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調教大宋 作者:蒼山月(已完成)

 
BloomCaVod 2018-2-25 20:59: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7 367704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21
第978章 作死

    先不說魏國公氣個半死,能不能下得去介山。

    那麼,趙宗麒和唐家這四個小祖宗,又是怎麼和趙宗球、文拓他們弄到一塊去了呢?

    韓嘉彥又是怎麼領的路?居然把趙宗球帶這兒來了。

    其實,真不怪韓嘉彥。

    魏國公上山來幹什麼,韓嘉彥自然是知道的,進而也不可能把趙宗玩往梅居的方向帶。

    可是沒辦法,有時候就是這麼巧,巧的令人髮指。

    在山下遇見文拓也就算了,特麼剛進山,居然還能碰上趙宗麒和唐家這四個祖宗,韓嘉彥就是再機智也沒法啊。

    話說三人一進山,剛轉過去,就見山道上走來一大幫子人,湊近前一看,得,全是熟人。

    一個大人是唐子浩的忠僕黑子,七個小的......

    真是冤家路窄,秦家瓦子動手打人的罪首差不多都在這兒了。

    若不是那個黑子在,趙宗球直接就命侍衛動刀子了。

    呵呵,就那一個黑大漢,他從京裡帶出來的二十來個侍衛可是不夠看。

    而對面的「八大王」一看是趙宗球,而且文拓那廝居然也和他混到了一塊兒,也是火氣上湧,氣不到一處來。

    趙宗麒擼胳膊就要動手,卻是被黑子一聲厲喝給攔了下來。

    「宗麒,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不可魯莽!」

    師父的話趙宗麒還是要聽的,轉念一想,確實,今日是唐吟的生日,眾人正要去梅林幫他把親娘接回家。

    咬牙切齒地指著文拓的鼻子,「你等著!!」

    說著話,招呼唐吟等人離開,以免真的旁生枝節。

    文拓這個冤啊,老子和他們不是一夥兒的啊,都是韓嘉彥這廝挑的頭兒。

    可本來就不對付,也沒法解釋,只得讓八大王又記恨了一道。

    心中暗想,看來京城是回不去了。

    ......

    失落之際,沒想到,事還沒完。

    對面的人錯身而過,趙宗球卻是好奇起來,他不敢動手,是那個黑大漢沒人打得過,可八大王忍下來著實有點意外。

    看來幾人的背影,「他們這是急著投胎啊,怎麼走了?」

    韓嘉彥略一沉吟,卻是猜出了大概,急忙催促二人,「走吧走吧,莫掃了遊興。」

    「走什麼走!?」趙宗球不干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走,跟著看看去。」

    文搨本來就氣不順,不由嗆聲,「你賤的啊,人家不理你還往上湊。」

    趙宗球混勁也上來了,「怎地,你不敢啊?怕八大王再捶你一頓?」

    這句話,文拓可是忍不了了,「不敢是你養的!」

    瞪著眼珠子,先二人一步,就追著黑子等人過去了。

    其實他也有猜測,回想起以往每年秋天,唐吟那廝都要在京中消失一段時間,再想想梅居之中住的那位,莫非他每年都來?

    另一邊,韓嘉彥卻是無語了,暗罵文拓就是個豬腦袋,文彥博那麼精的一個人,家裡怎麼出了這麼個二貨!

    可是,說什麼都晚了,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兩個二貨去中淌這趟渾水。

    ......

    至於唐吟等人,今日的首務是接回親娘,除了這件事,萬事可忍。那三個憨貨愛跟著就跟著吧,反正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可是沒想到,一進梅林,卻看到一個白鬍子老頭跪在草廬前。

    這是什麼鬼??

    ......

    ————————

    魏國公也特麼納悶呢,這是什麼鬼?

    從趙宗球那句差點氣死的話裡回過神來,定睛再看那一眾生面孔。

    那幾個小的他沒見過,趙宗麒離京之前他倒是見過,但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早就認不出來了。

    倒是黑子看著有點面熟,可是老眼昏花,一時也想不起來了。

    心說,老臉都丟盡了!

    急忙爬起來,有些氣急地質問起唐吟等人。

    「你們是何人,這梅居豈能善闖!?」

    唐吟聞聲,差點沒樂出聲,玩味地看著眼前的窘迫老頭兒。

    「你又是誰啊?到梅居來做甚?」

    「老夫乃......」

    說一半,魏國公卡住了,這特麼要是報了名號,傳出去,死都閉不了眼。

    可趙宗球哪能讓他如願,起鬨架秧子,他最擅長。

    「他是誰你都不認識?」

    「這可是大宋威名赫赫的魏老國公,還不下拜?」

    「哦~~~!」唐吟、唐風、唐頌、唐雨,加上另外幾個,無不拉長了聲調,別提多怪氣了。

    原來是自家老子的死對頭,魏國公那老匹夫啊!

    唐吟上下打量了魏國公半天,心說,怎麼跪我娘門前了?

    不過,能為親爹出口惡氣,這種機會可不多。

    如趙宗球所言,恭敬下拜,「原來是魏老國公啊,晚生唐吟,家父唐子浩,多有怠慢了!」

    嘎......

    魏國公這回真的嘎的一聲暈了過去,難怪閻子召說今天不湊巧。

    ......

    「這就暈了呀!」

    唐吟對魏國公可是沒有一點惻隱之心,還有點意猶未盡。

    抬眼正見徐媽侷促地站在柴門之入,也顧不得魏國公,急急上前,「徐媽媽,我娘......」

    不等他說完,徐媽已經回過神來,瞪時面有難色,「孩子......」

    只說了兩個字,卻是不敢再說。回望了一眼草廬,又看了一眼唐吟,依依不捨地退回廬中。

    唐吟一陣失落,卻是心中苦楚,娘親還是不肯認他。

    待魏國公被抬下去,唐吟緩緩地接過眾人手中提著的箱盒,一件一件親自放在院門之前。

    這些東西都是從京城帶過來的,每年都帶,卻是每年都不能親手交到娘親手裡。

    最後,又從懷中取出父親交給他的信封,夾在禮物之中。

    抬眼看向草廬,母與子之間,只隔一道門,卻似隔了重山萬水。

    撲通一聲,跪在門前,「娘親,孩兒來看您了!」

    「喲~!!」

    沒想到,身後傳來一聲怪叫,「倒是新鮮了,原來這茅屋裡不但供著魏國公的祖宗,還供著唐家的祖宗啊!」

    「少說兩句!」沒等唐吟反應,文拓已經看不下去了。

    看著唐吟那無助又哀傷的樣子,文拓終於知道,自己在以往的那些話到底有多過分。

    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唐家這幾個與別人都是假打假鬧,但對自己卻從不手下留情。

    唐吟只有十二歲,父親是大宋最最顯赫的唐子浩。也正因為如此,他的母親才更是他無法承受的痛苦,那是一個因為出身卑微,不肯認他的母親。

    想到曾經自己罵唐吟有娘生沒娘養,他得多難受啊!

    瞪著趙宗球,「你有沒有點人性!?」

    「切。」趙宗球自知理虧,但也不肯服軟。「老子就說了,怎麼地吧!」

    「你!!」

    對於這個渾人,文拓也感無力,再不想理會於他,卻是上前幾步,行至廬前。

    「梅居娘娘,晚輩文家文拓,見過娘娘。」

    此時此刻,文拓想說點什麼,幫唐吟做點什麼,以彌補曾經的罪過。

    「您就出來見見唐吟,認下他這個兒子吧!」

    面有悔意,「您不知道,唐吟這些年在京裡是怎麼過來的,誰都有娘,只他沒有。」

    「京裡的紈袴,又專挑他的疼處攻伐,每每遇見,都罵他無娘教養,您忍心嗎?」

    吱嘎,草廬的門忽的開出一條細縫......可惜,停頓良久,終又是緊緊閉合。

    「娘......」

    唐吟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您就認了孩兒吧!!」

    「.....」

    沉默,場中一片,壓抑的沉默。

    「文公子.....有心了。」

    草廬終於傳來聲音,雖然裡面的人極力平靜,可任誰都聽得出,那六字之中的艱難與淒苦。

    「可是,文公子不明白....」

    「有時候,有娘,還不如沒娘。」

    唐吟愕然,話是對文拓說的,卻是說給他聽的。

    娘親到最後,還是不肯認他......

    難受非常,卻隱約聽見身後又傳來一聲嘲弄:

    「嘿嘿,有意思。」

    「這婊子還挺仗義,知道自己會給兒子堵亂啊!」

    「......」

    「!!!」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唐吟腦中嗡的一聲,再也壓不住火氣了,猛的竄起來,直撲趙宗球。

    「老子剁了你!」

    ......

    「找死!!」

    趙宗麒早就忍不了了,見唐吟炸了,生怕他吃虧,想都沒想,一個健步就衝了上去。

    唐風、唐頌、唐雨、范正平、祁聖澤怎能袖手旁觀?

    「打!往死裡打!」

    七個孩子,瘋了一樣,就殺了過去。

    趙宗球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踹翻在地,劈頭蓋臉都是拳腳,疼得他哇哇大叫。

    可是,這還不算完。

    「幹!!!」文拓忍這鳥人很久了,擼袖子就上,加入戰圈。

    梅居之前,霎時間亂作一團。

    韓嘉彥本來應該拉架,可也實在被趙宗球氣的不行。

    特麼人家母子悲劇,但凡有一點人性,也不該在這個時候惡語相向吧?

    「該,活該!你就該揍!」

    不但不管,還下令自家帶來的隨從不許拉架。

    可是話說回來,韓嘉彥不管,魏國公的人忙著救醒自家國公,那趙宗球的人不能不管啊?

    黑子做為一個成人,也不好幹看著,兩方人馬只得上前拉架。

    好在趙宗球的人多,雖不敢把這幾個小祖宗怎麼樣,但是把眾人攔下分開,還是不難。

    趙宗球終於從圈踢之中脫困,卻是已經徹底動了真怒。

    這個渾人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一心只想報仇,趁著侍衛攙扶,隨手一掃,居然摸到了侍衛腰間......

    嗆啷一聲,把侍衛的腰刀抽了出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21
第979章 滔天大禍

    人在不理智的情況下,什麼都做得出來,而此時的趙宗球,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

    汝南王府被壓抑了太久,他這個本可以呼風喚雨的王府世子也壓抑了太久。

    他要報復,要宣洩,要把眼前的這些血海深仇全都了結於刀芒之下。

    瞪著沖血的雙瞳,趙宗球裝若瘋魔,趁著侍衛還沒反應過來,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力灌刀鋒,也不管是誰,朝著亂陣斜著就是一刀。

    噗....

    「啊!!」鋼刀入肉之聲,夾雜著一聲嬌嫩慘嚎。

    等眾人反應過來,唐雨已經捂著左肩,躺倒在地,絲絲鮮血從指間滲出。

    「小妹!!」

    「小糖!!」

    唐家幾人徹底癲狂,黑子更是眥目欲裂,怒火濤天。

    「爾敢!?」

    趙宗麒徹底失控,照著趙宗球的面門就是一拳。全力一擊,打的趙宗球口鼻飆血,踉蹌倒退。

    一邊的韓嘉彥也反應過來,卻是不能再看熱鬧了。幸好不是要害,要是唐雨有個三長兩短,那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誰也別想好。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宗球不可!!」竟沖上前去,想要奪刀。

    還別說,真讓他奪下來了。

    被打的七昏八素的趙宗球哪還握得住刀,韓嘉彥隨手一撈,就把鋼刀握在了手中,還沒來得急慶幸,就見一個黑影飛身而來。

    卻是那個黑臉大漢,全力一擊......到了。

    「某殺了你!!」黑子已經徹底瘋了。

    小糖那是所有人的掌心肉,黑子比自家孩子都要寵溺,見小糖受傷,哪裡還控制得住?

    棲身而上,曲臂成肘,出手就是殺招。

    碰!咔....

    一聲悶響,夾雜趙宗球骨碎胸塌之聲,響徹梅林。

    趙宗球,連同身側的韓嘉彥,一併橫飛了出去。

    「咳....」這是趙宗球此生發出的最後一個聲音。

    血沫夾雜著內臟從口鼻之中狂湧而出,摔出一丈多遠。

    靜!

    場中,死一般的寂靜。

    韓嘉彥心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呢???

    勉強從摔得七葷八素之中回過神來,卻也是怔住了,只見,梅林之中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地看著自己的身邊。

    「......」

    韓嘉彥心尖忽的一涼,僵硬的脖子慢慢轉動。

    就見....

    趙宗球直挺挺地躺在身側,已經死的不能再死。

    在他的心口,一把鋼刀穿心而過,而自己......那沾滿鮮血的手正緊緊地握在刀柄之上。

    「完了....」

    韓嘉彥吐出二字,身子一軟,徹底暈了過去。

    ......

    ——————————

    魏國公睜開雙眼,看到的第一個畫面就是趙宗球橫飛而出,還有那把插在心口的長刀。

    老國公差點沒又暈死過去,實在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個局面。

    要知道,趙宗球雖然活著的時候無關緊要,人人嫌棄,可是,他要是死了,那問題可就大了。

    畢竟是正統皇室,趙姓子孫,誰來擔這個責任都是死罪啊!

    終歸是經歷無數的老人家,此時此刻,魏國公不能暈,強行起身,想看清場中情勢。

    而一眾汝南五府的侍衛此時也沒反過味兒來:

    趙宗球......死了?

    死了之後怎麼辦?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皆不敢動。

    ......

    萬幸沒人敢有動作,正好讓魏國公理清前後。

    可是剛起來,吱嘎,草廬的門....

    開了。

    一襲紅衣,一抹妖豔,一如當年一般,明豔無雙。

    「娘!!」

    唐吟忍不住撲上前去,「您終於肯見孩兒了......」

    可惜,冷香奴,也是現在的閻子召,卻是一眼都不敢看唐吟,徑直走到魏國公身邊。

    深深一拂,在魏國公還在愕然之際,悠然開口:

    「求國公一事,不知老國公可肯答應?」

    「啊...啊?」

    魏國公一怔,隨之大喜。他有求閻子召,現在閻子召求他,當然是求之不得。

    「子召,但說無妨!只要老夫能辦到,必肝腦塗地,盡心而為。」

    「先謝過國公了!」

    淡淡地看了眼胸口塌陷,長刀穿心的趙宗球。

    「人....」

    「是我殺的,國公明白嗎?」

    「這....」魏國公再次愕然。

    瞬間瞭然,深深地看了一眼閻子召,心中對這個女人竟生出欽佩之意。

    重重點頭,「明、白!」

    「那就多謝老國公了!」依舊淡然,屈膝下拂,然後轉身而走。

    到了受傷的唐雨身前,拂身下看,「幸好傷的不重!」

    抬眼看向趙宗麒,「看著做甚,還不抬到屋中,處理一二?」

    「哦!!」

    趙宗麒這才回魂,急忙抱起唐雨,隨閻子召入草廬。

    唐吟也想跟進去,卻是被閻子召攔了下來。

    眼中淚意上湧,聲音顫抖,「你..不能進。」

    ......

