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手眼通天 作者:暗形 (全書完)

 
V123210 2018-2-28 14:31: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3 285342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0 17:46
第179章 襄王血脈

    任真豁然開朗。

    「難怪我去崔府找人時,他們不僅沒說崔鳴九的去向,反而盤問我為何要找他。原來是崔四先生做賊心虛,將自己的侄子秘密幽禁了。」

    在雲遙宗分別時,他曾跟崔鳴九約定,在京城不見不散。聽崔府的話意,崔鳴九顯然來過,卻不知下落,當時他便覺得,這裡面有問題。

    他早該猜到,崔更最怕清河老家來人,這次來的又是二公子,一旦查起帳來,紙裡包不住火,他的老底很容易敗露。

    看這情形,應該是崔鳴九看出端倪,打草驚蛇,逼得自己的四叔顯露猙獰,搶先將他控制起來。

    如此一來,任真必須先除掉崔更,將崔鳴九救出,才能讓崔家為自己所用,進而對抗強大的葉家。

    繡繡看著他變幻不定的神情,提醒道:「崔更掌握崔家的大權,想從他眼皮底下救走崔鳴九,難如登天。你勢單力薄,別做以卵擊石的蠢事,暴露繡衣坊的行跡。」

    任真點頭,說道:「不必擔心。我跟他的交情遠沒到那份上,不值得我拿性命冒險。」

    他精於謀算,自然不會蠢到擅闖崔府,此刻已經有了主意,說道:「多謝姑娘指點。這份人情,我會記在心裡。」

    繡繡見他沒有別的疑問,起身說道:「既然你們急於得到情報,我立即去請示上峰。」

    說罷,她走出房間,將任真留在這裡。

    四堂的關係雖然疏遠,畢竟同氣連枝,都效力於南晉,又有坊主令牌在此,貓撲堂沒有理由拒絕任真的請求。

    過了很久,當繡繡重回房間時,身旁多了兩名丫鬟,手上都捧著厚厚一大堆卷宗。

    繡繡神態認真,對任真說道:「你想要的資料,大部分都在這裡。如果蒐集到新的相關情報,我會再通知你。」

    任真眼眸一亮,準備道謝,繡繡又說道:「首領說,希望你們能看到貓撲堂的誠意,以後坦誠相待,必要時也全力配合我們。」

    任真連忙說道:「這是自然。我如果抱著密檔走出去,破綻實在太大,還是先派人將它送到我的住處吧!天亮以後,我再回去。」

    其實他更擔心,梅琅狼狽離開後,會派琅琊閣的高手監視這裡,尋找機會暗殺他。等天亮以後離開,才是最安全的選擇。

    繡繡點頭,揮手讓丫鬟退下後,說道:「至於襄王血脈,既然鳳首問起此事,說明他也聽過那個傳聞。可惜,大海撈針,無人能查證,那個流落民間的遺腹子是否真的存在。」

    任真沉默。這話等於白說,看來貓撲堂也不知情。

    繡繡坐回座位,繼續說道:「我們首領大概能猜出,鳳首為何關心此事。所以,她給你們一個忠告,北唐這潭水,不要陷得太深。」

    任真點頭,「我會轉告鳳首大人。」

    關心這件事的人,當然並非李老頭,而是他自己。他打探北唐兩位親王的消息,其實是在思考一個很可怕的問題。

    如果女帝死了,皇位該由誰來繼承?

    這個問題,將決定北唐的未來。

    這也是任真的野心所在。

    公事談完,繡繡便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任真亦是如此。

    一夜無話。

    天亮後,任真不想驚動葉天命,悄悄離開楓林晚,獨自回家。

    推門而入,他一眼看見,顧海棠正坐在台階上,冷冷盯著他。

    任真悻悻地走過去,訕笑道:「起得真早啊!」

    他將手裡包裹著熱騰騰包子的荷葉遞過去,顧海棠卻沒搭理他,淡漠說道:「你的老相好來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去鬼混。」

    「老相好?」

    任真怔住,緊接著便看到,墨雨晴興沖沖跑了出來。

    一同從屋裡走出來的,還有鳳梧堂三位元老。

    任真頓覺頭大。

    完了,看來是過不成孤男寡女的清靜日子了。

    墨雨晴笑靨如花,端詳著任真的俊朗面容,問道:「你一夜未歸,是去哪裡了?」

    任真語塞。

    顧海棠看到他的尷尬神色,冷哼一聲,眼神輕蔑,身形從原地消失。

    她徹夜未眠,擔心任真孤身外出,遇到不測凶險。只要手腕的劍鐲鳴顫示警,她就能迅速趕去救援。

    現在看來,是她多慮了,任真似乎真的去嫖了。

    這時,張寡婦開口,及時化解他的尷尬,問道:「聽說鳳首大人也在長安,你有沒有見到他?」

    任真說道:「他重操舊業,還是在到處說書。你們可以抽空去找他,順便跟他索要人手,搬進這座吹水居,最好能連他本人也請來。」

    三人點頭。

    他如今家大業大,可以正大光明地安置扈從,保護自己的安全。

    他很清楚,吹水居很快會成為全京城關注的焦點,也將有不少麻煩找上門來,到時再抽調人手,就太顯眼了。

    便在這時,一輛馬車駛到門前,將貓撲堂提供的密檔運了過來。

    任真招呼眾人,將它們搬進書房裡,卻沒打算立即翻閱,而是派徐老六上街,大量採購筆墨草紙。

    時間緊迫,他還有件急事要忙。

    三千劍經都裝在腦海裡,要想將它們拿出去拍賣,必須盡快謄寫出來,接下來幾天,他得躲在書房裡,潛心抄劍訣。

    一書萬金,對他來說,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他剛想到這茬,四海拍賣行的人也到了。宅子是謝家手裡買的,他們自然能找上門來。

    來的還是那位謝主管,這次他的態度極度恭謹,進門以後,他臉上的笑容便沒消散過。

    「葉先生,我們家主很樂意交您這個朋友,承辦這場個人拍賣會。不過,他想知道您的真實身份。開誠布公,這樣能消除很多麻煩。」

    謝家的消息很靈通,已經迅速打探清楚,任真初到長安,真人不露相,目前的身份還只是葉府二管家。

    除了嘲笑葉家有眼無珠,謝家現在最好奇的,就是任真的身份。

    他所說的麻煩,也正基於此,畢竟劍道今不如昔,拍賣劍經要擔很大的風險,謝家也需要權衡個中利弊。

    可以預料的是,拍賣消息散播出去後,勢必會有很多豪族暗中找謝家打探底細,這也會給謝家造成壓力。

    任真搖頭,笑道:「抱歉,想做這筆買賣,其他籌碼都好談,唯獨這一條,是我的底線。」

    謝主管並不意外,對此早有預料,迅速說道:「既然如此,謝家要額外加籌碼。除了按照規矩收取手續費以外,謝家要提前無償獲得兩部劍經。」

    任真爽快答應。對他來說,這都無所謂。

    謝主管笑意愈濃,問道:「那麼,咱們可以談談具體細節了。您打算何時舉辦,具體拍賣多少件藏品?」

    任真微微一頓,隨口說道:「時間定在五日後。至於拍賣數量,暫時先定十二部吧!」

    他不確定以自己的手速,這幾天奮筆疾書,究竟能抄出多少本來。

    謝主管暗暗咋舌,暫時先定,聽這話意,分明還有更多存貨啊!

    「好的,我們拍賣行馬上發佈公告。五日後,一定會讓您的威名,轟動整座京都!」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0 17:47
第180章 別有用意

    送走謝主管後,任真便把自己關進書房,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抄諸劍經。

    時間就是金錢,他眼前的狀況正應了這句話。

    在任真筆走龍蛇的幾天裡,鳳首李老頭也搬了過來,白天依舊飄在外面說書,夜裡則將這裡當成不花錢的客棧,蹭吃蹭喝。

    他北上帶來的鳳梧堂心腹,大概有二十餘人,被他分散安插在吹水居周圍,嚴密監控這片區域,確保不會有人逼近刺探。

    而在外界,整個長安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跟任真商議妥當後,謝家當天便廣發請帖,邀請各大豪門勢力競拍,專場拍賣會的消息不脛而走,迅速轟動全城。

    上至王侯公卿,下至市井街坊,京城居民們熱議的焦點,都匯聚在這場拍賣會上。

    據說,隨邀請函一道發出的,還有一份花名冊,上面羅列著即將拍賣的所有藏品。而它們無一例外,全都是劍經。

    這條消息的震撼之處在於,裡面隱藏著太多難以琢磨的意味。

    首先是拍賣品本身。

    那份花名冊上的十二部劍經,都享譽盛名,無不擁有極強大的威力,是世人公認的頂級劍經。

    譬如那部《秋霜卷》,被譽為西楚第一劍法,威名赫赫,曾令世人豔羨憧憬,可惜當年,蒼梧宗慘遭血洗,它未能傳承,成為一大憾事。

    十二部劍經,都跟《秋霜卷》一樣,是春秋時期的經典武學,曾經煊赫青史,後來卻都失傳,隨著北方五國的覆滅,湮沒在歷史的塵埃裡。

    而現在,它們重新出世,並將同放異彩,光芒璀璨,這將是一場何其輝煌的武道盛宴!

