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鐵血宏圖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 08:57: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41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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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無語的命運,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清史民國

【內容簡介】:

  歷史可以改變,可以創造!以鐵血挽回國運,揚國威於萬里之外,復興中華,一切從1852開始!

【其他作品】:《大明鐵骨》《帝國的朝陽》《山河血》《小市民的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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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08:58
第一章 魂越百年

  哆哆嗦嗦打開房門,關上門,進了臥室的瞬間朱逸峰整個人所有的殘存的意識都隨之煙消雲散,重重的倒在地上就渾然不覺了,靈魂仿佛走進了天堂,飄渺在虛幻的世界裡……此時醉酒的意境在此體現的淋漓盡致。

  呼嚕聲從嗓間發出,那是震耳欲聾的聲音,睡夢中的朱逸峰並沒有注意到天色發生了變化,藏在雲層裡的短鞭般的閃電又時常將雲團和地面之間的世界變成青蘭色。下一瞬間,天地間的一切都變成了慘白色,只見天空中一道巨型閃電,如同流星一般劃破天空,直沖著社區沖了過來,它距離地面越近,體積便越小,從幾十米一直壓縮到幾米。

  那道似流星般的閃電在沖向地面時,恰好掠過一棟住宅的房頂,而房頂上幾乎所有的零碎物體都漂浮到半空中,角落裡細小的石子,牆邊旮旯裡的一些雜物……甚至連同太陽能熱水器也飄浮起來。

  這詭異的一幕,卻是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畢竟,那是發生於樓頂。怪異的如流星般的閃電在越過那棟樓頂的時候,便直接撞進了對面的樓宇。

  “轟……”

  從大開窗戶闖入房內的光團徑直撞上牆壁時,在光球與牆上的鏡子發生撞擊的瞬間,卻又被鏡子反彈開,朝著屋內的茶几飛去,在其與茶几撞擊的瞬間,那光球瞬間消了,在消失的瞬間卻又釋放出如“衝擊波”般的藍色光波,朱逸峰的身體似乎被光波撕扯了一遍,在藍光消失的同時,房間內原本飄浮的一切都落了下來,而諸如茶瓶之類的東西從半空中跌落時,發出的碎響也未能將朱逸峰從睡夢中驚醒。

  好冷……

  儘管仍在睡夢中,但睡夢中卻是如此的之冷,以至於朱逸峰整個人都被凍醒了,幽幽的醒來時,他只感覺到透骨的冷。

  這是那?

  為什麼會這麼黑、這麼冷,想動朱逸峰卻感覺渾身虛弱無力,甚至就是連坐起來都很困難,以至於只能伸手摸了摸,身上蓋了薄薄一層被子,與其說是被子倒不如說是一層被單。

  薄薄的被單,加之身上的薄衣,只讓朱逸峰整個人都凍的渾身顫抖著,上牙撞著下牙,那裡還有一點醉意。

  這天氣怎麼這麼冷?

  想來應該是冬季,空氣都透著一股陰冷。

  不對!

  現在明明是夏天呢?自己明明……想到醉酒後,自己似乎走回了家裡,至多也就是把空調打開了,可這麼低的溫度,又豈是空調所能做到的?

  怎麼會這麼冷呢?

  還有自己在那?

  就在這時一個中性的聲音卻突然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目的地到達。”

  “你是誰?”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朱逸峰猛然一驚,連忙朝左右看去,左右還是漆黑一團,看不到任何光線。

  “按照你們的理解,你可以稱我為人工智慧。”

  “什麼……什麼東西?”

  詫異中,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寒冷,朱逸峰整個人的話聲都變尖利起來。

  人工智慧,是誰在和自己開玩笑嗎?

  “快,快放我回去,這裡是哪裡。”

  “101位面,相當於地球時間1852年的座標,地理地址上海……因為碳基生命無法承受時空穿越時的能量衝擊,因此只能採取意識進行穿越……”

  什麼,什麼?

  他在說什麼?意識穿越?

  儘管曾無數次的幻想過穿越,但不知為何,此時置身於這片黑暗之中,朱逸峰的心裡也不踏實了起來。

  “快,現在就送我回去,我,我明天還要上班!”

  然而那個冷冰冰的不知是男是女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為了避免爆炸,我將的爆炸的能量轉作為時空穿越,現在已經耗盡了能量,除非獲得新的能量補充,否則你只滯留於此,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中,你會慢慢吸收宿主的記憶……”

  什麼,爆炸?時空穿越?

  還有什麼能量?

  補充什麼能量?宿主?記憶?

  “喂!怎麼補充能量?我怎麼才能回家……”

  再一次的發問換來的卻沉默,就在那一片空寂之中,忽地“梆梆梆”三聲清脆的竹梆子的響聲傳入耳中,接著有人高聲喊道:

  “有客到,哎呦,梁先生。”

  聽著外面傳來的聲音,是蘇南一帶的方言?上海,可不就是蘇南嘛!

  有客到?是什麼客人?

  疑惑間朱逸峰聽到傳來一陣生硬的,帶著廣東腔調的普通話,估且算是普通話吧。難道這人是個廣東人?

  “我與朱道明先生是多年好友,沒想到朱道明先生去世不久,朱宜鋒先生便……實在是太過可惜了!”

  隱隱約約的,還有女人嚶嚶的泣聲,這會朱逸峰有點兒懵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朱逸峰?這個廣東人是在說自己嗎?

  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的他,入手的是極為光滑的皮膚,甚至感覺比過去更光滑一些。

  宿主?

  這兩個字,讓朱逸峰想到所曾看過的網路小說中那些主角的遭遇,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魂穿”?

  可這裡是什麼地方?

  眼前一團漆黑,心下著急的朱逸峰想要站起來,可似乎凍僵的手腳卻沒有力氣撐起身子,嘗試幾次都失敗後,他也就只能耐心地躺在那兒積蓄著力氣。

  恰在這時那個大嗓門又喊道:

  “梁先生,您請這邊坐著,各位親友見禮啦!”

  恰在這時只聽一個淒慘慘的女聲輕輕說道。

  “未亡人朱徐氏謝過梁先生!”

  未亡人?

  聽著外面的聲音,朱逸峰依心底的疑惑更濃了,這三個聽著能讓任何“宅男”心跳加速的字眼,卻讓他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難道……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他連忙伸手四下摸索著。剛剛能夠動彈的手腳還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不過手指一摸到周圍的東西,心裡頓時一涼——棺材!

  自己竟然在棺材中!

  老天爺,這是怎麼回事?

  朱逸峰這才著急起來,可他現在周身無力,卻也無可奈何。

  難道自己死了?不對啊,朱徐氏?自己什麼時候娶老婆了?

  還有,朱徐氏?

  難道是宿主的老婆?穿越後居然還有一個便宜老婆?

  可她又是誰?

  相貌如何?

  疑惑、緊張、恐懼甚至還有一絲期待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的朱逸峰繼續躺在棺材內,慢慢的恢復體力,不知過了多久,然後那個廣東腔調的話語再次傳入耳中。

  “朱太太,如今朱先生已經去世,剩下你孤零零一個人,按道理說,在這個時候,我確實不應該說這件事,但是,朱太太,你是知道的,這債是債,情是情,貴府上需欠下盛成和的債,現在是不是應該……”

  突然一陣喧嚷聲打斷了那生硬的洋腔,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

  “姓梁,你這不是欺負人嗎?當年你剛來上海的時候,全是我那可憐的哥哥幫襯著,才有你姓梁的今天,現在我大哥剛過身,侄子又身故,都到這份了,你姓梁的不知報恩不說,反而還上門逼債,還有沒有一點兒良心,當真是欺負朱徐氏孤零零的一個弱女子嘛!我早說過,廣東佬沒有一個靠得住的,我那可憐的哥哥非不聽我的勸,徐氏,你別怕,我那可憐的哥哥和侄兒去了,可這朱家還有人在那……”

  從外間的嘈雜聲中,朱逸峰似乎明白了什麼,這姓梁的那裡是上門拜祭,分明就是趁人死了上門逼債的,這會朱逸峰倒是同情起那朱徐氏了。

  從那蒼老的話聲中,朱逸峰得知了許多資訊,這些資訊又與腦海中混成一團的記憶碎片連匯著,一時間盡然淩亂非常,以至於完全摸不著頭腦。

  身在棺材中,朱逸峰試著抬起手,朝著頭上摸了下,頭頂處的似刮過鬍鬚般的感覺,讓他的心下微微一顫,甚至強撐著身子,將一直有些擱後背的“棍子”抽出來。

  辮子!

  當真是辮子!

  看來自己真的來到了清朝,一個輕柔溫婉的話聲傳了過來。

  “二叔,徐氏自嫁入了朱家的門,就是朱家的媳婦兒,如今少爺去世了,徐氏雖未能給朱家留下一絲血脈,可這朱家的東西,卻是公公的血汗,不是誰想拿便能拿的,梁先生,徐氏在這謝過先生弔唁之情,至於朱家欠貴號的銀子,待少爺入土後,再行決定,若是有人試圖吞沒朱家的東西,那到時,徐氏自當告上官府,與他在官府上見分曉!”

  外間這女子一番話,聽在朱逸峰的耳中,只讓他暗自佩服,這女子的話裡柔中帶剛,既告訴那姓梁的此事絕不會就些甘休,又隱晦的告訴其它人,顯然包括那個為她“出頭”的“二叔”,別欺她孤弱。

  不過,這“大清國”的官府真的有用嗎?

  但這會,朱逸峰倒是沒心思考慮那麼多,他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個問題,自己為什麼在棺材中,看來自己是就是那個什麼“可憐的侄兒”,或者說,自己就是那朱徐氏的丈夫!

  難道說所謂的“宿主”就是這樣的借屍還魂?

  在疑惑中,渾身依然沒什麼力氣的朱逸峰決定繼續聽下去,先弄個明白是怎麼回事再說。更重要的一點是,按照那個死人妖的說法,自己會慢慢的吸收宿主的記憶。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08:58

第二章 眾生態

  “自,自當如此,自當如此……”

  雖只是被那朱徐氏隱晦的一點,但似被戳破心事的朱二爺,老臉一紅,頓時有些掛不住了。三十年前,憑著多年行商跑買賣的經驗,朱家便從蘇北遷往此地,與去世的大哥苦心經營不同,這些年朱二爺更是坐吃山空,全憑著家中商號的分紅過活。

  可打從前年起,這商號的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而在大哥去世後,生意更是一落千丈,那個侄子雖說極為聰穎,十七歲便考上了秀才,可卻不是一個做生意的料,這不到一家的功夫,商號關了門不說,且又欠下一屁股的債,就連人也是氣急攻心,染了風寒身故了。

  在心痛之餘,他卻又心存一思僥倖,尋思著,大哥這門算是絕了後,那朱家的東西自然不能落到旁人家裡,先前之所以要替徐靈芸出頭,不過只是合算著朱家大房還有這座宅子以及城中的幾間門市,當然,更重要的是租界裡的倉庫,那才是真正值錢的玩意,不知多少人眼紅著那。

  或許大哥有這樣那樣的不是,可對朱二爺來說,他卻骨子裡佩服大哥,尤其佩服其眼光,就像那租界裡的地以及建立那片地上的倉庫一般,當年這租界初設的時候,誰能想到現在這地價能翻上幾十倍出去?而且還是有價無市——那些洋鬼子,現在可是不再永租給華商了。

  這可是蠍子拉屎獨一份!