    ————————————

    院外。

    魏國公已經徹底清醒,更明白閻子召話中之意。

    環顧四周,「國公府、韓府侍衛聽令!」

    「屬下在!」

    只見魏國公目光一凝,一字一頓:

    「汝南王府上下....」

    「殺無赦!!一個...不留!!」

    「......」

    兩府侍衛聞令,全都一愣,下意識看向趙宗球帶來的侍衛,不明白這是為何?

    而趁著汝南王府的人也沒反應過來,黑子卻是對幾個孩子吩咐一句:「站到一邊!」

    說完,眼中殺氣盡露,腰間一探,一把短匕已經握在手中。

    鎖定身邊一個茫然的汝南王府侍衛,白芒一現,匕首已經末入侍衛咽喉。

    ......

    黑子這一擊殺招,有如閻王的催命符,魏國公府、韓府侍衛也都醍醐灌頂,大開殺戒。

    頃刻間,介山梅林有如修羅地獄,殺氣衝天。

    只盞茶工夫,不足二十的汝南王府侍衛盡數伏誅,兩府侍衛也親眼見識了那黑臉漢子的殺人本事。

    看上去憨憨實實,人畜無害的一個人,動起殺心,簡直就是催命閻羅。

    這還不算完,黑子把每一具屍首都檢查了一遍,在每人要害又補了一刀,又躥出梅林四下搜尋一圈,確認沒有活口逃出,這才折回草廬之前,與魏國公道:

    「沒有活口,管好你的人,你想辦的事,我家大郎自會幫你辦成!」

    魏國公點頭,「壯士之言,老夫相信。」

    「嗯。」黑子淡然點頭,轉身進院。「交給老國公了。」

    「還有!!」

    頭也不回地目視前方,對身後的魏國公道:「記住了,人......」

    「是我殺的,與小嫂無關!」

    「......」

    魏國公此時並無意外,倒有幾分羨慕,唐子浩身邊,上到妻兒,下到從屬,皆是這般無畏之士,又何求大事不成?

    「好!」

    魏國公應下,吩咐屬下收拾當場,然後抬著韓嘉彥,無聲地退出了梅林。

    ......

    今日之禍,乃趙宗球出言不遜傷人在先,壯士黑子護主心切,誤殺趙宗球及其汝南王府侍衛。

    所有罪責,歸黑子一人,與旁人無關。

    ......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若是如此結局,也就稱不上足以改變天下大勢的滔天之禍了。

    誰又能想到,魏國公......

    會在下山的路上,壽終正寢,撒手西去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21
第980章 喜憂參半

    一個故事,總要有波瀾,設局,破局,這才是一個作者應該做的事情。

    一味的爽爽爽,蒼山寫不出來,你們看戲的人也不一定真的就爽了。

    耐心點,會讓大夥兒過個好年的。

    ......

    ——————————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趙宗球就這麼把自己給作死了。

    說句實話,對於這個名聲敗壞,沒落世子的死活並沒有人關心,甚至很多人盼著他早點死,也省去了一個禍害。

    雖然依當下之局,他死的很不是時候,可是魏國公料理的很好,汝南王府隨行的侍衛一死,就誰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了,自然是活著的人怎麼說怎麼是。

    但是,魏國公也死了......

    這麻煩大了。

    老國公年事己高,加之從太原奔波數百里到介休,壽盡而終,並不算意外。

    可是,誰都知道魏國公與唐瘋子的關係惡劣到何種地步,他死在了梅居之外,且唐家的人就在身邊,那就算沒問題,也成了問題了。

    ......

    ————————

    一時之間,介山上多了二十餘條人命,其中還有一位王府世子,一位國公。

    更要命的是,這裡面還牽扯唐家、文家、范家、韓家和一個親王,這是要捅破天的節奏啊!

    遠了不說,先砸塌的就是介休府衙。

    本來嘛,介休別看地方不大,可是府衙裡從大令、主簿,再到通判,卻是實打實的肥差。是要搶破頭,還得祖宗積德,才能爭到手的好差使。

    甚至坊間傳聞,寧捨太原令也不換介休令。

    你想啊,地方不大,那自然事務稀疏,悠閒得緊。可是,閒歸閒,做為介休的父母官,庇護文家,守著這棵大樹,還愁不能飛黃騰達?

    文相公就算再怎麼著,提拔一下本縣官員那也只是抬抬頭的事兒。

    介休大令名叫董成,慶歷八年蒙蔭入士,在太原府從一個小吏做起,一幹就是二十來年。

    本來熬資歷也該升個太原通判,若是命好,再進一步,從主薄之職告老,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可是,董成還算有點腦子,仗著老太原令余靖的賞識,混了個介休大令。

    在任三年,對本縣文家多有照拂,不出意外,年關一過,他也就應該動動了。

    至於動到哪兒?

    呵呵,以文相公的慷慨,越級入京,到九部之中混一個京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時,窗外的秋意絲毫沒有影響董大令的心情,正想著美事兒,喝著清茶,別提多悠哉了。

    可他哪知道,天就要塌了。

    「大令,大令!!不好了!!」

    主簿李風一溜風似的跑了進來,慌張之間,被門檻一拌,滾著就進來了。

    董成眉頭一挑,起身相迎,手裡卻是還端著茶碗。

    「李兄慌甚?有話慢慢說。」

    還慢慢說?

    李風心說,慢慢說得了嗎?

    不顧渾身痠疼,「不好了,介山梅居出事了!」

    啪!!

    這回輪到董成不淡定了,一聲驚叫,差點沒坐地上,手中茶碗應聲而落。

    「出,出,出出出什麼事了?」

    「出人命了。」

    「啊!?」

    董成這回真坐地上了,正坐在滿地水漬之上,三魂七魄差不多去了六魄。

    介山梅居,那可是......

    可是唐子浩的女人,比特麼文家出事更是嚇人啊!

    還是人命案,董成都不敢想了,心存僥倖,聲音顫抖,「閻夫人,閻夫人她沒事吧?」

    李風屬於那種簡單耿直之人,大令問什麼他自然就答什麼。

    「閻夫人倒沒什麼事兒。」

    「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傷了唐子浩的小女兒唐雨。」

    「啊?」董成耳朵嗡嗡作響,唐子浩的女兒傷了?

    強自鎮定,暗道:幸好只是傷了,還有轉圜餘地。

    猛的一瞪眼,「哪個不開眼的敢跑到梅居去鬧事?抓!!都給本縣抓起來!」

    李風面色一苦..「抓不了了,人死了。」

    「死了?」

    董大令不見驚懼,反而眼前一亮,死了好啊,死了對唐子浩也算有個交代。

    緩緩起身,已是恢復大令本色,「李風啊....」

    拉長的官調,「你是率直中正之人,歷來秉公執法,本縣是看在眼裡的。不過,此事涉及唐公,卻是要權衡一二啊!」

    「......」

    李風差點沒罵娘,老子還不知道權衡一二?唐瘋子是能惹的人嗎?

    可是,你特麼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不是,大令且聽我說。」

    「沒什麼可說的!」董成還以為這貨的倔勁上來了,不肯通融。

    「此事涉及你我前程,甚至是唐公聲譽,不可妄為。」

    「大令聽我說啊!」

    「就這麼定了。」董成不容有疑。「不論孰是孰非,一定要把唐公家小的關係摘清楚。」

    看著李風,語氣也是緩了下來,「李兄啊,唐公為國為民日夜操勞,咱們同為大宋效力,就別給他老人家添亂了吧?」

    李風無語了。

    「大令,真摘不清楚了,這個『亂』也是免不了了啊!」

    「嗯?」

    董成有點不高興了,這人怎麼就一根筋呢?

    「你倒說說,怎麼就摘不清?」

    李風一啪大腿,「死的是汝南王世子趙宗球,還有魏國公!」

    「哦....」

    「哦???」

    「哦!!!」

    嘎!!

    董大令一翻白眼,又坐地上了。

    ......

    ————————————

    此事實在太過駭然,無怪董成嚇了個半死。

    別說是他,就算是文相爺在此,估計也扛不住吧?

    不過,能得到余靖的賞識,又在介休混的順風順水陞遷有道的人物,怎麼說也不是草包,至少轉醒之後,他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

    聽李風道出當前形勢:

    先是魏國公一死,他府上的人已經亂做一團,剛進了介休縣城安頓老國公屍身。除了兩人快馬回太原報喪,其餘的人都在城南義莊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怎麼辦。

    至於報案,那是秋遊的百姓在梅居之外看見的,報了官府。

    差役們過去一看,除了二十來具屍體,晉王趙宗麒、唐家四個兒女、范仲俺的孫子、文家的文拓,個個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差役們也不敢動,只得守在梅林外面,任由這些祖宗在梅居之中呆著。

    董成聽完,就差沒給李風一個大耳刮子了,「還守個屁!?趕緊去梅居問個清楚,再把人帶到府衙來。」

    「啊......啊?」

    李風有些氣弱,「這些人哪是咱們能說帶就帶的?」

    「你懂個屁!」董成這個氣啊。

    「死的是一個趙宗球,一個魏國公,這事大了去了,豈容馬虎?」

    「就算你我要徇私,也得等問清到底怎麼回事兒再說。」

    「去,拿人!」

    「不管真兇是誰,刑枷鐐銬全都用上,大搖大擺的把人帶回府衙。」

    見李風還是不動,只得好言勸導,「去吧,我的李兄!你現在上多少副枷,唐公那邊就承你多大的人情。」

    「當真?」

    李風這腦子當然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不過料想董成也不會害他,畢竟兩人現在是一條船上的,害他就等於害自己。

    「那我現在就去。」

    「等等!」

    董成叫住李風,「把魏國公府的人也都請回來,問明原委。」

    雖然很明顯他得向著唐家這邊,但那也得是在掌握了前後經過的基礎上,再圖謀劃。

    在案情沒清楚之前,卻是不能偏聽一方。

    「還有,從現在開始,任何人不得接近當事者,包括衙中差役。」

    「所有問尋,李兄親力親行,不可馬虎。」

    「大令放心!」李風應下,就要出去。

    「等等。」董成還是不放心。

    「帶著郎中、轎伕,那個叫唐雨的小祖宗就不用押解了,抬回我府裡好生醫治。」

    「明白。」李風再應,揚長而去。

    ......

    ——————————

    案情其實並不難查,趙宗球生事,兩方越鬧越急,最後動了刀子,死人也是沒什麼大驚小怪。

    唐家這邊,也不知道是有恃無恐,還是敢做敢當,黑子合盤托出,有什麼說什麼,人是他殺的,押解回衙也是極為配合。

    對此,李風、董成深信不疑。

    因為場中會武的只黑子一人,再看死者傷處,皆是一擊斃命,趙宗球更是胸口塌陷,一般人可打不出這樣的傷。

    當然,會武的還有一個——趙宗麒,可是躲還躲不及,誰敢往他身上潑髒水?

    至於魏國公,那就複雜了。

    首先是,國公府侍衛一個個閉口不言,一個字都不肯說。

    本來嗎,沒有主家吩咐,這些訓練有素的侍衛就不容易開口。況且,魏國公只讓他們動手殺人,卻沒告訴他們為什麼殺人。

    老國公一死,他們更不知道為什麼要殺了那二十來個汝南王府的人了。

    這就更不敢說了,萬一說錯了話,不但國公府有麻煩,他們自己也是凶手之一,也有麻煩。

    於是乎,李風沒辦法,只能去問韓嘉彥。

    可是,問韓嘉彥就特麼問出事了。

    韓嘉彥知道的事只到那把長刀穿了趙宗球的心那裡,後面他就暈過去了,等他睜眼的時候,魏國公都已經硬了,

    他只說得清趙宗球是怎麼死的,卻說不清汝南王府的侍衛是怎麼死的,也說不清魏國公是怎麼死的,更不知道魏國公在梅居前到底幹了什麼。

    於是,本來已經收拾好的局勢又回到了原點,而且更糟糕的是,魏國公也搭了進來。

    ......

    ——————————

    此時,董成已經瞭解了大概。

    「趙宗球出言不遜在先....」

    「可是...」李風面色一苦。「先動手的是唐家老大唐吟。」

    「趙宗球雖然傷唐雨在先,可那致命一擊卻是黑子所為,怎麼算都摘不清啊!」

    「而且....」李風無語又道。「而且這裡面還有文拓的事,這該如何是好?」

    「別慌!」董成到底比李風要穩當。「總有辦法。」

    「對了,仵作驗屍回來了嗎?」

    「回來了。」李風回話。「據仵作所驗,魏國公並無外傷,也無中毒之相,應該是壽盡而亡。」

    「至於趙宗球,有兩處致命傷,一是胸前重擊,搗碎了骨骼五臟;另是穿心一刀,救無可救。」

    「......」

    董成聽的直咧嘴,這個趙宗球也是夠倒霉的。

    只聞李風又道:「從唐家的證詞和韓嘉彥自己的口述來看,黑子重擊在先,韓嘉彥上前奪刀誤刺在後,確實沒有罪責。」

    「......」董成又沉默了。

    沒有罪責?

    「不!他不能沒有罪責。」

    「韓嘉彥無罪,那就沒法把韓相公拉下水了。」

    在董成看來,此事牽扯太大,已經是不可能瞞下來了,上達天聽已然是定局。

    公事公辦不可能,大事化小更是妄想。唯一的出路就是把水攪渾,把韓琦拉下水,把魏國公也拉下水。

    只有這樣,兩邊的人都入了局,上面的人是各打五十大板,還是各自放過,才有了操作的空間。

    想到這裡,董成咬牙,「就這麼定了!」

    「我這就連夜整理案卷,明日李兄親自跑一趟,直報京師。」

    ......

    ——————————

    董成辦了一件好事,卻也辦了一件壞事。

    好事自然就是,把韓琦和魏國公府拉下水,確實增益不少。

    壞事則是,地位決定了他的眼界,更限制了他的膽量。

    如果他能想的更長遠一些,如果他能知道,觀瀾系的官員已經盡數下放,正經歷著一場震盪,那他就算是拼上小命,也得徇私枉法,把這事瞞下來。

    可是他沒有。

    董成以為他是個小人物,能做的只有這些,卻不知道,如此複雜的一個局,如此多的關係都被一個無賴的死引進了漩渦。

    而更要命的是,唐奕不在!