    春秋絕學,凝聚著一個時代的智慧,讓它們傳承後世,這場拍賣會承載的意義太滄桑而厚重,遠非尋常拍賣能比擬。

    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萬眾矚目,心馳神往。

    然後,是與之俱來的第二個懸念。

    能找到一部失傳劍經,並且捨得將它賣出,就已經極為難得。而這場個人拍賣會,卻是拍賣整整十二部,藏在幕後的那位超級賣家,究竟是何方神聖?

    人們對此疑惑不解。很多人抱定主意,雖然自己並不修劍,也要去現場共襄盛事,只為能有機會親眼見證,幕後高人的神秘面紗揭開。

    不過,有些豪族世家的大人物,已經猜出端倪。他們位高權重,掌握的機密內情顯然更多。

    他們知道,當年憑空建立的歸雲閣,其實就是春秋大亂戰的戰利品之一。如果有人同時集齊十二部劍經,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個人進過歸雲閣。

    因而,他們隱隱預感到,舉辦這場拍賣會的人,肯定跟雲遙宗有關,或者說,跟覆滅雲遙宗的劍道內鬥有關。

    想通這點,他們便產生了更大的疑惑。

    最近這半年時間裡,儒家獨霸朝綱,對劍道趕盡殺絕,劍道的人還敢公然在京城拍賣劍經,到底想幹什麼?

    在女帝眼皮底下,大肆傳播劍經,難道就不怕惹來雷霆震怒嗎?

    一系列的疑團,讓京城上下都意識到,這場拍賣注定會是一場大熱鬧,甚至出現讓人始料未及的局面。

    他們都拭目以待,期盼那一天的到來。

    對任真來說,這場戰鬥已經提前開始。

    拍賣會本身就是一種試探,試探朝廷如今對劍道的態度。

    先前推行重文輕武的新政,是建立在沒有戰亂的和平情境下。但現在邊境戰火重燃,朝廷急需兵家提供戰鬥力禦敵,這是一種變數。

    原先推崇儒家獨尊,而如今儒聖師徒的矛盾公開,連內部都無法統一,更別提什麼罷黜百家的大一統方略。這又是一種變數。

    窮則變,變則通,在新的雙重變數下,女帝未必不會暫緩先前的方略,先想辦法應對眼前的困局。

    只要她想接納,這場拍賣會或許可以變成一個信號,她對諸家流派釋放的善意信號。

    他沒有算錯,當拍賣會的消息流傳開來後,朝廷果然選擇了沉默,沒有派人出面阻撓,更沒有試圖擒拿任真。

    確切地說,如他所料,那位女帝陛下也產生了興趣,想繼續冷眼旁觀,看他要玩什麼把戲。

    就算女帝並未回心轉意,要一條路走到黑,降下滅頂之災,那也是拍賣會後才發生的事情。

    任真樂於看到這樣的情形。

    ……

    ……

    五日之後。

    拍賣會的大日子總算到了。

    像往常一樣,任真起了個大早,奮筆疾書幾個時辰後,總算抄完最後一卷,將那些劍經裝訂完畢。

    不過,他沒有急於出門,而是拿起毛筆,又繼續寫了兩封書信,交給老王。

    「這兩封信,你派人幫我送去,確保要送到對方手上,這可是我的命根子。」

    老王捏在手裡,看到信封上的名字,目光猛然一跳,意識到信的份量,「事關重大,還是我親自去送吧!」

    任真搖頭說道:「你是六境強者,替我這個五境當信使,破綻也太大了。那兩位都是精明人,在他們面前,我不能犯半點錯誤。」

    老王懂了,轉身離去。

    任真又看向張寡婦,問道:「我讓你找的人,你找到了沒?」

    張寡婦點頭,憂心忡忡地道:「就在門外。你非去不可嗎?我們都可以替你去交貨收錢。」

    她擔心任真會遭遇不測。

    任真面帶微笑,看不出緊張之意,「我舉辦這場拍賣會,正是想藉機見識京城那些大人物,當然得親自去才行。」

    說著,不等張寡婦再勸,他瞥了顧海棠一眼,朝門外走去。

    院子裡,一個身披黑斗篷的人站在那裡,見任真出來,恭敬稱呼一聲,「坊主。」

    寬大鬥篷包裹身軀,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任真從袖裡掏出一塊毛巾遞給這人,然後說道:「咱們走吧!」

    顧海棠在左,黑衣人在右,兩人護衛著任真,跳上謝家派來的馬車,動身前往拍賣行。

    拍賣會在夜裡舉辦,但是謝家驗貨需要一些時間,他們不得不提前出發。

    路過拍賣行的朱紅色銅門時,他們看到已經有眾多嘉賓,在那裡排隊等候入場,熱鬧非凡。

    望著人山人海,任真暗暗咋舌,心道,我還是頭一次經歷這種場面,可千萬別出什麼亂子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0 17:47
第181章 遊戲新規則

    下了馬車,在謝主管引領下,任真三人徑直走進拍賣行後台。

    在這場盛大的拍賣會裡,任真扮演的角色非同尋常,他不是財力雄厚的買家,而是坐觀虎鬥的賣家,自然不會出現在嘉賓席,當著京城豪強的面出盡風頭。

    他的目標不是裝逼,而是賺錢,是看熱鬧。

    所謂幕後黑手,當然應該躲在幕後。拍賣後台才是屬於任真的位置。

    穿過隱蔽通道後,任真被帶進一個貴賓間。

    房間裡光線陰暗,裝潢異常簡單,只有一條鋪著鬆軟絨墊的長椅橫在正中央,令房間看起來很空曠。

    而在長椅前方,一面高大的單向透鏡佇立在那裡,宛如牆壁。鏡面的另一側下方,正是寬敞宏大的拍賣會場。

    透鏡只是單向通透,房間裡的人站在透鏡後,可以將下方拍賣會的狀況一覽無遺,而全場嘉賓們卻看不到這房間的存在,更意識不到他們正被暗中窺探。

    這個貴賓間,向來是幕後賣家的觀景台。

    任真站在巨幕後,躬身瞥了一眼下方的眾多席位,便慵懶地坐到舒適長椅上,來了個葛優躺。

    顧海棠和黑衣人站在身後,謝主管則帶著兩名老者,在任真面前仔細翻閱劍經,鑑別它們的真偽。

    「謝主管,這場拍賣會既然由我個人主辦,那麼,拍賣規則也應該由我來定,對吧?」

    「規則?」謝主管一愣,抬頭望向懶洋洋的任真,眼裡流露出困惑。

    拍賣會哪有什麼規則,無非是藏品輪流上台,競價高者得之,連外行人都知曉這套簡單的流程。

    任真沒有看他,也知道他的神情,慢條斯理地道:「我這個人呢,做事喜歡不落俗套,對於你們的拍賣手法,我認為太老套了,根本無法賺到更多的錢。」

    謝主管一僵。

    「所以,這次拍賣會要按我的規矩來,也算是給你們示範一次,有助於你們效仿學習,以後改進拍賣這一行的經營手段。」

    謝主管啞然無語。

    任真不在意他的反應,繼續說道:「按照你們的老規矩,會把所有藏品按照價值大小排序,最廉價的藏品先出場,依次累進,最珍貴的藏品都放在最後,對吧?」

    謝主管點頭,心裡嘀咕道,如果沒有壓軸寶物,一上來就先把值錢的賣出去,塵埃早早落定,誰還願意耐著性子觀看下去?

    難道你要先賣貴的不成?