  眼瞧著那姓梁的上門逼起了債,把算盤打到了朱家的老本上,早把朱家大房當成自己家業的朱二爺自然要站出來,保全“朱家”的財產。

  可卻想不到這徐家的女娃兒年紀雖小,倒是自有主意,不單一口嗆住了外人,就連同自家人也給一口堵死了。

  當真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那怕再是偏房所出,那也有大戶人家的底子啊!單就是這心思……可真夠細的!

  瞧著眼前的徐家小娘子,朱二爺的心裡暗自懊惱起自己太過心切了,這徐靈芸可是徐家的小姐,雖說現在徐家大不如過去,可擱幾十年前,單是提一聲上海的徐家,便是誰也不敢輕視的人物,即便現如今,這徐家沒落了,可畢竟根基尚存。

  更何況,相比于徐家,祖籍安徽的朱家不過只是個剛來的外來戶罷了,也就是前幾年做了幾年的買賣,在這上海的地界上,到底也還算是個人物,可現在不也是家破了嘛。

  而現在徐靈芸話裡藏話的一番微點,讓朱二爺臉上一陣尷尬,同樣也意識到,眼前這侄媳婦雖不過只是徐家偏房出來的小姐,但也絕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打斷骨頭連著筋,萬一惹惱了徐家……到那時候,可真是有些麻煩啊!

  正當朱二爺的那份玲瓏心思浮動的時候,而正站在一旁的朱宜濤,這位朱家二房的獨苗兒,原本還正貪婪地盯視著穿了一身孝服、逾顯得嬌媚動人的弟媳婦兒,其實,打從當年他那堂弟娶了這媳婦後,他那雙眼睛便沒少在其身上打量,可也頂多就是打量罷了,但現在卻不同,現在那堂弟死了,這朱家大房按道理東西得歸二房了,自然的就是這朱徐氏,嗯,想到這,他的心底便是一熱,甚至下意識的把其當成了自家的禁錮。

  現在朱宜濤一聽她這麼說,便立即跳出來為其撐起腰來。

  “就是,到時候咱定要把這些個忘恩負義之人告上官府!靈芸,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幫你!”

  說的是詞嚴義正,話是冠冕堂皇,可那心底的齷齪想法,卻又隔著那層肚皮,不為外界所知,但那副齷齪模樣,徐靈芸又豈會沒看在眼裡,那裡會給對方機會。

  “這倒是不用勞大伯的大駕,大伯與少爺雖是至親,但公公和二叔,卻都早已分家另過了,現在朱家長房雖只餘奴家一人,但凡只要奴家有一口氣在,這一門便不算絕了,這家務之事,自不能勞外人之手。”

  而穿了一身孝服的徐靈芸,甚至連看都沒看朱宜濤一眼,反倒只是冷冷回應道。

  朱宜濤豈沒有聽出她諷刺自已,就待他惱羞成怒,正欲破口大駡時,卻被他爹一把抓住,原本神色尷尬的朱二爺,這會反倒是平靜了下來,只是接著兒子說道。

  “侄媳婦說的是,自是這個道理……”

  他之所以會這般“退讓”,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怕惹上徐家,畢竟相比于徐家,朱家在這地方不過就是一沒根基的客戶罷了,有些事情不能操之過急。

  需要徐徐圖之!

  這會他反倒是後悔自己表現的太過急切了,尤其是自己這不爭氣的兒子,不就是一小寡婦嗎?真是……不過,自己這侄媳婦當真確實水靈!還是大哥的有眼光啊!心裡這般感歎之余,朱二爺反倒是有些嫉妒起身故的大哥了。

  在眾人的談話中,原本看似弔唁實則上門逼債的梁文佐,這會卻是變得為難起來,他欲走卻無人送客,欲留,這臉皮已經撕破,卻又不能。

  就在梁文佐左右為難,不知是走是留之際,他驀地一下瞪大了眼睛,駭然朝著靈堂內的棺材看去,那雙眼睛中暫態露出了懼色,就連雙腿也打起飄,發起軟來。

  那口漆黑木棺尚未釘棺蓋,以便供人弔唁,看上最後一眼,在梁文佐的注視中他看到那沉重的棺蓋竟然向旁邊移動了一下,下一瞬間,幾根蒼白的手指伸出來搭住了棺材板上。

  這詭異的一幕,讓自許膽大的梁文佐頓時嚇的向後一退,指著棺材手指顫抖道。

  “我的老天爺……這……這……”

  見了他的舉動,眾人都向棺材上看去,登時有兩個家裡的老媽子更是同時驚叫道。

  “炸屍啦!”

  其中一人一轉身便拔腿逃了出去,而另一人卻是雙腿一軟,整個人似團稀泥似的倒了下去,那口吐著白沫,顯然是被嚇得不省人事了。

  至於那些個原本還在那或是看笑話,或是同情徐靈芸的人們,瞧著眼前這一幕,頓時逃成一團,即便是幾個未曾逃跑的,也都是戰戰兢兢顫退成一團,那裡還敢再言語一聲。

  至於拉著兒子的朱二爺,這會三魂七魄已丟了小一半過去,本就心虛的他,只以為自己的那點齷齪心思被侄兒的魂魄瞧著了,一時不甘還了陽來想要收拾自己。若非是兒子攙扶著,人恐怕早都癱軟在地了,反倒是朱宜濤還站在那,面不改色的站著,可實際上他那胯下卻已經濕作一團,一癱水跡順著腳下流淌時,那嘴裡還喃喃著。

  “炸、炸屍、屍……”

  他想逃,雙腿發軟卻是抬不動,只是眼巴巴的看著那棺蓋縫下的冒出的手指,那心底的欲望這會早不知飛散何處了。

  同樣被嚇的面色蒼白的徐靈芸,卻沒有逃,畢竟裡邊躺著是她的男人,就算是他炸了屍應該也不會傷害自已吧!

  莫非他見自已這般受人欺侮,所以才從陰間還了陽?

  儘管作為基督徒,可她畢竟生長于中國,自然受到神怪的影響。而在丈夫亡故後經歷的這一幕幕,更是讓她多少對這“炸屍”充滿了希望。

  強忍著內心的恐懼,她小心地移步向前。

  恰在這時,棺蓋被猛的一下推開了,在棺蓋掉落的響聲傳來時,原本就嚇的三魂不在七魄不附的朱二爺尖叫一聲,頓時口吐白沫,直接被嚇暈了過去,至於原本看似冷靜的朱宜濤更是直接癱作於地,嘴裡喃喃著。

  “堂弟、堂弟,為兄錯了,為兄錯了,放過為兄……”

  對於周圍的醜態徐靈芸自然是渾然不覺,這瞬間的驚變,更是讓嚇的一聲尖叫,連忙用手捂住眼睛。

  與旁人的害怕、恐懼不同,儘管她同樣害怕,但她雖說緊張兮兮的用手捂著眼,同時卻又小心翼翼的張開手指縫,朝著棺材處看了過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08:58

第三章 終極夢想

  “真,真特麼太重了……”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掀開棺蓋的朱逸峰,這會已經完全沒了氣力,甚至就連抬起手的力氣也沒有了。

  在棺材蓋被掀開之後,徐靈芸則巴巴的看著棺材裡坐著人,除了她的男人,朱家大房的獨苗兒,還能是誰?

  這會他坐蹲在棺材裡,手扶著棺板邊,正呼呼地喘著氣,因正值冬天,他呼吸時隱約帶著些熱氣,而好不容易壯起膽來從指縫裡看到棺材的徐靈芸見了後,那心頭頓時便是一陣狂喜,死人哪有能噴出熱氣的?

  這一瞬間,所有的惶恐全都消失不見了,有的只是對上帝的感激。

  “難不成是上帝可憐自己,讓他又還了魂,活過來了。”

  徐靈芸在心裡這麼想著,可作為一個基督徒,她顯得忘記了,除了耶穌,那還有人復活的,至於這還了魂、複了活,這根本就是鬼怪傳奇裡的事情,甚至,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就在這一瞬間,自幼接受洗禮的她,信仰在這一瞬間動搖了。

  而費勁力氣的朱逸峰,這會正在裡邊呼呼喘氣,掀開棺板時光亮直照得他眼睛把眯了起來,好半晌才適應了光線,在他還“攢夠”抬頭的力量人還未抬起頭時,便聽到嚶嚶泣聲傳入耳中。

  “少爺!”

  一陣似帶著無盡委屈與辛酸的泣聲傳入耳內,只讓他的心頭一緊。

  連忙順著聲音看去,朱逸峰便看到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少女,她身上穿著一身雪白的孝衣,卻難掩其豐滿的身材,那俏面上盡是淚痕。定睛細看,只見那面帶淚痕的少女相貌極為精緻,膚色白皙細膩,一雙通紅的眸子驚看著自己,紅潤的雙頰雖是掛滿淚痕,但卻難掩她面容中的嬌美與嫵媚。

  望著這似從畫裡跳出來似的仙女般的妙人兒,倒讓朱逸峰一陣意外,難道說她就是“自己”的那個“便宜媳婦”,這便宜占得……也不錯啊!

  在錯愕之余,朱逸峰看著這個被外人欺侮,又被自家人算計的可憐寡婦,實在無法想像,她就是自己的媳婦。

  一身白棉布的孝服,頭上同樣系著白孝,那張瓜子臉兒甚是嬌媚,眼睛紅紅的,長長如簾子似的睫毛仍是濕濕的,不過與先前的義正辭嚴不同,現在她正怯生生地看著自己。

  而朱逸峰同樣愣愣的看著她,孝衣、美顏、少婦——未亡人,我勒個去,這標準的屌絲的終極夢想啊!

  當真是要想俏,一身孝啊!

  這是我的未亡人?啊呸,你個倒楣孩子,咒自己那,這,這分明就是你媳婦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這便宜,就是不能占,那也得占不是!

  不過自己佔便宜可以,那能輪著別人占自家媳婦的便宜,先前在棺材裡,聽到的那一聲聲一句句,還有女孩那看似堅強、實則絕然的話語,朱宜鋒的唇角微微一揚,想占老子便宜!門都沒有!