    ......

    趙曙看到介休奏報,第一反應就是:

    「快!電告姐夫,速速回京!」

    這哪裡是死了趙宗球和魏國公?一個不好,大宋朝的錦繡前程都得為這二人陪葬。

    不想,身旁的李孝光面色一苦,「陛下,恐怕是晚了,這會兒...唐公怕是已經在海上,出了大宋地界了。」

    「哎呀!!」趙曙面色潮紅,有些話卻是不能說,憋的難受。

    「讓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廢話!」

    一想不對,李孝光上哪電告去?

    「傳王咸英進宮,讓他去追,去找,一定要把人追回來!」

    李孝光聞言,心裡還是不服氣,都在海上了,就是派神仙去,也得會飛才行啊!

    要說官家就是官家,他說的話,就算荒唐也得聽,溜溜地出宮去尋王咸英。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22
第981章 撩挑子

    為什麼要讓王咸英去追,李孝光不知道。

    更讓他想不通的是,王咸英連夜乘飛魚快船出京,居然還真就追上了。

    ......

    三個月之後。

    此時距趙宗球橫死介山已經過去將近四個月,大宋西征東羅東的涯洲軍也走了快五個月了。

    不出意外,此時的唐奕應該是已經到達,紅海,穿過蘇伊士運河,就可再臨地中了。

    剛剛過了上元節,開封的年味漸漸退去,隨之而來的平靜卻是顯得有些壓抑難明,彷彿昭示著風暴的來臨。

    沒錯....

    平靜。

    這三個月裡,開封城沉浸在一種近乎病態的平靜之中,除了官家趙曙親自下旨,把介休案一干涉案人等,連同趙宗球與魏國公的遺體移送京師,大宋朝堂,連那些自視中正的言官,都彷彿變成了啞巴。

    沒有一個人願意對此事發出任何聲音,包括牽連其中的汝南王府、魏國公子侄,也包括牽扯其中的文彥博、韓琦。

    唯一還算風浪的,就是官家於年前下旨,提前召回了南尋涯州的賈昌朝、富弼。

    兩位老相公剛到涯州即被召回,卻是看得出,官家這是怕風起之時朝中少了這兩塊定心石。

    ......

    ————————

    天過晌午,桃花塢前人頭攢動。

    李孝光、福康、蕭巧哥、君欣卓、董惜琴,加上文彥博,齊聚桃花塢,望著船行如織的汴河,滿眼期盼。

    終於,一艘槽船靠岸,眾人一起迎了上去。

    從船上下來的賈昌朝和富弼不由意外,為了儘量不讓守舊之臣生出歧義,二人受旨歸京可是沒有官復原職之意,純屬散官接旨。

    且為了不驚動太多的人,二人回京之期卻是沒有提前告知,怎麼還有這麼多人來接船?

    見李孝光也在,顯然是官家受意。看來,這春風回暖的開封城,也並不是那麼平靜啊!

    富弼主動上前,「李大官在此,這是官家有旨召見我二人?」

    「額.....」李孝光有點尷尬,因為這些人就不是來接富弼和賈昌朝的。

    恭敬一禮,「這個,咱家另有要務,倒是沒想到賈、富兩位老相公也是今天入京。」

    得,自做多情了,連富弼這種豁達君子都有點面上掛不住了。

    為解尷尬,不由再問,「那不知大官接的是誰?」

    李孝光道:「回富相的話,接的是王咸英。」

    「哦。」

    富弼再看到場的這些人,立馬就明白了,原來接的是唐子浩。

    這就對了,王咸英可沒那麼大架子,讓唐家女眷都在此等候。

    「子浩與咸英同歸?」

    李孝光點頭,「王咸英之前來過信,說是已經追上了唐公,不過之後就沒了消息。直到昨日方有快船來報,說是今日回京。」

    「出了這麼大的事,只要王咸英追上了唐公,必然是會把唐公帶回來的。」

    「嗯。」富弼點著頭,倒是安心不少。

    唐奕在與不在關係很大,如今朝中還能保持平靜,就是因為唐子浩雖然不在京師,可是威名猶在,誰也不會在他沒有出現之前,做出什麼頭腦發熱的事情。

    其實,富相公也只猜對了一半。

    京中之所以如此平靜,王咸英傳回來的那個訊息起了很大的作用。他追上了,說明唐子浩不定哪天就會出現在開封。

    「那正好。」想到這,富弼看了眼賈昌朝,繼續道。「我二人也陪著你們等一會兒吧。」

    富弼也想第一時間見到唐奕,聽聽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而一旁的賈昌朝,則是靠到文彥博身邊,低聲道:「當下情況如何?可還樂觀?」

    只見文彥博眉頭緊皺,「極不樂觀。」

    「哦?說說!」

    文彥博道:「唐吟、唐風、唐頌、范正平、祁聖澤,還有文拓、韓賈彥,盡數收押大理寺。」

    「晉王也在王府幽禁,而大理寺與宗正寺兩衙也未定案。」

    老賈一聽,「朝臣們就一點反應都沒有?」

    文彥博眉頭皺的更深,「沒有!」

    老賈一挑眉,「這不是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嗎?」

    只聞文彥博苦笑道:「關鍵就在這個沒人站出來。」

    「大家都在等,等官家或者唐子浩先出來說話。」

    「可是案子到了這一步,事實具清,無甚疑點,官家沒辦法一味定案。」

    賈昌朝明白了,這是個死局。

    要是換做平時,朝臣不發聲,那是求之不得。

    想把趙宗球的死控制在命案範圍之內,而不牽扯政治,需要的就是朝臣的沉默,進而快速結案消弭於無形。

    可是這次偏偏不行,因為案犯的來頭太大了。

    不說文彥博、韓琦,還有趙宗麒。單是唐奕那三個兒子,你動一個試試?

    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話是那麼說,也確實是那個理,但真遇到事上,誰也做不到。

    真把唐奕的三個兒子定了罪,信不信他真瘋給你看,於是就卡在這兒了。

    而此時文彥博又道:「事關彥博與韓琦,我二人也不好從中調停走動,以免落下口實。」

    「所以,京中誰都不敢動,誰都在隱忍。」

    「可是,一但有人動了,必是驚天動地!」

    「......」

    賈相爺一陣無語,徹底明白官家把他和富弼叫回來是干什麼的了。

    一句話——擦屁股。

    官家不能動,朝臣不能動,京中唯二兩個有影響力的文彥博和韓琦更不能動,那不就剩下他和富弼了嗎?

    想著想著,老賈心裡這個憋屈喲,這麼些年了,他就專門給唐奕擦屁股了。

    擦了老的,現在又開始擦小的,到了也沒躲過去。

    正想著,又有船靠了過來,眾人為之一振。

    要知道,今天桃花塢不會有任何外人的船靠岸,除了載著王咸英和唐奕的船。

    最著急的是四個女人,船沒停穩,就已經迎了上去。

    如今黑子和唐家三個兒子都在官府前途未卜,她們自然是最著急的。

    ......

    可惜,一直到王咸英下船,四女也沒看見唐奕的影子。

    「大郎呢?」

    「我家夫君呢?」

    剛下船的王咸英被四女問的啞口無言。

    「大郎他...沒回來。」

    「沒回來!?」

    不光四個女人不干了,文彥博也不淡定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京裡是什麼情況?再不回來,他唐家就倒了!」

    文彥博簡直是失望透頂,他絲毫不懷疑,只要唐奕不回京的消息今天傳出去,明天,只需要明天,借題發揮的人就會全都冒出來。

    到時候,就不是唐家幾個小輩有沒有事的問題了,那是唐子浩......

    是他二十年的基業...

    是大宋的未來....

    是他文家都要陪他下地獄。

    急聲道:「曹景休呢?潘國為呢?」

    「不都和唐奕在一起嗎?你們就沒勸勸他!?」

    要知道,唐奕倒了,這些將門也會跟著倒的。

    「勸了。」王咸英也是極為失望。「可是,子浩說,家國命運,盡在旦夕,這個時候,他只能選擇國,而不是家!」

    「他糊塗!」文彥博已然失態。

    「一個東羅馬至於讓他冒這個險嗎?他瘋了!?」

    「我們怎麼辦?他就不想想我們要怎麼幫他平息這個風暴!?」

    王咸英道:「子浩說,實在不行就拖著,等他回來。若是拖不住....」

    「拖不住,就依法拿辦。只要不死人,一切皆可拋棄!」

    「一切皆可拋棄?」文彥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切可拋?這個瘋子想做聖人想魔障了吧!?

    難道,我文彥博跟在他屁股後頭拼了二十年,最後卻落得一個可拋棄,落得一個子孫下獄,身敗名裂的下場?

    文彥博不甘心,唐子浩這次太自私了。

    目光轉冷,「他不救,老夫自己救!」

    掃視全場,「到時,諸位別怪老夫翻臉無情!」

    說著話,絕然轉身,大步離去。

    「文相公,文相公!」

    王咸英還真沒想到,文彥博會惱羞成怒,急聲阻攔。

    「文相急什麼?這裡還有子浩給官家的親筆信,定有良方,文相公稍安勿躁啊!」

    而文彥博並沒有聽進去,他人不回來,寫封信又有什麼用?此時他對唐奕可謂是失望至極。

    略微一頓,「稍安勿躁?老夫就不陪了,你們等著吧....」

    「等著他把大夥兒都送進墳墓,看看能不能稍安勿躁!」

    ......

    ————————————

    看著文彥博絕然離去的背影,眾人都有點失神,倒是賈相爺一臉玩味。

    富弼看了他一眼,「看破不說破,子明又不君子了。」

    老賈無所謂的一攤手,「如此反常,怎還怪起老夫不君子了?」

    見董惜琴,還有唐奕的三個娘子,皆是因唐奕未歸一臉哀戚,老賈又有點不忍心,安慰道:「行啦,還沒到那一步。」

    福康輕輕拭去眼中淚水,「他...他怎麼這麼狠心,那都是他的骨肉啊!」

    老賈又道:「他又沒說不管,只是沒回來,你們急什麼?」

    轉而又問,「范希文那老頭這些天在幹什麼?他怎麼沒來?」

    蕭巧哥接道:「范師老成持重,自然穩得住,近來倒是時常勸慰我等,莫要自亂了陣腳。」

    「老成持重?」賈相爺輕蔑一笑。「我看他是胸有成竹。」

    轉向富弼,半開玩笑,半打趣地道:「怎麼樣?你我二人去會一會那個老東西?」

    「看看他胸中之竹,是歪的還是直的!」

    富弼大笑,「正合吾意!我也想知道,這師徒二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那就走!」賈相爺張羅起來,看了眼王咸英。「真有子浩的信?你要進宮?」

    「真有!」

    「信上寫的什麼?」

    這回王咸英卻是搖頭,「這我就不知道,多半是給官家出的主意。」

    老賈也是隨口一問,在他看來,問王咸英不如去問范仲俺呢。

    「那好吧,你進宮去吧。」

    又看了眼已經走沒文彥博,「讓他去找韓稚圭。」

    「咱們去會會我那不著調的『親家』」

    ......

    ————————————

    眾人分開,且不一一細表,只說王咸英帶著唐奕的信,直奔皇宮。

    趙曙沒有等來姐夫本人,卻只等來一封信,自然失望至極,打開信一看,更特麼失望。

    心說,這還是我親姐夫嗎?玩朕呢啊!?

    那信裡哪有什麼應對的計策!?寥寥幾言,把趙曙看得心都涼了。

    ......

    大宋皇帝陛下親啟:

    奕,輾轉半生,奔波南北,其志如一,只願我皇宋,昌寧萬世,再無劫難。

    然,奕之辛勞有如助帆,縱可斬浪劈波楊帆萬里,卻無定舵之能也!

    宋若豪艦,舵之左右,航之何處,當由陛下掌握定奪矣。

    今先皇崩世已餘數年,奕之輔能,亦當漸退。

    皇宋之盛、乃陛下之盛,皇宋之衰亦是陛下之衰,非奕也。

    今之局勢,縱有傾世之危,然天子者,朝之根本矣,非奕也。

    天下法度,縱有親疏情理之別,然王法者,君王之佐意矣,非奕也。

    奕可輔一時,卻不能輔君一世,是非功過,當陛下擔負矣!

    今,有定邦安世之機,奕在外,怎可棄公從私,半途而廢?

    陛下已非昔日幼主,怎可安於襁褓,不肯自立自強?

    借事言事,望陛下勿怪,早擔君王之重。

    唐奕....

    敬上!

    「.......」

    趙曙心能不涼嗎?

    這封信哪裡是什麼計謀?這特麼就是明著罵他呢!

    說白了,就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別跟沒斷奶似的,大事小事兒都找你姐夫。

    老子保你一時,保不了你一輩子,自己看著辦吧。

    男兒當自強,你行的!

    相信你!

    「你大爺喲!」

    趙曙一時沒忍住,直接就罵出了聲。

    ......

    ——————————

    韓府。

    韓琦這一生得有多坎坷,慶歷慶歷被夏竦和老賈干,好不容易回來了被唐瘋子干。

    現在終於又回來了,特么兒子又犯了事,幾乎是一天安生日子也沒有。

    現在文彥博又來了,韓琦都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找個地縫鑽進去,躲了。

    「稚圭兄啊,拋去往昔嫌隙不談,都這個時候了,你我二人可是不能再鬥下去了,若不連成一氣,怕是要萬劫不復了!」

    「呵呵。」

    韓琦乾笑一聲,心說,萬劫不復我有經驗啊,倒是你文彥博,下去能不能再上來就要兩說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22
第982章 越來越撲朔的局面

    「你我都是明白人,有什麼話直說吧。」韓琦倒也光棍,直接和文彥博挑明了聊。

    「好!」文彥博也沒工夫和他繞彎子。

    「不廢話,盡棄前嫌。如今朝中只有你我同心,方能救出嘉彥和我那家那個不爭氣的混蛋了!」

    「哦?」

    韓琦一怔,幾乎脫口而出,「那唐子浩呢?」

    他之所以穩得住,就是因為這次的事有唐瘋子攪在裡面,他不可能不救自己的兒子吧?

    他只要救,那韓嘉彥就沒什麼大事。

    可是聽文彥博這意思....

