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40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49

第1150章 大明不要仁義之人

  “崇禎年間,社稷便崩壞,官兵不如賊,這些不如賊的官兵降了滿清,各地發生的種種暴行便在所難免了。”

  鄭中磊很是理性的在那分析,在他看來,滿清屠城不假,可實施者卻大多是漢軍,所以,將帳統統算在滿州人身上,有失偏頗,不是治史應有態度。真要清算元兇的話,當是清算那些降清的明軍,而非滿州人。

  “那些降兵為何要實施屠殺,還不是想掩蓋其殺人搶劫的惡行。所以,我從來不認為是滿州人下令屠城,那樣乃不智所為。這滿州入關之後,便尊孔敬儒,儼然又一個元朝。試問,自古以來,哪一個政權敢如此明目張膽下令屠城的,莫非他們要自絕於我中國不成?我客觀說一句,滿州人並無屠城惡習,屠城的都是漢軍,所以,我們不能因為他是我們的敵人,就肆意污蔑他們。”

  “聽鄭大人的口氣,似乎對滿清抱有好感?”

  工部主事、前年定武恩科取中進士的安徽人齊廣廈對鄭中磊所言感到好笑,忍不住譏了他一句。

  這話讓鄭中磊不由一緊張,他可不想讓人誤會對滿清有親近之感,忙道:“我只是希望大家公正客觀看待滿清屠殺這件事,並非對滿清有什麼好感,想我鄭家當初,也是舉族抗過清的。家族殉國之人,不在少數,所以我又如何會對滿清有好感,齊大人可不能瞎說。”

  “是嗎?”

  齊廣廈冷冷說道:“那鄭大人早前為何去考了滿清的科舉?按理有家仇國恨在,鄭大人怎麼也不當去考滿清的科舉,至不濟,不去做遺民,在鄉不出也可啊。”

  這件事讓鄭中磊有些惱羞成怒,微哼一聲:“齊大人,我們在討論的是如何治史,和我考不考滿清科舉有什麼關係。若你以此認定鄭某對滿清有好感,那在場之人,豈不被你說進去大半?”

  在場一眾官員確有相當一批人曾經考過滿清的科舉,鄭中磊將他們拉進來,無疑讓他們“人人自危”,因此紛紛指責齊廣廈胡攪蠻纏。

  “齊大人,大家都是同朝為官,請你注意言辭,莫要壞了同僚間的和氣。”

  先前支持鄭中磊的那個禦史對齊廣廈也很反感,又見這麼多人站在他們一邊,不由語氣稍重。

  齊廣廈眉頭微皺,旋即舒開,輕笑一聲,道:“好,既然大家談論治史,那恕我直言,鄭大人剛才所言才是偏頗。據我所知,當年老奴在遼東便屠我三百萬漢民,那時,怕是沒這麼多降軍替他作孽吧?由此可見,滿州屠城之事早就平常,將之歸咎於降軍掩蓋搶劫,怕才是不客觀。”

  “關外是關外,豈能等同關內之事?”那禦史不以為然。

  “難道關外的百姓就不是我大明子民了?”

  齊廣廈也來了火氣,他不曾想在這位禦史眼裡,關外的大明子民竟然都不值一提了。

  那禦史意識到自己失言,便道:“我不是說關外的百姓不是我大明子民,而是就事論事,兩京十八省又有幾地是滿州人直接屠的呢?我看還是那些降軍幹得多,所以這些事情和滿州人沒有多少關係。我是傾向區別看待的。”

  “只怕未必吧?”

  一名大理寺的官員突然開口道:“揚州城是滿清的豫親王多鐸下令屠城的,四川是豪格直接指揮滿兵屠城,清朝的端重親王博洛、和碩親王滿達海等在山西汾州、澤州等地進行規模屠城。多爾袞在潼關、畿南、大同等地下令屠城,這些地方無一不是滿兵直接動手,怎麼可以說滿州人沒有屠城惡習呢?”

  “長江以南,由滿兵直接動手屠城的也不在少數,就是這南昌城,當初不也是滿清的貝勒譚泰率領北方來的滿兵破城的麼?所以這元兇怎麼就和滿州人沒有關係了,這一點,恕在下無法理解。”齊廣廈一臉不滿的看著鄭中磊等人。

  鄭中磊一時無言以對,倒是他身後有個官員道:“滿兵人少,再怎麼殺,總殺不得億兆,作孽大的還是降軍和那些流賊嘛。這一點,總不能否認吧?”

  “降軍?流賊?”

  齊廣廈怒極反笑:“那麼請問這位大人,甲申之前,這些降軍流賊可曾在我大明各地大規模屠城,一次屠上數十萬,乃至上百萬的!又為何投降了滿州人之後,這種事情便屢屢不絕!”

  “這個……”

  那官員倒不是沒有良心之人,剛才也是未及思慮,現在一想,這事怕還真是滿州人的干係。因為崇禎年間官兵縱然軍紀再不好,有殺良冒功之舉,如左良玉、劉澤清等人有一次屠殺數萬百姓冒充軍功的事,也常常縱兵劫掠,但似揚州、南昌、江陰、嘉興、大同、福州、潮州、廣州、四川這種一次殺上數百萬,整座城整座城滅絕的,還真是沒有。大規模屠城還是這些原明軍、流賊投降清軍以後的事。所以,滿州人是不是大屠殺的元兇,應當是板上釘釘的事,容不得粉飾。

  那名幫助齊廣廈說話的大理寺官員又道:“我從未聽聞過主人未下令,做走狗的就會咬人。況且,清軍每次屠城,搶劫所得大半都是歸滿兵所得,僅此便不難看出,屠城之事實是滿州人授意而為,他們不是元兇,誰又是元兇!”