  冷笑著,他便朝著靈堂內的眾人看去,那些嚇坐一團或癱或顫的人們,果然如電影裡一般穿著長袍,留著辮子,頭上更帶著熟悉的瓜皮帽,無不是驚恐的看著自己。

  那一雙雙驚恐的眼神,反倒讓朱宜鋒心底的惡意頓時沒了落處,反倒因為他們的驚愕而閃過一陣複雜的情緒。

  死而復生?

  借屍還魂?

  諸如此類的念頭在朱逸峰的腦海中浮閃著,不過最終,他卻依然是把視線投向這怯生生看著自己的女孩,看著這年少嬌美的“寡婦”。

  呸呸!那有這麼咒自己的!

  儘管心裡這般想,可實際上他心底的感覺可謂是頗為複雜,這便宜占的是不錯,可這一上來就有人把自己給“鎖”死了,這未免也太……嗯,還好,這個時代好像可以多娶幾個媳婦。

  再說,眼前這媳婦那也是不錯啊!

  這臉蛋至少能打九分,若是再化個妝,標準的大美女啊……內心湧起很男人的想法卻撐不住身子的虛弱,感覺到有些虛脫的他依然勉強擠出個笑容,對那滿面淚痕的女孩說道。

  “別怕,我還沒死!”

  徐靈芸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他,淚水漸漸朦朧了她的眼睛,好半晌,她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雖說眼前的女孩既沒有痛哭,也沒有歡笑,可是被她的雙眸這般盯著,原本還心存的“賞豔”之心的朱逸峰卻感覺心底一涼,那目光中流露出的心酸和委曲,卻是無法掩飾的。

  徐靈芸滿是哀怨地看著朱宜鋒,雙手緊緊抓著棺木,從兩年前嫁過來,兩個人甚至沒有說過幾句話,其實兩人間根本就談不上深厚的感情,甚至隱隱的還有些埋怨,她能看到他見自己時,目中的輕蔑,誰讓她娘是偏房小妾。即便是在他病重時只是無怨無悔地照顧他,所盡的不過只是夫妻本份罷了。這一瞬間,所有的委屈、心酸,全都毫無掩飾的流露了出來。

  這,節奏有點不對啊,你不應該撲到我懷裡的嘛!

  怎麼是這副表情?

  女孩目中的委屈與心酸,看得朱逸峰心底一陣心痛,剛想安慰安慰她,可惜身子骨卻不怎麼爭氣,早說透了支的身子,這會卻已經無力了,想要說些什麼,非但沒能說出口來,反而是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少爺,少爺又……”

  “亂說什麼,快,快喊大夫!”

  這會那些回過神來的人們,倒是反應了過來,而一直緊緊的跟在少奶奶身後的朱富財則大聲招呼了起來,可儘管他在那招呼著,但于外人的眼裡,總歸只是朱家的長僕,又豈會有人在意他,於是這靈堂上又是一陣大亂。

  “少奶奶,先把少爺抬起來,喊大夫才是!”

  朱富財連忙提醒著身前的少奶奶。

  “快,快把少爺抬出來!”

  經這麼一提醒,已經清醒過來的徐靈芸連忙大聲吩咐道,幾個僕人將穿著壽衣的少爺拖出了棺材,直到又試了下他的呼吸,方才放下心來,儘管兩人之間談不上感情,可畢竟他還是她的少爺。

  而那嚇暈的朱二爺此時已經醒了過來,因為過去多少也曾聽人說過有些人假死複生的事,倒也沒有太過大驚小怪。見到侄子死而復生,雖說心裡有些尷尬,難到底還是替他高興,畢竟,無論如何,說到根子上,那也是他的親侄子,也是他大哥的獨苗。

  先前之所以試圖搶奪財產,固然是為自己作為打算,但是在他私心裡倒有一半是擔心這徐家的小姐守不住,過上幾年帶著朱家的家產改嫁他人,或是把朱家在街上的那幾間鋪子還有租界裡的倉庫落到徐家的名下,現在侄子活過來了,去了這個擔心,自然的也就把那份心思收了起來。

  於是他連忙尷尬地叫人幫著把侄子抬上了床,接著又吩咐下人去找大夫,相比于徐靈芸,這會朱二爺反倒是成了眾人的主心骨,在他吩咐下,這看似亂成一團的靈堂頓時也就不見了先前的混亂。

  而在眾人忙活著的時候,先前驚叫著雙腿發軟的梁文佐,這會已經逃到了門外站著,不過他並沒有走,而是不時的於門外朝著忙活著宅子裡看著,畢竟,原本他已經打定主意趁機吞下朱家在租界裡的那處倉庫,即便是朱徐氏告上官府,他也有辦法應付,畢竟這事牽涉到洋人,牽涉到租界,只要到時候稍加周旋,這倉庫可不就易了姓了。

  可現在,這朱宜鋒卻活了過來。

  “怎麼會這樣!”

  如意算盤被打亂的梁文佐,望著那撤去的靈堂,在唇邊反復喃喃著,那一雙眸子中全是失望之色。

  “為什麼沒死?怎麼會復活呢?自己居然枉做小人了……”

  一想到這,梁文佐甚至連想死的心都有了,這小人之名已經傳出了,可偏偏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如何能不讓梁文佐難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08:58

第四章 債臺高築

  夜雖暗沉沉地籠罩著朱家的宅院,但在房間內,玻璃制的高腳丹鳳朝陽油燈的火光噗噗噗地跳動著亮著,在那燈光下桌面上,散亂的堆放著幾本書,還有幾張淩亂的洋文報紙。

  時近深夜,此時朱逸峰正躺在書房內的籐椅上呼呼的睡著大覺,一張印刷顯得有些粗糙的《北華捷報》則隨便的搭在身前蓋著的棉被上。

  他睡得很沉,嘴角不時顫動著。可突然,他大叫一聲,猛然坐起,睜大眼睛,看著周圍,先是一陣茫然,隨後又自言自語道。

  “啊!又做惡夢了!”

  並不是惡夢!

  而是記憶,更準確的來說是屬於朱宜鋒的記憶,那天從昏迷中醒來之後,朱逸峰便發現自己腦海中多了許多記憶,是屬於一個只有十九歲少年的記憶,是由無數零碎的記憶碎片所組成,在那些零零碎碎的記憶中,最為清楚的恐怕還是其在去世前的不甘與惱怒。

  而那種強烈的不甘與惱怒,對於朱逸峰而言,卻等同於燎心燎火的惡夢,每每總是會讓他從惡夢中驚醒,每一次醒來的時候,他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從驚恐中恢復過來——這種驚恐也許是鳩占鵲巢的心虛。

  “沒事的,沒事,現在你就是他,你就是他……”

  心底喃喃自語著,朱逸峰將報紙放到桌上的時候,看著報紙上的日期——1852年12月1日。

  這是英文報紙上的日期。

  說來到也實屬罕見,這朱宜鋒居然會英語——也就是在八年前,上海開埠設立租界後,在那位“便宜老爹”的要求下,他便向租界內的美國傳教士學習英語,以為將來同洋人打交道,而這幾份在上海租界發行的《北華捷報》,既是他瞭解世界的管道,同樣也表明著他與普通人的不同。

  按腦海中的記憶,這份報紙是半個月前發行的,那麼現在對應的西曆時間應該是1852年歲末。

  將這個時間甚至上海的租界和十幾年前的鴉、片戰爭翻來覆去念著,這個名詞在朱逸峰的腦海中不斷的翻騰著,一點點火星正在他的胸腔中升起。

  原因再簡單不過——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這句話總會讓任何一個國人為之激憤,想到在隨後六七十年前,滿清一次又一次的喪權辱國的割地賠款,在激憤的同時,朱逸峰只覺得心中熱血沸騰,既然現在自己來到了這個大時代,不作出番大事業,怎麼對得起那死人妖“青睞”呢?

  死人妖!

  想到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朱逸峰的心底暗自敲著鼓,它把自己丟在這個時空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意識穿越、時空、新的能量補充!

  難道說他還會再出現嗎?甚至還有可能帶自己回家?

  就在這個念頭浮現出來的時候,他不由朝著書桌上旁的鏡子看去,這是他特意吩咐人放在桌上的,從鏡中看著鏡中的這個相貌平常的年輕人,也許最多只能稱得上白皙清秀,而唯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那雙不大的眸子卻異常黑亮,這一點便使他這個相貌平常的人變得格外與眾不同。

  儘管黑亮的眸子明亮非常,但卻難掩面上的病態的蒼白,朱宜鋒是感染“傷寒”去世,而現在唯一讓人慶倖的是,“復活”後的幾天裡,傷寒的症狀已經完全消失了,也許這是得異於那個“人妖”的幫助,畢竟按照正常推理來說,他應該不會讓宿主輕易被疾病傷害。

  但看著那鏡中瘦削而又蒼白臉龐,朱逸峰心裡卻明白,現在自己只是朱宜鋒,死而復生的朱宜鋒!

  “從今以後你就是朱宜鋒,朱宜鋒就是你!”

  又一次,對著鏡中這張漸漸熟悉的臉自語的時候,朱宜鋒注意到自己的那雙眼睛在暗夜中如同星星般閃亮著。

  此時,朱宜鋒已經完全醒了過來,他站起身,依在窗邊朝著窗外看去,窗外的院子黑壓壓的,見不到絲毫燈光。

  上海!

  閉上眼睛,朱宜鋒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陌生的上海,上海縣城的破敗、擁擠、髒亂,當然還有那相鄰的依江而立的上海租界,此時的上海租界遠不見數十年後的繁華,在他的腦海中那租界,不過只有一些西式的樓宇和一片倉庫罷了,現在那裡僅不過只生活著千餘外國人。

  想到未來幾十年租界作為國中之國的擴張,他的心底禁不住湧起一陣不滿來。

  “這滿清,當真是該死!!”

  想到這,朱逸峰暗自自嘲道:

  “你不是還想成就一番大事業嗎?這不是正好嘛?理由正常而充分!”

  穿越到清朝,造反是不是需要理由的,甚至可以說是必然的選擇,儘管先前還有那些雄心壯志,可被窗縫處透來的寒風一吹,朱宜鋒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連忙重新坐在椅上,將小被蓋在身上,以遮擋寒意,而瞪著眼坐了一會兒,朱宜鋒的眉頭卻皺成了一團。

  “造反是不需要理由,可自己又拿什麼造反呢?”

  儘管過去的幾天中,自己那個“便宜”媳婦沒有和他提家裡的事情,可通過這幾天的觀察,更準確的來說,是腦海中那些零零碎碎的記憶碎片告訴他,這朱家實際上也到了日暮途窮的地步,早已不見了往昔的風光,那個有“遠見”的老爹在世時更是經歷了幾次生意失敗,若非如此,他又豈會為兒子的將來打算與徐家聯姻,作主為兒子娶了徐家妾出的徐靈芸,而這朱宜鋒則因為反感其母是“妾室出身”,結婚兩年來,兩人一直未嘗同房。

  “居然就是為了出身……”

  想著徐靈芸那張嬌媚的臉蛋和完美的身材曲線,朱宜鋒不禁暗然一笑,當真是便宜自己了,等身體恢復了……

  在心底的念頭浮現時,另一個聲音卻在腦海中浮現著,要是那個“人妖”又把自己送回到原本的時空,那她怎麼辦?還有,若是到時候自己的大事業才進行一半,又該如何?

