。

    從前,她只是聽娘娘們說,聽范師父說,聽開封的百姓們說,她的父親是多麼多麼的厲害,多麼多麼的偉大......

    直到今天,唐雨才一第次親眼見到,切身體會到,父親到底有多不容易,多麼的偉大。

    「那我們以後收斂一些....」

    「可是...」唐頌不干了。「可是男兒丈夫,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那還留著他?」

    「依孩兒之見,也不能一蓋而論吧?有些事,君子德行就是行不通,非得是拳頭加身,才知道疼!」

    「哈!!」唐奕大樂。「我的傻兒子,你以為熱血一湧、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氣,那就叫男兒丈夫的啊?」

    說著話,把已經倒好的五個酒杯推到五個男孩面前。

    「真想當男兒丈夫?」

    「什麼叫想當?」唐頌來了脾氣,自家老子也不讓著。「我們本來就是!」

    「好!」唐奕大喝,一指酒杯。「那幹了它!」

    「幹了它,你老子我再教教你什麼叫男兒丈夫!」

    「啊...啊?」

    唐頌一縮脖子,下識意偷瞄了一眼君欣卓,立時萎了下來。

    「娘親....不讓我喝酒。」

    「哈哈哈哈。」唐奕放聲大笑。「連能不能喝酒都不能自己做主,還叫什麼男兒丈夫?」

    猛的一瞪眼,「沒關係!今天你爹我做主,你可以喝,而且可以喝醉!」

    「喝就喝!」唐頌被激的已經上頭了,端起酒杯就往嘴裡倒。

    幾個男孩見唐頌都喝了,他們也不甘人後,端起來就喝。

    唐奕甚是滿意,可是君欣卓卻急了,唐吟、唐風、唐頌這才剛十一二歲,哪是喝酒的年紀?這個不著調的爹到底要幹什麼?

    剛要阻止,卻是被福康一個眼神壓了下來。

    福康相信,唐奕一定有他的道理。

    ......

    另一邊,曹佾、潘豐幾人又是一陣乾瞪眼,當真是漲見識了,還有這麼教育孩子的?

    唐子浩這不管是不管,真到他管的時候,手段都和別人不一樣啊!

    ......

    ——————————

    待五個男孩把酒杯放下,表情各異的品味著人生的第一杯酒,唐奕終於又開口了。

    「喝了酒,你們就算是成年了。從今往後,再不是孩子,是成人了!」

    唐吟等人立時眼冒金光,「我們是成人了?」

    「對!」唐奕點頭。

    「可以學著做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可是,你們知道什麼才是男人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18
第963章 責任

    哪個莽撞少年不想快快長大?

    而長大後,又有誰不想再復少時呢?

    ......

    「什麼才是男人?」這可能是五個男孩當下最感興趣的問題了。

    可是,說心裡話,唐奕並不想這麼做。

    他是過來人,雖然前世有一個無拘無束、天馬行空的少年時代,可這一世,從十三四歲開始,他就必須像一個成年人一般思考,必須做一個成年人。

    正因為如此,唐奕對童年時光的理解不單單是追憶,還有遺憾。

    這些年,固然有瑣事纏身的原因,可是更多的,他想讓自己的孩子別在十幾歲的年紀留下遺憾。

    肆無忌憚的瘋玩瘋鬧,不計後果的錯了再犯,有無所保留的知己好友,可以毫無預兆地策劃一次遠行......

    敢愛、敢恨、敢想、敢承擔。

    這些東西,對於人生百年來說,不是瑕疵,反而是財富。

    說到底,他不想太早讓孩子們踏入複雜灰暗的成人世界。

    可惜,不行。

    他們是唐子浩的兒子,有太多他們不得不接受的無奈,太多太多連成年人都防不勝防的算計。

    於是,就有了父子之間第一次坦誠無間的談話。

    「什麼是男人?」

    有酒佐之,場面凝重。

    五個小夥子從唐奕問出這句開始,彷彿自己真的就是男人了,已經開始用「男人」的方式思考起來。

    范正平在幾個人中年紀最大,最先道:「像唐叔這樣頂天立地,聲聞天下,那就是男人。」

    唐奕淡笑,「傻侄子,天地那麼大,又有幾人能頂天立地,聲聞天下呢?」

    唐頌則道:「我覺得,無所畏懼,剛強不屈,才叫男人。」

    唐吟也接著搶道:「有抱負,親者仁,疏者信,重情義,知......」

    說著說著,唐吟卡住了,最後無賴的一甩手,「所正就像爹這樣的,就是男人。」

    「臭小子!!」唐奕笑罵。「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們誇過老子呢?」

    看向五個孩子,「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我不算男人,或者說不算是一個好男人。」

    「頂多就是個男孩,一個用男孩的方式處理成年人事情的狡猾人。」

    「算起來啊,比你們成熟不了多少!」

    說著話,唐奕一邊給孩子們倒酒,一邊開始說他對男人,對「男爺們兒」的理解。

    邊上的曹國舅、潘豐看的直咧嘴,唐奕和五個孩子湊到一塊的畫面哪像是老子教育兒子,特麼更像是兄弟之間胡吹海聊。

    ......