    任真說道:「不知你是否留意過,正因為大家都垂涎後面出場的少數藏品,不願提前花太多錢,消耗自身實力,所以前面的眾多藏品都成了陪襯,很難賣出高價。」

    謝主管皺眉琢磨著他的話意,不由點頭,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

    他主持過無數次拍賣,自然深知,那些頂級富豪前來,往往都是衝著最後的壓軸寶物,對前面的拍賣品不屑一顧,有的索性直接先閉眼睡一覺。

    「十二部劍經,都是我的藏品,我想讓它們都賣出高價,就不能任由那些嘉賓挑選出手時機,全都拖到最後出手。我要讓他們一上來就開始撕咬,拚個你死我活。」

    從全盤考慮,最後幾件藏品賺大錢,肯定比不過全部藏品都賺大錢。任真追求的,必然是利益最大化。

    不僅如此,拍賣會都出現另一種情形。有三四名富豪手握巨資,前面一文錢不花,都只為爭奪最後一件藏品。

    但是,最後的贏家只可能有一個,其他競爭對手的錢都沒有花出去。從拍賣行和賣家的角度來看,就等於沒賺到另外幾人的錢。

    所以,想辦法讓大多數銀子都流出來,這才應該是拍賣行牟取暴利的王道。

    謝主管是精明之人,迅速理解任真的意圖,目光鋒銳,「您是說,要刺激他們一開場就火拚,哪怕他們本身不想買前面的藏品?」

    任真交代道:「劍經的出場,主要按價值由低到高排序。另外,我讓你們提前洩露清單,就是想提前摸清,哪幾部備受熱捧和期待,你們都調查清楚了吧?」

    謝主管點頭,凜然道:「您放心,拍賣次序都已排好,絕對非常合理。」

    任真眨了眨眼,說道:「那就好。咱們加一條規則,將十二部劍經分成兩個批次。競拍獲得前八部的嘉賓,才有資格進入最後四部的競價爭奪。」

    謝主管聞言,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驚喜地道:「您的意思是,想競爭最後的珍貴藏品,就得先競爭一個入圍名額?」

    他徹底明白了任真的算盤。

    這主意相當於強行拔高前面藏品的價值,捆綁在一起銷售,將競拍嘉賓主動選擇出擊的權力剝奪,實在太陰險了。

    你想買最後四件?好啊,你得先買一件前面的藏品。

    你嫌前面的不好?嫌前面的太貴?那不好意思,就算你手裡握著再多的錢,也沒資格摻和後面的大熱鬧。

    如果志在最後的四輪角逐,必須從一開始就出手競拍。名額只有八個,狼多肉少,為了能晉級,激鬥在所難免,誰還在乎藏品本身值不值錢呢?

    即便最後競拍失敗,沒能得到壓軸藏品,這本身也是一種榮耀,可以驕傲地向別人展示,「你看,在強者如雲的拍賣盛典上,我可是力壓群雄,撐到了最後。」

    任真創造新規則,給大家設立層級,而大家為了晉級,為了最後的勝利,以及虛榮心理,向任真掏出更多的錢。

    這就是他的營銷手段。

    謝主管佩服得五體投地,搞了半天,眼前這位青年原來不是富二代,而是一個商場大行家啊!

    不過,他還是有些擔憂,忍不住問道:「這次前來競拍的嘉賓,很多都是精英人物,睿智而高傲,他們看破這個手段,會不會反感?」

    任真淡淡一笑,「你的顧慮,其實可以換成另外一個問題,最後四部劍經,是否具有讓他們難以抵擋的誘惑。」

    謝主管連忙點頭,對任真愈發欽佩。他這一句話,又準確地說到根兒上。

    遊戲就是這樣。只要足夠吸引人,讓玩家無法自拔,即使他們厭惡霸道的規則,甚至已經看透實質,但還是克制不住慾望,不得不乖乖就範,繼續花錢,繼續被規則玩弄。

    任真是遊戲的掌控者,自然深知,誘惑力是捍衛規則的關鍵。

    「至於誘惑力,也很簡單,我可以再加一條規則,讓所有人都無法拒絕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 12:38
第182章 六公八侯十世家

    兩人在這裡討論新規則的功夫,下方的拍賣大廳漸漸開始熱鬧起來。

    四個入場口同時打開,到場嘉賓排成長長的隊伍,魚貫而入,拿著請帖對號入座。

    受邀參加這場盛會的,大多都是長安的名門望族,或者是朝廷命官,擁有一定的背景和地位。

    縱使如此,畢竟是京畿重地,就像現在的首都一樣,大小官吏遍地走,實在不缺少領導,隨便在路上撞翻一人,都可能攤上襲官的罪名。

    沒過一會兒,偌大拍賣場,便坐得滿滿噹噹。

    那些達官顯貴,坐在最前面數排的貴賓席,他們都帶領數名下屬,佔據一片座位,象徵著某個家族的到場,而且隱隱跟其他勢力保持距離。

    如果站在任真的位置,居高臨下,會看得更加直觀,嘉賓席上山頭林立,服飾顏色各異,頗有意思。

    在觀眾席後方,還有不少普通席位,同樣人滿為患。坐在這裡的嘉賓,除了身份稍低以外,還有另外一類人,同樣不容小覷。

    大朝試臨近,不少外地的青年才俊提前進京,為六月的考試做準備。能獲得稀少的考試名額,這些外地人的身份顯然也不低。

    適逢這場大熱鬧,他們當然按捺不住好奇心,要來觀望京城的龍爭虎鬥。

    所以,今天的拍賣會龍蛇混雜,形勢撲朔迷離,難保不會殺出黑馬,一鳴驚人。

    此時,任真負手站在透明屏障後,俯瞰著下方的嘉賓席,悠悠說道:「謝主管,我初來乍到,在座的各路神仙還認不全,要不你來給我介紹一下?」

    謝主管垂手立在身後,恭謹地道:「葉公子說笑,憑您的大手筆,震爍京城,敢在您面前充神仙的大人物,不見得會有多少。」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給任真帶上這頂高帽後,他才笑眯眯地道:「不過,既然您開口,我自然願意效勞。」

    他走到任真身畔,侃侃而談,「您應該也聽說過,京城權貴眾多,以六公八侯十世家為首,我剛才稍微掃了幾眼,發現他們很給您面子,大多數都已到場。」

    「六公者,是指六位國公,他們尊為文臣之首,分別是獻國公、晉國公、梁國公、護國公、燕國公和靖國公。」

    每念出一個名字,他的手便指向某一方位,向任真簡要介紹他們的情況。

    最後,他微笑著道:「說心裡話,我很好奇,以公子您的氣魄,為何甘願當獻國公府的管家?葉家如果知曉真相,絕對會目瞪口呆,無地自容。」

    作為生意人,謝家何其機警,早將任真進京後的經歷查得水落石出。他們知道得越多,就越看不透任真的底細,態度越尊敬謹慎。

    任真沒必要跟他解釋,只是隨口說道:「葉家人的反應如何,或許你待會兒就能看到。」

    謝主管不敢再試探,繼續介紹道:「八侯者,是指八大軍侯,他們是武將之首。最近朝局變化很大,他們多數已離開京城。」

    任真點頭,明白他的話意,「即便他們都在京城,為了避禍避嫌,也不敢來這裡。」

    半年前,以八侯為首的武將遭到貶棄,皆是重文輕武、獨尊儒術的緣故。在這種情勢下,他們作為兵家代表,若是參與劍經拍賣,難免會遭到朝廷猜忌,惹火燒身。

    他們不是不想來,而是不敢來。

    「接下來是十世家。他們有的官居六部堂官,執掌一部大權,有的則壟斷某個行業,掌控著京城乃至皇朝的經濟命脈,是不好招惹的龐然大物。」

    任真默默聽著,目光閃爍不停。

    「薛家、范家、夏侯家、莫家、崔家、袁家、葉家、沐家、柳家、謝家。跟葉家一樣,其他九家背後各有憑恃,絕非財力雄厚那麼簡單。」

    謝主管面色真誠,說道:「就比如沐家,您已經知道了,經營整個京城的賭坊,不容外人插手。它背後站著的那位沐侯,身份太過棘手,僅憑金錢手段,是鬥不過他的。」

    這話並非他多嘴,而是謝家主特意叮囑過他,可以適當提醒任真,最好別去招惹沐家,這樣也算賣給任真一個面子。

    任真望向下方,問道:「哪位是沐侯?他本人來了沒?」

    謝主管答道:「他沒來。」

    任真有些失望,忽然想起某事,又問道:「袁家那群人裡,哪位是袁白眉老先生?」

    「他也沒來。」

    任真轉身坐回長椅上,感慨道:「崔四先生真有意思,明明手頭緊得很,還要打腫臉充胖子,跑來湊熱鬧。」

    說這話時,他隨意瞥了顧海棠一眼。

    顧海棠神情淡漠,沒有搭腔。

    此時,下方拍賣場突然響起一陣嘈雜的喧鬧聲。拍賣會開始了!