  難道自己就在這裡混吃混喝等著“回家”?

  思緒正在急速轉著,就要“朝未來的發展方向”深入發展的時候,門外咯吱作響的木梯聲卻隔著門傳了進來,接著門被輕輕的推開了,一個敦實的中年人輕手輕腳的走進了屋子。

  進屋的是朱富財,他是朱家的老僕,二十多年前,還是一個小乞丐的他,被朱宜鋒父親從江口拾回了家,從那會起,他便成了朱家的僕人,在他進屋後,看到少爺還沒睡,便是一愣。

  “少爺,這夜這麼深了,您怎麼還沒睡了?”

  渾厚嗓音中隱隱的有些氣意,在他看來現在少爺身子骨那麼弱,自然不能熬夜。

  看著肩寬背厚甚至就連棉衣都被肌肉撐得鼓鼓囊囊的朱富財,朱宜鋒不禁羡慕起他的壯實來,就他這身板擱在後世,沒准也是健美冠軍的主,而朱富財的身體之所以強健,完全是因為他除去僕人之外,還是父親行商時的貼身保鏢,這也是那個“便宜老爹”刻意為之,否則也不會讓其在少時便投師習武。

  “嗯,先前睡了一覺,又……又想起了些事,可腦子還有些模糊。”

  在剛“復活”時,面對哭作一團的媳婦,“腦子糊塗”便成了他的藉口,雖說記憶已經吸收了不少,但也許是因為死亡對記憶造成的影響,除去特別深刻的記憶外,更多的卻只是零散的記憶碎片,那些記憶碎片是不連貫的,以至於幾日來朱宜鋒只覺得記憶如亂麻一般,還真有不少事情沒搞清楚,甚至於朱宜鋒的記憶與朱逸峰的記憶都發生了一些錯亂,最重要的一件事——朱家有多少家底,作為當家人的他居然翻找不到。

  “福財,我來問你來答,看看腦子裡有沒有丟什麼東西。”

  少爺這麼說著,朱富財怔了一下,便點點頭應道。

  “嗯,少爺,您儘管問。”

  接下來的半個多鐘頭,朱宜鋒問的都是一些自己需要知道的問題,當然諸如朱家遷至上海縣後,在這共有幾戶之類的問題都不是他真正關心的,直到瞭解個差不多之後,才問到正題。

  “富財,你實話告訴我,咱們朱家現在還剩下多少家當!”

  “少爺,雖說小的十二歲就跟老爺進了朱家,可家裡的事,小的這個當下人的知道的也不多。”

  雖說朱富財看起來是個粗人,可他卻聽著少奶奶的吩咐,現在少爺的身體正在恢復,他自然不想讓少爺為那些瑣事煩心。

  “哦?”

  輕應一聲,直視著朱富財,朱宜鋒慢聲說道:

  “家裡的事,你不用瞞我,若是我沒記錯的話,現在咱們朱家應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吧……”

  嘴上這般說著,那張滿是病容的面孔上流露出些憂慮,瞧著少爺的模樣,朱富財連忙說道。

  “少爺,這您不用擔心,雖說咱們朱家打從搬到上海,不如過去風光,可老爺當年眼光也不是外人能比的,即便是外頭的欠咱朱家的銀子要不回來了……”

  雖說跟在老爺身邊跟了十幾年,朱富財倒也算精明,可關心則亂,一見少爺面上帶著憂色,便連忙一五一十的說了起來。

  “別的不說,便是憑著租界裡的倉庫,便能讓少爺幾輩子衣食無憂……”

  朱富財的話中透出的資訊,還是讓朱宜鋒心下一動。喲,沒曾想自己還是地主啊,堂堂大上海的地主!……確實,只要守著倉庫,而且還是租界裡的倉庫,別說是這一輩子,就是幾輩子恐怕也是吃喝不盡了!

  “八年前城外開了洋人的租界,這各地行商雲集上海,縣上的鋪子金貴了,可沒人想過租界裡頭的地也值錢,當初老爺從租界裡頭永租的那塊地,現在可是好地方,難免會有人打咱家的主意……”

  富財的話讓朱宜鋒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那個梁文佐來,那人是上海開埠後從廣東來上海的行商,專同洋人做生意,“父親”當年之所以幫他,便有著想經其介紹同洋人做生意的打算。那個人可不,也盯上了自己在租界裡的倉庫,要不然又豈會上門逼債?

  “富財,咱家到底欠了外頭多少錢?”

  “這,這要問少奶奶!”

  少奶奶,不就是……想著自己那相敬如賓的便宜媳婦,朱宜鋒心下頓時一動,這身體似乎恢復個差不多了,便對朱富財說道。

  “中午,就不要把飯送到書房了,我和少奶奶一起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08:58

第五章 人自迷

  一碗米飯,一盤炒臘肉,一盤炒豆芽,一碗豆腐雞蛋湯。

  這就是有錢人家的飯食。

  而所謂的有錢人家,自然是沒落的朱家,雖說朱家沒落了,可這樣看似簡單的伙食,在這個時代倒也算豐盛,至少這見頓有葷腥的飯點,在這個時代這絕不是普通人家能吃得起的。

  而對這簡單的伙食,朱宜鋒倒頗感親切,雖說不是七個碟八個碗的盛宴,可這飯正是真正的家常便飯。

  不過,在第一次品嘗到這個時代的那些純天然的飯食之後,味蕾早被後世太多的合成添加物養刁的他對所謂的美食,再也沒有了任何期待,無非只是食材天然無污染罷了,可味道……除了鹽味之外,再也沒有其它味道。

  不過今天與往日卻有所不同,只因美色當前!

  享用著午餐時,朱宜鋒的眼睛卻總是會不自主的投向徐靈芸,至少在名義上,她還他的妻子,而今天的這頓飯卻是五天來,他第一次和妻子坐在一起吃的第一頓飯。在朱宜鋒的記憶碎片中,自父親去世後,兩人不僅分了房,而且就連飯也分了,那書房既是他的臥室,同樣也是他的餐廳。

  兩口子過到這份上,未免也忒讓人心寒了,可轉個念想到第一次見她時,她哭的那副肝腸寸斷的模樣,再看著靜靜的吃著飯的徐靈芸,望著那嬌媚的容顏,朱宜鋒的心裡不禁湧起一個成語來。

  “暴殄天物!”

  在後世,像徐靈芸這般漂亮的女孩,但凡是個男人都恨不得將其捧在手中,可朱宜鋒倒好,硬是瞧不起她的出身,覺得辱沒了自己,令其守了足足兩年活寡,這人實在可恨,死了著實不虧。

  幸好他死了,自己變成了他,若不然……那可真就不知道便宜那個孫子了……呸,你罵自己那!可不就便宜你自己了嗎?

  雖看似在吃飯,可朱宜鋒卻是心在曹營,雙眼不時的打量著徐靈芸,今天她穿著綠色緞面旗袍,雖是這舊式的旗袍看似寬鬆可穿在她身上身前卻顯得有些緊繃,柔似無骨般的纖纖筍指握著筷子,正埋頭用著晚餐,瞧著那微垂的俏顏和那幾近攝人魂魄的嬌軀,朱宜鋒不禁咽了幾口涎水,正在癡迷間,卻忽然看到徐靈芸抬起頭來,初時正在偷看的他還想躲開,可正躲開的時候,心下卻又突然升起一個念頭。

  躲什麼躲,這可是自己媳婦不行,我得看個夠!

  就在這時,一陣銀鈴般清脆悅耳的聲音隨之傳入耳中。

  “少爺,今日飯食是否對您味口?”

  那微抬眼簾時星眸流波令人心醉的風情,朱宜鋒心魂一蕩,呆呆的凝視著面前的妻子,而少爺投來的視線中的火熱,卻讓徐靈芸臉色羞紅,連忙垂頭不敢正視,可心下卻又是一陣五味雜陣。

  自嫁入朱家兩年來,每到夜時,對著油燈,徐靈芸不知黯然神傷過多少次,她能看到少爺看到自己時目中的輕蔑甚至鄙夷,不知多少個夜晚每每想到少爺看到自己時的目光,她便淚眼簌簌,委屈的淚水更是多少次浸濕了枕頭。

  兩年來,她甚至都已習慣了適應了這種日子,可自從五天前少爺死而復生,一切似乎都變得了,少爺再看到她時,目中沒有了過去的輕蔑,更見不到鄙夷,更多的是火辣辣的,甚至讓人臉紅的注視。

  以至甚至在夢中,她都會夢到他看著自己時那讓人含羞的目光,可在內心深處她卻更害怕了,害怕其完全想起往事後,看著她時再如過去一般的輕蔑、鄙夷,也正因如此,在過去六日間,她依然同過去一般,與他保持著距離。

  雖說女孩垂著頭,但朱宜鋒還是留意到她眉間的憂色,腦海中有關她的記憶碎片裡,滿是朱宜鋒對她的傷害,想到這他看著女孩說道。

  “靈芸,過,過去兩年,苦了你了……”

  應該如何安慰她呢?向她道歉?為自己從未做過的事情?

  美色當前,朱宜鋒自然顧不上什麼面子,更何況,現在他早已經想通了,自己就是朱宜鋒,即然接收了人家的身體、家產甚至老婆,自然的也需要承擔一些債務,而眼前的嬌妻,便是諸債之一。

  這份香豔十足的債,就是多上幾筆,又有何妨……嗯,想來便會讓人只覺一陣心熱!隱隱的甚至還有些激動,身體年青,可真好啊!

  聽著這關切的話語,徐靈芸渾身一顫,抬起頭看著朱宜鋒,眸中全是不可思議之色。

  “靈芸,經此一劫後,雖說腦中全是一團漿糊,忘記許多事情,可也想起許多事情,過去兩年,千般萬般皆是為夫之過……”

  看到面前的徐靈芸,憶起過去“自己”待她的一幕幕,朱宜鋒只覺得一陣心痛,想道歉,卻又不知應該如何道歉。

  少爺話中的歉意,聽在徐靈芸的耳中,卻讓她渾身微顫,她看著朱宜鋒時,想起過去兩年的委屈與辛酸,眼睛裡頓時便沁滿了淚水。

  徐靈芸眸中閃動的淚水,看在朱宜鋒的眼中,只讓他在心下長歎一聲,看著徐靈芸,禁不住再自暗贊一聲,且不說她這模樣符合後世女神標準,身材也不錯,既有東方人的妖小可人,又有歐洲人的豐滿,不覺間,朱宜鋒竟然有了反應,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

  這朱宜鋒以前難不成是個瞎子嗎?