  不少先前認為鄭中磊等人分析有理的官員們這時也紛紛點頭,同意這位齊廣廈和這位大理寺官員所言。想那些降軍正是因為畏懼滿兵才降的清,所以沒有滿州人的同意,他們又如何敢自行其事,除非他們不想活了。

  人群外面,一個年輕的聲音響了起來,“其實你們都忘記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不是滿州人不想直接動手屠城,而是因為他們人少,殺不過來,因而這才驅使降軍屠城,從而讓他們滿載而歸。歸根結底,這滿清就非中國之人,骨子裡只是將我中國當成狩獵搶劫發財之地,這才可以肆意在我大明行屠城獸行。”

  說話的是恩科探花王子文,九江人,現任工部員外郎。除了王子文外,又有數名官員開腔反駁鄭中磊等人的“客觀”分析,言辭激烈的甚至直指鄭中磊等人是居心叵測,名為公正,實為替元兇張目。

  這讓鄭中磊和那名禦史感到惶恐不安,幸好在場的都是六部九卿官員,沒有親軍番子在,不然天知道會惹出什麼事來。

  雖然這些官員現在爭論得厲害,但本質上他們又是一條船上的,要不然也不會被親軍“護送”前往各地參觀大屠殺紀念館。一些人更是在之前的“倒顧”風潮中出力很多。

  “說了那麼多,是滿州人幹的又如何,不是他們幹的又如何,事情總是過去了,難道我們真要將這些事情記在心裡,真想著和他們一樣,將來也去北方將他們都屠了?”

  都察院那名禦史憤憤不平,認為齊廣廈他們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聖人說“仁義禮智孝”,這“仁義”二字都被他們忘了不成。何為中國,仁義便是,以德化服四方,使四夷歸心,不正是聖人大道麼。

  “狗咬人一口,人難道還能學狗一樣咬回去?要真這樣,這人和狗又有什麼區別?”鄭中磊固執己見。

  “我們可以不咬回去,但我們可以拿棍子打死這條狗。只有這樣,才能讓這條狗知道犯我華夏者的下場是如何。”齊廣廈冷冷說道。

  探花王子文從前面幾個擠過,來到鄭中磊面前,掃視他們一眼,然後慢悠悠道:“照我說,我們就是咬回去又如何?滿州人可不是狗,他們能做的事情,我們為何做不得。我已經決定了,等回到南都,便向朝廷上書,奏請齊王揮師北伐,將他滿州老老少少也如法炮製,以震攝四夷!”

  別人或許對探花還有些敬畏,不過鄭中磊是吏科給事中,是科道言官的顯貴所在,所以並不發沐,哼了一聲,道:“探花郎,我等飽讀詩書,為的是經世治國,可不是做畜生的。”

  “多說無益,鄭兄,我們走,他們要做畜生,且讓他們去做,我們做人好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才是我輩所為!”

  都察院那禦史見站在他們一邊的官員人數越來越少,便拉著鄭中磊離開此地。

  “呸,這等人,也配為萬世開太平?”望著鄭中大等人遠去身影,齊廣廈忍不住呸了一聲。

  “他們老了。”探花王子文微微搖頭。

  “老了?”

  齊廣廈和那大理寺的官員聞言一怔,鄭中磊正值中年,如何會老了。

  王子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對他們道:“這裡老了。”

  “也許吧。”

  鄭中磊也搖了搖頭,不再說這事。各人有各人的思想,對事物也有各自的看法,他不可能強迫別人接受他的理念,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也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

  經歷這一小風波之後,眾官員又各自聚在一起談了各自的看法,時辰到後,便返回大廳。

  大廳內,丁之相和江西巡撫李之粹等人都在。見官員們都出來了,便領著他們出館,前往館驛休息。後面兩天還有行程安排,時間排得緊緊的,一點也耽擱不得。

  從那刻滿大屠殺遇難者名字的廣場中間通過時,齊廣廈覺得隊伍似乎少了幾人,感覺有些不對勁,前後又看了幾眼,不由困惑的問身邊的人:“鄭中磊他們去哪了,怎麼不在隊伍當中?”

  “哪個鄭中磊?”那官員愣了下,“吏科給事中?”

  “就是他。”

  “不知道,可能先走了吧。”

  “走了?”

  齊廣廈很是糊塗,不過沒有多想,左右他和這幾人不對付,管那麼多做什麼。

  ……

  紀念館屍骨館內,幾個親軍番子正將幾具屍體拖出,地上被拖出長長的血印。

  屍骨館的內側,親軍千戶潘學忠看著眼前的白骨堆,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紅通通的燈籠懸在他的上方,讓他的臉變得陰森可怕。

  “不想讓你們死得稀裡糊塗,殿下有命,我大明從現在開始,不要仁義之人,不要忘記歷史之人,所以本官特意將你們放在這裡,好讓你們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死。”

  說完,潘學忠探出身,將面前的三顆首級擺在了白骨堆上。

  這三顆首級正是鄭中磊和先前那位都察院禦史還有一個禮部官員的。

  不知是刻意所為,還是真的不肯瞑目,三顆首級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49

第1151章 法西斯書社

  從紀念館出來後,“中央官”們便被安置在離巡撫衙門不遠的江西學宮。

  丁之相回了江西巡撫李之粹的宴請,和一眾官員們就在學宮,如之前一般一同進餐。李之粹等人見狀,也只好都在學宮用餐。

  飯菜是江西方面特意準備的,不過也不算太過鋪張浪費,丁之相便沒有說什麼。

  吃完飯後,丁之相和李之粹等江西文武客套幾句,便回了自己的房間。他每天都有一個習慣,就是睡前務必記下白天所做的事情,然後反省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這或許和他曾任廣東按察使有關。

  剛剛提筆寫了幾行,門外有敲門聲,卻是此次使團副使工部侍郎萬年策。

  此人原是永歷朝廷的戶部侍郎,永曆從昆明出逃後,因對永曆絕望,加之不願棄國,萬年策便和兵部尚書孫順、大理寺少卿劉沁等官員脫離永曆大隊,原是準備棄官不做,找個地方藏身,後被徐應元、郭紹率領的太平軍報捷使團相救,輾轉前往安南,獲救回國,被委任為工部侍郎。

  這次參觀團雖是丁之相為正使,但具體負責的人則是萬年策。從與地方交接聯絡到官員們吃喝拉撒住等等,無一不是萬年策具體操辦。可以說,萬年策這個侍郎便是整支隊伍的管家,事無巨細,皆經他手。

  論科舉資歷,萬年策是天啟年間的進士,丁之相卻是崇禎十年中的進士。論為官資格,當年丁之相在廣東做按察使,萬年策卻是戶部侍郎,所以丁之相現在雖是入閣學士,但對這位資歷更老的侍郎,倒也不高高在上,他親自起身為萬年策開門。

  “宣華兄,這麼晚了,有事?”