    「剛剛唐吟說到了親者仁,疏者信,重情義....」

    唐奕喝了一口酒,「那咱們就從這儒家五常說起吧。」

    「仁、義、禮、智、信。」

    「什麼是仁?」

    「仁者,人人心德也。心德即良心,良心即天理,乃推己及人之意也!」

    「也就是說,長者尊是為孝,幼者育是為責,重家重國是為命,知己而知人是為君子也。」

    「什麼是義?」

    「義者....」

    「算了。」唐奕也懶得弔書袋了。「說白了,就是有所為有所不為,知恩圖報,重情重友唄。」

    「那理呢?」

    「理就是天地法則、人寰道理!」

    「智。」

    「是觀己、觀人、觀天下的看法心得,更是變通之策,生存之法。」

    「信,則是立身之本,存真之道。」

    「這些道理,不用我說,你們范爺爺早就跟你們講過了吧?」

    「講過。」幾個孩子應聲,聽的都很認真。

    雖然聽過,但是從唐奕嘴裡說出來,卻是有著別樣的感覺。。

    「嗯。」唐奕點著頭。「那咱們回頭再來看看,這仁義禮智信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其實....」唐奕看著孩子們賣了個關子。

    「其實這五個字啊,說的是一個道理。」

    「啊?」不光孩子們一愣,大人們也是有點迷糊。

    這五個字,五種意思,五大延伸,怎麼到唐奕這兒,就成一個道理了?

    唯有福康和君欣卓差點沒樂出聲,她們太知道自己的夫君了,八成是又要講什麼歪理了。

    只見唐奕一臉神秘的挑了挑眉頭,「知道是什麼道理嗎?」

    「不知道。」五個孩子想破頭也想不出,怎麼就成一個道理了。

    「不知道吧?」唐奕那叫一個得意。「要不怎麼說我是你們的老子,是你們的唐叔呢?」

    「哎呀!!」唐雨都看不下去了。「爹,你趕緊說吧,是什麼道理?」

    「好。」唐奕滿口答應。「這個道理就是......責任!」

    「責任?」眾人一怔,若有所思。

    「對!就是責任!」

    唐奕重重點頭,表情凝重,「仁者,是對長者、幼者、家、國、天下的責任。」

    「說白了,即使你頂天立地,無所畏懼,可是沒有責任感,那無非就是隋煬之暴罷了。」

    「那義呢?小義是對朋友兄弟的責任,大義是對國家天下的責任。」

    「禮,正法天地人寰,責任更大。」

    「智,觀己觀人,對自己負責。」

    「信,對良心負責,對事物負責」

    「歸根揭底,儒家五常說的就是一個責任!」

    「就是君子以天下為己任,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胸懷!」

    「......」

    「......」

    場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聽傻了。

    曹佾心說:老子讀書少,你特麼別騙我啊!這特麼也行??

    三綱五常,被這貨繞了一大圈,生生又圓回來了。

    曹國舅甚至在想,要是把唐奕弄到涯州去幫著二程改儒,說不定早就弄出來了,也不用費了十年的工夫還不見成效了。

    可惜,一幫孩子卻不這麼想,畢竟都是小孩,真就順著唐奕的話往心裡去了。

    「所以說...」唐吟首先開口。「男人就是責任?」

    不想,唐奕搖頭,「不全是。」

    「不全是?」

    大夥這個糾結啊,不全是你磨嘰這麼辦天干嘛。

    「咱們再把『責任』二字拆開來看看。」

    「......」

    得,大夥兒徹底服氣,儒家五常五個字讓你拆成了「責任」兩個字,還能拆?

    曹佾甚至有點期待,看看唐奕要怎麼拆,他能拆出什麼花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18
第964章 白說了

    「你們說責任是什麼?」唐奕侃侃而談,開始下一輪的忽悠。

    「或者說,於己之責,於人之責,於長者之責,於幼者之責,甚至於家國天下、人寰大道之責。」

    「這麼多擔子,這麼大的重量,壓在一個爺們兒身上,他最需要的是什麼,才能擔負起一切?」

    唐風脫口而問:「是什麼?」

    「是一個『大』字!」唐奕凝重地看著他。

    「大氣、大膽、大胸懷、大智慧!」

    「唯有大氣大膽,才敢把親疏長幼、家國天地,一肩擔起!」

    「唯有大胸懷,才能包羅萬象,一往無前!」

    「亦唯有大智慧,才能在家與國、天下與親疏之間,八面玲瓏、面面俱到!」

    說到這裡,唐奕面容暗了下來,「這一點,你爹我做的不好,不能成為你們的榜樣。」

    「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更沒有那個能力,只得舍小顧大,以瘋掩瑜。」

    「但是你記住了!!」

    「一個男爺們....」

    「重要的不是他有多『硬』,而是他有多『大』!」

    (齷齪的人類啊,千萬別想污了。)

    舉手向天一拜,「先帝胸懷天下,從不與臣子百姓露一絲硬氣,這才是爺們兒!!」

    「是榜樣!」

    再一指曹國舅,嚇的曹佾一激靈,你指我幹嘛?