  不過這樣也好,全便宜了自己,多好!你媽……虧得你死了,要不這便宜可真落不到我頭上啊!

  這樣一個美人擺在面前,居然不知憐惜,現在即便自己成了他,自然要照單全收,好好憐惜眼前的女孩。心下這般想著一雙眼睛只是落在徐靈芸的身上,再不肯離開。

  一時看的出神,朱宜鋒竟然忘記繼續道歉,見他再沒了聲響,徐靈芸便看一眼他,發現他的一雙眼睛直勾勾的落到自己身上,心中頓時湧起陣陣羞意,卻又有些許未曾體會過的甜意,那俏臉一紅,忍不住嗔怪道。

  “你在看什麼!”

  “看你的眼睛。”

  朱宜鋒說了實話,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那雙眸子就象貓眼寶石一般閃亮,深邃的只讓朱宜鋒有一種想要沉醉其中的感覺。可聽在徐靈芸的耳中,卻讓她的眉間閃過些憂色,臉色更是一沉,先前的喜色瞬間消逝了,這雙眼睛一直都是她心底的刺痛,小時候在徐家,就因為這雙眼睛,不知多少次被兄弟姐妹們圍著她喊“狐狸精”,這會聽自己丈夫這般一說,又讓她想起過往的舊事,尤其是過去他看著她時的輕蔑。

  “靈芸,你的眼睛真漂亮。”

  覺察到徐靈芸的神色變化,朱宜鋒立即聯繫到這個時代的人們的審美觀,於國人眼中這雙閃亮靈動的美眸,恐怕就是狐狸精的代名詞,便是再漂亮也很難不討人喜歡,於是連忙補救試的,伸手抓住她的手,入手的無骨柔荑卻讓他心神一蕩,盯著她繼續贊道。

  “過去竟然那般傷你,實在是為夫有眼無珠……”

  “啊!”

  手被少爺抓住加之如此直白的稱讚,卻讓徐靈芸驚的低叫一聲,面龐更紅了,半天才輕聲說道。

  “別、少爺,有,有人在……”

  羞的滿面通紅的她,連忙垂著頭,試圖把手掙脫出來,可那雙美眸卻是紅紅的,淚水幾欲奪目而出,這時她只覺少爺手手指輕拭她的眼角,話聲繼續傳入耳間。

  “不要再叫我少爺,以後叫我宜鋒吧,靈芸,為夫以後一定好好待你,絕不再傷你的心!”

  朱宜鋒的話只讓徐靈芸心頭一陣激動,眼淚卻是不住的落了下來。

  “別哭了,吃飯,吃飯,一會飯菜涼了!”

  素來就不知道如何哄女孩,甚至有些口拙的朱宜鋒見此頓時慌了手腳,一邊拭去徐靈芸臉頰上的淚水,一邊急忙為其夾菜。

  “嗯。”

  輕聲著用筷子夾起碗內的菜,吃在嘴裡,雖只是塊豆腐,但這會徐靈芸那小小的心裡只有歡喜和滿足。

  因為心有所思的關係,第一次和媳婦吃飯的朱宜鋒只吃了個七成飽,便再也難以吃下飯了。而徐靈芸卻吃得很是香甜,此時的她心裡甜甜,過去兩年間所受的委屈與辛酸只因朱宜鋒的幾句話,便輕易消彌無形了。

  吃完飯,見少爺依然打量著自已,徐靈芸不禁臉上一熱,這兩年多來,她日日只盼著自已的男人能好好的待自己,如今當真的好好待自己了,可被他這般看著,只讓她感到渾身的不自在。

  有些不好意思,羞答答的想要站起身,想離開卻又生怕惹了誤會,但見他的目光依然還在追著打量自已,徐靈芸的臉蛋兒不禁越來越熱,卻不知道該如何跟他搭話兒,她在桌邊又磨實了一陣兒,紅著臉湊過,結結巴巴地道。

  “少爺,你的身體剛剛好轉,還是多多休息幾日吧!”

  見靈芸那般羞澀狀,朱宜鋒心中不由大樂,一衝動,忍不住小聲調笑道。

  “靈芸,書房那邊每到夜時確實有些寒意,要不,今晚咱們住在一起可好!”

  “啊!”

  徐靈芸驚的低叫一聲,俏臉更紅了,半晌才只是輕應了聲。

  “嗯”不待那蚊呐似的話說完,她人便逃似地出了屋子。

  “咦?不是小腳不能跑嗎?”

  瞧著逃似的奔出房間的靈芸,朱宜鋒微微一笑,心頭便湧起一陣暖意,無論如何,靈芸都是自己的妻子、家人,而這裡,也是自己的家。

  想到家,朱宜鋒才意識到,方才在飯桌上最緊要的事情反倒忘記了問了。

  “沒事,不急,等到了晚上,再問也不遲!”

  想到晚上與嬌媚動人的嬌妻同床而眠,朱宜鋒只覺心間一熱,在對幾個小時後的夜晚充滿了期待的同時,那張蒼白的臉上甚至浮現出些許異樣的微笑來。

  那笑容顯得有那麼一些期待,當然難免的還有那麼點猥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08:59

第六章 新房夜話

  閃動著的油燈亮著並不算明亮的燈光,因為油燈使用的是菜籽油的關係,以至於房屋內總帶著些菜子散發出的油煙味,在燈光下,雕花木床懸著紅綢床簾,就連那被褥亦是歡慶的紅色,一不經意,甚至會讓人誤以為進了新房。

  至少,在某種意義上,今晚的這間房屋,確實是朱宜鋒的“新房”。

  而此時,在這“新房”內的桌邊,朱宜鋒卻趴在桌邊不住地用手揉著太陽穴。擺在他面前的是十幾份合同、欠條之類的東西,這都是他那個“便宜老爹”留下的遺產,而曾經的那個朱宜鋒,也就是因為討要這些債務,淋了雨後感染了傷寒,加之氣急攻心然後便一病不起,死於榻上。

  雖說心知傷寒在這個時代很容易要命,但得益於那個所謂的“人工智慧”的幫助。在“附身”的同時,其對這具身體進行了適當的履行,現在除了因為長期臥床,變得四肢無力,加之長期患病導致氣虛身弱之外倒是沒有什麼大礙。

  這身體可以慢慢鍛煉,但這銀子卻總是要收回來的,畢竟銀子的多少非但關係到自己在這個時空中的生活,更關係到自己是否能夠在這個時空開創一番事業。

  “宜鋒,其實,雖說現在商號已經歇了業,可公公到底還留下了一些產業,照樣能讓咱家衣食無憂,你倒也不用煩惱,再者,你英語極好,便是於租界中洋行任職也足以養家糊口,衣食無憂!”

  生怕言語刺激到朱宜鋒,徐靈芸更是字斟句酌的謹慎說道著,只是她並沒有提到朱家現在面臨的困境,當然,更沒有提她的丈夫是怎麼憑著一腔熱血“斷送”了朱家的商號。

  “再則,這也是公公的期望。”

  臨了徐靈芸特意強調了一聲,公公當年之所以讓其學英語,甚至之所以同徐家聯姻,為的就是希望其能夠同外國人打交道,若非公公去世的早,恐怕現在丈夫應該在外國洋行中當買辦才是,畢竟現如今這上海的生意有七八成都是與洋人打交道。

  “英語……”

  這倒是實話,在與朱宜鋒有關的記憶碎片中,他可以直接同外國人用英語交流,可以看外文報,而他能說著一口流利英語的原因,卻是得益於那個“便宜老爹”,在這一時代的商人中,那個老爹倒也算是頗有眼光的商人,當年英國人抵達上海,開闢租界後,他立即主動找上門去與英國洋行做起了生絲生意,甚至還把兒子送去和洋人神父學習起了英語。

  “將來國家也好,生意也罷,總難免要和洋人打交道,你要學好英語,有朝一日必可大用……”

  想到那位相貌儒雅的“便宜老爹”說過的話語,朱宜鋒不禁佩服起這未曾謀面的“父親”來,在這個時代,又有幾人能有這樣的眼光?

  不過造化弄人,兩年前朱道明一病不起,而在他去世前,做成的最後一筆生意,就是與觀橋徐家的聯姻,雖說明朝時出過徐光啟這位太子太保禮部尚書的徐家早已衰敗,可畢竟其是上海本地人,而更為重要的是,徐家自徐光啟之後,數百年間家學傳承,除其信基督教外,皆懂外文、懂數學,即便是作為妾生女的徐靈芸也是如此。

  這人啊……算計了一輩子,到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到洋行任職只是下策,說到底,還是把咱們的放在外面的債收回來,才是最要緊的。”

  朱宜鋒的話卻讓徐靈芸心頭微顫,她自然想到兩個月前,他從英租界回來的路上淋雨後感染傷寒的舊事。

  “宜鋒……”

  瞧見徐靈芸臉上上的憂色,朱宜鋒笑著安慰道。

  “靈芸,你不用擔心,經過這場劫難後,我已經想通了許多事情,既然錢要不回來,能要回多少東西,就要回多少東西吧!”

  東西!

  這是那些“洋白勞”們的共同點,他們並沒有否認債務,更沒有“賴帳”,至少在某種程度上,他們都同意償還債務,只不過所謂的償還,不過是種變了花樣的“歧視”。

  朱宜鋒拿起一份英文欠款協議書。

  “這筆賬似乎還點戲,這太平洋貿易公司不是同意用‘太平洋號’帆船還債嗎?一共不到兩萬的帳,這艘船……772噸?咦,還有蒸氣動力!應該也值這個價吧!”

  疑惑著,因為記憶碎片中沒有這筆債的相關記憶,朱宜鋒便把視線投向徐靈芸。

  “靈芸,我怎麼沒同意?”

  “宜鋒,那是因為,因為……”

  儘管有些猶豫,但徐靈芸還是如實地答道。

  “這艘船差不多是十年前的舊船,當年的造價至多也就兩萬元,而且,還拖欠著碼頭將上千元的泊費,若是拿去賣了,雜七雜八的扣除之後,至多只能賣一萬一兩千元!”

  你妹的,又是個坑啊!

  這洋鬼子,就沒有一個地道的嗎?

  在心裡咒駡一聲,剩下十幾份少則千多元,多則一兩萬元的欠款,這會朱宜鋒倒是佩服起那個“便宜老爹”的“魄力”了,這年頭和洋鬼子做生意,居然不帶收現款的,即便是鬧上法庭,那些洋鬼子雙豈會為他主持公道。

  那些個洋人能認債已經算是頗為難得了,不過話說回來,對於重視法律以及規則的西方人而言,他們不可能為了一個中國人犧牲他們制定的“遊戲規則”,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在“規則”內玩弄所謂的“規則遊戲”,正如國人喜好文字遊戲一般。

  看來這充當“規則制定者”的歷史當真悠久啊!