  丁之相一邊說著,一邊為萬年策沏茶。萬年策哪敢讓齊王心腹、內閣大學士為自己沏茶,忙將茶壺搶了過去。邊倒邊說道:“吏科給事中鄭中磊、都察院雲南禦史張宣、太僕寺少卿馬倫三人至今未歸,我問過他們同隊之人,都說不知去了何處,我怕有什麼意外,所以過來報一下……是不是和李之粹打個招呼,讓他派人去找。”

  “這件事啊,”丁之相緩緩坐下,從萬年策手中接過茶杯,順手放在桌上,然後搖了搖頭,道:“我看就不必派人去找了。”

  不必找了?

  萬年策一怔,不知丁之相是何意思。

  丁之相沒有說話,而是將桌上的名冊取來,然後翻開,在萬年策所說三人名字上畫了個圈。

  “這?……”

  萬年策看得糊塗:好端端的畫什麼圈?

  丁之相合上名冊,瞥了眼發怔的萬年策,很是平靜的道:“宣華兄有所不知,這三人違反戰時禁令,已被親軍正法了。”

  “啊?!”

  萬年策吃了一驚:“何時的事,為何我不知道?他三人犯了什麼禁令?”

  “早前參觀紀念館的時候,三人犯的是動搖人心,詆毀齊王諭令,和朝廷大政公然做對的死罪。”

  萬年策呆了呆,無奈的搖了搖頭,那三人真要犯了這事,他就是想救怕也救不了。

  “這三人雖說是犯了諭令,但都是朝廷命官,怎麼能說殺就殺了,親軍行事,未免太過……霸道了吧。”萬年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委婉的說辭,只好用了“霸道”二字。

  “有什麼霸道不霸道的,現在是戰時,北伐在即,齊王憲令改制,整頓諸軍為的是什麼,不還是為了儘早驅逐韃子,恢復故都麼。為此,齊王統一政令,統一思想,努力欲使我大明軍民人人一條心,為慘死在韃子刀下的數千萬同胞復仇。這節骨眼,鄭中磊三人卻公然質疑齊王,為滿州人洗脫罪過,換作你是齊王殿下,殺不殺他們?”

  丁之相說的就是現在正從南都蔓延至各省的“思想統一”工作,這個思想統一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故都未複,大仇未報之前,大明軍民只能聽從一個聲音的指揮。這個聲音,當然是齊王周士相了。

  組織各部官員前往各地大屠殺紀念館參觀,便是大都督府主持的“思想統一”事項的具體安排之一。

  大都督府旨在以此讓官員們認識到異族入侵對漢民族的危害性,使得他們徹底拋棄儒家那套仁義治國,撫夷四方的糟粕思想。從而能夠重新煥發漢唐以後漢民族被儒家思想所閹割的鐵血思想。

  萬年策對這件事情是清楚的,也明白自己的職責,國人尚武本是孔聖人六藝之說所提倡的,上馬能殺敵,下馬能治國。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也正是讀書人所嚮往的。現在國家如此殘破,民眾損失十之六七,到處都是人煙一無所有之地,這等慘況,千年以來,還有哪朝能比。

  現在長江以南基本光復,齊王又在磨刀霍霍準備北伐,一舉蕩平禍亂中國近四十年的建奴,為此肅清內部的雜聲,減少不必要的內耗在所難免。否則,大軍北上之後,後方再出現如江南暴亂這種事,豈不讓北伐工虧一簣?

  萬年策支持齊王統一軍民思想,只是統一思想就要殺人,還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其實齊王若真想讓大家擰成一條繩,心往一處想,關鍵不在於頒佈各項禁令,而是應允許反對質疑者說話,如廷議,如公揭等。讓這些不顧大局的人將他們的想法說出來,然後大傢伙一起批判他,如此一來,這些人又如何能礙了北伐大業。到時,他們就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單純以重典嚴刑治之,不如暴秦一般了?”

  萬年策這話說的有點誅心了,暴秦二世而亡,他以暴秦形容齊王現在的政策,傳出去恐怕這位工部侍郎官也做到頭了。不過他和丁之相相處久了,知道此人雖是齊王親信,但並非蠻不講理之人,更不是背後說人壞話之人,因此倒也不慮這番話會傳到齊王耳中。

  丁之相確是無意在齊王面前搬弄是非,讓萬年策落個淒慘下場。他輕笑一聲,對萬年策道:“宣華兄,你可知道齊王曾經在大都督府說過一番話,這番話,怕能釋了宣華兄心中困惑。”

  “噢?”萬年策有些意外,“請大學士告之。”

  丁之相微微點頭,回想片刻,緩緩說道:“齊王當時說,這世上有些人的腦袋,就如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不但如此,這些人還總自以為是,不原接受別人的看法,總認為別人是錯的,他是對的。別人和他想的不一樣,他就認為別人是偏執狂,是蠢貨。似乎,只有聽他的意見,採用他的辦法,才能治國,使天下長治久安。