    「唐子浩?」文彥博怨氣衝天的猙獰一笑。

    「他是要做聖人的,兒子、家業什麼捨不得!?」

    「聖人?」

    幾十年的官場浮沉,讓韓琦根本不相信這世上還有聖人。

    「你是說,他沒回來?」

    「沒有!」

    「.......」韓琦沉默了。

    良久,「既然寬夫如此坦誠,那老夫也說幾句心裡話吧。」

    「稚圭請講。」

    「寬夫不覺得,事有蹊蹺嗎?」

    「蹊蹺?」文彥博一怔。「如何蹊蹺?」

    「首先,魏國公怎麼會出現在介山,寬夫不知道吧?」

    「琦卻知道!」韓琦眼中放光。「魏國公是去有求於閻子召的。」

    「啊?」

    文彥博大為意外,「他去求閻子召什麼?」

    韓琦苦笑,」魏國公所求,不過就是恢復祖宗名譽。讓他自己也好,子孫後代也罷,能夠扔掉謀逆的罪名。」

    「若是沒有唐奕,依照魏國公的能力,還有西北各方的支持,入京作浪幾乎是十拿九穩。」

    「可是,出了一個近乎無解的唐瘋子,讓他幾十年的謀劃瞬間成了泡影。」

    「他不甘心也好,怨恨也罷,終還是想在有生之年把這件事辦成。」

    「所以,為了廷美一系的名譽,他可以放下一切,甚至是仇恨,還有尊嚴!」

    「.....」

    文彥博甚是驚訝,「你是說....」

    「明知唐子浩無可戰勝,他退而求次,放下身段去求閻子召,希望通過她的關係,讓唐奕幫他達成所願?」

    「正是!」

    「那這可....」

    文彥博一陣語塞,感嘆:人有的時候為了信念,真的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所以說...」韓琦繼續道。「一個有求於唐家的人,怎麼會死在介山之下,怎麼會和趙宗球那個渾人一條心呢?」

    「老夫明白了。」文彥博道。「你是說,魏國公應該真的是壽終正寢,而非傳聞那般,與趙宗球一起被唐家人所害?」

    這回韓琦倒是搖起頭來,「琦也只是猜測,畢竟犬子嘉彥,還有魏國公府上的侍衛,包括當時在場的每一個人,盡數被官家控制了起來,誰也見不著。以至於,誰也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文彥博聞言,「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官家這麼做,也是想把局勢控制在手裡,方便為眾人開罪。」

    「且不說這些,稚圭還有何疑問?」

    「有!」韓琦篤定點頭。「那就是,王咸英到底見沒見過唐子浩?」

    「若王咸英追上了唐子浩,他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利害,更不可能不回京,只帶一封書信。」

    「所以....」

    「琦懷疑,所謂追唐奕回京,包括王咸英所言之書信,都是官家設的一個局。」

    「一個緩兵之計罷了!」

    「......」

    對啊,文彥博心說,我怎麼沒想到呢!

    首先,王咸英追唐奕本身就是不靠譜的事;其次,唐奕不回京,更是扯淡。

    這一去一回,就是三個多月啊,算著日子,涯州軍都已經快到東羅馬了。

    就算三個月前官家往唐奕那送信兒,現在也已經快到了,要是再拖幾個月,說不定唐奕就回來了。

    ......

    ————————————

    「不用多想,咸英肯定是見到子浩了的。」

    此時此刻,觀瀾書院,范仲俺與賈昌朝,還有富弼,也在討論這個問題。

    而對於賈、富二人的猜測,范仲俺卻是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那封寫給官家的信也一定是存在的,且肯定出自子浩之手!」

    「......」

    「......」

    賈相爺和富相公面面相覷。一時無言,他們就更不明白了。

    「那....那子浩為什麼不回來!」

    「因為....」范仲俺頓了頓,略有猶豫,最後還是決定與二人說實話。

    「原因有二。其一,此次所謀之國事,確實比家事更重要!」

    「咱們三人之中,任何一人身處他的位置,都不會回來。」

    「......」賈相爺一陣無語。「一個東羅馬有那麼重要嗎?」

    「不光是東羅馬,還有......」

    范仲淹淡笑,「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什麼原因?」

    范仲淹抬頭,直視二人,沉聲道:「大郎累了,他想....」

    「他想脫身!」

    「什麼!?」

    老賈騰的就站了起來,「他想脫身?什麼脫身?怎麼脫身!?」

    「什、麼、叫、脫、身!?」

    「他想放下江山社稷?跟你這個老不死的一樣,當個吃閒飯的?」

    「怎麼?」范仲俺眼神一眯。「不、行、嗎!?」

    「大郎為了大宋,殫精竭慮二十餘年!從少年到白髮,夠了吧?」

    「你們還想怎樣!?讓他像老夫一樣,油盡燈枯,把最後一點時光都耗在這紛亂朝綱之上嗎!?」

    「可是....」賈昌朝一陣語塞,唐子浩奉獻的確實已經夠多了,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可是,大宋朝已經是習慣了有唐瘋子的大宋朝。連他這個老奸巨猾的小人都覺得,唐奕要是一天不在朝,心裡就一天不踏實。

    如今唐奕要撩挑子,讓老賈怎麼接受得了?

    「范希文!」

    「你要知道,大宋可不是太平盛世了,北邊還有大遼,國內還有一堆蛀蟲,他答應先帝的千秋萬代可還沒有影子!」

    「這個時候你說他累了,不干了,那大宋怎麼辦?他對得起先帝嗎!?」

    「什麼叫他對不起先帝?」范仲俺不干了。

    別看平時他自己數落唐奕沒關係,外人說一個不字,范老爺絕對忍不了。

    眼珠子一瞪,「什麼事都讓子浩一個人幹了,要你們何用!?」

    「你賈子明又對得起先帝嗎?滿朝文武又對得起先帝嗎!?」

    ......

    「好了好了....」富弼明知道這兩個老頭兒見面就掐,只得出來勸架。

    「子浩不是不管不顧的人,他會安排好的,子明急什麼?」

    又轉向范仲俺,「希文之話可是嚴重了啊....」

    「少年到白髮?」

    「我看那小子一點都不顯老,更談不上白髮嘍。」

    伸手不打笑臉人,富弼的話范老爺還是要聽的。

    緩下語氣道:「子浩從十四五歲開始,就為這個朝廷鞍前馬後,他就是想過點自己的日子,別白活這一世。更別後人評說,只剩下豐功偉績,卻沒有一點人味。」

    「過分嗎?」

    「再說了,他想過點簡單的小日子,又沒說徹底什麼都不管了,你們急什麼?」

    「......」

    一聽唐奕不是徹底撒手不管,老賈倒是緩和下來不少,知道錯怪了唐奕。

    說實話,他只是擔心沒有了這個瘋子大宋會走老路。

    可是面對范仲俺,老賈怎肯服軟?

    擰著老臉,斜眼看著范老爺,嘀咕道:「你們師徒,沒一個正經人。」

    「都是怪而生邪,奇葩也!」

    范老爺又不干了,這個賈昌朝,說話怎麼就這麼難聽呢?

    「你說誰奇葩呢!?」

    「哼!」老賈冷哼。「說你!」

    「你不奇葩嗎?有兒子不認,扔到涯州,不讓回京。」

    「那是他自己找的!」

    范老爺這個氣啊,尤其是提到范純禮那個逆子,居然真把賈家的閨女娶回了家。

    「他不娶秀秀,老夫能不讓他回京?」

    「秀秀怎麼了?」老賈寸步不讓。「秀秀配不上你家純禮了?」

    范老爺回嗆,「秀秀自然是兒媳,可他有個不怎麼樣的爹,那就另說了!」

    「嘿!」老賈忍不了了,要不是打不動,非和范老爺掐一架不可。

    「我就....」

    富弼在一邊頭疼的很,怎麼說著說著又吵起來了?

    「行啦行啦.....」

    「說子浩的事,你們兩個為老不尊的,怎麼又扯到純禮那去了。」

    趕緊轉移話題,「說正事。」

    「子浩要脫身,官家知道嗎?」

    范老爺果然被富弼帶了回來,「不知道。」

    「不過,應該有所察覺了。畢竟他不回京,又送上書信,想藉機出朝的心思已然明了了。」

    「嗯,確實。」賈相爺也是收回心思,順著二人的話頭沉吟起來。

    「如此說來,如今開封之局必不難解。」

    「只要子浩有放權出朝之心,無論是誰,都不會再為難那幾個小輩的。」

    富弼聞言,卻是一點沒有安心之色,「難說!」

    「哦?」

    只聞富弼道:「子浩想脫身,官家肯讓他脫身嗎?」

    「文彥博、觀瀾那些官員,包括將門,希望他脫身嗎?」

    「將門好說。」范仲淹凝眉道。「不出意外,很快大宋就沒有將門了。」

    「曹潘幾家和子浩是一心的,子浩退,他們不會不跟著。」

    「至於觀瀾系的官員....」

    「文彥博不好說,不過...」不由露出自傲之色。「老夫的學生,老夫瞭解,他們是不會為了自己的仕途,硬拉上子浩不放的。」

    「到是官家....」

    范仲俺憂慮之色漸起,「還真不一定捨得子浩出朝。」

    老賈一振,「那這麼說?官家會想辦法阻止?」

    「又能如何阻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23
第983章 賜姓

    賈昌朝問的沒錯,官家到底要如何阻止唐奕出朝。

    換句話說,他要怎麼才能留住唐奕這個輔政之臣?

    不得不說,輔政輔到唐奕這個地步,也就是在大宋朝,也就是他唐子浩,換做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出現這般荒唐的事情。

    說白了,哪一個少年皇帝不想把拐棍扔掉,自己主掌大權?

    唯有大宋這麼溫和的時代,亦唯有唐奕這般無私無畏的驚世之才,當然,再加上趙曙溫潤、閒淡的性格,才能讓他捨不得唐奕走。

    可是,怎麼留住唐奕自然是個問題,而且是一個難解的問題。

    介山之案是一個死局,正如前面所說,即無法偏袒了事,也沒法速戰速決。

    而且,到了趙曙這裡,拖著也不行了。真拖到唐奕把外事都解決了回京,那不就正好讓他借這個機會脫身了?

    所以,如果趙曙想留住唐奕,不但要速戰速決,而且還不能讓唐家的人受一點委屈。更要在唐奕回來之前,找到一個足夠讓他留下來的理由,讓他自己想走都走不了。

    「......」

    不得不說,擺在咱們正太小皇帝面前的任務,很是艱巨啊!

    ......

    ——————————

    事到如今,不管是已經連成一氣的文彥博和韓琦也好,還是范仲淹、富弼和老賈也罷,都默契地選擇按兵不動。

    無論是料定官家要繼續拖延的文韓二人,還是猜不透官家要怎麼把唐奕留下的范富賈三人,都只能等著,等著官家趙曙的下一步棋。

    而趙曙這一步棋也確實不好走,用力過猛,會擾亂朝局;用力太輕,又不一定留得住唐奕。

    更何況,一直在唐奕羽翼下受盡庇護的小正太趙曙,到底能不能應對得了這樣的局面,都讓人懷疑。

    只不過,大夥都忽略了一點,可愛正太那只是表象,趙曙還有另外一個人設不為人知,那就是:

    他是唐奕一手教出來的啊!

    若論起腹黑和奇招來,在大宋朝,第一是唐奕,第二就是他趙曙,第三......

    第三才是唐雨那個小丫頭片子。

    況且,唐奕那封信徹底激了趙曙一道。

    他知道姐夫這是在激他,激他出手。

    因為貿然出手就會犯錯,事情就會朝無可挽回的地步發展,到時候,誰就算想留,都留不住唐子浩了。

    但是,正因為這一激,趙曙還偏要做給姐夫看看。

    沒你,咱一樣能把事兒辦得漂亮!

    ......

    ————————

    第二日早朝,料想趙曙會有所動作的眾人果然如願。

    只不過,小皇帝一出手,大夥兒就都傻眼了。

    什麼鬼!?

    這特麼是什麼鬼!?

    不按常理出牌啊!?

    大殿之上,趙曙一反常態,主動提起介山一案,並明旨宗正寺與大理寺,同刑部,三衙會審,查辦此案。

    更是敦促經辦之人,國法為重,公事公辦,不錯判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罪人。

    「......」

    不單是文彥博、賈昌朝他們懵了,連鉚著勁準備搞點事情的文官們也傻了。

    小皇帝這一下,讓大夥有如重拳打在棉絮之上,有勁使不出,別提多難受了。

    誰能想到,趙曙竟會絲耗沒有偏袒之意,要......要要要,要公事公辦呢!?

    正當眾人不解,迷茫之際,誰也沒想到,更離譜的還在後面。

    半個月之後,拖了四個多月的介山案......只用半個月就即將審結了。

    讓人徹底無語的是,經三衙會審,案情徹底查明:

    韓嘉彥所刺一刀,乃是黑子重擊趙宗球至死撞飛之後的誤刺。且韓嘉彥實為奪刀勸架,並無行兇之惡。不但無罪,反而有奮不顧己之功,當賞!

    魏國公,經介山仵作初驗,刑部復驗,乃勞碌壽盡而亡,與本案並無直接關係。

    文拓,雖夥同眾人行兇,然也是在盛怒之下的拳腳之錯,不曾持械,亦不能對趙宗球之死構成直接責任。且念在多次勸阻趙宗球惡語無果之下方有反擊,事出有因,特判無罪。

    趙宗麒,雖無至死之責,然卻屬從犯無疑。念其皇族親王身份,不可與常罪罰之,遂交與皇室大宗正寺,另案處罰。

    祁聖澤、范正平,亦屬從犯,也無至死之責。然范正平念及其范公之孫,乃功臣之後,祁聖澤亦屬英雄遺孤,處以杖四十之刑,以儆傚尤。

    ......

    ......

    什麼鬼?

    這到底是什麼鬼?

    韓嘉彥、文拓無罪,魏國公與本案無關......

    趙宗麒移送宗正寺?特麼宗正寺管事的,不是他叔叔就是伯伯,最次也是一個姓的遠房親戚。這算什麼處罰?頂多就是禁足悔過就完事了。

    祁聖澤、范正平,更特麼離譜,四十大板?

    就這兩人的身份擺在那兒,刑部行刑的差役要是敢打破一點皮兒,都得嚇的一宿一宿睡不著覺,更算不上什麼處罰了。

    這算什麼公事公辦,王法為先?

    可是細想之下,這裡面的文章可就大了去了。

    該放的放,該偏袒的偏袒,唯獨......

    唯獨唐家的三個,還有黑子,公事公辦,王法為先了。

    你說這是官家的迂迴之策,先把別人摘出去,再慢慢撈唐家的人?

    不對!

    摘誰也不應該把韓嘉彥摘出去,他沒了事,韓琦還會和唐奕站在一條船上嗎?

    況且,文拓都能用一堆聽著就牙疼的理由放了,那為什麼不順手把唐吟、唐風、唐頌也用這個理由摘出來呢?

    那是怎麼回事?