  “靈芸,這些外國洋行,一共欠咱們多少錢?”

  “七萬四千六百一二元,這還只是本錢,若是算上利息的話……”

  對家裡的帳,徐靈芸自然一清二楚,更何況在他病重期間,她也曾查看過這些資料,這會自然張口就來了。

  “那若是按現在按他們的還法,咱們能收回來多少?”

  “扣掉太平洋公司的那筆的話,至多能收回來五成,也就是三萬多,可能還要更少,畢竟有的東西,即便是還給咱們,咱們也沒地方賣出去,頂多只能低價轉給其它人。”

  徐靈芸的話聲越說越低,生怕因而刺激到身體剛剛恢復的朱宜鋒,雖說他現在性格變了不少,可她依然還是有些擔心,擔心其再像過去一般,踏上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討債之路。

  四萬多……

  念叨著這個字,朱宜鋒的眉頭便皺成了一團,這筆錢看似不少,居家過日子是夠了,可自己……那可是準備幹一番大事業的,再說,即然來到這個時代,即便是不能成就一番大事,那也要混個足谷翁當當,這四萬多能幹什麼事業?

  “靈芸,你實話告訴我,咱們家是不是還欠著別人的債?”

  想到穿越時的遭遇,朱宜鋒便出言詢問道。

  “那梁文佐,咱們一共欠他多少?”

  聽其問道這事,徐靈芸的心頭便是一緊,雖說現在朱宜鋒因為死而復生的關係,不少事情都記不清了,可她卻知道,這件事已經沒有了任何補助。

  “這……宜鋒,要不今天咱們便不說此事了?”

  見其欲轉移話題,朱宜鋒的心裡便湧起一陣不祥感。

  “靈芸,不用你說我也能猜出來,外面咱們能夠要回的也就三萬多,沒准咱們家欠的還不止這個數吧!”

  生意買賣,有人欠錢自然也欠別人錢,對此朱宜鋒自然有心理準備。

  “宜鋒,其實,這,這事到也不是什麼大事,前幾年公公和梁文佐合夥時,到也獲利頗豐,只是後來……”

  徐靈芸看一眼丈夫,後來正是他幾次從其手中周轉,到最後就是那些債慢慢的拖垮了商號。

  “那咱們一共欠了多少?”

  “連本帶利的話,差,差不多有,有九萬兩……”

  什麼!

  雙眼猛的一睜,朱宜鋒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會欠這麼多銀子?

  原本他還想盤算一下家當,然後好好謀劃一下,將來成就一番事情,現在看來這一切自然是沒有指往了,朱宜鋒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王霸之氣,赤手空拳便能成就一番大事。

  可現在到好,這成就一番事業的夢想還沒開始,這邊的一筆巨額債務便壓了過來。

  “那個姓梁來咱們家是想幹什麼?”

  “他,他是想要公公當年于租界內置下的鋪子還有碼頭的倉庫……”

  租界內的倉庫!

  徐靈芸的話讓朱宜鋒心底一陣詫異,心想著這“便宜老爹”的眼光可真不一般啊,這可是1852年,上海租界開埠還不到十年,他居然就在租界裡有了投資。

  難怪姓梁的盯上了那倉庫,上海租界的地皮在未來幾十年裡可是增值了幾千幾萬倍!

  可問題是……那是將來!

  現在,眼下可是有小十萬兩的債,在那裡等著自己!

  原本還以為自己是個富家少爺的朱宜鋒的心思一沉,那眉頭頓時皺成了一團,為將來的日子犯起愁來,就在愁意展現的時候,心底的另一個聲音則在那裡自我安慰道,其實有什麼大不的?不就是銀子嗎?你現在總算有了一個家,有了一個老婆,這可是自己過去夢寐以求的,也許不應該去奢求其它了。

  只要先想辦法解決那筆近十萬兩的欠債就行了……

  不,不行,得想一個法子才好。

  朱宜鋒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腦海中尋思著這筆很有可能毀家的巨債。就在愁眉緊鎖的同時,他的腦海中再次冒出一句話來。

  這個時代是冒險家的時代!

  突然,朱宜鋒的腦海中冒出了這麼一句話來,在後世看過的有關這個時代的故事中,無一不在證明這一事實——這是一個屬於冒險家的時代,憑藉超越時代一百多年的見識,難道自己就不能成就一番大事?

  即便是短期內沒有造反的資本,成就一番事業應該也是毫無阻力才對啊!

  別人能赤手空拳的闖出一片天地,自己再不濟,也不算赤手空拳不是!有家不說,還有那麼一點家業!

  想到這,朱宜鋒的胸腔中頓時熱血沸騰起來,甚至就連呼吸都因心情的澎湃而顯得有些急促,蝨子多了不咬人,不就是點債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就憑超過這時間的164多年的見識,還會愁掙不到錢?你也忒丟穿越者的臉了吧!

  一直注意著朱宜鋒的徐靈芸見他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還以為他又因此心惱起來,連忙開口說道。

  “夫君,其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08:59

第七章 花燭夜

  “夫君,其實……”

  慌不擇言的一聲親呢的稱呼,卻讓徐靈芸的俏顏頓時一紅,這老公、老婆的稱謂不過只是夫妻間私下的親呢,而現在她居然說出來了,這如何不讓她倍覺羞赧。

  “其實,你大可不必憂慮,即便是把碼頭的倉庫、鋪子全賠了出去,只要咱們一家人在一起,便行了……”

  那清脆嬌柔的話聲傳來時,朱宜鋒的思緒也被打斷了,他抬頭看著徐靈芸那雙美眸流露出的全是濃濃的關切之意。

  “靈芸。”

  心頭一暖,他笑說道。

  “現在我已經想通了,錢財不過只是身外之物,我只是想到其它事情……”

  望著徐靈芸那嬌媚的臉龐,迎著那目中的關切,朱宜鋒心頭溫暖的同時,卻又有些擔心,雖說當初“復活”後,雖說“恢復”了一些肢離破碎的記憶,但許多記憶根本無法連成片,現在自己以失憶為藉口,但時間長了,總會不自主的露出馬腳來,現在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家,有了媳婦,難道就這樣放棄嗎?

  家!

  至少在這個時代,這個家就是自己的根本。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則是除去自己之外,這個家的主事人。

  女人,尤其是像靈芸這種出身大家且極為聰慧的女子,當真是心細如發,總有一天會對自己和過去的不同,而心生疑惑,失憶,難道總以這作為藉口嗎?

  迎著她望去,看著那張如花般嬌豔的臉蛋,凝視著靈芸的那雙美眸,便起站起身來,當下也不遲疑,也不說話,一把將靈芸拉到自己懷中,然後朝床上抱去。

  “啊!”

  突然的擁抱只讓徐靈芸驚得低呼一聲,欲掙脫卻又生怕跌在地上,只能任由朱宜鋒抱著,在朱宜鋒朝床邊走去時,她的俏臉更是羞的通紅,她已經明白他想要幹什麼。

  既然你是我媳婦,就把你變成我的女人。

  心下這般想著,抱著靈芸的朱宜鋒徑直走到床邊,然後將滿面羞紅的她放在床上,躺在床上的徐靈芸,看著朱宜鋒那充滿了男人氣息的身軀撲過來,才顫聲問。

  “你……你要做什麼?”

  “自然是……”

  話音未落,朱宜鋒便吻在她的櫻唇上,雖是蜻蜓點水般的輕觸一下,但那股如電擊般的酥麻卻讓徐靈芸渾身一軟,全沒有了一絲氣力,而接下來有力的強吻卻讓她只覺得說不清的酥麻感猶頓時便躥遍她的四肢。

  吻著,朱宜鋒的手不老實地從衣襟邊伸了進去,雖著隔著內衣但入手卻又綿又大,讓他不禁暗叫一聲:這次當真賺大了,起碼是D+,即便是在那個BC橫行的時代,這胸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

  就內心而言,幾乎是從第一次見到這徐靈芸,他便非常歡喜這個女孩,且不說她相貌極美,完全符合後世美女的標準,單就是在棺材內聽著她應對外人和族人圖謀家業時展現出來的聰慧,更讓朱宜鋒明白,這個女孩絕不是個花瓶,不僅能持家,而且人也聰明。

  現在,更要命的是身材也是這般的火辣,絕對是個稱職的賢內助。

  櫻唇被朱宜鋒吻住,又被人抓著胸口,靈芸雖然已經嫁到朱家兩年,可一直沒有圓房,其實同普通沒經人事的小女孩也沒任何區別。這時便是渾身癱軟,那從未曾有過的感覺使得她一身都像是燃起了熊熊大火,只燙得她的腦子裡一片模糊。

  這一吻長得厲害,如果可以,朱宜鋒倒想永遠吻住她的唇,可惜因為身體剛恢復的關係,氣力不夠了,只得將嘴鬆開。

  再看身下,徐靈芸已經羞得滿面桃花粉,閉著眼睛不住喘息。

  “不……宜鋒,不,不要……”

  “怎麼不要了。”

  朱宜鋒笑說道。

  “你是我的妻子,夫妻之間這種事情也是正常。”

  “不……”

  被朱宜鋒抓著胸脯的徐靈芸此時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一絲氣力,滿面羞紅的她急著小聲說道。

  “怡鋒,你的身體,現在,還,還不可以……”

  雖說心知這是夫妻必然之事,徐靈芸卻更擔心朱宜鋒的身體,畢竟他在床上病了近兩個月,這身子還沒有調養好。

  “沒事!”

  朱宜鋒現在可顧不得那許多了,如果說先前他之所以這麼做還別有心思,此刻卻一心一意要做成這件好事。

  “我的身體已經恢復不少了,再說,這也是鍛煉!”

  嘴上這麼說著,手上卻已經用力,耳邊便傳來一聲嬌媚的吟聲。

  嗓間發出的低低地輕吟,卻讓徐靈芸的臉更紅了,粉紅色甚至蔓延耳垂了。只能如羔羊般任由朱宜鋒擺佈了,只是閉著眼睛輕道。

  “鞋,鞋子,別,別弄髒了被子!”

  有些心急的朱宜鋒這時一聽,才連忙起身去脫她的鞋,而脫鞋時,看著那雙穿著襪子纖足,朱宜鋒卻不禁一愣。

  襪子?

  不是裹腳布?

  可雖說那雙纖細非常的纖足穿著襪子,可卻沒有網路照片中那讓人驚愕的所謂“三寸金蓮”。

  “妾身,妾身的腳,是不是很難看?”