    只見一道耀眼光束驟然從會場的頂棚上投射下來,在拍賣台的帷幕前暈成一個明亮光圈,頓時成為全場關注的焦點。

    光圈之中,一個妖嬈女子映入大家眼簾。她一襲鮮紅繡袍垂地,猶如滴血玫瑰,嬌豔動人。

    「四海拍賣行,歡迎最尊貴的你們!」

    這女子長發輕抖,向台下嘉賓深深鞠躬,胸前那抹堅挺迷人的弧度一覽無餘,引得台下不少年輕公子銷魂尖叫。

    京城王牌拍賣師琳瑯,一出場就令觀眾們眼花耳熱,氣氛沸騰。

    琳瑯挺起胸來,眼眸裡波光流轉,嗓音魅惑動人。

    「本場拍賣的藏品極其珍稀,諸位貴賓想必都有耳聞。正因為它們有價無市,難得同台拍賣,所以,按照藏品主人的要求,本場拍賣額外增加兩條新規則。」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大家議論。

    拍賣不就是價高者得麼,為何還會有新的規則?

    琳瑯微微一笑,說道:「規則很簡單。第一條,只有獲得前八件藏品的嘉賓,才有資格角逐最後四輪的競拍。」

    此言一出,全場徹底炸開了鍋。

    有些人心思機敏,迅速看清這條規則的強硬之處,是要誘使他們從頭拼到尾,不能選擇性沉默。

    大多數人還沒來得及深思,琳瑯敲響手裡的拍賣錘,示意大家肅靜。

    「至於第二條規則,對大家來說,是一項天大的福利。藏品主人決定,為最後兩輪獲勝的嘉賓,免費送上一份神秘獎勵。」

    琳瑯笑容神秘,眨著性感的眼眸,補充道:「這份大禮非常神秘,連我們拍賣行都不知情。據藏品主人說,它的價值比每一件拍賣品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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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沐大小姐

    附贈品比拍賣品還貴?

    全場嘉賓都感到不可思議,最後兩輪的規則太過奇葩,居然能賺這麼大的便宜!

    嘉賓席上人聲鼎沸,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一名銀袍老者目光矍鑠,讚歎道:「不愧是握有十二部劍經的超級賣家,果然有大氣魄,捨得花本錢來玩!」

    鄰座的精瘦男子附和道:「是啊,我現在愈發好奇,幕後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天大的便宜擺在面前,咱們豈能錯失良機!」

    不遠處,另一家的家主面露趣意,期待地道:「最後壓軸的兩部藏品,已彌足珍稀,神秘的贈品居然更值錢,它又會是什麼?」

    貪小便宜是人的本性,更何況,還是驚天大便宜臨頭,足以激發人們的貪慾。相比之下,第一條規則裡耍的小心機顯得微不足道,不再讓大家排斥反感。

    不立即揭開贈品的面紗,讓它保持神秘,是任真的又一高明之處。

    越是神秘未知的事物,就越讓人期待。吊足大家的胃口,他們會更想參與其中,親手揭曉謎底,給自己一份驚喜。

    任真制定的第二條規則,利用的是人的趨利性和獵奇心,通過營造未知懸念,將玩家的慾望煽動起來,難以抗拒這次拍賣散發的誘惑力。

    他的手段一向陰險。

    嘉賓席上的豪族權貴,把這場拍賣會當成遊戲,那些藏品是他們眼裡的玩具。

    而任真同樣也在玩遊戲,只不過,他是這局遊戲的掌控者,規則由他來制定,他玩的不是玩具,而是在場的所有玩家!

    此刻,他站在二樓的隱秘房間裡,負手俯瞰著下方嘉賓,欣賞著他們躍躍欲試的興奮神態,自己也覺得挺有趣。

    謝主管站在旁邊,眼見現場氣氛火熱,大家的情緒都被點燃,臉上洋溢出由衷的崇敬之情。

    「葉公子的謀略太高明,足以顛覆整個拍賣界。還好您無意涉足這一行,不是謝家的競爭對手。用不了多久,您發明的規則就會激發行業的改革浪潮!」

    他略一停頓,俯身問道:「不過,我有一點疑問,您奉送的神秘大獎是什麼?您這樣做,會不會有所虧損?」

    任真微笑道:「我從不做虧本買賣。水漲船高,這場拍賣會的整體收益,肯定會超乎你的想像。」

    他心裡卻嘀咕著,這些東西是他順手牽來的,都是沒本錢的買賣,怎麼可能會虧本?

    這時候,琳瑯的甜美話音在場間響起,正式開始拍賣。

    「第一輪拍賣的,是《秋霜卷》,出自西楚蒼梧劍宗。關於它的玄妙之處,在花名冊裡有詳細註解,想必大家都已清楚,我便不再贅述。」

    琳瑯伸出青蔥玉指,輕輕按下拍賣台的按鈕,一座水晶展櫃從地下緩緩升起,呈現在眾人面前。裡面盛放的,正是那部《秋霜卷》。

    「它的起拍價,是二十萬兩官銀。」

    此言一出,人群裡立即響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拍賣功法武技的情形並不罕見,由於拍賣雙方都是武修,基本以蘊藏精元的靈石作為交易籌碼,像這樣兌換成巨額金銀,還是頭一次。

    要掌控國家命脈,靠的是金錢財力,而非一大堆靈石。任真若是一心只想修行,壓根就不會來長安,更不會玩這場金錢遊戲。

    拍賣一開場,《秋霜卷》的起拍價就創下前所未有的最高紀錄。蒼梧宗畢竟尊為西楚第一大派,它的鎮派絕學絕不止這個價。

    大家事先收到通知,都是有備而來,袖子裡揣足了銀兩,琳瑯剛報出起拍價,就有人立即高聲競價。

    「二十五萬!」

    「三十萬!」

    「五十萬!」一名年輕公子喊出報價後,淡然道:「在座各位都很清楚,這種品級的功法有價無市,難用金銀來求。就別再小打小鬧了,都痛快一些吧!」

    眾人循聲望去,原來是蕭家的五公子,蕭金散。

    蕭家門戶不算鼎盛,更不在公侯世家之列,然而,大家看向蕭金散時,眼神都藏著一絲畏懼。

    因為這位蕭五公子,是蕭夜雨的侄子,還在雪影衛裡掛著閒職。

    背後有那把鐵傘當保護傘,蕭五公子的底氣自然十足。

    然而,今天到場的大人物比比皆是,公平競價,就算是蕭鐵傘的侄子,也有人渾然不懼。

    「一百萬!」

    這人居然直接加價五十萬。

    嘉賓們神情微變,並非因為金額本身。喊出這口價的話音清亮悅耳,顯然是女子。

    眾人扭頭望向另一邊,那群俱著銀袍的強者中間,一名妙齡少女面如清霜,明淨無暇,正傲然凝視著蕭五公子。

    「沐清夢!」人們當然認得這絕美少女,豁然明朗,「難怪敢挑釁蕭家的招牌,原來是沐侯的千金小姐!」

    沒想到,率先較上勁的,會是蕭家和沐家。而代表這兩方報價的,是各自年輕一輩的天才男女。

    蕭金散跟沐清夢對視,溫和一笑,「沐大小姐,如果換個地方,蕭某絕對不會駁你的面子。但是,今天不行。你應該明白,我主修劍法,路數跟這秋霜卷相近,絕對不能錯過。」

    蕭鐵傘作為兵家叛徒,修為承自兵家,他最欣賞的侄子自然也會浸淫此道。

    蕭金散情知,沐家很不好惹,經營賭坊的人更不可能缺銀子,所以,他想勸沐清夢知難而退,儘量避免一場正面硬拚。

    然而,沐清夢根本不理會他的說辭,冷哼道:「我不需要你賣面子,咱們在價錢上見高低便是。沐侯府何時懼怕過誰?」

    她說話的語氣很淡,在場眾人卻是心頭一跳。

    虎父無犬女,沐大小姐果然跟那位沐侯一樣,高傲而犀利,繼承了軟硬不吃的強硬脾氣。

    看她的態度,這第一輪沐家勢在必得,絕不會拱手讓人。

    沐家橫行京城,以他們的行事風格,只要放出狠話,就沒有認慫收手之理。要打敗沐家很難,要讓他們知難而退,更是難上加難。

    眾目睽睽下,蕭金散臉色難看,啞口無言。沐家人的狠辣,滿京城皆知,他若不想收手,就只剩死磕這一條路了。

    在場的其他世家子弟,則有些幸災樂禍,慶幸跟沐家這個大刺頭為敵的,不是自己。

    「沐家……」

    二樓巨幕後,任真眼眸微眯,看著傲然而坐的銀衣少女,笑意輕佻,「還是個冷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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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北唐的女人們(上)