  然而這種人卻不知,甲申以來,我大明面臨的是民族存亡,是如五胡亂華一般的亡國滅種之局,絕非其它,故而,在當下,我大明不需要這種又臭又硬,且清高自以為是,瞧不起別人,動輒要理智,要客觀之輩。這種人多了,我們的民族就要再次完蛋,因為他們從來不考慮自己同胞的死活,他們在意的只是所謂的名聲,如大儒,如大家,如什麼狗屁宗師。

  只要自己的官帽子還在,只要自家的特權還在,只要他讀的那些書本還能堂而皇之繼續讓後人拜讀,並按照他們說的去做,那他們就會高興的死去活來,覺得自己這輩子值了,可以名垂青史,可以永為後世表率。一百年過去,兩百年過去,三百年過去,不管過去多少年,這世上總會有幫這幫些人徒子徒孫替他們繼續唱讚歌,樂此不疲啊。”

  說到這,丁之相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又道:“齊王說了,這些人腦袋中裝的東西很多,讀的書也很多,出口就是經史,提筆就是經典,引經據典,誰也不如他們。便是有人勝過他們,他們也不承認,文人相輕嘛。聖人老大,我老二。對付這種人,和他們講道理,擺事實,行得通嗎?……齊王說的很明白,行不通的,倒不是說就改造不了他們的思想了,但那為時太長,眼下行不通。我們現在的任務是什麼,是打仗,是報仇,是替千千萬萬死在韃子刀下的同胞復仇。那些自己不去報仇,還阻止別人去復仇,美其名曰寬恕包容之輩,宣華兄猜齊王是怎麼說的?”

  “殿下如何說?”

  “都殺了,一了百了。矯枉必須過正,雖然這樣做會死不少人,後患也大,但比不去做,任由那幫人存在,散佈他們的歪理邪說,要有利的多。所以,那三人是死有餘辜還是罪不致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必須死。”

  “宣華兄或許還是認為齊王這法令嚴苛,不過宣華兄最好明白一點,只要齊王能帶領我大明中興,能替萬千死難同胞報仇,能讓百姓們過上安定日子,這暴秦二字便永遠驗不到齊王身上。那些人,可不是百姓,我倒覺得,要是百姓們知道那些人說過的話,恐怕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們……”

  說到這裡,丁之相語重心長的對萬年策道:“宣華兄,恕我直言,我等為官者今後可不能再官官相護,搞什麼士紳一體了,與天子共治天下了。時代變了,現如今,所謂的人心可不再是士紳之心,而是百姓之心了。誰讓百姓過得好,誰讓百姓不再受欺淩,誰就得人心。”

  萬年策沉默無語,許是丁之相這番話讓他一時消化不了。丁之相隨手拿過一份奏疏,遞與他道:“噢,對了,這奏章我想和你聯名上奏,宣華兄以為可否?”

  萬年策默默接過那份奏疏,看過之後臉上露出驚訝之色:“永王還在人世?”

  “永王未死,一直躲在江浙,如今已認祖歸宗。當今天子無後,永王乃孝烈皇帝嫡血,若立永王為太子,天下軍民皆服,故我意和宣華兄連署上奏。”

  “既然孝皇有後,那理應立為太子。”

  萬年策對立永王為太子倒是沒有意見,畢竟當今皇帝無後,且身體每況愈下,爾今大軍北伐在即,若能立永王為太子,也是安定人心的好辦法。

  見萬年策答應聯名,丁之相放下心來,遞筆請他署名。萬年策沒有猶豫,提筆落下自己的大名。將毛筆放回筆架後,萬年策卻看到桌上有一本書,沒有書名,封面只畫著一根好似大棒的奇怪物件。

  “這是什麼圖案?”萬年策好奇的問道。

  “此物名束棒,是鎮江一個叫法西斯書社的會徽,這本冊子也是法西斯書社刊行的。我看了之後,覺得書中所寫極為實用,他日或許能為治國之道。”

  “法西斯社?”

  萬年策聞所未聞,以前只知有複社、吳社、錢社,何時冒出來個法西斯社來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49

第1152章 北上建功立業

  萊州水營,剛剛從長江回返的訊船為東海水師安軍使、思明伯馮錫范帶來了一封信。

  信是駐防蘇州的新三軍軍長李匡明寫的。信中李匡明以近乎懇請的語氣,希望東海水師能夠將于七的家人送到南都,萬不能讓他們被清軍所害。

  馮錫範有些糊塗,以為李匡明和於七有什麼親戚關係,這才關心于七的家人。後來問了水師陸戰隊鎮將、原浙軍定西侯張名振部下參將魏大龍方知道,那於七的母親戚顏君便是戚繼光將軍的長女,而李匡明和在江北陣亡的浙國公於世忠等人都是戚家軍後人。有這麼一層關係在,李匡明等戚家軍後人自是要想辦法保全于七家人。

  出於對戚繼光將軍的敬重以及李匡明這個太平軍主力軍長的影響,馮錫範自是不敢怠慢此事,他問魏大龍道:“于七母親還在嗎?”

  魏大龍說早前派人聯絡過於七,他起事後將家人都安排在牙山,不過其母戚顏君已經去世多年。

  馮錫範想了想,對魏大龍吩咐道:“那你派人和於七聯絡,讓他將家人送到我們這裡,然後安排船送到江南。”

  “好,這事我馬上去安排。”

  魏大龍點了點頭,他身為水師陸戰隊鎮將,自佔領萊州水營以來,一直在往內陸滲透,和於七義軍那裡已經正式建立聯絡,並且還派了一百多精兵幫助于七訓練部下。他也曾親自去過於七那裡,二人還拜了把子,交情莫淺,相信於七肯定會領好意。

  魏大龍去後,馮錫範便去找鄭鳴俊和鄭纘緒,將李匡明所托之事告訴他們。

  鄭鳴俊聽了之後,眉頭微皺,道:“這件事,李軍長倒是好意,不過於七恐怕未必領情,弄得不好,他會不會擔心咱們是不是拿他家人做人質?”