    官家把別人放的放,定罪的定罪,唯獨唐家的人沒定罪,這是用的緩兵之計?想藉機穩一穩朝臣,等唐奕回來?

    可是賈昌朝知道,絕對不是啊,趙曙不想拖,這也絕不是緩兵之計。

    賈相爺心說,行!皇帝這人不大,心思連他都猜不透了。

    怔怔地看著富弼,「官家不會是....」

    「不會是因愛生恨吧?」

    對此,富弼只能回以苦笑。

    這回,他也讓趙曙給弄懵了。

    ......

    ——————————

    接下來幾日,朝中可為是亂做了一團,誰也不明白官家到底是什麼意思。

    猜什麼的都有,甚至有人認為,少主成年,是想藉機收回權利,把唐子浩徹底清除。

    而緊接著發生的一件大事,倒是暫緩了因介山案帶來的影響。

    地中海戰報:涯州軍已於近日在巴爾幹半島登陸,大宋火神炮無往不利,預計半月之後與十字軍、西薩克斯聯軍匯合,兩月之內兵臨君士坦丁堡城下。

    這封捷報,一下子讓很多人緊張起來。

    唐子浩在歐洲大顯神威,對於那些希望他倒霉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威懾。

    此時此刻,揣測官家聖意,到底是拖延,還是真的要打倒唐奕,更成了朝臣的要務。

    每天每日,甚至是每時每刻,都恨不得從趙曙的隻言片語之中,揣測出點什麼。

    然而,這樣的日子並沒有過太久,刑部、大理寺、大宗正寺對介山案——定案了!!

    這日早朝,大宗正趙允弼親自宣讀結案陳詞。

    「介山案,趙宗球雖惡語在先,卻是唐吟率先動手行兇,是為主犯!」

    「唐風、唐頌雖是從犯,然身為兄弟親族不知勸阻,亦縱容幫協,罪加一等,當以主犯論罪。」

    「黑子毆擊趙宗球胸口,至其喪命,當以主犯論罪。」

    「是以,本案之中,唐吟、唐風、唐頌、黑子,冒犯皇族,毆人性命,罪無可恕,皆應以主犯論罪,從重從嚴,以正....」

    「王法!」

    「亦因趙宗世乃已故汝南王之子,趙氏子孫,此事關乎國法,亦關乎皇室威儀,當論罪何刑,交陛下定奪。」

    「還望陛下匡扶社稷,斧正朝綱,踐行王法,免於行私,從嚴從重,還天下百姓一個清明法度!!」

    哦操!

    哦操操!

    哦操操操操啊!

    四個人一個沒免,連十幾歲的孩子都要從嚴從重?

    怎麼從嚴從重啊?特麼殺人償命唄!

    趙宗球那個無賴,居然讓四個人給他陪葬?

    現在不光是賈昌朝、富弼臉色傻白,本來已經事不關己的文彥博、韓琦目瞪口呆,連那些看不上唐家的文官都有點瘆得慌。

    沒錯!不光是瘆得慌,甚至有人開始腿肚子轉筋,這要是官家真把唐奕三個兒子都咔嚓了,那......那......

    唐瘋子還不徹底瘋了?

    他能把這一殿的人都咔嚓了。

    此時此刻,有一部分人已經開始後悔了,甚至生出勸一勸官家,放唐家一馬的心思,畢竟那可是唐瘋子。

    當然,有害怕的,自然也有膽大的,從趙曙的此番做為看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很明了了,也不用猜了,官家就是想把唐子浩弄下去,定罪就是信號。至於為什麼沒有馬上定刑,則是不想此事這麼快結束。

    因為殺了小的,正主可還安然無事呢,官家得給大夥兒留出時間,給討伐唐子浩留出時間。

    有些人,甚至已經在為聲討唐奕的奏摺打腹稿了。

    ......

    ————————

    政治就是這樣,永遠不缺少揣測迎合之輩,更不缺投機取巧之徒。

    沒人對趙曙不當殿定罪感到意外,只等下朝回去好好羅列一番唐子浩的罪狀。

    可是,離下朝還遠著呢。

    這麼大的介山案塵埃落定,只差見血,趙曙為了「彰顯」帝王之威,明君之尊,要求殿審主犯,朝臣們自然也不會不給機會。

    本來還想站出來為唐奕說話的賈昌朝等人,卻是無意間與趙曙對視。

    更為意外的是,正太皇帝單眼一眨,給老賈遞了個曖昧的眼神。

    老賈更懵了,啥意思了?這一切都是假的?

    說心裡話,他是不太相信趙曙是落井下石、卸磨殺驢的官家。

    那...

    特麼這到底是哪一出啊!?

    強忍著沒說話,心中安慰自己,但願這個殿審有什麼反轉吧!

    ......

    ————————

    有什麼反轉?

    就什麼反轉都沒有。

    趙曙好像真的就是走個過場裝裝樣子,連唐吟、唐風、唐頌都沒召見,只叫了黑子一人上殿。

    裝模做樣地問了問案情,甚至還發了個善心,賜了個姓給黑子。

    對!

    沒錯!

    黑子都快被他咔嚓了,他居然還想著給黑子賜了個姓。

    ......

    「黑子....」趙曙一邊看著卷宗一邊沉吟。「這案捲上只寫「黑子」二字,為何無姓?」

    下首的百官也被官家這一問勾起了好奇心,齊齊看向大殿正中,枷鎖拷得結實的黑子。

    唯獨黑子自己有點納悶,說白了,大殿之上那是官家,大宋的皇帝,可私底下......

    趙曙沒少往外面跑,別說跟唐家的那幾個小祖宗關係有多親密,就算他這個外人,趙曙也是尊稱一聲「黑子大哥」。

    這孩子黑子也算是看著長大的,拋去皇帝的身份不說,仁義得很,打死他都不信,趙曙會定他們幾人的死罪。

    更何況,他為什麼無姓,趙曙是知道的啊!

    很早以前,這孩子就問過,黑子也回過他,怎麼在殿上又問起來了?

    「黑子!」

    下面黑子在迷茫,趙曙立馬顯得很是不耐煩,「朕在問你的話,為何不答?」

    得,黑子心說,你要聽,那我就再給你講一遍唄。

    「回稟陛下,罪民自幼無父無母,是家師從死人堆裡撿回來撫養長大的,姓什麼便是無從得知了。」

    「嗯。」趙曙點著頭。「既然是師父撫養,那為何不隨師門姓氏?」

    「回陛下,原本罪民也是這樣認為,可是家師有訓,男兒丈夫頂天立地,怎可忘祖從恩?」

    「家師希望罪民有一天會尋得本家,回歸家姓,所以只賜乳名黑子。姓甚叫誰,卻是留做尋根之後,再行由祖宗賜下。」

    「只可惜,時至今日亦無處尋根。」

    「唉....」只聽趙曙哀然一嘆。「也是個可憐之人啊!」

    面露惻隱之情,「黑子....」

    「罪民在!」

    「你犯下殺人之錯,罪無可恕。」

    「俗話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朕即使心生不忍,亦不能縱容。你可明白?」

    「罪臣明白。」

    「不過,念你護主心切,且二十年間為大宋屢立功勛,朕也不是賞罰不分的昏君,所以...」

    「朕賜你一姓,不算辱沒你家祖宗吧?」

    黑子一怔,忍不住抬頭,心說,好端端的賜什麼姓啊?

    可是這裡是朝堂大殿,趙曙發話了,他不答應也得答應,只得道:「不算辱沒,謝陛下恩賜!」

    「嗯。」趙曙點頭,真的思考起來要給黑子賜姓。

    「這樣吧...」略一沉吟,便有了計較。「你追隨唐子浩多年,鞍前馬後,不是主僕亦算是半個唐家人了。」

    「朕就賜你姓唐,行刑之後,由唐家為你收拾,入唐家祖墳,九泉之下,也不算無名野鬼了。」

    「啊?姓唐?」

    黑子心說,這也行?不過,還不錯,姓唐,以後和大郎真的就成一家人了。

    ......

    「姓唐!?」賈相爺腦袋疼。

    姓唐?

    特麼這個姓「唐」到底又有何深意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23
第984章 皇帝

    事實證明,唐奕是對的。

    在漢人的政治環境之中,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國情如何大好,黨同伐異,在不徹底改變漢人的觀念之前,是不可能消亡的。

    大宋自六年前先帝駕崩那天開始,看似春風和睦,上下一心。朝堂之上,只有興宋的黨,沒有拖後腿的臣,彷彿貫穿華夏曆史幾千年的明爭暗鬥真的被這個時代所淹沒。

    然而,或許「生於安樂」並非危言聳聽;或許,大宋的士人真的被慣壞了,這邊趙曙剛剛露出一絲倒唐罪唐之意,那邊一些有恃無恐的文官們就已經忘了......

    忘了大宋這二十年奮進是從何而來的;忘了他們想要打倒的唐子浩,正為了大宋,在巴爾幹半島與遼人,與塞爾柱人爭分奪秒;忘了唐瘋子是大宋的脊樑!

    趨炎附勢,揣測聖意,再一次成了開封城中的一股邪風。

    半個月,距離官家為介休案定性只過了半個月的時間,擺在趙曙案前彈劾唐奕的奏摺,就可以用「箱」來計算了。

    羅列唐家罪狀的摺子,更是把唐奕這二十多年為大宋做下的每一件事都徹底否定,且有理有據,言之鑿鑿。

    對此,賈昌朝、富弼並無意外,這不正是士人們所擅長的嗎?

    聖人之學、千年儒道,不也早就成了這朝堂上舞權弄謀的幌子了嗎?

    況且,當下是大宋,是開朝百年不曾殺過一個士人的文人天下,這更讓一些人有恃無恐,更讓一些人無所顧忌。

    ......

    看著那些罪狀,賈昌朝想笑,更想哭。

    笑那些無恥之人的荒謬,為了罪加唐奕,幾乎無所不用及極,甚至連「莫須有」之言也敢往摺子上寫。

    哭,則是賈相爺發現,原來他不是最卑鄙的那個。最起碼他賈昌朝還有底限,他卑鄙的磊落。

    而這些人,簡直就是大宋朝慣出的一群白眼狼,聖人教出來的一群禽獸。

    「恨!!」

    「老夫恨啊!」

    賈相爺氣的聲有顫抖,渾身發青,無處撒氣,只得把怒火都撒到了富弼身上。

    衝著富相公一頓吼叫:「老夫恨不是唐子浩!!」

    對面的富弼一陣無語,他還從來沒見賈相爺這麼失態過,心說,你衝我吼有什麼用?

    不過,也知老賈心裡堵得慌,順著他的話反問:「為何?」

    老賈眼睛一瞪,「老夫若是唐子浩,瘋勁上來,把這些人面獸心的東西全都下獄問斬,一個不留!」

    「哈哈哈....」富弼被他老糊塗的瘋話逗樂了。

    「那你可說錯了。」調笑道。「若是子浩上來瘋勁,可是不會下獄問斬這般斯文。

    「他會...當殿殺人的!」

    老賈一聽,「殺了也不冤枉!」

    「是啊.....」沒想到富弼居然悠然長嘆,附和起來。「殺了也不冤枉!」

    倒是把賈昌朝弄的一愣,由此看來,富弼這個老好人也不是沒脾氣啊。

    「等著吧....」

    老實人動了怒,連賈昌朝都有點心慌,反倒勸起富弼來。

    「當下唯有一個拖延可為,等子浩平定了東羅馬,班師回朝,確實要整頓一番,改一改風氣了。」

    「不能等!」富弼堅定搖頭。「官家態度未明,容易拖出事來。」

    富弼出奇的果決,「要反擊!」

    「反...反擊?」賈相爺更為意外,富彥國這是?

    「子明兄啊!」

    只見富弼起身來到近前,語重心長道:「隱而不發非是良策。」

    「得讓那些文官看看,讓官家看看,大宋朝還是有一片赤城、能言敢諫的君子為子浩說話的!」

    「.....」

    老賈一陣沉默,富弼這回倒是有些激進了。

    說白了,如今他和富弼不站出來,那些人鬧的再歡也不過就是獨角戲,自己熱鬧自己罷了。

    可是,一但有人真的站出來幫腔唐奕,和那些人對上,那不就等於鬥爭升級嗎?朝堂之上,將是更為慘烈的一場搏殺。

    在官家如此處置的情形之下,是好事嗎?老賈有點害怕。

    不過最後,他還是同意了富弼的想法。

    因為,他們這些老傢伙站出來,官家不管是何打算,總要掂量掂量,對拖到唐奕回朝,多少有些好處。

    ......

    ————————

    從這一刻開始,大宋朝堂再次變了顏色。

    而更讓人意向不到的是,富弼所說的反擊,可不是溫柔的辯解,那是真正的反擊。

    短短數天,朝堂上所有,沒錯,是所有。

    所有上書彈劾唐子浩的文官,皆被告發。

    富彥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誰對唐奕下手,「保唐派」就朝誰動刀子。

    說白了,同朝為官,除非你像包拯那樣,一點毛病也挑不出來,否則誰屁股後頭都不乾淨。

    連歐陽修那種老實巴交的人,都曾被人用與兒媳有染這種扒灰的荒唐事弄的灰頭土臉,別人又哪裡好得了?

    頃刻之間,嘉佑二年的那些國之大材,在富相公的指揮之下,全都變成了「長舌婦」。

    別管人在不在京城,一律埋頭苦思,變著法的寫彈劾的摺子。一時之間,朝堂之上烏煙瘴氣,邪風四起。

    若是唐奕在,一定會驚的下巴都掉下來。

    這,這不就是自己極力想要避免的,慶歷黨外的翻版,熙寧黨爭的預演嗎!?

    誰又能想到,氣急的賈相爺和富相公會在這個時空的大宋,再興黨爭之亂呢?

    更為不堪的是,整整一個月,正太皇帝趙曙也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有意看戲,居然安然不理,既不管那些對唐奕的誣陷,也不管保唐派對文官們的彈劾......

    就這麼任由兩方把朝堂弄的烏煙瘴氣,政局動盪。

    ......

    又過了半個月,連賈昌朝都有點沉不住氣了,再這麼鬧下去,或許唐奕保得住,或許可以拖到唐奕回京。

    可是,到時朝廷也完了。

    要知道,短短的一個半月,兩邊相互攻伐之下,已經有十數名文官不堪受辱,主動請求外放了。

    更離譜的是,有一個彈劾唐奕的官員真的被翻出了罪狀,自知無可脫罪,又恐於流外海外,於家中自裁了。

    再這麼打下去,就真成死仇了。等唐奕回來,守著一個爛攤子又有何用?