    沐家的狠勁,任真不僅聽過,也已經領教過。

    寧願付出一百萬兩,都不肯將小小一間賭坊交出來,沐侯父女行事,果然如傳聞那般肆意,骨子裡透著一股剽悍。

    此時,任真笑容玩味,腹誹道:「她的強悍脾氣,跟身邊這位很有一拼,哪個男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娶她倆過門哪……」

    心裡這樣想著,他想偷瞟顧海棠一眼,卻驚悚地發現,她正在冷冷盯著自己,彷彿感知到他的心意一般,眼神能夠殺人。

    他脊背一涼,趕緊轉身繼續看戲。

    下方嘉賓席上,蕭金散被無數目光盯著,陷入兩難的境地,明知道跟沐家斗殊為不智,又礙於顏面,不能怯懦退縮。

    「沐大小姐,如果我沒記錯,你們沐家應該不修劍吧?君子有成人之美,你既非急需這部劍經,後面機會還多的是,又何必為難蕭某,不如……」

    沒等他說完,沐清夢冷冷打斷,「誰說我不修劍?大朝試在即,我正打算修劍,將侯府的爵位保留下來。」

    蕭五公子語塞。

    場間眾人聽出話裡玄機,紛紛倒吸一口冷氣,這少女嶄露的野心太大了。

    重男輕女,這是大陸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原先難以動搖。但是,自當今女帝登基以來,她試圖慢慢蠶食這種固化思想。

    關於這點,在很多事情上都能看出苗頭。

    最突出的體現就是,北唐朝廷開始加大對女官的選拔力度,三年前,更是放寬大朝試的性別限制,允許女子自願參加朝試,跟眾多男子同台比試。

    女帝如此安排,煞費苦心,是刻意想通過這些細節,證明誰說女子不如男,徐徐瓦解世俗不敢表露出來的、對她的抗拒和質疑。

    「牝雞司晨,惟家之索」,天下萬民雖然表面臣服,但悠悠士子心的向背,始終是最大的心病。

    因為,女子掌權,顛倒陰陽,違背傳統觀念,這是別人反對她的最大理由。

    所以,她很想改變這一點。

    所以,她很欣賞近年來湧現出的那些武道女天才,比如薛清舞,比如西陵趙香爐,再比如眼前的沐清夢。

    可惜她不清楚,自己傾慕多年的那位俊美劍聖,恰巧也是女子。

    女帝為沐清夢提供了大朝試的舞台,強勢如她,也擁有跟女帝如出一轍的野心。她想利用這次舉國矚目的機會,證明女子的強大,讓所有男人刮目相看。

    不僅如此,沐侯膝下無子,百年之後,他的勛爵將無人繼承,到時諸多分支爭搶權位,對沐家無疑是一種危機。

    沐清夢這次赴試,就是想以女兒身,爭取踏上戰場的官職,然後通過殺敵建功,讓父親的爵位一脈相承。

    有女帝在背後扶持,她的野心大得出奇。

    而眼前,她想獲得《秋霜卷》,就是為了大朝試。

    所以她壓根沒想過,要將這部適合她修煉的劍經讓給任何人。

    隨著她說出這句話,嶄露勃勃野心,場間的世家權貴都陷入沉默。他們看出了她的決心,也意識到,誰敢對立爭下去,就會徹底得罪沐家。

    蕭金散也不是傻子,知曉其中的利害關係,嘆了口氣,不甘地道:「既然如此,我豈敢奪你所愛?沐大小姐,下月大朝試,咱們到時候再分高下!」

    他之所以爭劍經,何嘗不是在為大朝試做準備,為出兵南征做準備。不只是這兩人,場間諸多家族都抱有同樣的心思。

    主持人琳瑯冰雪聰明,將眼前形勢看得透徹,情知不會再有人競價,招惹剽悍的沐侯府,於是敲下拍賣錘,宣佈結果。

    「第一輪,由沐大小姐獲勝,成交價,一百萬兩!」

    聽到宣判,二樓的任真不禁搖頭,皺眉說道:「開局不利啊!想不到,居然還有這麼一齣戲,一百萬兩就拔得頭籌,便宜沐家了……」

    還有句話他沒說出口,他心裡想的是,日後肯定要找補回來。

    謝主管笑眯眯地勸道:「要多少是多啊,一百萬已經不少了!」

    「第二輪拍賣的藏品,是《滄海弄潮訣》,出自東吳瀾滄派。起拍價是四十萬兩!」

    琳瑯的話剛出口,只聽一道報價聲立即響起,毫不猶豫,堅決而強勢。

    「一百一十萬兩!」

    開口的正是蕭金散。說出這個數字時,他扭頭深深看了沐清夢一眼。

    他的用意很明顯,是要以此來告訴大家,我蕭家並非出不起高價,被沐家壓過一頭,而是情願成全沐家,不想拼得兩敗俱傷。

    對這些揮金如土的豪族來說,很多時候,面子比任何東西都重要。這一輪,蕭金散要捍衛他的面子。

    可惜,他的面子並不像沐家那麼大,能讓萬眾齊喑。很快,就有一道報價聲從他身後傳出。

    「一百二十萬兩!」

    蕭金散聞言,眉尖猛然一挑,轉身望向後方。

    這道話音,並非出自前排貴賓席,卻是從後排的普通席上傳出來的。也就是說,報價的人不是京城豪族,而是外地人。

    蕭金散起身,神情陰惻,寒聲說道:「在下雪影衛蕭金散,剛才是哪位報價?」

    他把身份亮了出來,擺明想拿自身名頭來欺壓那人,讓對方知道深淺利害,知道他也絕非軟柿子。

    可惜,他又失望了。

    普通席位上,一名年輕公子懶洋洋抬手,示意他在這裡,然後倨傲地道:「雪影衛又如何?你的腰牌很值錢嗎?」

    眾人聞言,戲謔看著這歪著頭的公子,冷笑不止。這是哪裡來的鄉巴佬,不知天高地厚,連蕭鐵傘的親侄子都敢招惹!

    「一百五十萬兩!」蕭金散漠然出價。

    那人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兩百萬兩!」

    全場嘩然。

    普通嘉賓裡,居然有人敢出兩百萬,強壓蕭家一頭!

    蕭金散氣得臉色蒼白,怒罵道:「你是哪裡來的野種,也能拿得出兩百萬?!」

    報價這人年紀輕輕,從外地來到京城,即便家中豪富,也不可能帶這麼多盤纏。隨身攜帶兩百萬巨款,這人得多有錢?

    聽到蕭金散的辱罵,這人收斂笑意,目光驟然冷戾,看表情就知道,絕對不是善類。

    「從我岳鐘麒出生以來,你是第一個敢當眾罵我的。我是野種?你以為有蕭鐵傘撐腰,你就可以當眾侮辱一方賢哲?」

    觀眾神情劇變。

    他們都猜到了岳鐘麒的身份。

    …………………………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01:00
第185章 北唐的女人們(下)

    賢哲這個詞,可不能亂用。

    儒聖座下有七十二弟子,被世人尊稱為賢者,其中前十位又被稱作十哲。所以,賢哲一詞,成了儒聖門徒的代指。

    他們都是文人領袖,治理各自書院。尤其是十哲,作為中流砥柱,在儒家享有莫大的尊崇,世俗豈敢當眾辱罵他們。

    岳鐘麒太過年輕,自然不可能位於賢哲之列。他把侮辱賢哲的罪名扣在蕭金散頭上,是因為對方罵了一句野種。

    這也是在罵他的父親。而他的父親是十哲之一。

    在場眾人反應極快,一聽到岳鐘麒的姓氏,就猜出他的父親,應該是岳麓書院院長,十先生,岳松濤。

    「難怪如此闊綽,如此囂張,原來是十先生的獨子。」

    人群心裡都有同樣的想法。

    岳松濤寵溺愛子,那是出了名的。前不久,岳鐘麒將吳道梓的大公子打成殘廢,還曾轟動一時,讓人感慨他的飛揚跋扈。

    想不到,眼前這位就是他本尊。

    岳鐘麒初進京,就要在這位蕭太歲頭上動土,這場熱鬧有的看了。

    蕭金散的臉色異常難看,才一小會兒功夫,他已經吃兩次憋,踢到的還全都是鐵板。

    沐侯不是省油的燈,這儒家十哲又豈是好惹的?