  “倒是我疏忽了,忘了此節。”

  馮錫範有些後悔,畢竟於七義軍雖和他們建立聯絡,並且接受了軍械、糧食、教官等太平軍給予的幫助,可畢竟不是太平軍,不歸他們東海水師節制,這般冒然讓人家將家小送過來,對方肯定會有所疑慮。要是因為此事致使於七離心,對太平軍產生警惕之心,那可就麻煩大了。

  見馮錫範要派人去追回魏大龍,鄭鳴俊說倒也不必,反正他們身正不怕影子邪。於七領不領情,又如何想,是他的事。也只能如此了,馮錫範無奈同意。

  鄭鳴俊又道:“朝廷詔書過來了,齊王正在著手憲令改制,今後朝廷由樞密院、大都督府、內閣組成,我們東海水師歸大都督府節制。”

  “這也是應有之意。”朝廷改制的事,馮錫範有所耳聞,當下點頭,又問了一句:“那何人領樞密院?”

  大都督府肯定是齊王親自主事,內閣那邊估計也不會有大的變動,但這樞密院主持之人是誰,馮錫范一時倒沒想到南都有哪位人物能夠當此重任。

  “內閣那邊仍由首輔郭之奇主理,大都督府和樞密院事暫由齊王兼領,鄭襲和李定國、李來亨三人都為輔政,我等三人按制,亦入樞密院為樞臣。”

  說話的是鄭纘緒,他將朝廷發給東海水師的憲令改制書給馮錫範看。按此制書所定,武臣伯侯以上皆入樞密院,稱樞臣,他三人一個公爵、一個侯爵、一個伯爵,自是皆入樞密院。

  “三個親王輔政?”馮錫範詫異,“那以後是不是只要是親王,都為輔政?”

  “這事,你得去問齊王殿下。”

  樞密院掌易法、宣戰、議款、征賦等天下大事,比之內閣學士還要權重,所以鄭鳴俊對能為樞臣一事還是很高興的。雖然東海水師眼下就他們三人為樞臣,但現在齊王力主的北伐之戰,水師起到關鍵作用,若是能圓滿完成齊王所交待的重任,想必樞臣之中就會又多上幾個水師出身的將領,這對於水師日後無疑是件好事。

  南都那邊鄭襲也有書信和鄭鳴俊往來,他們同是鄭家子弟,又都和鄭經有矛盾,故而彼此之間倒沒有冷淡。據鄭襲說,齊王對水師非常看重,計畫北伐成功後,將水師改建為海軍,擔負為大明開拓海外疆土的重任。甚至,齊王隱隱有征倭之意。這些都表明,未來樞臣人選上,水師方面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影響也會越來越大。

  “對了,怎麼回黃梧?”鄭纘緒突然問道。

  鄭鳴俊和馮錫範商量了下,說道:“照齊王的意思辦吧。”

  黃梧早前派了密使前來萊州水營,說他早已向南都上表反正,現在只因貝勒屯泰領著八旗禁旅在山東,故而不敢輕舉妄動。當時鄭鳴俊等人以為這件事已經得到齊王認可,所以雖對黃梧恨之入骨,卻不得不回信給他,表示願意配合他在濟南反正,尋機殲滅屯泰部。

  有南都黃宗羲做保,又有萊州水營太平軍水師的回信,黃梧覺得退路已經萬無一失,所以倒真是蠢蠢欲動,想給屯泰一個大驚喜了。

  只可惜,黃梧卻沒想到,黃宗羲沒能保得了他,南都那邊已傳下密令,不接受黃梧的反正。

  這件事具體落實就要由鄭鳴俊他們來,馮錫範認為還是先騙黃梧反正,打屯泰個措手不及,再對其下手。

  鄭鳴俊建議將黃梧交給於七,這樣,也能避免對太平軍的一些不利影響。畢竟,自齊王羅定起兵以來,太平軍是殺過許多清廷官員,但卻不曾殺過主動反正的督撫重臣。要是黃梧事泄,勢必會讓北方各省的滿清官員負隅頑抗到底,這對北伐十分不利。

  說完黃梧的事後,馮錫範道:“龍三他們去北邊探過了,韃子拼湊了百十條船,說是要拱衛津門,領軍的就是施琅。”

  “韃子以前從不將他放在眼裡,現在倒讓他來拱衛津門了,韃子難不成以為施琅這個王八蛋真是我們的對手不成?”鄭纘緒哼了一聲。

  “小心駛得萬年船,纘緒你和錫範親自帶隊北上,把施琅的船隊給我包圓了,萬不能讓其逃脫。此戰之後,我們恐怕就要去遼東了。”鄭鳴俊道。

  “二叔,是不是齊王準備北上了?”

  鄭纘緒和馮錫範都有些興奮,他們在萊州這裡小打小鬧,能建什麼功業,但要是大軍北上征朝鮮,定遼東,那可是不世之功。

  “快了,我想,齊王也等不急了吧。”