    「你們曹大伯、潘大伯,這些年主動放下朝中兵權,甘願在家中閉門不出,他們是沒有那個底氣與朝官們鬥一鬥嗎?是不敢出來威震朝堂嗎?」

    「不是。是他們除了自己,心裡還有大宋,不想因私忘公,給大宋添麻煩。」

    「是曹潘兩家千多口子族人不允許他們冒這個險!」

    「這是胸懷。不是像你爹,像你們似的,靠拳頭解決問題的魯莽。」

    「懂了嗎?」

    「......」

    「......」

    高啊,實在是高啊!

    曹佾等人暗比大拇指,唐子浩這張嘴,死的都能說成活的,特麼生生又讓他繞到自己家這點事上來了。

    潘豐心說,就唐奕這一段話,他要是那五個混小子,非記一輩子不可。

    太深刻了!太精彩了!

    可惜,潘國為也想多了。

    哪成想,五個孩子沉默良久,猛的齊刷刷一甩膀子:

    「切~~~!」

    「切~!」

    「......」

    唐風一臉鄙夷地看著親爹,「我的爹啊,您就直說以後少打架,多讓著點別人不就得了。」

    「還用費這麼多唇舌?我們懂。」

    唐頌則是把拳頭握得緊緊的,嘴裡還嘟囔著:

    「男爺們兒就是要『硬』!!!」

    緊接著又補了一句。

    「還要大!」

    「滾!!!!」

    唐奕一聲咆哮,差點把酒杯甩這幾個小混蛋臉上。

    ......

    「那我們......可走了啊?」

    唐風先是試探,不等唐奕反應,騰的一下彈起來,撒開歡就跑。

    身後范正平、祁聖澤、唐吟、唐頌一點不比他慢,轉眼就跑沒影了。

    ......

    「什麼破孩子!!」

    唐奕氣的臉都青了,一轉臉就看見唐雨正笑吟吟,很是乖巧地看著自己。

    「你還在這兒做甚?想把你爹氣死拉倒?」

    沒想到,唐雨聞聲不但沒頂嘴,反而挪到唐奕身邊,抱著他的胳膊。

    「哪能嘛,別忘了,我可是爹的小棉襖,最是貼心呢。」

    「哼!」唐奕信她才怪。「你呀,最多算件坎肩。」

    「行啦。」唐雨哄著自家老子。「別生氣,他們沒當回事,你閨女我當回事了呀。」

    「放心,回頭我幫你管教他們,保證都乖乖的,不給您老人家添亂。」

    唐奕斜了唐雨一眼,心裡卻是挺舒服,「這還差不多。」

    「那...不生氣了?」

    「還行吧...」

    「那說說我吧。」唐奕立時來了精神,坐直了身子,一臉等著唐奕說話的表情。

    唐奕一挑眉頭,甚至玩味,「說你什麼?」

    只見唐雨一攤手,「喝酒也不帶著我,又是女兒身插不進去。」

    「可是,你寶貝閨女就想呀:按說我爹應該先訓我才對呀,他那麼老奸巨滑,肯定知道外面惹什麼禍都是我出的主意呀!」

    「可是,我爹他偏偏一句都不和我說。」

    「您說....」唐雨湊到唐奕面前。「您說我爹他是不是要單獨教訓我呢?」

    「.....」

    唐奕徹底無語,這丫頭陰陽怪氣,別提多嘚瑟了。

    轉向曹佾等人,「看見了沒??」

    「我閨女,親閨女!!」

    「你們誰能生出這麼個人精來??」

    「不能。」曹國舅也是玩心大起,把腦袋搖的生風。「多智近妖,也就你唐子浩有這本事,教出這麼個好閨女。」

    「喜歡啊?」唐奕撇著嘴。「喜歡你領走啊?」

    「算了.....」

    曹佾心說,這丫頭要是他閨女,早把他氣死了。

    「你留著鎮宅吧。」

    「哼。」唐雨不干了。「曹大伯都幾十歲的人了,依小侄女看呀,還不如我爹呢,也是輕佻的緊呢。」

    「我就說吧......」一旁的潘豐看著有趣,忍不住揶揄曹佾。

    「我就說讓你別多嘴吧。」

    「這小丫頭唐瘋子都不是對手,你一個笨嘴拙腮的粗人能說過她?」

    「潘大伯也不是老實人!」唐雨撅著嘴。「以後別想本姑娘再去府上陪你解悶!」

    「那不行,那不行。」潘豐立時變了臉色。「你不來,我那府上連個笑音都聽不見,還不把大伯憋壞了?」

    ......