    他耐著性子,拱手向岳鐘麒賠罪,眼神卻毫無善意。

    「是我失言了,原來是岳麓書院的岳公子。所謂不知者無罪,十先生海量,想必不會跟我這小輩計較。」

    岳鐘麒冷哼一聲,傲慢地道:「諸位都看到了,並非我儒家仗勢欺人,而是某人想欺負我這個外地人,不得不亮明身份!」

    他盛氣凌人,此刻故意說出這種話,哪有半點迫不得已的意味,分明是在眾人面前耀武揚威。

    蕭金散淡漠一笑,「岳公子言重了。我只是擔心有人漫天喊價,在這場盛大的拍賣會上,若有人詐拍,拿不出現錢來,豈不掃興?」

    話裡帶刺,暗藏機鋒。

    岳鐘麒坐回席位,翹著二郎腿,狂妄地道:「區區幾百萬兩,我還拿得出手,就怕你沒底氣跟我鬥!」

    眾人心裡感慨,看眼前情形,十先生老年得子,確實太過嬌慣,致使岳鐘麒如此目中無人。

    蕭金散眼眸微眯,坐回座位時,眼裡殺意凜然。

    「兩百五十萬!」

    不爭劍經爭口氣,他這次絕不輕易收手。

    「三百萬!」

    岳鐘麒素來不把金錢放在心上,反正背後有他家的書院扛著。

    「三百五十萬!」

    「四百萬!」

    兩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儼然無視了場間其他嘉賓。

    大家也都沉默,冷眼旁觀兩位紈袴公子的廝殺。

    忽然,嘉賓席前方,一道話音冷冷響起。

    「八百萬!」

    所有人心臟猛烈一顫,呼吸都快凝滯了。是誰,居然直接加價到八百萬!

    這才第二輪而已,只是在爭奪最終席位,還遠沒到全力廝殺的時候,一言不合,就豪擲八百萬,這樣真的好麼!

    最關鍵的是,誰這麼大膽,敢強勢插手兩人的對決?

    大家循聲望去,那話音出自薛家所在的方向。

    「薛家,怪不得……」

    他們神情豁然,想明白其中關節後,甚至面帶趣意,愈發期待接下來的局勢。

    蕭金散陷入了沉默。

    八百萬不是小數目,以蕭家的財力,還做不到像大世家那樣,揮金如土,眼皮都不眨。

    蕭家之所以能在京城站穩根基,依靠的從不是家族底蘊,而是那把鐵傘。他敢站出來競價,也是想嚇退大家,並非真打算以財力制勝。

    現在,又有真正的大豪門捲進來,他不能不退出了。

    岳鐘麒驚怒交加,豁然站起來。

    他不是不敢爭下去,憑岳家在湘西的勢力,他完全爭得起。問題是,他手裡沒那麼多現錢,而拍賣會當然沒有欠賬一說。

    「今天這筆賬,我記下了!報上名來,以後你就是岳麓書院的敵人!」

    他怒髮衝冠,已經決定,稍後立即通知家裡,報復敢跟他叫板的這方家族。

    他不會想到,此時在圍觀者心裡,都充斥著對他的嘲笑,幸災樂禍地期待著,他知道真相後會浮現怎樣精彩的表情。

    他們很清楚,別人或許會怕十先生岳松濤,但薛家不會。

    因為薛家有一位六先生。

    既是儒家內部的較量,岳松濤還能拿什麼嚇唬對方?

    若論起輩分,薛飲冰算老六,你岳松濤又算老幾?

    可惜,外地來的岳鐘麒並不知情,還想盤問底細,想秋後算賬。

    薛家的席位上,一人清冷開口,還是剛才報價那位,卻不是六先生本人。

    「我敬重沐侯,所以第一輪,我沉默不爭,以表敬意。但這不代表,沐小姐有資格做我的對手。」

    說這話的,是一名青衣女子。

    不遠處,沐清夢轉身正視,緊盯著這女子,如臨大敵,瞳孔深處戰意燃燒。

    身為女人,在戰勝更多男人之前,她最大的目標當然是,成為當今第一女天才。

    而眼前這女子,就是一座需要她先跨過的高峰。

    薛清舞。

    作為劍聖曾經的劍侍,薛清舞的傲氣如出一轍。她沒有站起身,仍然坐在那裡,話鋒直逼沐清夢。

    「第二部劍經,我收下了。希望大朝試時,沐小姐還能有今天的銳氣,不要讓我失望。」

    女人善妒。

    剛才沐清夢鋒芒畢露,讓全場嘉賓退避,頗有女中豪傑的神采。眼見風頭被搶,身為劍道第一奇女子,薛清舞當然不甘人後。

    無論是修行,還是風頭,她都不想輸給任何同齡女子。從小到大,談論起女天才,滿京城都會豎大拇指,首推薛家女娃,她何曾輸過誰?

    她出席這場拍賣會,同樣是為大朝試做準備。現在,大朝試還沒開始,最強勁的兩名女天才就當著京城群雄的面,開始叫起勁來。

    爭芳鬥豔,互不相讓。

    見此情景,人們不禁期待,大朝試時會是怎樣一番盛況。

    二樓房間裡,任真看得直搖頭。

    入北唐以來,他最厭煩的人就是薛清舞,沒有之一。難得他心情不錯,居然又看到了這個掃興的女人。

    作為現代人,他接受男女平等,沒有性別歧視。但他更相信,男女兩性各有不同的優缺點,如果不能意識到這點,總想著變得跟異性一樣,就會心理扭曲,偏激,乃至變態。

    所以他一直認為,女人理應讓自身強大,但不能太要強,太強勢。一旦太強大,飽經忍耐的性格缺點就會爆發出來,喪失約束。

    女人可以追求平等,但不能過度強調和在意平等。否則,看什麼都會是不平等的,在她們眼裡,只要不是女尊男卑,就不算男女平等。

    不只是眼前的薛清舞、沐清夢、顧海棠,讓他生出這些感慨。

    事實上,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就毫不懷疑,女帝武清儀統治下的北唐,遲早會因為她的女人心性,惹出無數亂子來。

    知其雄,守其雌,要雙方接受自我太難了。

    「女人吶,啥時候能學會溫柔賢惠,善良體貼,幹嘛一個個非要活成男人模樣?」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01:00
第186章 群雄並立

    他只是在心裡默念,並沒有說出口。

    每個人想活成什麼樣,都是自己的權力和選擇,旁觀者沒資格去充當老師,干涉他人的生活。人家就想當女漢子,任真管得著嗎?

    沒人管得著。所以他選擇冷眼旁觀,從沒想過改變或者挽救誰。他知道,女人一旦瘋狂起來,往往比男人更無可救藥,他救不了。

    他能做到而且將會做的,就是在某些偏執的女人行將威脅到自己、乃至天下蒼生時,迅速出手除掉她。

    當然,這都是後話。

    眼前,他將薛清舞的表現看在眼裡,渾身都不自在。

    他轉身看向顧海棠,低聲說道:「這脾氣也是你教的?」

    顧海棠神態平靜,淡淡道:「她身上確實有些我的影子,這是我願意收她的原因。可惜,她年少輕狂,心性和定力都太差。」

    當初,薛家苦心將薛清舞送到劍聖身旁,寡女配孤男,又脾氣相投,不得不說,這份安排裡藏著很大膽的想法。

    然而,兩個女人在一起,又怎會擦出火花?這正是主僕不親密的根本原因。

    「我把第八劍傳給她了。現在的你,能打過她吧?」

    顧海棠表情不變,答道:「你那老相好,根骨不錯,我只要指點她一天,就足以打敗薛清舞。」

    言外之意,打敗自己的侍女,也配讓她親自出手?