  滿面緋紅的徐靈芸敏銳地感覺到朱宜鋒的目光所在,急忙將纖足朝被子下迅速藏了藏,帶著幾分恐慌詢問,因為家庭的關係所以徐家的女兒都沒有纏過足,而她自然也沒纏過腳,不過因為腳小倒也沒有幾人注意到,而現在卻要全展露出在老公眼前。

  “不,一點兒都不難看。”

  靈芸顫抖的聲音裡透出的恐惶,讓朱宜鋒趕緊將目光收回來,連忙擁住她說道。

  “我只是,只是覺得……”

  “我,我沒纏過腳,不,不過這都是因為徐家的女兒從前朝的時候,便,便不纏足,若,若是你不滿意,我,我以後纏便是了……”

  徐靈芸的聲音裡立刻帶上了哭腔,低著頭,委委屈屈地說道,話還沒說。

  “纏足,不!”

  朱宜鋒眼前立刻閃過網上看過的那醜陋的甚至有些嚇人的老照片,頓時瞪大了眼睛,低聲說道。

  “千萬不要纏,好好腳非纏什麼,真的成了什麼三寸金蓮,那可就真成殘廢了,我就喜歡天足!”

  “真,真的……”

  徐靈芸抬起淚汪汪的大眼睛,滿臉驚喜的看著朱宜鋒,雖說她年少,可卻也知道,因為不纏足徐家的女子總遭受外人些許微詞。

  “真的?”

  “當然是真的,那些纏過的腳整個骨頭都折斷了。像個驢蹄子般,那有靈芸你這天足漂亮!”

  “噗哧!”

  徐靈芸被他打的比方徹底給逗樂了,精緻的俏臉灑滿了燈光,而望著那嬌媚的俏顏,朱宜鋒只覺呼吸越來急促。

  “宜鋒,我、我的腳,真的不難看麼?”

  偏偏有人不知道危險,徐靈芸抬起頭,帶著幾分期盼詢問,而她迎著的卻是一雙火辣辣的充滿渴望眼睛,那雙眼睛中流露出的狂熱,更是讓她的心臟急跳連連。

  “老婆……”

  只覺渾身上下一片燥熱的朱宜鋒,甚至就連後世的稱謂都帶了出來,呼吸急促的他,更是手腳並用的,開始脫起徐靈芸的衣服。

  “啊,別、別,先,先吹了燈……啊……”

  在徐靈芸的話語中,悶聲不吭的朱宜鋒一用力撕扯著她的衣物,而女人只是被動的而服從的順應著他的扯扯,順從的服從他的狂野。

  “嗷嗚……”

  在這瞬間,朱宜鋒只覺得內心響起一聲狼嚎,飛快的除掉衣服,人便撲在床上,手一拉,將大紅的被子拉蓋在兩人身上,兩人很快糾纏在一起,被朱宜鋒赤身地緊緊抱住,徐靈芸只感覺渾身都像是要融化了,閉著眼睛將頭埋在朱宜鋒胸前渾身輕顫的她幽幽道。

  “你可得輕點……我有點害怕……啊!”

  伴著那聲有些痛苦,卻又帶著些許淡淡的甜蜜的痛吟聲。屋內的油燈火苗又跳了跳,橘色的燈光搖曳,這昏暗的燈光映照下,只讓這臥房裡有種說不出的情調。

  偶爾的一聲難以抑制的長長嬌聲,在那燈光搖曳中,顯得甚至誘人,那誘人心魄的長吟,卻使得外面間甚至就連那懸空的明月都羞得躲入了雲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08:59

第八章 難題

  晃如夢境一樣,在睡夢中的朱宜鋒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好像在幻境一般。輕鬆自在的大學生活,嬉笑怒駡的朋友,慈祥可親的父母,甚至還有那繁忙的工作,一切的一切都成為過去。

  是啊,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嗯,暫時都過去了。

  不過還好,自己並不是平空來到這個時代,至少,在這個時代自己還有幾個親人,就像……即便是在睡夢中,夢到昨夜一幕幕,他還是笑出了聲。

  也是那笑聲讓朱宜鋒從睡夢中醒來,陽光已灑進臥房,細小的塵埃在光線中輕快地飛舞。時已如上三竿,他才醒過來,多年來,他都沒有晚起的習慣,但昨天一整天折騰得太過分,晚上睡得又晚,一覺竟然睡到了臨近中午。

  他轉頭一看,身邊的靈芸似乎已經起床了,再朝一旁看去,卻看到已經收拾打扮好的徐靈芸正坐在椅上,她的臉上還紅撲撲的,見自己醒來了神情中卻又帶著些羞澀,她似乎在看著自己,兩人的視線相撞,只見她的神色一陣慌張、看向了別處,那模樣甚至比昨日更加害羞。

  她臉上的表情真是豐富極了,如果說不留心看的話倒是感覺不到她短短一時間的複雜心情,朱宜鋒的心裡隱隱猜著,也許昨夜經歷了太強烈的感官和各個方面的變化,讓她一時無法適應吧。

  她的臉色有點蒼白,也許是因為早起的緣故。神情中仍舊帶著些許倦色,一頭青絲隨意地挽著拿一根發簪別著、卻一絲不亂。她只穿著淡青色碎花旗袍,看起來倒是清新整潔。

  瞧著徐靈芸那嬌美模樣,朱宜鋒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我還以為是做夢,原來不是。如果真是做夢,那不醒還好點。”

  朱宜鋒的話,讓徐靈芸的心底一甜,但卻只是扭扭捏捏地走了出來,小聲說道。

  “老爺,讓妾身伺候您更衣!”

  也許是受限於這個時代的婦德,儘管兩人昨夜終於辦了“兩年前”就應該辦下的夫妻之事,雖說這會徐靈芸的心底羞喜交織,但現在卻顯得非常平靜。不過朱宜鋒,還是覺察到她眉宇間閃動的喜色,就在徐靈芸準備幫朱宜鋒穿衣服的時候,他連忙擺手道。

  “這些事情,我,我自己來就行。我又不是沒長著手和腳,還有……”

  盯著手中拿著衣服準備給自己穿衣的徐靈芸,朱宜鋒一邊拒絕,一邊強調道。

  “以後,在咱家裡,你我之間,不要稱什麼老爺了,叫老爺多生分,就像昨天那樣就叫我宜鋒,嗯,叫夫君便行了!這樣顯得親近!”

  “哦!”

  輕應一聲,想到昨夜在他身下輕吟著“夫君”的樣子,臉上立刻又佈滿了紅雲,便垂著眼皮,手卻已經解開了朱宜鋒的辮子,開始為他梳理起頭髮來,為了把頭髮理順,她用梳子微微用力,卻讓朱宜鋒感覺有些不適,看著鏡子中那光潔的額頭以及那醜陋至極的辮子,朱宜鋒心下突然冒出一個問題。

  “靈芸,在租界裡住的有咱們中國人嗎?裡面有沒有剪掉辮子的?”

  怎麼看都看不慣這豬尾巴的朱宜鋒,自然不願再留這辮子,可現在畢竟身處“我韃清”地盤,若是能剪刀這象徵著奴役的“豬尾巴”,他倒是不介意搬去租界。

  “租界?剪掉辮子的?”

  正用梳子梳理頭髮的徐靈芸先是微微一愣,又思索了一會才答道。

  “租界裡住的倒是也有國人,不過至多也就三四十人罷了,這辮子若是剪了,怕會被人說成假洋鬼子的!早些時候,有教堂裡的孩童減了辮子,後來都鬧到官府上了……”

  剪個辮子就成假洋鬼子了?

  靈芸的話,讓朱宜鋒的心裡一陣嘀咕,不過他瞧著鏡子裡的那同恥辱、奴役等名詞關聯在一起的辮子,心頭卻只有一種衝動,想要剪掉它的衝動。

  “靈芸,咱家的剪子呢?”

  朱宜鋒的話不過是剛一出口,徐靈芸就像猜出他的心思似的連忙說道。

  “宜鋒,不,不能剪,你若是把辮子剪了,到時候,外人不知道會怎麼說!”

  “不就是個辮子嗎?擱二百一十年前,咱中國人可不留這豬尾巴!”

  也可能是因為身邊的是自己在這個時代最親近的人,他才能說出這番話,而在道出這番話的時候,他卻看到徐靈芸的臉上全是一副驚恐之色,這時他才意識到,這辮子在這個時代國人的心中,地位只怕遠非他所能理解,於是急忙安慰道。

  “靈芸,你別擔心,我現在不剪它便是了……”

  早晚有一天非得把辮子剪掉了!

  不但要剪掉自己頭上的,所有中國人頭上的辮子都要剪掉,頭上的要剪,心裡頭的同樣也要剪!

  “到底應該幹什麼呢?”

  拿著手裡面的一份英文報紙,邊流覽邊思索著,現在,朱宜鋒最關心的問題恐怕就是自己應該幹什麼了,雖說作為身為新時代的青年,習慣了四處求職的他並不為此煩惱。而且堅信以自己超過古人的見識,即便是真正的白手起家,也一定能幹出一番事業。

  但是為今之計,卻的還是先尋找個行業,涉足其中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方才能談得所謂的雄圖偉業,至於其它一切都是空想,至於的像徐靈芸、朱富財說的那樣,靠著父輩留下的鋪子,當個“包租公”,絕不是他希望過的日子。

  同樣,如果自己不思進取的話,就是這種安穩日子,也很難過上——那筆“生前”欠下的鉅款,雖說不能讓他人亡,但是家破卻沒有任何問題。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自己掙到十萬兩銀子,還掉那筆債?

  此時的上海不似數十年後的上海,雖說遍地皆是機會,但此時的上海租界卻只是一個剛剛顯出城市的稚形罷了。這裡的洋行從事的大都是轉口貿易,或是將中國的茶葉、生絲運往歐洲,或將印度等國的鴉片或者歐洲的工業品運往中國。

  現在生絲出口完全為外人所壟斷,如何從事這一行當呢?再說,從事生絲業需要資金,錢從那裡來,即便是籌集了款子,又怎麼可能在人家再次上門之前掙到十萬兩?

  要不販鴉片?

  不行!

  念頭方起,朱宜鋒心底便有一個聲音立即加以否定,無論如何,鴉片,在任何中國人的記憶中都是極為複雜的存在,即便是現在滿清政府鼓勵種植鴉片,以取代進口鴉片,但向國內販賣這種禍國殃民的東西,朱宜鋒根本能法說服自己。

  除去鴉片之外,還有什麼商品呢?

  這個時代中國進口最大宗是鴉片,而出口最大宗則是生絲,每年價值數千萬兩的生絲從蘇浙、廣東等地出口海外,不過現在中國的生絲出口業為外國洋行所籠斷,那位“便宜老爹”過去就是同外國洋行合作,收購生絲售於洋行,而現在外國洋行之所以能夠用不到十年的時間壟斷蘇浙生絲出口,完全是因為他們掌握了外貿。

  在自身無法保證貨源的情況下,若是從行商手中收購生絲,除非自己能像洋行那樣把生絲直接出口歐洲,否則根本就是無利可圖。

  “要不就直接出口?”