  鄭鳴俊抬頭看向南方,目中滿是殷切。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49

第1153章 天津,施琅

  津門在元朝時便是軍事重鎮和漕糧轉運中心,明朝開國之後于此地設衛所,稱天津三衛,鼎盛時期三衛兵員16800人。

  此後,隨著人口增加,商業發展,事務繁多,詞訟糾紛發生,故明朝又在天津陸續因事設官、設衙,建學,或將外地官、衙遷津理事。除此之外,天津還是錦衣衛都指揮衙門所在地。

  崇禎年間曾任錦衣衛都指揮使的駱養性降清,被清廷委為天津總督,後因擅自迎接南明弘光帝使臣左懋第而革職,但仍加太子太傅、左都督。後授浙江掌印都司,不久逝世。

  隨著滿清陸續佔領中國及北方海域平靖,天津的軍事重鎮地位逐步下降,近年來天津實鎮不過一個參將,所部兵乃是當年隨劉澤清降清的明軍改編而來。

  天津水營是順治死前幾個月才匆匆組建的,原是準備和萊州水營合併為大清水師,並從荷蘭人手中購買船隻,訓練水兵,以應對太平軍水師的威脅。

  沒有強大水師,以致當日江北大營無法趁太平軍在江南立足未穩之際渡江,給了太平軍經營江南的時間,最終導致順治親征慘敗。

  回京之後,順治痛定思痛,大舉改制,充實滿州八旗力量,同時也對水師組建加以重視,為此甚至和荷蘭人簽款借兵,以實現“以漢制漢”、“以夷治漢”的策略。

  可以說,打造一支不弱于賊秀才的水師力量,是順治生前幾個心願之一,不過這個計畫在順治死後就停了下來。

  一方面是東番的紅夷雖然同清朝簽訂了款約,但並未履行款約,幫助福建清軍從海路撤回,並且答應售賣給清朝的四艘戰船也遲遲沒有交付。

  負責同紅夷談判的範文程之子範承謨從東番回京之後,隱晦向輔政大臣們表示,若想東番人履行條約,首先得大清能夠解決迫在眉睫的危險,要不然,不要指望東番人能夠幫助大清做什麼。

  範承謨的話傳到了太皇太后耳中後,她老人家只是歎了口氣,對蘇麻喇姑道:“范家老大這話在理,咱大清自個腰都不硬了,怎能指望外人來幫咱們。這世上,錦上添花不稀奇,雪中送炭的才稀罕呢。”

  除了東番紅夷繼續觀望外,另一方面,則是順治駕崩之後,清廷忙著治喪同時還要應對吳三桂的二十萬大軍,錢糧著實吃緊,根本沒辦法按照順治生前心願將水師組建起來。

  所以幾個輔政大臣商量之後,一致同意暫停大清水師組建,這就導致天津水營從組建之日起到現在,半死不活。

  萊州水營那邊,也仍就是三日打魚,兩日曬網,過著得過且過的日子。南方的太平軍雖能打,但畢竟離得遠,前面有徐州頂著,萊州水營這邊怎麼也不以為有朝一日,他們會成為太平軍重點打擊的目標。直到他們發現,有些事不是他們一廂情願就不會發生的。

  山東傳來太平軍水師大舉寇岸,佔領萊州水營的消息傳到北京後,在八旗權貴當中引發了巨大的轟動。可以說,這個消息比當年聽說鄭氏水軍打到南京城下還要讓清廷震動。

  畢竟,山東近在咫尺,南京卻在幾千裡外。

  萊州離京畿太近,太平軍的水師能打萊州,就能打天津,甚至還能從天津登岸直撲北京!

  北京,現在就是一座空城!

  清朝現有滿州八旗精銳三分之二被鼇拜帶到了河南,餘下的三分之一又因為吳三桂分兵攻入山西,不得不由敦拜領著前往山西禦敵。所以眼下的北京城,除了宮中的侍衛,也就是那些王府的包衣戈什哈,還有順天府的巡城防兵了。這要是太平軍再從海路打到天津,朝北京殺過來,如何得了!

  是指望著宮中侍衛們去殺敵,還是王府的包衣奴才守城,又或是那些只知道收錢的巡防兵們替大清賣命?

  這消息簡直壞得不能再壞了。

  不少滿清官員們想到了濟度在廣東慘敗的教訓,當初正因為賊秀才通過水師將兵馬運到了濟度的後方,堵死了官道,這才讓濟度和手下的三萬多滿蒙漢兒郎困在潮惠那巴掌大的地方,最終全軍覆沒。

  有一就有二,誰敢保證賊秀才不會趁北京空虛,再來一次海上登陸作戰?

  有滿州王公大臣大罵賊秀才沒有信義,不守諾言,撕毀了停戰協定。不過,他們也只能罵罵而矣,還能做什麼?是能點齊大軍渡江踏平他賊秀才,還是能千里飛劍,取他項上人頭?

  出關,老老少少都出關,這北京城不能再呆了!

  數十位八旗王公大臣進宮哀求太皇太后棄守北京出關,因為這關內實在是不能要了,再要下去,滿州老老少少都得陪葬。

  “慌什麼,天還沒踏下來,他太平寇還沒跑到哀家眼皮底下呢!”

  太皇太后卻是沉得住氣,將這眾王公大臣狠狠大罵一通,然後告訴他們一個好消息,她的娘家科爾沁即將再次入關。

  這的確是一個好消息,再加上鼇拜在河南接連擊敗吳三桂,開封那邊又有提督庫恩布重創忠貞營,貝勒屯泰又正領兵圍剿山東亂民,只要這幾個環節不塌,大清面臨的危險倒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還不致於就這麼倉皇逃回關外。

  不過科爾沁等部兵馬一時半會也飛不到北京來,所以大清現在還是要想辦法把京畿的危險降到最低。

  康親王傑書提出,太平軍主力並未北上,攻打萊州的只是他們的水師,所以朝廷必須選派一位優秀的水師將領前往天津坐鎮。只要天津不丟,北京就不會有危險。

  滿蒙八旗可沒有什麼優秀的水師將領,但是漢官卻有。在京中坐了快十年冷板凳,窮得只能靠老婆女兒替人家縫補衣服過日子的施琅再一次被大清重視起來,命其為天津提督,前往天津禦敵。

  這距離施琅上次被大清重視過了整整一年。

  一年前,施琅接到了朝廷調令,命其往江北大營出任水師總兵官,可未等他人到揚州,江北大營就被擊潰。無奈,他只好回轉北京,繼續當他的閒散官,受別人的白眼。

  當真是上天不負有心人,施琅終於再次等到了自己的機會。接到朝廷調令後,他立即讓妻子替他收拾衣服,然後帶著兵部派來的幾個官員奔赴天津。

  到了天津後,施琅連提督衙門都沒去,直接就去了水營。他很清楚,守衛天津的關鍵在於水營,如果水營不能擊退太平軍的水師,那陸上再多兵馬也是無用,因為你不知道海上的敵人到底會在何處登陸。