    任真聽著彆扭,苦笑道:「還得跟你匯報下,我那……小侍女,也學了一劍,是替你收的弟子。如果你看著順眼,收她當劍侍便是。」

    顧海棠冷哼,「不奪人所愛。」

    謝主管很識趣,以為這對年輕夫婦在商議家事,早乖乖躲到一旁,專注地凝視下方的狀況。

    下方,沐清夢聽到薛清舞的話語,眼裡戰意愈熾,不過沒有說話。

    大朝試時一決高下,遠勝過現在毫無意義的唇槍舌劍。

    另一邊,岳鐘麒按捺不住了。明明他才是競拍的主角,卻一直慘遭無視,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這叫他如何能忍。

    「大朝試?你給我等著,到時候……」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薛清舞打斷,呵斥道:「在京城群雄面前,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儒家的臉面,都讓你給丟盡了!」

    這句話是以他哥的身份說的。按輩分算的話,她確實比岳鐘麒還高一輩。

    「你……」岳鐘麒無語倫次。

    薛清舞這時才起身,環顧四周,凜然說道:「有資格坐在這裡的,都不是等閒之輩。依小女所見,還是省去無謂的裝腔和恫嚇。既然是競拍,咱們就在價格上見真章!」

    這段話很合情理,迅速獲得大家認可。

    沐家是真的強勢,目空一切,至於蕭金散和岳鐘麒,都是在裝腔作勢,實則腰包裡的底氣不足。

    琳瑯一直在台上觀察著局勢,洞若觀火,見火候差不多,便開口問道:「諸位,還有比八百萬更高的競價嗎?」

    場間沉默,無人應答。

    先不說薛家志在必得,八百萬的出價過高,明顯遠超常理。現在才到第二輪,若跟薛家鬥下去,早早折損元氣,很不明智,還不如暫時放棄。

    琳瑯見狀,立即敲下拍賣錘,一錘定音。

    沐家和薛家,都位居十大世家之列,他們能收穫前兩輪的勝利,都在人們意料之中。

    而接下來的幾輪爭奪,雖然大多很激烈,但獲勝方也都出自公侯世家,沒有爆出冷門。

    靖國公、晉國公、柳家、莫家和梁王,分別拍得第三到第七輪的劍經。

    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七輪拍賣中,梁王武九思僅付出兩百萬的籌碼,跟第一輪沐家的情形相似,獲勝得異常輕鬆。

    無人敢跟他爭。

    因為當今女帝也姓武。

    梁王是她的親弟弟,深得眷顧,可謂位極人臣,權勢滔天,北唐無出其右。

    不僅如此,女帝未生育子女,百年過後,如不願還政於舊皇族高家,梁王很可能將是儲君人選。

    縱然梁王沒有親臨,誰又敢與之爭鋒,得罪未來的皇帝陛下?

    當他的下屬出手,摘走第七個晉級名額後,場間的眾多權貴都只剩最後一線之機。

    如果無法獲得第八輪的勝利,就意味著他們被淘汰出局,無緣參與最後四輪的競拍。

    所以第八輪,成了群雄的必爭之地。

    這種情形不難預見,因而任真設立了很高的起拍價,三百萬。但競拍的火爆程度,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想。

    原先還想觀望的權貴們,已經失去退路和餘地,無法再顧忌對手的實力,只能放手去搏。

    一路抬價過後,競價迅速飆升到一千萬,這時候,場間還剩三家僵持不下,不願退出血拼。

    晉國公、袁家和范家,都是底蘊深厚的真正豪族,在長安城呼風喚雨。

    晉國公柳如晦,是女帝陛下最信任的武將,當年襄王起兵謀反時,正是他率軍死守皇城,立下了平叛首功。

    新政推行後,朝廷重文輕武,兵家遭受排擠,而晉國公卻絲毫未受影響,女帝對他的信任和恩寵,可見一斑。

    而袁家,同樣地位煊赫。

    家主袁白眉,官居太學祭酒,是長安城裡最德高望重的博學鴻儒,對於諸多疑難學問,擁有不容質疑的解釋權。

    據傳,他還當過儒聖的伴讀書僮,曾經跟董仲舒同窗讀書。

    在他的威望影響下,他的長子袁崇煥如今擔任兵部尚書,作為儒家掌軍的核心人物,同樣舉足輕重。

    至於范家,則擁有截然不同的根基。

    家主范開河,深諳治國之道,他的滿腹經綸,卻並非源於儒劍兩道,而是承自勢力衰微的法家,可謂朝堂的一股清流。

    法家又稱刑名之學,主張以法度治國,以強國為己任,不斷變法革新,革除舊弊。

    女帝之所以推行新政,很大程度上是聽取了范長河的諫言,認同當前正是變法圖強的良機。唯有新政,才能助她鞏固國本,富國強兵,進而平定天下。

    外儒內法,是女帝心中篤定的治國方略。由此可見,范家作為法家獨苗,在朝堂上能一枝獨秀,其根基又豈能被輕易撼動。

    三足鼎立,這三座龐然大物展開角逐,最後一輪拍賣步入白熱化。

    …………………………

    長安城裡無弱者,各家都有發家致富的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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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任真最樂於看到這種局面。

    前七輪拍賣,他總共賺到三千萬兩,離他預估的四千萬有不小出入。最主要的原因在於,梁王和沐侯這兩方太過強勢,讓眾人望而卻步,各以兩百萬籌碼輕鬆鎖定勝局。

    好在這第八輪,比他預想中還熱鬧一些。三雄角力,愈演愈烈,令作壁上觀的他大過眼癮。

    袁白眉父子都是國之重臣,不會為了爭奪劍經而拋頭露面,有失體統,出面的是少主袁承方。

    范家的情況也是如此。長子范東流,同樣是這次大朝試的熱門天才,備受矚目。他出現在這裡,目的自然跟其他人一樣。

    諸子百家裡,法家的情況比較特殊。他們是最純粹的流派,浸淫於學術思想,並不獨闢法門,將大量精力用在修行上。

    所以,這位范大公子不拘一格,修行時博覽眾長,師百家之法,頗有幾分集大成的宗師氣派。

    拍賣開始前,他特地查過資料,這部《一樹玉庭花》出劍大開大合,瀟灑坦蕩,最合他心意。

    明知第八輪的競爭最激烈,他還是冒著被淘汰的風險,隱忍不發,直到這一輪才出手競拍。他沉得住氣,也耐得住誘惑。

    適者方為佳。在他看來,如果得不到這部理想的劍經,臨時再學他法,也難以速成,更無法勝過莫家那位宿敵。

    所以,他出價異常痛快,如他的平時風格一樣,乾淨利落,堅定果決,這樣的態度給競爭對手造成了很大壓力。

    價錢飆升到一千三百萬,遠遠超過前幾輪。對功法拍賣而言,這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

    武安侯的人率先支撐不住,將戰場拱手讓給儒法兩派。而袁家也同樣驚異於范東流的大氣魄,開始躊躇不決。

    其他人爭奪這一輪,是為了奪取最後的競拍席位,當然不至於真的血拼到底,大傷元氣。

    但這位范大公子,專為《一樹玉庭花》而來,心無旁騖,更不覬覦最後的大獎,所以出手毫無保留,全力以赴,怎能不讓人心悸。

    終於,在琳瑯的催促下,袁承方慌了,承受不住壓力,憤然說一句「算你狠」後,便投子認負。

    范東流如願以償,以天價搶得那部劍經,同時斬獲了最後一個席位。

    在其他人看來,他的舉動太愚蠢。就算勉強晉級,范家付出慘重代價,已無力再參與最後角逐,只能充當看客,不過是徒有虛榮,得不償失。

    而范東流淡淡一笑,面對大家的熾熱目光,他面不改色,並未放在心上。

    誰說好高騖遠的人,就一定會贏呢?

    前八輪結束,拍賣會進入短暫的休息,讓大家稍微放鬆心神,準備迎接更為精彩而猛烈的最終決戰。

    二樓房間裡,謝主管站在任真面前,微笑道:「葉公子,接下來的大戲,由我上台主持,恕不能奉陪了。」

    任真還以微笑,「有勞你了。這是最後兩輪的附贈獎勵,請你到時再當場打開。」

    說著,他從袖子裡掏出兩根密封的竹筒,交給謝主管。

    謝主管心神一緊,接過神秘的獎勵,躬身行禮後,退出了房間。

    剛走出門外,閉上房門,他便朝角落裡招手,有三四名蟄伏的暗哨現身,立即走過來。

    「給我盯緊了!不要打草驚蛇,等我回來再處置他!」

    謝主管眼眸微眯,寒光迸射,透著狠厲的意味。

    拍賣會開始前,他就收到家族的命令,一定不能讓任真走脫,務必把他困在這裡。

    現在的任真,既是眾矢之的,又是懷璧匹夫,已經被無數雙眼睛鎖定,準備拿他開刀。

    玩弄完京城群雄,就想溜之大吉?

    門兒都沒有!