    「哈哈哈哈....」張晉文、馬大偉幾個見潘豐吃癟,無不大樂。

    馬大偉更是火上澆油,「你大伯我可是啥都沒說啊,咱們是一夥兒的,不搭理他。」

    「這還差不多。」唐雨露出得勝的神情。

    小下巴一揚,轉臉又湊到唐奕身上,抱起他的胳膊搖了起來。

    「說嘛,我爹到底要和他寶貝閨女說點什麼?」

    「能不能提前透漏一點呀?」

    唐奕被她磨的沒法,只得道:「真想聽?」

    「真想。」

    「好吧!」唐奕應下,探手入懷,摸出一把銅鑰匙。

    「去你爹書房最裡面那個銅櫃,把最上面那個冊子拿來,我就告訴你。」

    唐雨眼前一亮,「真的?」

    「真的。」

    「那你讓我爹等一會兒,馬上就來。」說著話,唐雨一把奪過鑰匙,連蹦帶跳地跑開了。

    ......

    目送唐雨的身影消失在林外,曹佾等人無不錯愕,茫然看向唐奕,「你這是....」

    「這是要幹什麼?」

    那個銅櫃,在坐之人哪個不知道?

    那裡面鎖著的,不光是唐家所有的家底賬目,甚至觀瀾商合在這天下間全部的佈置賬目、年收歲入也盡在其中。

    「你....」曹佾一臉的見鬼,再沒了剛剛的玩鬧之心。「你讓小糖看賬?」

    唐奕道:「試一試她,看看是不是這塊料。」

    「你......你想讓她接你的班?」

    唐奕淡笑,「你不覺得,這孩的心智若是不用在正處,可惜了嗎?」

    「可是,小糖畢竟是女兒身啊!」

    「呵....」唐奕乾笑。

    「你看我像是男重女輕分得那細的人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18
第965章 貪污的曹國舅

    「看看,能看懂多少?」

    讓唐雨拿過來的,正是商合半年的賬冊。而之所以這麼做,也正是唐奕想考校一下這個妖孽一般的閨女,看看她有沒有這個天賦。

    要知道,再聰明的人也有長短,有的人多智近妖世故通達,但是天生對數字不敏感,亦或者有急智無遠謀,諸如此類,就算唐奕想培養,也不一定能做到撐起整個大局的程度。

    唐奕把拿在手上的賬冊遞迴到唐雨面前,「隨便翻一翻。」

    「......」

    還隨便翻翻?曹佾不禁啞然苦笑,無奈搖頭。

    唐雨再聰明也不過才十一歲,且別說是她這個孩子了,就是三司裡幹了幾十年的的入帳官吏,若非觀瀾書院出去的頂尖人物,也不一定看得懂這些賬。

    曹佾根本不認為唐雨能看出什麼名堂來,要是能把字認全就算不錯了吧。

    ....

    似乎也正如曹佾所料,唐雨連接都沒接,一揚頭,頗有幾分傲嬌。

    「不看。「

    「怎麼?」唐奕半激半逗趣。「怕看不懂,丟了你女大王的臉面?」

    「哼!」唐小雨給了父親一個大大的白眼珠。

    「什麼叫看不懂嘛?是早看過了。」

    噗!!!

    唐奕十分驚異。

    「早看過了?你在哪兒看的?」

    「就在爹的書房啊!」

    唐雨理直氣壯,自家老子的書房,那是他們四兄妹時常光顧的地方,裡面的東西只要是帶字的,哪一本沒翻過?

    「......」唐奕一陣無語。

    「以後不許碰銅櫃!」

    唐奕聞之,哪知道那銅櫃裡的東西是何等重要,依舊不以為然。

    「就是看著玩嘛,又沒給你扔了,撕了?」

    「看著玩?」唐奕暗道,這丫頭口氣是越來越大。

    「你看得懂嗎?」

    「就這?」唐雨一臉鄙夷,接過老爹手裡的賬冊抖了抖。

    「別說是本姑娘這麼冰雪聰明,就是唐頌都能倒著找出毛病來。」

    噗!!!

    這回是曹佾噴了。

    要知道,唐家這四個小混蛋裡面,唐頌屬是最是一根筋的那種,平時課業也是四人之中最差的。

    吹的吧?

    要是唐頌那小莽夫都看得懂,那大宋九成的賬房就拿根繩子上吊算了。

    「小糖啊!」國舅爺有點看不下去了。「這賬目可不是加加減減那麼簡單的喲,你這話說的可是太滿嘍。」

    又轉向唐奕,「考校小輩隨口問問便是,拿什麼賬啊?」

    在他看著,唐奕這回或許有些太刻意了。

    他就說無端把大夥兒都叫來做甚,原來是讓眾人做個見證,選擇接班人呢。

    不過,曹佾還是很贊同唐奕這麼做的。

    畢竟商合是大夥的,做為最為核心的唐奕要選哪個孩子來培養接班,卻是大家不得不關心的事情。

    可是,拿商合的大賬來考一個十一歲的娃娃......