    而彈劾唐奕那一方,其實比賈相爺更怕。

    要知道,多拖一天,就對他們越不利。

    真拖到唐奕回朝,那特麼誰也落不得好果子吃。

    於是,唐黨止戈歇兵,防止矛盾進一步擴大。

    而舊黨則是從反擊唐黨,彈劾唐奕,轉向趙曙施加壓力。要求速速為介山案一干人等定刑正法,並對唐奕做出處置。

    ...

    而當了兩個月鵪鶉的趙曙,也終於要動手了。

    ......

    ————————

    四月十五例行大朝。

    只不過,文武百官在漏院守到日上三竿,也不見內侍來傳朝。

    皆是迷惑之時,卻見漏院之外,遲遲的來了一輛馬車,眾人一看,心知能停在漏院門前的,那肯定是來上朝的。

    可是左右看看,也沒見缺誰,都到齊了啊?

    誰啊?這麼晚才來?

    待車簾一掀,我的親娘喲,這兩位怎麼來了!?

    范仲淹,王德用。

    要知道,這兩尊神上一次同朝,已是十年前的事。算起來,自范公歸隱,已經有四年未上過朝。

    王德用更是自六年前那一晚開始,至今已有六年沒出過回山了。

    今日若是不見,大夥兒都快忘了還有這尊老神仙了。

    ......

    ————————

    這兩位一下車,滿朝文武不自覺的就迎了出去。

    不管是唐黨,還是舊黨,這朝堂之上,除了富弼、賈昌朝能算是平輩,其餘的,不但差著名望,更差著輩份呢。

    「范公,王公,您二位怎麼來了?」

    范仲淹與王德用神態還算和善,笑答,「陛下召見,卻是不得不來啊!」

    「......」

    「......」

    陛下召見?眾人一滯,心說,看來今日是要出大事啊。

    正琢磨著,范仲俺又說話了,「諸位少陪,老夫先去面見陛下,呆會再與諸位相聚。」

    說著話,與王德用一起,由迎出來的黃門內侍攙扶著,穿過漏院,向內宮行去。

    大夥一聽,得,肯定是要出大事,而且,這一時半會是不會傳朝了。

    舊黨諸臣更是心都涼了半節,能有什麼大事?無非就是介休案和唐子浩的事。

    這個節骨眼上把這兩尊神搬出來,怎麼感覺要不妙呢?

    心中無不生起一絲忐忑,暗道,官家不會是迫於唐黨之威,要反悔吧?

    ......

    ——————————

    福寧殿中。

    范仲淹與王德用還沒到殿前,趙曙已經迎了出去。

    「范公、王公親來,朕深感愧疚。」

    范仲淹急忙回禮,「陛下不必多禮,不知道今日召見,有何要務?」

    其實心裡明知是何事,可畢竟是皇帝,該客氣還是要客氣的。

    趙曙一邊把二老請入福寧殿,又親自吩咐賜坐,一邊道:

    「算著日子,此時涯洲軍應該已經打到君士坦丁保城下了,大遼那邊也應該再無變局,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范仲淹與王德用對視一眼,都有點意外。

    說實話,官家要拖到涯州軍打到君士坦丁堡,這一點他們是知道的,甚至唐奕不回京,等的也是這一刻。

    但是,做個了結??

    二人實在想不出,鬧到今天這個地步,要如何了結?

    富弼反常的掀起黨爭之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事到如今,局面能不失控,堅持到唐奕回朝已經是萬幸,更別說了結了。

    「難道......陛下已有應對之策?」

    「嗯。」趙曙誠然點頭。「不瞞二老,確有了結之法。」

    「今日召二老上朝,也是想讓二位為朕做一個見證。」

    「那,陛下要如何了結呢?」

    范仲淹實在好奇,也別等見證了,先問個明白。

    ......

    ————————

    半個時辰之後,遲遲未開的早朝,終於有內侍到漏院傳朝。

    眾人皆是鬆了一口氣,再等下去都晌午了。

    進到大慶殿,發現范仲淹與王德用已經先一步列班了。

    只不過,這兩尊神的表情......

    什麼鬼?

    為何看向眾人的眼神之中,全都是調戲呢?就如同看一群傻子一般。

    別說是舊黨,就連保唐派對上這眼神都有幾分心虛。

    老賈差點要罵娘,實在不知道這兩老一小,三個人玩的到底是什麼套路。

    大朝開始,百官下拜,行君臣之禮。

    小皇帝趙曙也不磨嘰,「今日大朝,只議兩件事。」

    「其一,大宋雄師橫掃東羅馬帝國已成定局,塞爾柱無意染指歐洲,遼人又只圖眼前之利。不出意外,東羅馬疆域盡歸大宋只是時間問題,一統歐洲指日可待。」

    下首群臣一聽,別管心裡裝著什麼鬼,無不齊齊再拜。

    「吾皇聖明,天下歸心。」

    ......

    百官拜完,趙曙又道:「吉祥話留在日後慶功之時也不晚,當下之務,乃是未雨綢繆,先行一步。」

    「趁著現在,提前把佔下東羅馬之後的軍政兩務安排好,以免臨時慌了手腳。」

    「諸卿以為,可有必要?」

    文武百官再拜:「謹遵聖命!」

    佔了地方,提前想好怎麼管,怎麼治理,這也是無可厚非,百官自然沒有意見。

    況且,誰關心什麼東羅馬啊,大夥兒關心的是第二件事。

    於是乎,奉承的奉承,敷衍的敷衍,趙曙命樞密院聯合兵部,就東羅馬疆域的駐防、兵事拿出一套預案。

    又命三司、戶部、吏部,對東羅馬的民生、吏制,戶籍統計,提前做好準備。

    這大朝會的第一件事,就算說完了。

    滿朝上下,全票通過,無一人有異議。

    「這其二嘛....」

    趙曙終是開了頭,百官一振,耳朵都堅了起來,眼睛直冒光,來了!

    確實來了,這第二件事,自然就是介山案最後留的那個尾巴了。

    「汝南王府世子,趙宗球,慘死介休一案,已逾半年多了。」

    「因涉案之人乃先帝託付之輔臣唐子浩的家人,朕多有猶豫,至今未結,確是愧對天下百姓維護王法之心了。」

    只是一個開頭,唐黨諸人就感覺有點不太對呢?

    舊黨那邊也是有點懵,下意識看向范仲淹和王德用,幾個意思啊?

    這兩尊神都來了,怎麼官家說話,卻是一點要放過的意思都沒有呢?

    可是話說回來,范王二人還是那副看傻子的表情,到底是什麼鬼?

    只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趙曙這般說辭幾乎就是給這場倒唐風波定了性,改無可改,還怕他做甚?

    難道唐子浩真要完了?連范公和王公都救不了他的?

    接下來,趙曙的話更是印證了大夥兒的猜測。

    「這段時間,朝政清明,群臣正義,接連有主官、忠士例數唐奕二十年之罪行。」

    「不得不說....」趙曙擺出一副痛心疾首之態,演技暴表。

    「朕當,罪己自罰,以謝天下啊!」

    「......」

    「......」

    舊黨已然陷入狂喜,而唐黨那邊卻是徹底涼了。

    完了,官家這是,這是要動真格的啊!

    「陛下!」賈相爺站不住了,必須出頭,再不出來,就萬事皆休嘍。

    「賈愛卿,且聽朕說完。」

    哪成想,趙曙還來了脾氣了,根本不給賈昌朝張嘴的機會。

    「朕這個人,偏聽偏信,被唐奕矇蔽多年,倒是不知,所謂的大宋英雄、萬世功勛,竟有如此多的齷齪,又如此不得臣心!」

    「......」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23
第985章 影帝

    老賈雙目沖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帝是多麼仁義的仁君聖主,他的兒子又怎會是這般不分是非,利慾熏心!?「

    「陛下!不可啊!!唐子浩一心為國,殫精竭慮,陛下怎能為一己之私,顛倒是非啊?」

    「陛下,不可啊....」

    唐黨諸位隨著賈相爺齊齊拜倒,聲淚俱下。

    「不可啊!唐子浩乃大唐良臣、輔國重器,不可斷然廢之啊!」

    「夠了!!」趙曙已經完全入戲,大怒離坐。

    「這天下是朕的天下,還是他唐子浩的天下!?」

    「你們!!是朕的臣子,還是他唐子浩的臣子!?」

    舊黨那邊無不幸災樂禍,戲謔旁觀。

    心說,這幫人瘋了呀,這個時候還說這種話,那不就是閒唐奕死的慢,閒自己不能和他一塊死嗎?

    果不其然,「盛怒之下」的趙曙已經懶得和唐黨的人費話了。

    「唐吟、唐風、唐頌、唐黑子,四人毆殺人命罪無可恕,理當問斬。」

    「唐子浩,專權弄國,屢犯天威,待歐洲事平,亦當押解回朝,交由大理寺徹查。」

    「就這麼定了,誰再為他求情,誰與之同罪論處!」

    「......」

    賈昌朝只覺天旋地轉,一陣恍惚,唐奕在前線殺敵報國,可是他為之搏命的大宋卻要置其死地,這是什麼世道?

    舊黨諸臣聽到官家以下誅殺聖命,欣喜的同時,倒是生出一種感嘆:

    唐子浩......有什麼用?拼來拼去,卻是把自己搭進去了。

    到頭來,忠義還是敵不過猜忌,功績亦倒在權字之下。

    朝堂...君臣...

    果然不是情理所能洞悉的啊!

    ......

    ——————————

    大慶殿內,人心各異。

    有忠義赤誠者,其心慼慼;有鑽營弄權者,其志滿滿。

    然而,當所有人都以為就這麼結束了的時候,哪裡想得到....

    趙曙還沒演完呢,還沒演夠呢。

    一副餘怒未消之態,「正好,事逢大朝,百官皆在,朕要你們做一個見證,今日,就斬了唐家那幾個禍害!」

    舊黨心說,不用這麼急吧?晚兩天也不妨嘛......

    可是內心深處,卻巴不得越快越好,遲則生變。

    「來人!」趙曙天威無雙,不容有疑。

    「擺駕宗廟,朕要告罪祖宗。」

    大夥兒一怔,殺個人你還告什麼祖宗?

    不過,轉念一想也對,唐子浩畢竟是先帝遺命的輔臣,殺他的人,定他的罪,自然要與先帝說一聲嘛。

    不容再想,既然官家說了,要讓百官做一個見證,那所有人都跟著官家一起,浩浩蕩蕩的直奔明堂。

    ......

    一路上,賈昌朝狀若行尸,做夢他也沒想到,趙曙會這般雷霆手段,毫無預兆的就下手了,特麼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給他。

    唐黨這邊也都和老賈差不多,一個個呆若木雞,亂了方寸。

    唯獨富弼,雖然也是心直往下沉,可是卻保留了一絲清明。

    見賈相爺已經被打垮了,上前小聲安慰:「子明,且不要慌亂,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

    「嗯?」

    賈相爺一怔,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般,急聲道:「哪裡不簡單?」

    富弼也是一臉疑惑,「就算官家要對子浩下手,也不應該是這個時候吧?」

    老賈又是一顫,彷彿抓住了什麼,卻又心神不寧,實在想不出個一二三四。

    富弼又道:「別忘了,子浩身處歐洲,手中兵權在握。」

    「對啊!!」

    賈昌朝恍然大悟,現在十字軍、埃及軍、馬木留克、涯州軍,這些加在一塊那可是數十萬啊,比大宋國內的禁軍都強。趙曙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動唐奕?這不是逼著他反嗎?

    「呵呵。」

    一聲乾笑突兀的在二人身側響起,老賈回頭一看,正是范仲淹那老貨。

    「笑!!你還笑得出來!?」

    范仲淹還是看傻子似的看著老賈,蹦出一句,「彥國是明白人。」

    說完,完全不理百爪撓心的賈相爺,跟王德用一起,偷著樂去了。

    賈昌朝啊,難受的要死,看著范老爺的背影那叫一個糾結。

    你說這裡面有什麼貓膩吧?還確實如富弼所言,太不合理了。

    可你說官家不是想把唐奕怎麼樣吧?特麼小皇帝又把炮放出去了,金口玉言,當殿發願,他還能反轉不成?

    ......

    舊黨其實也是這個想法,聰明人還是有的,也有人覺得這個時候處置唐奕不合時宜。

    但是同樣的,官家金口一開,他還能反悔不成?只能猜測,官家必有後招,奪了唐子浩的兵權。

    他們哪裡想得到,不是官家自己反悔,而是......

    ————————

    百官於宗廟之前站定,只等小皇帝出宗祠告罪先帝,然後下旨咔嚓了唐家那四個,這事就要落實了。

    可是,沒想到的是,趙曙也站在宗廟門前,根本沒有進去的意思,而是命人於宗廟後殿的夾層密室裡抬出一塊石碑來。

    這可把百官驚的夠嗆。

    年年來宗廟祭拜,卻是誰也不知道,宗廟裡竟然還有一個密室;更不知道,密室裡會放著一塊,金布遮蓋的石碑。

    一個個怔怔的著著趙曙,不知道這又唱的是哪一出。

    只見正太皇帝趙曙,長身而立,神情肅穆,哪裡還有往日溫和良善之色?

    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在了宗廟之前:

    「趙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孫趙曙,拜罪堂前!」

    得,一張嘴,又把百官嚇夠嗆。

    還以為小皇帝就是拜一拜先帝,哪想得到,他是把祖宗十八代都捲進來了。

    那邊趙曙又說話了:

    「今有,先皇顧命輔臣唐奕,專行朝綱數年,雖有開疆拓土,保皇安民之功,卻也有瘋言無度,屢犯皇威之罪。唐家後輩更是跋扈妄為,毆殺人命!」

    「曙念其功績,卻也不能置法度人倫於不顧,是以....」

    說到這裡,趙曙猛的掀起金布,石碑之上的四條祖訓盡露於人前。

    「是以,雖先帝之誓言天地為鑑,身為人子理當恪守,然社稷為大,天下為大,百姓為大!」

    「曙今日,不得不捨孝道,護公理!!」

    「破誓....」

    ....

    破誓什麼?趙曙還沒說完呢,身後百官有一頭算一頭,呼啦啦跪倒一片,扯開脖子吼的那叫一個淒慘:

    「陛下,此為祖宗天誓,破不得啊!!!」

    「嗯?」

    趙曙凝眉回望,半天才蹦出一句:「怎麼就破不得呢?」

    「......」

    「......」

    「......」

    文武百官差點沒哭出來給趙曙看,這不廢話嗎?這誓碑要是破了,那特麼就出大事兒了。

    此時此刻,舊黨也好,唐黨也罷,無不怔怔的看著石碑上那觸目驚心的四條誓言。

    一云: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縱犯謀逆,止於獄中賜盡,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連坐支屬;

    一云: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

    一云:子孫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後面還有一個「再雲」,顯然是後加進去的。

    唐家世代輔政,權不過君,財不蓋國,百罪皆恕!!