    那幾名大漢點頭,目露凶光,「您放心,那小子今天插翅難飛!」

    謝主管寬心,暗忖道:「區區三名五境,就算戰力再強,也不可能無聲逃遁,從眼皮底下消失,應該問題不大!」

    於是,他放心離開,去主持最後的拍賣。

    至於真正的贏家,當然只有謝家。

    ……

    ……

    月光黯淡。

    皇城建築本就幽深,此時籠罩在漆黑夜色裡,顯得格外陰森。

    勤政殿裡,一燈如豆,微微跳躍著,將女人面前的書桌映亮。

    夜已經深了,不知是因政務繁瑣,還是心事縈懷,女帝毫無倦意,獨自坐在書桌旁,望著那堆奏章發呆。

    這位千百年來的首位女帝,當得很艱難。現在擺在她面前的,是更艱難的時局。

    天下初定,百廢待興,正是亟待休養生息之時,她也正準備大展宏圖,以雷霆手腕振興朝綱。

    偏偏在這時,南晉大軍壓境,國戰爆發,徹底打亂了她的計畫。

    屯田剛一開始,她的軍隊化整為零,被派往各地不久,就被迫再次集結,開往戰場,所謂新政只好不了了之。

    不得不說,南晉將火候拿捏得太精準了。

    戰爭是一場連鎖反應,前線告急,後方的經濟首當其衝,就得承受嚴峻的考驗。

    北方本就貧瘠,春秋亂戰使得北唐財力空虛,物資匱乏,此時再爆發戰爭,巨額的軍餉耗費就像是無底黑洞,在等著她去填補。

    而湘北的漕糧付之一炬,使這個黑洞再度放大,成為無解的難題。相持戰,歷來比拚的就是錢糧,北唐的錢糧又從何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個問題原本無解。

    但是眼前,她彷彿又看到一線希望。

    今夜的長安城裡,有無數白花花的現銀,正在往同一處匯聚。

    這筆巨款原本分散在眾多樹大根深的權貴囊中,想從虎口拔牙得到它,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即便身為九五之尊,她也不敢觸犯眾怒,跟滿朝文武為敵。

    但是眼前,一向自私貪婪的老狐狸們主動把它交了出來,交給了一個勢單力薄的毛頭小子,再想拿它充公,充當軍費,就容易多了。

    所以,自從聽到拍賣會的消息,她便沒有阻止,而是沉默期待著,期待豪族世家們慷慨解囊,主動將那些軍餉籌集到一起。

    算時辰的話,此刻應該快到拍賣會的最高潮了。

    她也該收網了。

    她收回深沉思緒,抬頭望向書桌前的空地上。

    一名黑衣男子沉默站在那裡,右腋下夾著一把鐵傘,左側的袖管則空蕩蕩地耷拉著。

    她朝他嫣然一笑,彷彿還是多年前初次相遇時的那個明媚少女。

    從她嘴裡吐出的話,卻無比陰森。

    「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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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明珠暗藏

    對於謝主管的離開,任真其實求之不得。

    因為他要趁機易容。

    以他的絕頂聰明,絕不會天真地以為,滿城豪傑任由他捲走巨款,大搖大擺地全身而退。拍賣結束後,勢必會有一場驚心動魄的圍獵,被盯上的獵物自然是他。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更何況任真懷裡揣著的,還是兩塊玉璧。

    沒人會傻傻地認為,他拿出的劍經是孤本,手裡沒有留存抄本。也就是說,誰將任真攥在手裡,就等於不費吹灰之力,一下子得到全部劍經。

    另外,只要收服任真,以他的名義向謝家索要拍賣金,謝家就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付款。今日的拍賣轟動京師,有目共睹,謝家不敢賴這筆賬。

    所以,拍賣會後,才是更大的熱鬧。

    任真豈是池中物,他也要展開他的計畫。

    他籌謀已久的計畫,不可能只滿足於易容成別人,悄悄從這裡逃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的吹水居是從謝家手裡買的,就算偷偷溜回家,照樣會被人家找上門來。

    再說,他來長安,不是為了東躲西藏。

    他舉辦拍賣會的最大意圖,就是要在全京城,乃至巍巍皇城面前,以最華麗的方式閃亮登場。

    他自然不會用真面目亮相。

    他抬起左手,按在自己的額頭上,緩緩朝下方掃過,換上另一副面孔。

    不同的面孔,代表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立場。

    此刻坐在這裡的任真,已經不是剛才談笑風生的葉府管家了。

    有一處細節不容忽視,那就是,房間外被拍賣行的人監視,無法隨意進出,不可能憑空多出一人,也不會憑空消失一人。

    任真算無遺策,怎會疏忽這點。

    他此行帶著兩名隨從,除了顧海棠以外,另外那名黑衣人正是他的替身。當這人取下黑斗篷遞給任真時,他顯露出來的渾身衣飾,剛好跟任真一模一樣。

    任真偷樑換柱,再次施展天眼神通,將那人易容成自己的模樣,坐在長椅上。他則披上斗篷,成為神秘的隨行者,默默站在身後。

    裝逼的最高境界,不在於如何向別人展示你很強,而是讓別人主動發現你很強。

    所以,任真不會立即露面。

    他哪裡也不去,就留在這裡,等著那些人主動揭開自己的面紗。

    一樓的拍賣場裡,最後四輪拍賣進行得如火如荼。

    前八輪的獲勝者,沐家、薛家、靖國公、護國公、柳家、莫家、梁王和范家,都嶄露真正底蘊,展開激烈爭奪。

    出人意料的是,在第八輪豪擲1300萬的范家,並未選擇沉默,反而異常活躍。決戰剛一開始,范東流就喊出700萬的高價,看不出半點頹勢。

    淪為觀眾的嘉賓們感到詫異,他們都清楚,范家雖地位超然,財力也絕不可能遠超別人,完全不受第八輪的影響。范東流這麼做,有虛張聲勢之嫌。

    范東流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對當前的形勢,他有自己的判斷。

    既然進入決戰,大家心裡都惦記最終兩輪的附贈大獎,慘烈廝殺勢在必行,而范家早早受損,明顯落在下風。既然如此,何不調整定位,轉而爭奪第九和第十輪?

    畢竟,這兩輪的劍經也價值連城,如果能收進囊中,肯定對范家有所裨益。至於其他對手,注意力都放在最後兩輪,應該不願提前折損實力吧?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當他喊出700萬報價時,另外七家都選擇沉默,不屑於跟他較量,他們的目標依然只有最後兩輪。

    就這樣,范家以700萬斬獲第九輪,以兩部劍經的收穫,結束這次拍賣會的競爭。

    第十輪的競價依然慘淡,成交價是400萬兩,甚至比前幾輪的拍價都低,讓眾多出局的嘉賓看得惆悵不已。

    前八輪的藏品,真實價值明明都比第十輪的低,但由於涉及決戰名額的緣故,富豪們大搶出手,將價錢抬得太高,讓人望洋興嘆。

    到了第十輪,有資格買的人不願意買,願意買的人又沒資格買,如此狀況,怎能不可惜。

    拿下這一輪的是莫家。

    莫家願意出手的原因很簡單,他們家族裡有位天才叫莫染衣,從小天資絕豔,跟范東流並駕齊驅,兩人的差距不大,並且莫染衣略勝一籌。

    既然范家得到兩部,他們也不願讓莫染衣落於下風,於是試試這一輪的深淺,沒想到輕易便得手。

    十輪結束後,最終的決戰終於到來。

    拍賣會場寂靜無聲,氣氛異常壓抑,讓人喘不過氣來,連空氣都快凝固。

    明明早就知曉後兩輪藏品的底細,他們還是倍感緊張,心臟抑制不住地狂跳。因為躲在幕後的任真,給他們製造了巨大的懸念,讓他們充滿期待。

    他們都想知道,那神秘的附贈大獎究竟是什麼。

    當謝主管滿面春風地走上拍賣台時,所有人盯著他手裡的竹筒,這一刻心都要懸到嗓子眼上了。

    「不瞞大家,其實我也很期待。因為我也是剛從賣家手裡拿到附贈品,並不知道里面的玄機。」

    他面色潮紅,在眾目睽睽之下,擰開了任真標記好的那隻竹筒。

    竹筒裡裝著的,是倒數第二輪的附贈品。

    他從裡面抽出一卷帛書,打開定睛一看,目光驟然抽搐,愣在了那裡。

    眾人緊緊注視著他,見他神情木然,愈發好奇附贈品的內容,心急之下,紛紛高聲催促起來。

    「是什麼?你倒是說啊!」

    「磨磨唧唧,急死老子了!」

    「操!」

    ……

    一片怒罵聲中,謝主管回過神來,看向台下觀眾時,表情極其精彩。

    「萬萬沒想到,倒數第二輪的附贈品,居然是最後一輪的拍賣品!斬龍十九劍!」

    什麼?

    全場一片嘩然。

    世上竟然還有這種操作?!

    所有人都陷入無以復加的震撼之中。幕後的賣家實在腦路清奇,居然能想出拍這一輪、提前送下一輪的玩法,完全顛覆了他們對拍賣會的認知。

    如此一來,可不是贈品比賣品都貴麼!

    交頭接耳喧嘩半天后,大家漸漸平靜下來,都意識到一點。誰要是能贏這一輪,就相當於在普通規則下,同時獲勝最後兩輪。

    明明任真早就告訴大家,會「一份錢買兩件」,但稍稍換種說法,變成「一份錢拍兩輪」,聽起來就變得震撼,讓人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可見很多時候,表達方式比內容本身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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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