    曹佾心說,顯擺也沒你這麼顯擺的吧?好像你閨女真能看懂似的。

    「來來來。」曹佾暢快大笑。「小糖來給大伯讀一段,若是讀的通順,那大伯就算你看懂了,可好?」

    「哼!」唐雨立時嘟起小嘴兒。「曹大伯小瞧人!」

    接著就鬥志昂揚地嚷嚷開來:「爹,你想問什麼?倒讓曹大伯看看,本姑娘是不是真看懂了!」

    「哈....」

    唐奕大樂,至於問什麼,他還真沒抱什麼希望。

    其實,根本就不是像曹佾想的那樣,又是刻意在眾人面前考校,又是顯擺的,純粹是心裡想著別的與賬目有關的事,一順嘴就讓唐雨去拿了。

    他自己甚至也沒抱什麼希望說這丫頭能看出點什麼名堂,更別說提問題了。

    「便隨說,你看到什麼問題就說什麼問題唄。」

    語氣之中不無安慰、敷衍。

    要知道,那可是商合的半年總賬,多少人核准過多少次,怎麼可能有問題?就算有問題,也不是唐雨能看出來的。

    可是,唐奕此言一出,不想唐奕張嘴就來。

    「還真有問題呢。」

    「曹大伯家貪了櫃上十萬貫!!」

    「噗!!!!」曹佾一口老血飆出來,臉都白了,氣也亂了。

    「我,我說大侄女!」

    「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大伯我哪貪過櫃上的錢?」

    唐曹幾家合夥這麼多年,從來沒出過誰貪誰的爛事,結果這小丫頭上一來就給他扣了個屎盆子,曹國舅沒嚇死也快氣死了。

    可惜,有理不在聲高,曹國舅這一吼,唐雨更是不服氣,嘩啦啦翻開賬冊。

    「這裡!!大伯自己看嘛。」

    「......」

    曹國舅冷汗直流,手都有點抖的接過賬冊。

    這小丫頭神情篤定,他還真吃不準,難道說真是哪筆賬算錯了?

    接過一看......

    「嗨!!!」

    「這鬼丫頭,嚇死某家了!」

    長出一口濁氣,指著賬冊與眾人澄清,「這...這是拆借,可不是貪啊!」

    「而且是總賬拆借了曹家的錢,怎能說是貪?」

    說到這兒,眼睛一立,神情滿是責備地埋怨起唐雨。

    「你這混蛋丫頭!說你看不懂吧,還逞能,險些污了大伯的清白。」

    唐雨哪肯服氣?

    「對呀,是借了曹家的錢啊!」

    「但是,商合這邊卻還了兩次!」

    「啊....啊?」

    曹佾一下子噎住,「怎...怎麼可能還了兩次?」

    「就是還了兩次!」

    唐雨語氣極是堅定,說著話,把前因後果一併道出。

    ......

    這十萬貫是去歲年末定州華聯分鋪向曹家定州的珠寶行拆借的,蓋因定州前年大旱糧農減產,百姓依舊例向華聯借貸度過難關。

    所以,商合在定州的生意盈餘去年基本沒見過現錢,都貸出去了。

    年底的時候,定州府衙的秋稅又從華聯走匯票入京,開封總鋪這邊又要會賬提銀,賬上的現錢連華聯正常的運作都不充裕了,無法,華聯臨時從曹家的金店拆借十萬貫現錢。

    這筆錢是臘月二十借的,用於倉儲、漕運、酒業等現金收支。

    而定州府衙臘月二十四就把從華聯匯走的農商稅金補交給華聯了,所以華聯現金流得以補充,借曹家那筆錢臘月二十五就還上了。

    按說,這種分鋪的無息拆借行為不用報入總賬,只年結之時備個案,讓商合總鋪知道有這麼回事就得了。

    可是,因為這些年商合的生意越來越大,越來越繁瑣,總鋪這邊也在不停的細化管理,完善規矩,所以,就在還錢後的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夜的頭三天,開封總鋪給全宋華聯下發了新規矩。

    從去年的臘月初一開始,所有拆借、過押、抵資換現的行為,不論有息無息。必須報知總鋪,過賬留檔,且由總鋪核准之後,統一由總鋪還借。

    ......

    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

    曹家借出來十萬貫,收回去二十萬,讓這個小丫頭給看出來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18
第966章 巨貪

    此時,唐雨一抖手中賬冊:「新規是去歲的臘月初一施行的,定州那筆拆借是臘月二十借的,當然也入了今年的總賬。」

    「但是,上半年定州的報賬裡並沒有標明那筆錢還沒還,總鋪這邊就只能當是沒還,又從總鋪這邊撥錢十萬堵了這個窟窿。」

    「可是,那筆錢,定州那邊已經兩清了呀?」

    唐雨揚著小下巴,一臉勝利的神色,「不信,你們去查去歲的定州案卷,一看便知!」

    「......」曹佾都聽傻了。

    「有....有這事兒?」

    所有人都傻眼了,馬大偉看唐雨就跟看二十年前的唐奕一樣,跟見鬼了似的。

    「小糖......連去歲的案卷也看過?」

    潘豐呆愣愣的補了一句,「不但看過,她還看出毛病來了。」

    「妖孽!!!簡直就是妖孽!!」

    看著唐奕,眼神之中全是嫉妒,「你們一家子都是妖孽!」

    而唐奕哪有心思和潘豐逗悶子,這個丫頭也嚇著他了。

    你說她看得懂賬,唐奕還能信上幾分,畢竟身處這樣的環境,進進出來,耳濡目染,學點皮毛也不稀奇。

    可是,她能把今年的賬和去年的案卷都看透看懂,且找出二者之間的差異.....