  天津的清軍還不足以處處佈防,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率領水營尋機殲敵,禦敵於“國門”之外。

  然而,當施琅看到碼頭上停放的所謂戰船,和那些被上官匆匆叫來的水兵後,他一顆心涼了個徹底。

  施琅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就是天津水營,是朝廷計畫和萊州水營合併為大清水師的重要組成力量。

  船,一共有136條,但其中能稱為戰船,可以出海作戰的卻只有區區35艘,其它船隻,說沒用也有用,或許裝上貨物倒是可以在天津內河中跑一跑。

  施琅雖然一直在北京閒散,但他卻密切關注著南方戰局,尤其是已被賊秀才收編的鄭氏水師一直是他的心頭大患。他很清楚,按天津水營現有戰力和船隻規模,根本不需鄭鳴俊叔侄出動主力,僅是派偏師過來,天津水營也只有全軍覆沒的份。這一點,萊州水營的遭遇已經寫的明明白白。

  換作別人,明知不可為,只怕就會放棄,得過且過了。可施琅不能,他必須整頓水師,做好出戰準備。這倒不是他施琅真對大清忠心耿耿,是個明白人都能看出,丟了江浙財賦之地,且面臨太平軍和關寧軍兩面打擊的滿清,根本就不可能再撐得下去。聰明人,現在應該做的是選擇投降哪一方,而不是為滿清陪葬。

  只是,施琅沒有選擇,賊秀才收編了鄭氏水軍,鄭氏水軍的將領現在都成了太平軍的人,鄭成功的親弟弟也成了定武朝廷的親王,鄭鳴俊他們更是封公封侯,而他偏偏是鄭家上下所有人都想抓住活活咬死的仇人。所以投太平軍根本不可能,因為那是自尋死路。

  黃梧派人找過施琅,想拉著他一起向定武朝廷歸降,施琅當時就回絕了黃梧,他倒不至於向清廷告密,但他敢肯定黃梧就是投了過去,也絕沒有好下場。

  困獸尚且猶鬥,兔子急了還咬人,施琅可不會束手待斃,他要掙扎,掙扎出一條活路。

  守住天津,是施琅唯一的活路。滿清不倒,他可以活。滿清若倒,他同樣可以活,因為他可以向吳三桂投降。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太平軍占了天津,施琅打起十二分精神,開始投入對天津水營和駐兵的整頓訓練之中。

  不得不說,施琅的確是個傑出的水師將領,在他的領導下,僅僅三個月,天津水營就面貌一新。

  施琅親自參與改建戰船,將天津水營的戰船數量提高到了69艘,淘汰老弱,精選青壯,打造了一支3000人的水兵隊伍。鑒於水營嚴重缺乏火炮,施琅向清廷上奏,將留在關外的火炮都拆了用船運至天津,甚至於原先明軍留在寧錦、山海關的大炮都被拆了過來。哪怕鏽跡斑斑,卻都能解施琅的燃眉之急。

  清廷也只能給施琅這麼多了,餘下的都要他自己想辦法,除了武器裝備外,天津最缺的肯定是錢糧了。

  在北京十年謹小慎微的施琅,這一次卻是魄力很大,在沒有向清廷奏報的情況下,他大肆向天津的士紳商戶攤派,甚至查抄。在天津人人大罵施琅是施剝皮時,天津的防衛總算是像個樣子了。

  清廷那裡自然是接到了無數天津士紳的告狀信,朝中也不乏有親友在天津的官員,他們聯名上奏,請求朝廷罷撤施琅,結果,也不過是索尼乙太皇太后的名義訓斥了施琅一頓。

  雷聲大,雨點小,都這節骨眼了,清廷如何可能為了些商人士紳而將施琅撤下來。

  有了朝廷背書,施琅膽氣自是更大。在向萊州那裡派去無數細作同時,施琅在天津大肆搜捕太平軍奸細,不過奸細沒抓到多少,倒是查出許多《逐滿歌》紙抄和一些有關清軍入關以來在關內大屠殺的書籍、冊子。這些,施琅不關心,他關心的是有一本不知何人著的書,竟然稱滿清非中國,故中國之人都當驅逐滿清,恢復中華正統。

  “大清若非中國,我施琅算什麼?漢奸?國賊?”

  施琅很是不滿這書所說,命令下面人一定要查出何人所著,若是在大清境內,一定要上奏朝廷將其舉族抄殺。

  天津水營整頓已經卓有成效,施琅現在等的就是戰機,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雖然他的實力不如太平軍水師,但他相信,實力不足並非決定勝負的唯一條件,如果指揮得當,時機捕捉合適,他可以以少勝多,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施琅磨刀霍霍,萊州的東海水師也在尋找戰機。

  鄭家叔侄對施琅是恨之入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50

第1154章 布木布泰留給瞎子

  山東,直隸德州通往濟南府的官道上,數千朝鮮士兵在兵馬虞侯申瀏的帶領下正朝濟南府趕去。

  自三月從朝鮮邊城會寧出發,越過圖門江進入清朝土地之後,這支朝鮮軍隊就一直在行軍。但十幾天前他們接到的命令還是去清朝的中原幫助鎮壓叛軍,現在卻被要求前往清朝的山東剿滅亂民,這讓朝鮮人十分的不滿。

  這支朝鮮軍隊由國內的鳥槍善手和北方邊兵組成,武器和糧草都是從國內自備,進入清國之後,他們一直得不到清朝的物資補給,行軍路線又一改再改,使得朝鮮將官們對這次助清伐明紛紛抱怨,可是卻也敢違抗。