    先不說這塊傳說中的太祖誓碑原來真的存在,也不說不殺柴家人這裡面的深意和仁慈,單單是......

    是個屁!!

    舊黨諸臣,現在心裡就一個想法:這誓碑破不得,唐奕也死不得!

    對,沒錯,舊黨現在不但不能殺唐奕,反而希望他長命百歲,千萬別起什麼幺蛾子了。

    因為,趙曙要是真把這誓言給破了,不光唐奕倒霉,他們也得跟著倒霉。

    特麼不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啊,大宋朝百年未曾誅殺一個士人,根兒就在這兒啊!

    唐奕的誓破了沒啥,那特麼不殺士大夫不等於也破了?

    從今往後,誰還敢蹦著高兒的作死?那是要真死的!

    「陛下!!」

    舊黨的人比唐黨還急呢,恨不得立馬把唐奕保下來。

    「此為太祖陛下與先皇對天所誓,破不得啊!!!」

    ......

    「是啊,誓碑第三條有雲,若違此碑,天必殛之。這是先祖與天地之盟,怎麼輕言荒廢?」

    ......

    「對對對!天必殛之!陛下大義可表,舍孝道存公理,卻也要為天下萬民想一想啊,怎可讓大宋受天罰之威!?」

    ......

    「呃....」趙曙侷促地撓了撓頭,瞬間恢復正太本色,一挺腰站了起來。

    「真是....破不得嗎?」

    「破不得,破不得.....」

    舊黨點頭如搗蒜,那點一個懇切。

    「可是...」趙曙仍有為難。「可是唐子浩,罪痕纍纍,不得民心啊......」

    「唐家四犯,也是殺人鑿鑿,天理難容啊......」

    「啊....啊?」

    舊黨一怔,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特麼官家這是拿他們說過的話打他們的臉啊。

    「那什麼....」舊黨之中,有人開始不要臉了。

    「其實...唐子浩這人吧,也沒那麼壞。」

    「對對對...」旁人附和。「算起來,也是功大於過的...」

    「是是是....況且這個介山案,臣以為有點草率,唐吟動手在先不假,可畢竟是趙宗球先持械傷人。」

    「臣以為,介山案當發回重審,還唐家清白!」

    ......

    得,都不用趙曙多說一句,這幫人連劇情都幫他碼好了。

    「......」

    一邊的賈昌朝張大著嘴巴,看看誓碑,又瞅了瞅一臉乖巧的趙曙,心中暗罵:

    「直娘賊!」

    「你特麼戲精啊....」

    再瞅瞅還是一臉玩味,看傻子一樣看著眾人的范老爺和王德用,老賈登時火就上來了,真想上去撕了范仲淹。

    「這老貨早就知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24
第986章 最後一戰

    說白了,不論舊黨還是唐黨,有一頭算一頭,滿朝文武除了范仲淹和王德用。

    全都被趙曙當猴耍了個團團轉!

    賈相爺大起大落,這麼一會兒的工夫歷盡悲喜,心裡也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

    要知道,這才十七歲啊...

    讓唐奕那個混蛋調教了六年,特麼不但學會了那股瘋勁兒!連唐子浩那點壞心眼也都接過來了!!

    此時,眼見趙曙一臉的呆萌,彷彿是人畜無害,更像是剛剛那番戲耍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一般。

    「這麼說,唐子浩並不是那麼壞?」

    「不是不是不是....」舊黨人臣把腦袋搖的極是慇勤。

    「那唐吟等四人,也非死罪?」

    「有待詳查,有待詳查....」

    「那這祖誓......」

    「不能破!!萬萬破不得!」這回都不等趙曙把話說完,文官們急不可待地就下了定論。

    「嗯。.」趙曙點點頭。「看來,是朕錯怪了唐家啊!」

    文官們一聽,哪能讓皇帝承擔罪責,齊身下拜,「陛下言重,乃臣等之過也!」

    說著話,低著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除了認栽,也沒別的想法了。

    倒是有一點極是一致,那就是恨不得找個地縫直接鑽進去,由著小官家再演一會兒,他們這老臉就什麼都不剩了。

    走吧,趕緊溜。

    再次下拜,「若陛下沒有什麼吩咐,臣等告退....」

    沒想到,兩件事都已經說完辦完的趙曙聞罷,卻是緩緩地收起了表情。

    「急什麼?」

    聲音雖不大,卻是讓大夥兒都聽出一絲寒意,抬頭看時,無不一驚,

    只見碑旁的趙曙面若冰霜,早沒了剛剛的那份呆萌。

    而趙曙接下來的話,更是讓舊黨諸臣心頭一緊。

    「是不是覺得,朕戲耍了諸位?」

    「臣等,不敢....」

    嘴上說不敢,心裡卻不這麼想。

    這不廢話嗎?這碑官家肯定是早就看過的,也肯定知道。百官不敢讓他破這個誓,卻偏偏故意演這麼一出,不是戲耍,是什麼?

    有違君道。

    「是不敢說實話吧?」

    趙曙抬起手,撫摸著石碑上的碑文。

    「沒關係,朕幫你們承認。」

    「朕,就是在戲耍爾等!」

    抬起頭,怒視百官。

    「知道朕為什麼要戲耍你們嗎?」

    「因為...」

    「因為你們要置之死地的那個唐子浩,此時此刻......」

    「有家,卻不能歸家!」

    「養兒,卻不能教兒!」

    「有情,卻為了這個大宋而必須無情!」

    「你們要置之死地的那個唐子浩,此時此刻......」

    「正窩在某個角落裡,為了大宋的盛世太平捨棄妻兒家禍!!」

    「你們要置之死地的那個唐子浩,此時此刻......」

    「正把他所有的心思用在安邦定國之上,卻不敢分出一絲給身家性命!!!」

    趙曙越說越氣,越吼越大聲。

    「而你們!!」

    「卻安逸地呆在京師繁華之地,蠅營狗苟,趨炎附勢,要置之於死地!」

    「你們覺得被朕戲耍顏面無存,可是你們想過沒有?戲耍一個忠良是不是應該更加的羞愧!?」

    趙曙已經徹底怒了,登基六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群臣面前如此失態。

    可是,趙曙實在忍不住了。

    ......

    ——————————

    四月十五的大朝,注定不尋常,在趙曙近乎瘋狂的發洩與咆哮之下,終是熬到了散朝。

    舊黨文官雖然心有慚愧,可是在他們看來,朝堂本就如此,沒有對錯之分。

    官家這一次,卻是幼稚、偏激了。

    ......

    趙曙自己也知道,最後的那些話有些重了,真正幡然醒悟的人又能有幾個?

    正如姐夫所說,「此為人性,亦是痼疾,萬古難除。」

    命人把誓碑就留在宗廟之外,從此昭然於世,希望能借此警醒群臣吧。

    ......

    老賈對於趙曙的這番呵斥同樣不太感冒,人性若是能這般容易就能喚醒,那從遠古就已經開始的所謂鬥爭早就消亡於漫漫歷史長河之中了。

    不過,賈相爺還是很贊同趙曙今日這一罵的,起碼舊黨諸臣會把這當成是官家的態度。不出意外,明日必然有人受不住,要主動請調出京了。

    悶著頭一臉不高興地隨群臣退下,見范仲淹和王德用就在前方,更是氣的不行。

    說白了,老賈這是心中吃味了,官家把實情告訴了范老爺卻沒告訴他,害得他好生起落,心緒難平。

    加快腳步,與范仲淹並行,陰陽怪氣地嘀咕道:「老夫就說你那弟子為何不肯回京,原來是有誓碑保全啊!」

    范仲淹橫了他一眼,卻是知道這老貨心裡不平衡,也沒和他計較,緩聲道:

    「子明這可說錯了,今早之前,除了官家一人,沒有人知道誓碑上到底寫了什麼,更沒有人知道這誓碑的存在!」

    「包括子浩。」

    「嗯?」賈昌朝這倒是有點意外。「子浩不知道誓碑之事?」

    「不知道。」

    「那他為什麼不回京!?」賈昌朝甚是疑惑。

    「若是沒這塊碑,朝廷要經歷怎樣的動盪,不用老夫再說了吧?」

    范仲淹聞言,沉默良久方道:「因為他正在做的事,比什麼都重要。」

    「哦?小小一個東羅馬值得子浩這般重視?」

    這回范仲淹卻是沒有正面做答,目光飄向遠方,似有憧憬。

    「這會兒....涯州軍應該打到君士坦丁堡城下了吧?」

    久未出聲的王德用突兀搭話,「應該到了吧。」

    「成敗...很快就要揭曉了。」

    得,兩尊神這麼一說,老賈心裡更不是滋味了。

    怎麼感覺這兩個老頭兒還有事瞞著他呢?

    ————————————

    地中海,巴爾幹半島,君士坦丁堡。

    做為東羅馬帝國的首府、正教中心所在,這裡是真正的堡壘,海岸線上綿延不絕的海防攻勢,讓任何戰船都無法靠近城池半步。

    而唯一的陸上城牆,在百尺護城壕溝的掩護下,讓君士坦丁堡成為了地中海與黑海交界點上的一顆鋼釘,任何試圖拔下這顆釘子的武力都將徒勞受挫。

    可是,話說回來,再嚴密的堡壘也有崩塌的一天,再堅固的城牆,在大炮面前都顯得那麼羸弱不堪。

    此時此刻,十萬十字軍、六萬涯洲軍,與西撒克斯聯軍一道,踏馬揚鞭,有如滾滾洪流,向著君士坦丁堡推進。

    終於,翻過一處高崗,一座大城猛的映入眼簾。

    十字軍統帥唐納德精神一振,不由高聲大喝:「到了,我們終於打到君士坦丁堡城下了!」

    在他身邊,涯州軍大將石全海、西撒克斯國王愛德華二世,也是面露喜色。

    石全海更是不由感嘆:「終於啊,終於趕在塞爾柱人之前,兵臨城下了。」

    「是啊!」唐納德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話。「終於啊,終於到了這最後一戰了!」

    沒錯,這是確實是最後一戰,只要佔領君士坦丁堡,歐洲大陸從此天下一統,再無戰火。他這個征戰多年的老兵也終於可以放下刀劍,回歸家鄉了。

    當然,唐納德所說的家鄉,不是西撒克斯,而是遠在東方的開封。

    「傳令三軍,紮營休整,明日攻城。」

    「十天!」唐納德怒視著前方的君士坦丁堡。「十天之內,結束這該死的一切!」

    「哈哈....」石全海聞之大笑。「十天?」

    「有火神炮在,三天,最多三天,城頭必會插上大宋龍旗。」

    「讓塞爾柱人見鬼去吧!」

    ......

    石全海並沒有說大話,在大炮面前,任何城池都只是擺設。

    三天!!

    三天之後,在期盼回家的大宋勇士面前,在涯州軍崩天炮火之下,狼煙四起的君士坦丁堡城頭,還不等大宋聯軍登城,就已經飄起了白旗,舉城投降了。

    東羅馬皇帝獻城納降,標誌著東羅馬帝國徹底覆滅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

    此時,唐納德、愛德華二世與石全福一道,緩緩地走在登上君士坦丁堡城牆的石階上。

    望著士氣高漲,威武無雙的大宋軍隊,唐納德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這些士兵之中,有白種人、有黃種人,亦有北非的棕色人種,可他們都是宋人,眼神裡都有一種名叫希望的美好。

    「石將軍,你的家也在開封嗎?」

    「對!」石全海點頭,心情亦是大好。

    「等回了開封,我請你喝酒,去大宋最好的酒樓,喝最好的酒!」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一旁的愛德華二世見二人聊的熱切,忍不住插話,「帶上我,咱們三個一起喝最好的酒。」

    「沒問題。」唐納德大包大攬。「那時咱們就是自己人了!」

    「是啊,自己人。」愛德華點著頭。「本來早就該是自己人了。」

    說到這兒,不由看向石全海,「石將軍,現在你總可以說一說唐子浩在哪兒了吧?」

    本來嘛,愛德華二世親自東征君士坦丁堡,與大宋並肩作戰還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要借唐奕來此的機會,促成西撒克斯的歸順。

    可是,讓愛德華二世沒想到的是,從與涯州軍匯合那天開始,就沒見到唐奕的影子,那個瘋子神秘的失蹤了。

    「石將軍,唐子浩到底去哪兒了?為什麼沒跟涯州軍在一起?」

    唐納德一聽,也勾起了好奇心,「對對對,唐子浩為什麼沒來?」

    「而且,我一直不明白,不是說塞爾柱人聯合了大遼,先咱們攻打而來嗎?」

    「可是為什麼自打踏入東羅馬疆域那一刻開始,就從來沒見到大遼軍隊的影子?」

    「還有,埃及的馬木留克呢?為什麼也沒有出現在戰場上?」

    這些疑問已經困擾了唐納德有一陣子了,只不過石全海不說,加之戰事緊張,他也就沒法問了。

    如今君士坦丁堡已經拿下來了,石全海也該交代清楚了吧?

    對於二人的疑問,石全海只是微微一笑,又賣起了關子。

    「唐子浩當然是去阻攔大遼軍隊了,否則你們怎麼可能在東羅馬一個遼兵也沒看見呢?」

    「阻攔!?」

    二人一驚,唐子浩親自去攔截大遼軍隊?

    據說大遼是派遣三十萬大軍西征呢,而且還是皇帝御駕親出。

    唐子浩他憑什麼阻攔?

    ......

    ——————————

    唐納德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唐奕親自去攔截耶律洪基,他憑什麼?又在哪裡攔截?

    此時此刻,唐奕其實做著與唐納德三人同樣的事情,正一步步地登著城樓的石階,身旁曹佾、潘豐與之並行。

    潘豐一邊登城,一邊不忘回味著剛剛收到的消息。

    「誰能想到,宗廟裡會藏這麼一塊石碑,更沒想到,官家為了留你也是下了血本,居然把那石碑公諸於世了。」

    對此,唐奕也是唯有感嘆不已來回應了。

    悠然道:「官家以為他還離不開我,其實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已經是一個好皇帝了。」

    「真的要退出嗎?」曹佾直到現在對於唐奕的那個決定還是接受不了。

    「太祖誓碑往那一立,你就算想走,也沒那麼容易了。」

    「......」

    唐奕沉默了,趙曙這回確實是將了他一軍。

    讓他更沒想到的是,趙禎臨走之前居然會留了這麼一手。

    誓碑往那一立,意味著趙氏祖先對他唐奕的無條件信任,意味著他無法辜負先帝的一片真誠,他又怎麼能說走就走呢?