    她才十一歲啊!

    「去!把去歲的定州卷宗拿過來。」他還真不信這丫頭有這麼妖。

    結果,拿來一看,真是!!

    定州的卷宗裡,關於曹家拆借的這一筆備註的是「已清」,而上半年的總賬裡並沒有已清的註釋。

    「真....真還了兩次?」曹佾說話都帶著抖音。

    特麼這麼大個屎盆子,他也接不住啊!

    還真不是害怕,關鍵是,大家是一起進退了這麼多年的兄弟,突然出來這麼個貪沒之事,讓他這老臉往哪兒擱?

    「大郎,你聽我說,這事我真不知道!」

    「行拉!」唐奕無語,白了曹佾一眼。

    「哈哈哈。」潘豐也是哈哈大笑。「瞅把景休嚇的。」

    一拍曹佾的肩膀,「誰還真當你貪了十萬貫銅仔兒不成?」

    十萬貫,這要是放在二十年前還真是不小的數目,但是現在......

    在坐的這幾家還真沒人把十萬貫放在眼裡,不值當貪上一回。

    唐奕也道:「這明顯是定州分鋪出了紕漏,你著什麼急?」

    「回頭曹家會賬的時候,把那十萬還回來就是了。」

    怕曹佾心重,又加了一句,「多掏一萬給我閨女,補補腦子!」

    「要不是我寶貝閨女提早發現,等年底會賬的時候,看你怎麼丟臉!」

    「行行行!!」曹佾咧嘴點頭。「一萬太少了,大伯掏十萬,給咱大侄女當嫁妝!」

    「我才不要呢!」哪成想,唐雨還不領情。

    「嫁妝呀,本姑娘自己掙!」

    「看把你能的!」

    唐奕嘴上不饒,心裡卻樂開了花,這丫頭關鍵時刻真給他長臉。

    「玩去吧!回頭咱爺倆好好聊聊。」

    他現在是真有心把唐雨往那方面培養了。

    「別呀!」唐雨不肯走。「這還沒說完呢。」

    唐奕一皺眉,「你還要說什麼?」

    「怎地?你還嫌曹大伯不夠臉紅?」

    「我說大侄女....」曹佾苦著臉,現在是真服了這丫頭,求饒道。「給你大伯留點面子吧。」

    「放心,」唐雨安慰曹佾。「不說您家的事了。」

    把賬冊遞到唐奕手裡,「這賬裡面還有問題。」

    「啊?」眾人一滯。

    商合總賬有一處紕漏那已經是萬一了,還有問題?扯蛋了吧?

    「真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唐雨一臉正經。

    「本姑娘發現,商合各州分鋪有貪腐行跡!」

    「而且,不是各別,大半州府分鋪都有劣習,十分嚴重。」

    「......」

    「......」

    「......」

    「......」

    唐雨此話一出,小樹林裡除了微風落葉之聲,再無聲息。

    曹、潘、王、楊幾人臉色都變了,唐奕更是心裡咯噔一聲,語氣也凝重起來。

    「說說看,怎麼個貪法!」

    「爹你看。」唐雨把賬冊翻開。「這是鄧州漕運總號的進出細目。」

    「這裡!」指著其中一處。「在采賣一項中....」

    「三月初九,採購麻繩2萬尺,每尺價4貫,總計8萬貫。」

    「購船釘2千斤,每斤60貫,總計12萬貫。」

    唐雨激動起來,「兩項加在一起就是二十萬貫之巨!」

    「可是,就算臉盆那麼粗的麻繩也不可能一尺就4貫錢吧?」

    「船釘更是離譜,真金打的釘子也不可能60貫一斤啊?」

    「這顯然是鄧州在虛報瞞上,中飽私囊!」

    「且這二十萬並不是孤例,孩兒粗算了一下,單是鄧州漕號這半年間,以虛報採買的方式就有一百八十萬之巨。」

    「這也不是他們第一年這麼幹,我查了鄧州五年間的賬,瞞報之數已經超過了兩千萬貫。」

    「而且,商合所有的生意、所有的各鋪,幾乎都存在這種巨貪。」

    「這五年間,如果把他們貪去的銀錢算上,商合的盈利最少翻五......」

    ......

    「我的姑奶奶啊!」

    沒等唐雨說完,曹佾不但沒有憤怒與震驚,反而是搶前一步,一把把唐雨的嘴摀住。

    「別說了,讓人聽見!」

    說著話,四下掃看,生怕隔牆有耳一般甚至慌張。

    潘豐也是已經站了起來,圍著樹林轉悠了一圈,回來之後,方是如釋重負。

    「沒人。」

    擦了把額前細汗,看了眼唐雨,又看了眼唐奕。

    「你.....」

    「你這到底生了個什麼閨女!?」

    唐奕閉口不言,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唐雨...

    良久...