  念叨著,朱宜鋒想到那艘用於抵債的舊船,自己完全可以接下那艘船,然後直接向歐洲出口生絲的話。

  可直接向歐洲出口真的有那麼容易嗎?跳過洋行直接向歐洲出口生絲,可不是有船就行的,再者,船只不過是運輸工具,即便是自己沒有船,也可以用外國的商船運輸生絲,最關鍵的是如何在歐洲把生絲賣掉。

  聯繫到現在歐洲人對中國人的歧視,朱宜鋒的心裡犯起了嘀咕。

  而就在犯起嘀咕的同時,他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個人來——徐樹珊,儘管關於徐樹珊的記憶碎片只有那麼幾個,但他是徐靈芸的同父同母的兄長,七年前,只有17歲的他隨法國傳教士前往法國讀書,兩年前其考入了巴黎工藝學校,現在正在那裡讀機械學。

  “要不,看看能不能委託他,由他在法國設立辦事處?”

  指尖輕擊著桌面,朱宜鋒在唇邊盤算著,如果能在法國設立辦事處,直接向法國出口生絲,自己完全可以從中間商的手裡採購生絲,利潤至少不會比那些洋行差吧。

  可問題是怎麼採購生絲。

  “本錢從什麼地方來?即便是把所有的欠債都收回來,應該從什麼地方收購生絲呢?”

  在困擾中朱宜鋒緊閉著眼睛,腦海中慢慢的思索著,各種各樣的法子,思來想去,似乎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對於這個年代,他並不怎麼瞭解。

  “現在是1852年的12月份……”

  1852年有什麼大事?似乎沒有什麼大事,但是……突然,一個名詞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太平軍!

  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在歷史上面目不清的名詞,立即又想到了歷史書中的一些記錄,武昌!如果沒錯的話,現在他們應該逼近武昌了吧,再然後,他們應該打到南京,接著……

  “對,對,沒錯,就這麼幹!”

  想著史料中的記載,朱宜鋒整個都變得興奮起來,原本一直被諸多問題困擾的他,就像是在迷宮中看到出口似的,興奮的在唇邊喃語道。

  “這肯定能行,肯定能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08:59

第九章 黃埔江畔

  1852年的上海,其繁華遠不及數十年後,在上海的租界之中即看不到林立的高樓大廈,同樣也看不到如織的車海,那些並不算寬敞的街道兩側,只能看到一些兩層至多三層高的英式樓房,這些紅牆黑瓦的西式樓房大都直面黃埔江,在黃埔江邊,那幾十年後為世界所熟知的繁華非常的外灘,更多的卻是倉庫,一棟棟倉庫緊鄰著江畔,朱家的倉庫既在其中。

  朝黃埔江中看去,入目所見皆是點點白帆,當然還有不少輪船噴吐著煤煙,來自各國的商船,將各國的商品運往中國或從這裡裝滿生絲、茶葉運返歐美。

  儘管自《南京條約》後,開啟了五口通商的時代,但在開埠之城中,沒有任何一座城市能與上海相比,蘇浙的生絲、安徽的茶葉、景德鎮的瓷器,諸如此類的商品都可以運抵上海,再由上海運往世界各地,對於歐洲人來說,上海最大的優勢即在於其恰當的地理位置,也正是因為其作為長江龍頭的位置,才使得上海,準確的來說是上海的租界,在短短數年間,便發展成為東亞“最現代化”的港口,吸引著來自各國的商船。當然,幾十年後,這座城市會獲得另一個稱號“東方巴黎”。

  不過,對於穿越後第一次走出房門的朱宜鋒來說,他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路邊林立的洋行上,至多也就是偶爾將視線投向黃埔江內的帆船,那古色古香的帆船,總是會引起他的興趣,但真正留給他深刻印象的,卻是在通往租界的路上,一路上看到的那些衣著破爛的國人,其中不少人都是行乞的乞丐,這裡有用破木板搭成的棚屋,這裡也有一棟棟環境優美的英式洋行,這裡有滿街的乞丐,可到處都有肥得流油的富人。

  不過,這次朱宜鋒之所以走出家門,並不是欣賞1852年的上海街景,而是出門辦正事,幾乎是一出門便直接朝著碼頭走了過去,之所以去碼頭,是為了解決一些債務問題。

  “少爺,您真準備接那艘船?”

  緊跟著少爺的朱旺,說話時都顯得有些緊張,似乎不明白,少爺為什麼非要做這麼一個虧本生意,要知道,過去少爺怎麼也不可能接受那樣苛刻的條件。但那那裡是抵帳,甚至就是耍無賴。

  “阿旺,這年月,能要一回來一分,便是一分!”

  港口!

  幾乎是在上海開埠的同時,租界租地人會議其便制定了的規劃——因為其立足於轉口貿易,便決定了上海發展的根本,這是一座以港為生的城市,經過近十年的發展,位於江灘邊的租界已經顯現了城市的雛形,而在江畔線上,則佈滿了碼頭棧橋,十餘座木質或石基的棧橋延入江中內,棧橋兩側更是停滿了各國商船。

  在來到碼頭之後,朱宜鋒更直觀的看到了國人——碼頭上的苦力,儘管正值寒冬,帶著潮氣的海風甚是陰冷,但那些碼頭上,那些身著單衣的苦力,只是麻木的擠坐在碼頭的邊緣,那黝黑的臉上,根本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那有些發青的嘴唇和顫抖的身體,在表明他們正在同寒冷抗衡著,而他們的眼睛裡所流露出的全是麻木沒有一絲神采的眼神。

  在馬車駛進了碼頭後,朱宜鋒可以看到碼頭上苦力們正扛著沉重的貨物,背負重物的腰身完全壓彎了,豆大的汗滴從苦力們的額上滴下,在將貨物碼放整齊後,苦力們即便是在領取結算工錢的貨牌時,那麻木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神采。

  看著這些人,朱宜鋒的腦海中所浮現出的卻只有一個詞——麻木不仁。或許,這是這個時代國人最大的特點,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同樣的表情,同樣的麻木,同樣的對未來沒有任何憧憬。

  希望,這個詞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便從國人的字典中消失了。

  “哎!”

  一聲長歎後,朱宜鋒將視線收了回來,恰在這時,馬車也停了下來,在下馬車後,朱宜鋒看到碼頭上早已停著一輛馬車,馬車邊站著一個穿著西裝,頭戴禮帽的外國人,他就是湯普遜,那個欠下自己近兩萬元的美國人。

  “朱……”

  在朱宜鋒下車時,湯普遜忍不住一愣,因為他看到朱宜鋒身上竟然穿著西裝,這倒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即便是在英國治下的香港,也只有少數買辦才會穿西裝,在這裡大多人還是穿著中國式的袍子。

  “朱,你知道嗎?你天生就適合穿西裝的。”

  雖說有些驚訝,但湯普遜還是稱讚道。

  “哦?為什麼這麼說?”

  這身西裝是朱宜鋒衣櫃中唯一的一件西裝,相比于滿清的衣袍,他更喜歡這件西裝,至少在穿著習慣上,更接近後世的服裝。

  “我所接觸過的中國人,他們要麼是趾高氣揚,要麼就是卑躬屈膝,而你卻是筆直的站著,和美國人一樣,西裝穿到你身上才能顯現它的氣質,如果是其它人,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已經來到中國近十年的湯普遜,接觸過很多中國人,不過,他的心裡依然有些好奇,為什麼大病一場之後,朱宜鋒的變化會這麼大,過去曾見過他的怒火、也見過他的謙遜,可是,卻從沒有見過他向現在這樣,是自信,還是?不對,應該怎麼說呢?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態度?是自信嗎?不僅僅只是自信,其中還有一些其它的情緒。

  “哦?是嗎?”

  反問一聲,朱宜鋒直截了當的回答道。

  “那是因為你見到的並不是真正的中國人!船在什麼地方?”

  “什麼是真正的中國人?”

  雖說有些好奇,但見對方並不準備解釋,湯普遜便聳聳肩,然後用手中的文明杖指向泊位處的一艘木殼帆船說道。

  “這就是太平洋號!”

  坐在舢板上,看著越來越近的“太平洋號”,儘管朱宜鋒想當自己冷靜下來,但看來船上那高大的桅杆,他的心情還是顯得有些激動,只要今天自己把協議簽下,那麼這艘船就會改姓朱,成為自己的船。

  上了船,從船尾往船頭看,入目所見都是木柱和繩索。最為吸引人的還是那高高的桅杆和捆起的船帆,在船舷邊,朱宜鋒甚至還看到了8門前裝火炮,這是這個時代商船的共同點,火炮是用於防禦海盜的。

  “……這艘船於1844年建造于紐約的司密斯•迪門,船體材料是最好的北美紅橡,是由美國最著名的船舶設計師和製造家唐納•麥凱設計監造的飛剪船,他的速度非常快,過去是用來運茶,從上海駛往紐約,只需要120天,最多130天!它可是世界上最快的船,比蒸汽船還快!在運行期間從沒出過任何問題。”

  在湯普遜介紹著這艘飛剪船時,隨行的伯維修船公司的美國技師則正在對商船進行檢查。

  “朱先生,根據船上的記錄,這艘船曾在兩年前進港時,衝撞暗礁,在進行徹底維修時,其木料改用了澳大利亞桉木。”

  技師的話讓朱宜鋒朝著湯普遜看去,臉上更是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

  “湯普遜先生……”

  “朱先生,你知道的,船隻在運行中,總是不可避免的需要維修,我的朋友,相信我,十年前,這艘船的造價超過兩萬美元!”

  儘管謊言被揭穿,但湯普遜卻沒有表現出任何尷尬之色,甚至理直氣壯的繼續說道。

  “而且,如果不是因為年齡的問題,準備回到美國,我的朋友,這艘船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出售的,正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我才首先考慮您,請相信我,旗昌等公司非常樂意購買這艘船!”

  “湯普遜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若是加上利息,你的那筆欠款已經超過兩萬元,也就是兩萬美元!”

  毫不客氣的直接戳穿湯普遜的謊言後,朱宜鋒直視著面前的這個年過五十的美國佬。

  “那筆錢足夠我購買一艘同樣的新船!而這只有一艘十年船齡的舊船!我想,根據現在的協定,我很難同意您僅僅只用這麼一艘舊船償還您所欠下的債務,而且這艘船還拖欠了巨額的泊位費。”

  不待對方反對,早已經做好打算的朱宜鋒又把話峰一轉。

  “所以,除了這艘船之外,我還需要其它的補償!”

  盯視著湯普遜,在今天來見湯普遜之前,他已經在腦海中反復研究過這個人,湯普遜在十八年前創辦了美中貿易公司,多年來,他一直以香港為基地進行轉口貿易,他的這家公司從事的不僅僅只是茶葉、生絲、皮毛以及鴉片生意,他同樣從事一些其它生意。

  能從他身上榨出來一點,是一點!

  而更重要的是,自己確實需要從他這裡獲得一些特殊的商品。

  “比如說,一些來自國外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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