    頗感頭疼的長嘆一聲:「先不說這些,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之後再做計較吧。」

    二人點頭,確實,眼前之事確實比開封城裡那些瑣事重要得多。

    因為,這也許真的就是最後一戰了。

    說著話,三人已經來到了城頭之上。

    只見槍鋒林立,甲士戒備的城頭,一員白髮蒼蒼的老將軍正在將校拱衛之下,面色凝重地扶著牆頭,極目遠望。

    唐奕迎了上去,畢恭畢敬深施一禮,「狄帥,情形如何?」

    面前之人,正是大宋第一戰將,西府宰執狄青,狄漢臣。

    老將軍見是唐奕上城,淡然回道:「來了啊!」

    一指前方,「自己看吧。」

    .....

    唐奕在其身旁站定,居高臨下順其所指望去。

    只見遠處目光所及,已然儘是兵海將林,殺氣沖宵。

    煙塵四起的大地上,隆隆震天之聲中,無邊無際的騎兵步戰正緩緩向城前壓來。

    六十萬!

    六十萬戰兵鋪天蓋地,旌旗烈烈的敵陣正中,大遼皇帝耶律洪基在眾將的拱衛之下,披甲掛刀,肅殺森然的與唐奕遙遙對視。

    ......

    紅霞映日。

    萬丈霞光染紅了唐奕的雙瞳,亦為蒼茫的古北關....

    撒下一抹森森血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6 19:24
第987章 有刀亦有酒

    「什麼?」

    賈昌朝瞪著牛眼,一臉的見鬼,「子浩不在歐洲,在燕雲!?」

    「這......這怎麼可能!?」

    不怪賈相爺失態,這聽起來實在有些驚悚駭人。

    唐奕身在燕雲!?也就是說他就沒出過大宋?無怪乎王咸英會追上他...

    「沒想到吧?」大局已成,范仲淹已經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

    「子浩哪裡都沒去,就在大宋!」

    「他在燕雲作甚?難道....」

    賈昌朝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渾身發冷。

    「難道遼朝大軍並沒有西征東羅馬?」

    「沒錯!」

    王德用接話道:「比起燕雲十六州、富庶無比的中原天下,耶律洪基又怎麼會看得上東羅馬那點油水呢?」

    「可是......」賈昌朝還是不太相信。「多方探報,遼軍確實出雲州,進大漠,向西而去了啊?又怎麼會出現在古北關?」

    「哼!」范仲淹冷哼一聲。「遼人若真想西征,又怎會帶上笨重無比,不便遠征的十萬鐵浮屠呢?」

    「耶律洪基這次確實是下足了工夫,只可惜,他在大漠之中伏蟄了近半年光影,卻還是沒逃過子浩的眼睛。」

    「......」

    賈昌朝沉默了,誰能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唐奕掩過了所有人的耳目,居然布下了這麼大的一個局。

    至於,既然知道遼人有南侵之心,為什麼還在這個節骨眼上把涯州軍遠調歐洲?為什麼唐奕要躲躲閃閃不敢透露他在燕雲的消息?

    而遼人為何早不動手,偏要拖了足足半年才肯行事,不用范仲淹說,賈相爺自己也能心如明鏡。

    很簡單,以涯州軍的火神炮的不世之威,加之耶律洪基二十年不曾在唐奕這裡討到好處的忌憚。

    涯州軍若是不出現在歐州戰場...

    唐奕若是不舉師西征....

    他又怎麼敢進犯古北關呢?

    「.....」

    面色凝重的停下腳步,賈相爺看著范仲淹。

    在賈相爺心裡,還有最後一絲疑問無法釋懷。

    「耶律洪基西征之軍有三十萬之眾,加上澤州三十萬守軍,六十萬大軍傾巢而出,子浩就算親臨古北關,沒有涯州軍,他......他又怎麼擋得住!?」

    王德用聞言,頓了頓,「十一年前擋得住,十一年後....」

    「一樣擋得住!」

    「......」

    賈昌朝一陣無語,不知道王老將軍的豪情從何而來。

    不過,若是唐奕在此也許會告訴他,這不是豪情,而是大國自信。

    是泱泱華夏,幾千年沉澱出來的大國自信!這一刻終於在大宋覺醒了。

    ......

    ——————————

    十一年前...

    一切都從十一年前的古北關開始。

    燕雲之戰,乃是大宋的復土之戰,亦如唐奕所說:是國運之戰!

    經此一戰,大宋乾坤倒置,一飛衝天。

    十一年間,兵鋒已蕩八荒,富貴獨冠六合,唐奕指給賈昌朝的那張山河圖,已經是完成了大半;

    十一年間,宋人之名傲然於世,漢學之萃縱橫九州,大宋的船、大宋的語言遍行世界,無所不及;

    十一年間,大宋從一位雍容老婦,已經化身成了惡龍,一條席捲天下、雲飛九宵的孽龍!

    然而,皇宋之能雖已遍佈五洲,可在宋人眼中,在唐奕眼裡,總是覺得少了點什麼。比之漢唐之盛,卻是總沒有底氣。

    何故?

    無它,前人亦不能超越,又何來底氣?

    強漢北擊匈奴,封狼居胥;盛唐驅逐突厥,雄霸西域。

    華夏之強,強在中原為本,四邊顫慄。

    說白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寢?中原這塊地方漢人是老大,沒有老二。

    別人就算想在邊上老實窩著也不行,這就是漢唐之霸氣,是華夏之驕傲,是漢人吹了幾千年依然提振人心的輝煌。

    反觀大宋呢?

    縱使歐亞稱雄,縱使天下歸一,可是一個連鄰居都解決不了的的強宋,又怎好意思去與漢唐比肩呢?

    所以,十一年後,一切又回到了這裡。

    回到了,開始的地方。

    回到了,古北關!

    而且,這一次,大宋不但要擋得住,還要攻得出。不為別的,只為趕超漢唐,成就真正的皇宋天下!

    這才是天下歸一,橫掃六合的最後一戰;是超越前人,創造更高輝煌的最後一戰!

    ......

    那大遼呢?

    大遼亦有絕戰之心,甚至可能比大宋更渴望這最後一戰。

    耶律洪基急,他比唐奕不知道要急多少倍。

    縱使文治武功已經超越了他的父親,甚至縱觀遼史,除了開國太祖耶律阿保基,耶律洪基做的不比任何一位遼帝差。

    但是......

    但是丟了燕雲,他就算把大遼治理的再好,打下再多疆域,留給後人的,依舊是一個丟失燕雲的昏君形象。

    所以,大遼也要打這一仗,比大宋更渴望借西征東羅馬這個機會收復燕雲,乃至逐鹿中原。

    六十萬!

    這是耶律洪基所能拿出來的全部兵力,而面前的古北關,除了狄青的十五萬守軍,這半年來只有從開封增援來的一萬騎兵。

    雖然耶律洪基知道,這一萬騎兵不簡單,乃是連遼人都聞之喪膽的閻王營中的鐵浮屠。

    可是,你有一萬,我有十萬,耶律洪基還就不信了,常規兵馬是四比一,六十萬對十五萬;鐵浮屠是更是十比一,十萬對一萬。

    而唐子浩引以為傲的涯州火神炮則是被他帶去歐洲了,這樣的形勢之下,如果還拿不下古北關,還不能大敗宋軍......

    那也許,在他有生之年就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

    望著古北關頭那隱隱約約的身影,耶律洪基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怎麼會在這兒!?

    那一瞬間,耶律洪基甚至生出放棄的衝動。

    無它,只要那個瘋子在,再怎麼有把握的事情,也讓耶律洪基沒有底氣。

    「傳朕旨意....」

    「停!!」

    思前想後,耶律洪基心裡總是不踏實,心道,看來探報還是不足,還是穩妥一些的好。

    「後撤五里紮營。」

    「啊?」

    遼將遼臣一聽,怎麼回事兒?這都推到城底下了,怎麼又後撤五里了?

    他們哪知道,一見著唐子浩,他們的皇帝陛下撤兵的念頭都有了,別說後撤五里。畢竟這是大遼的傾國之戰,容不得有半點差池。

    「報!!」

    正當耶律洪基心緒難平,眾將帥還沒把軍令傳下去的時候,前隊令卒手托一個罈子,急奔覲見。

    「啟奏陛下!」

    「於關前百丈,發現這罈酒,還有一封書信。」

    「嗯?」耶律洪基眉頭一皺。「酒?」

    「呈上來。」

    待把東西呈到耶律洪基面前一看,還真是一罈好酒,上等的千軍釀,就算大遼皇宮的日常供應與手中這壇也是差了兩個檔次。

    這酒顯然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的,耶律洪基眉頭皺得更深,對於那個送酒之人隱隱已經有了猜測。

    再看向那信,不禁啞然失笑,心說,這裡面寫的什麼?不會是唐子浩要跟他敘舊吧?

    拆開一看,「.....」

    特麼不是唐奕寫的,而是......

    他自己!!

    這封信正是出自耶律洪基自己。

    只見信上道:

    「洪基不才,玩物喪志理政無方,失祖宗基石於瞬傾,倒燕雲權柄於汝手,實罪也......」

    這特麼不是多年前,唐奕預與之聯合,自己給他回的那封信嗎?

    那時大宋四面楚歌,與天下為敵,想聯合大遼共分天下,結果自己腦袋一熱,打死也不想和唐子浩站到一個隊裡,於是就回了這麼一封氣勢恢宏的信給他。

    耶律洪基心說,怎麼今天他又給我送回來了?

    繼續往下看。

    「.....今請盟誓,結秦晉之好,歸炎黃一心共商西進...」

    「然,洪基不敢允復。南北積怨,舊恨未除,新怨方興,何以言共乎?」

    「但祝子浩,揚我炎黃血脈之威於萬里,平西蕩寇,戰無不勝於西夷....」

    重點來了....

    「東歸之日,願與君長醉古北關!」

    「待醒...」

    「戰之!」

    「決燕雲失得於兵寒,定遼宋大勢於宏關!」

    「方為男兒之快意也...」

    「磊落、浩然!無愧祖先,無愧吾心!」

    兄:耶律洪基,敬上!

    「你大爺的!」

    耶律洪基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親筆信,又怔怔地看了看那壇千軍釀,只覺氣血上湧,呼吸難平。

    「願與群長醉古北關?

    待醒,戰之!!

    磊落....浩然!」

    猛一握拳,信紙在掌中瞬間扭曲,抓起酒罈拍開封泥,仰頭就灌。

    酒液飄灑,何止萬丈豪情可於言表!?

    一大口飲罷......

    啪!把酒罈子一摔,眉眼之間已然染上潮紅。

    「戰之,就戰之!」

    解下腰間腰刀扔於令卒,「把這刀帶到關前!!」

    「就說酒已飲過,現在該動刀了!!」

    「傳朕旨意,三軍結陣,兵指南關!」

    「攻!!」

    遼將聞罷,接旨的同時也是無語。

    這鬧的是哪一出?剛剛不還要後撤五里呢嗎?怎麼灌了點迷魂湯,又要攻城了?

    ......

    ————————————

    另一邊。

    唐奕等人佇立關城之上,緊緊地盯著對面遼軍的動向。

    見遼兵於關前停了下來,再無動作,潘豐先是沉不住氣了。

    「我說子浩,你那招行不行啊?別耶律洪基真就退兵了,那可就白張羅了。」

    「不會的....」唐奕搖著頭。「他一定要攻城,一定會把籌碼壓在古北關!」

    潘豐聽完,還是有點不太順溜,「要我說,何必非要在這裡與之分出高下?」

    「等涯州軍平定東羅馬回朝,到時涯州軍的火神炮、十字軍騎兵、馬木留克,再加上閻王營,生推也把大遼推平了。」

    「何必急於一時?」

    唐奕不禁長嘆,「談何容易啊!」

    他可以由著自己性子,從交趾打到羅馬,可以在歐洲與東羅和塞爾柱對抗數年,那是因為天高皇帝遠,沒有人重視什麼歐洲不歐洲。

    換了大遼你試試,那些文人能讓他順順當當的動手才怪。

    況且,錯過了這次機會,下一次攻遼之機,卻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

    唐奕不想再等下去了,更不想在自己離開之前,留下這麼一個隱患。

    正當這時,遼陣之中也有了動靜,六十萬大軍瞬息而動,列陣待戰。

    潘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眼,「這......這是要開打?」

    唐奕喃喃作答:「應該是吧......「眼神卻望著遼陣之中拍馬急來的一個令卒。

    只見那令卒到了關前,猛的掄圓右臂,把一把鎏金的八寶戰刀甩上了關城。

    「我家陛下有諭,酒已飲過,刀兵相見!!」

    「南朝的勇士們,生死一決...」

    「就在今日!」

    「......」

    ——————————

    生死一決,就在今日......

    狄青撿起城頭上的寶刀,掃了兩眼,交到唐奕手中。

    「耶律洪基這是在下戰書啊!」

    唐奕也看著那柄寶刀,一時之間,竟有幾分氣悶。

    眼前不由浮現出與耶律洪基海上的那個約定:

    再見之日,有刀,無酒!!

    ......

    看向城下,無邊無際的遼兵......

    其實,經過百年的漢化,這些所謂的契丹人除了裝束,和漢人已經沒有什麼差別了,遼人已稱呼大宋為南朝,宋人也稱大遼為北朝。

    南北對峙,卻是要在這裡,做出一個了斷了。

    「來人!」

    唐奕目光不移,依舊望著遼陣。

    「電告西夏李傑訛.....」

    「越雲州境北進,匯合突吉台、納齊耶兩部,兵指臨璜!」

    「閻王營出遼陽,登船跨海,兵至萊州,匯合馬木留克,直取大定!」

    「涯州軍、十字軍、西撒克斯屬軍,由西亞登陸,一路東征,掃平大遼在中亞地區一切殘餘!」

    「華聯鋪所有大遼分號關門停兌,終止一切售買借貸。」

    吩咐完一切,唐奕凝重的看向狄青,「狄帥,滅遼之戰,開始了!!」

    「嗯!」狄青重重點頭。「大郎放心!」

    「在各路聯軍沒有取得戰果之前,青以性命擔保,耶律洪基別想離開古北關一步!」

    說完,狄青猛一摘戰盔,銀絲如浪,白髮披散,狀若神魔,額前的金印刺字在這一刻格外顯眼,彷彿那個披髮陣前、百戰無敗的涅面戰神又回來了。

    「來人。」

    「傳本帥將令!!」

    「鐵浮屠披甲待戰!!」

    「準備......出城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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