    「小糖,爹現在問你,你要如實回答。」

    唐雨畢竟是孩子,長輩們這架勢已經把她嚇著了。

    「您...您問。」

    「這些問題是你自己看出來的,還是....誰告訴你的!?」

    「我...我自己。」

    「真的?」

    「真的!」

    「那你有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

    「沒...沒有!」

    「真的?」

    「真的!」

    「好。」唐奕暗鬆一口氣,他相信自己的閨女是不會騙他的。

    「那你記住,今天說的話,還有賬目裡看到的東西,不准向任何人提起!」

    「記住了。」唐奕誠然點頭。

    心中卻在嘀咕,難道父親知道各州貪沒之事?或者說,那就是父親所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18
第967章 放大招

    唐奕當然知道,而且,也確實就是他自己做的。

    這種虛報採購,拉高成本的做法在大宋這個時代雖然沒什麼意義,可是在後世卻是十分常見的平賬、瞞稅伎倆。

    說白了,就是一萬塊錢買個馬桶蓋,或者大幾千一顆螺絲釘的段子。

    ......

    也別覺得這都是誇張或者杜撰出來的,事實上,在後世這是普遍的現象,即使不是為了偷稅,也可以用來把賬做的很好看。

    當然了,大宋的商稅不以盈利為標準,商合的賬也沒有任何監管機構盯著,甚至唐奕掙了多少錢,也沒義務讓別人知道。

    這麼看起來,虛報的做法好像沒什麼用,更何況他也不需要偷稅。商合的大股東是皇帝,這個錢是交到朝廷,還是進了趙曙的腰包,基本沒區別。

    那話說回來,唐奕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

    而且看曹佾等人的反應,好似極為緊張一般,這又是為何呢?

    原因很簡單,這天下間哪有不透風的牆?

    表面上看,唐奕這個大宋首富跟別人沒有半毛錢關係,可是暗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唐雨手裡的那本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比唐奕還關心他自己到底掙了多少錢。

    說一組數字大夥兒就都明白了。

    去歲大宋朝廷的稅錢是兩億八千萬貫,這其中,農稅只佔兩成不到,甚至接近一成;商稅佔了一半;剩下的是海商收入。

    也就是說,商稅去歲報收一億四千萬貫,不少了吧?

    豈止是不少,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

    這充分證明了如今大宋的商貿行為是何其發達,簡直可以說是盛世空前。

    那麼問題來了,觀瀾商合又盈利幾何呢?

    這個幾乎壟斷著大宋的金融、零售業、運輸業、毛紡和酒業的龐然大物到底掙了多少錢?

    賬面上是七千萬貫,正好是朝廷收入的四分之一。

    「.....」

    這也就是在大宋啊,換做後世,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允許一個利益集團年收入達到國家稅收的四分之一。

    而事實上,這四分之一還是唐奕在賬上做了手腳之後的數目。

    如果不是唐雨發現的那些「高價麻繩」、「黃金船釘」等等等等,把商合的年入稀釋到了接近實際收入的五分之一,那麼,七千萬就特麼得變成三億五了。

    什麼概念?

    概念就是,唐奕帶著曹潘王楊幾家,一年搜刮的民財比財政收入都特麼高。

    要是真的據實入賬......

    呵呵,誰還能容得下這個觀瀾商合!?

    朝堂上面,那也不是現在這般試探著來了,早有人跟唐奕玩命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唐奕再狂,他可以說「先定個小目標,掙它一個億」,但是,他要是敢說一年掙一個大宋......

    呵呵,那他絕看不見明早的太陽。

    ......

    這件事唐奕知道,曹潘王楊幾家也知道,甚至當今官家趙曙亦知內情。

    但是,除了各州具體施行的商合親信,也僅限於此。

    誰會想到,卻被唐雨給識破了。

    得虧當下沒有外人,要是傳了出去,不說天崩地裂,也得是地動山搖的大麻煩了。

    望著被君欣卓和福康領走的唐雨,曹國舅還是不太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

    「我說子浩.....」

    「這些話不會是你事先教好,專門來嚇唬咱們的吧?」

    「這......這孩子也太妖了!」

    唐奕苦笑,「我也嚇了一跳,她這都跟誰學的?」

    那邊潘豐卻是冷靜得多,「倒也不奇怪,你也不想想,小糖身邊都是些什麼人?」

    這孩子打出娘胎那天起,從涯州到開封,身邊就沒有低於相公這個級別的人物,唐家進進出來也都是大宋最頂尖的大腦,就是熏也熏出三分妖氣來了。

    張晉文亦道:「晏殊十四歲高中,甘羅十二歲拜相,就連小糖他爹也是十四歲出鄧州,一鳴天下驚!」

    「有啥可稀奇的?再妖,還能妖得過唐瘋子?」

    「......」唐奕無語,怎麼扯到他身上來了。

    「好了,孩子們都走了,咱們也得說點正事了。」

    眾人一震,知道這才是唐奕今天叫他們來的真正目的。

    「子浩說吧,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

    唐奕點頭,「最近確實不太平靜。」

    於是,唐奕把今日早朝有人提請追封皇族,還有在秦家瓦子一幫孩子們打架,差點把趙曙牽扯進去,以及韓琦給范仲淹來信的事情一一道來。

    眾人聞罷,無不緊皺眉頭。

    都是官商兩途混跡半生的人物,不用唐奕多做解釋,大夥兒也是一聽就明白,這裡面的事肯定不像表面那麼簡單。

    曹國舅沉吟半晌,「依子浩的意思,這三件事的關聯在何處?」

    唐奕道:「早朝之事,依我之見多半是試探。」

    「秦家瓦子才是狠招,若是官家在那裡現身之事大白於世.....」

    後面不用唐奕說,大夥兒也知道是什麼後果。

    「那韓琦呢?」

    比起早朝還有秦家瓦子的齷齪,曹國舅更擔心的還是韓琦。朝中那些心存私慾的小魚小蝦和韓稚圭一比,簡直不值一提。

    「韓琦....」唐奕沉吟起來。「我倒覺得,韓琦不用太過擔心。」

    「哦?為何?」

    「他當年反出慶歷新黨投奔汝南王府,而汝南王一倒,韓稚圭馬上又貼上了魏國公。」

    「在我看來,這就是個牆頭之草,唯利小人!」

    「如今,他能給范師父寫信,只能說明....」

    「說明什麼?」曹國舅觸著眉頭。「說明他又想找下家了?」

    「此人還有沒有廉恥?」

    「呵呵。」唐奕乾笑兩聲。「韓琦能力是有的,可惜一而再的選錯路,所以才仕途坎坷。」

    「所以....回朝的誘惑可以讓他放下一切尊嚴!」

    慶歷被貶,為了回京,他投奔了汝南王;後來還是為了回京,他又投奔了魏國公;如今依舊是為了回京,再投奔觀瀾又有什麼好新奇的呢?

    「那你準備接受嗎?」

    「接受啊!」唐奕挑著眉頭。「為什麼不接受?」

    「不但韓稚圭接受,連那些想上位,想贏咱們的朝官,老子一併要接受!」

    「啊???」眾人大疑,不知道唐奕這又是搞的什麼把戲。

    只聞唐奕道:「告訴總鋪那邊,明天往三司交賬。」

    目及遠方,「這麼多年了,華聯也該跟朝廷對一對賬了!」

    「你是說....」

    曹佾摸出了一點眉目,「欲擒故縱?」

    「屁的欲擒故縱!?」唐奕鄙夷道。「這是讓他們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

    「不是都想往上爬嗎?那就先讓他們看看,自己有沒有往上爬的本事!」

    .....

    ——————————

    被動挨打那不是唐奕的風格,既然有人已經出手了,那唐奕不回敬一番也就說不過去了。

    正如他所說:想往上爬可以,但也得有往上爬的本事。

    此時此刻,唐奕眼神之中儘是狠厲。

    「明天開始,政事堂、三司、外務省、樞密院,外加九部所有主官全部出京,巡察全宋各州縣,體恤民情。」

    「三府九部,只要是他們認為是擋道的,一個不留,全下去看戲!」

    「不是想管事嗎?老子就把整個朝堂都交給他們。我倒要看看,誰能玩得轉!」

    「噗!!!」大夥兒直接就噴了。

    壞,唐奕太壞了!

    曹國舅瞪著眼珠子,「別的不說,單是華聯這幾年的賬.....」

    哦操!!

    那可是近十年間華聯調控幣制、貸進借出的細錄,加上通濟渠槽稅,還有數條在建的水泥大路收支......

    你別說朝堂上那些舊腦筋的老官僚了,就算是司馬光領著范純仁、蕭譽這些懂新式管理的財官也得梳理個一年半載。

    別看曹國舅是半路出家,但也跟著唐奕學了二十年了,就連他看那些所謂的宏觀規劃、貨幣膨數、流通比例、留存總量都是一頭霧水。

    換了別人,那還不跟看天書似的?

    「你......你這不是玩人嘛?」

    「玩的就是他們!」唐奕立立著眼珠子。「敢跟老子炸刺,我特麼累也累死這幫狗屁不通的酸儒朽官!」

    「那也不能全撤了吧?」潘豐不無擔心道。「讓司馬光他們三司的人下去躲一躲,給某些人提下醒也就算了。」

    「你把東西北三府、九部幹事的人都撤走,那朝廷還不亂套了?」

    「亂套就亂套吧!」唐奕搖著頭。「也該讓他們知道知道了,大宋在變,他們想不被淘汰的話,也得跟著變。」

    看向眾人,「大宋把這些當官的慣的已經不成樣子了,也該敲打敲打,提提醒了吧?」

    「總要讓他們知道,不是我唐奕不給機會,實在是你不行!」

    「......」

    眾人無語,這種又瘋又損的陰招也就唐奕想得出來。

    不過想想也對,大宋什麼都在變,就是文官的脾氣沒變。

    不殺士大夫讓這些高官厚祿、榮寵無雙的文人還以為是活在十年前呢,還當之乎者也的聖人之學夠他們吃一輩子呢!

    曹國舅甚至開始期待....

    他實在有點等不及,想看看當那些堆積如山的賬目,還有錯綜複雜的內外關係擺在文官面前時,他們到底是個什麼表情。

    估計死的心都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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