  兵馬虞侯申瀏通過通判向監軍的清朝官員韓巨源提出補充糧草,韓巨源倒沒回絕,但卻說等到了濟南後再行補充。

  申瀏沒辦法,又提出請清朝地方官員為朝鮮軍隊提供一批夫子,這個要求並不過份,韓巨源答應了,但卻讓朝鮮人自己去找夫子。

  申瀏將找夫子的任務交給了樸正泰,讓他帶一隊兵丁四下去拉一些清國人來做夫役,等到了濟南後再放他們回去。

  朴正泰是兵馬萬戶,這個官職雖說是萬戶,但是卻只相當於明朝的千戶官。在此之前,樸正泰一直擔任漢城府的參軍,這是個正七品的官職。

  朝鮮國王同意助清伐明後,將調兵遣將之事交給了兵曹判書金應海,樸正泰正是金應海的學生。借著這層關係,樸正泰調任為鳥槍廳的兵馬萬戶,隨申瀏一起到清國來“鍍金”。

  朝鮮國內雖然反對助清伐明的呼聲很大,但卻沒人認為朝鮮軍隊會在中國遭遇什麼危險。因為之前朝鮮曾經三次出兵幫助清國對付明朝,每每都是大勝。雖說出的兵都是鳥槍手,人數也並不多,但卻給了朝鮮國內一個印象,那就是相比能夠讓朝鮮滅國的滿清,曾經宗主國大明的軍隊太過不堪,已經不再是當年痛擊倭兵,挽救朝鮮的天兵了。

  因此,包括兵馬虞侯申瀏在內,這支朝鮮軍隊對於到中國來作戰,充滿信心,不慮有任何危險存在。

  和樸正泰一起去拉夫子還有察訪官金大全,此人不是鳥槍廳的官員,也不是北方邊兵的人,而是兵曹直接派下來的官員,屬於朝鮮王直派官員。

  金大全的官職並不高,只有正六品,但因為他是王上派來的,所以即便是兵馬虞侯申瀏對他也不敢怠慢。

  找夫子這種事,哪裡用得著察訪官親自去。金大全只是閑著無事,跟著去看看而矣。

  路上,樸正泰問金大全:“金察訪,聽說中國以前很富饒,百姓生活比我們朝鮮人強得太多,可為什麼我們一路過來,看到的都是饑餓的中國人?”

  “現在是清國,不是中國,從前的天朝已經不存在了。”

  金大全從馬上回過頭,雖然王上因為畏懼清朝,不得不發兵助清伐明,但在他看來,清朝佔領的中國,肯定不能稱之為中國,而是應稱之為胡國。甚至,若不是清國南方還有明軍餘部在堅持,金大全都認為中國已經徹底不在,朝鮮才是中國所在。

  朝鮮國缺馬,這支隊伍只有樸正泰和金大全有馬騎,其餘的朝鮮兵都是步行。因為缺少鐵甲,大多數朝鮮兵都是穿的罩袍,身前印有“步”字,如果是水師,那就印“水”字,頭上戴的是那種很大的像斗笠一樣的帽子,上面有兩根繩子系在下巴。

  “那看來,清朝對中國的統治很蠻橫。”

  樸正泰點了點頭,他和金大全並不熟悉,加上對方是王上的親信,所以,有些話他也不敢冒然和對方說。

  一個朝鮮軍官從前頭快步跑過來,報導:“萬戶,這裡的清國人太少,我帶人找了好幾處都沒有發現有清國人的村莊,是不是回去?”

  “繼續找,這麼大的地方,怎麼會沒有人呢。”樸正泰揮手讓那朝鮮軍官繼續帶人去找,想了想,又叮囑一句:“最好從清國人那里弄點糧食來。”

  聞言,金大全眉頭皺了一下,但想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清國的官員都同意他們自己去找夫子了,從清國百姓手里弄點糧食來,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至於影響兩國邦交。

  又找了大半個時辰後,朝鮮人終於在一座半山坡發現了清國百姓聚居的村落。遠遠看去,有上百間草屋依坡而建,還有炊煙升起。

  朴正泰很高興,縱馬帶兵奔了過去。

  突然到來的朝鮮兵讓那村子的清國百姓都很驚訝和害怕,尤其是對方穿著他們從沒有見過的衣服,不少百姓以為是土匪。

  朴正泰的部下有會中國話的軍官,他帶兵進村讓村子裡的男人都跟他走,另外將家中的糧食交出來。看到村子裡有養雞,一些朝鮮兵頓時就動手搶了起來。清國百姓不敢反抗,男人們哆嗦著跟著朝鮮兵走,女人們抱著孩子面無人色的看著朝鮮兵將家中僅有的口糧搶走。

  因為有金大全這個察訪官在,樸正泰不敢縱容部下太過,所以倒沒有朝鮮兵去擄掠那些清國婦人。

  “金察訪,這裡的男人太少,只有三十多個,看來我們還得去其它地方找找。”

  見這村子裡只有三十多個清國男人,搶的糧食也不是太多,因此樸正泰不想就這麼回去。

  “我只是跟來看看,什麼時候回去由萬戶決定。”

  金大全倒沒有喧賓奪主,命令樸正泰的意思。這個姿態讓樸正泰很滿意,讓部下們分成幾隊,繼續到四處搜尋清國人的聚居點。

  太陽下山前,朝鮮人陸續又有收穫,他們從鄰近的村鎮又綁來了一百多清國男人,搶了不少糧食和牲畜。見天色就要黑了,樸正泰便下令返回。

  因為從清國人那裡搶到了兩口肥豬,所以隨樸正泰出來的朝鮮兵們都很興奮,雖說回去後這兩口肥豬大半要交上去,但作為獎勵,他們也能分到一些瘦肉。雖然瘦肉沒有肥肉好吃,但對於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葷腥的朝鮮兵而言,卻是個難得的美味。

  如果上官心情好,格外開恩,說不定能賞幾塊大肥肉下來。一想到那滿滿一嘴的肥肉味,牽著豬的朝鮮兵口水都快流了下來。

  收穫不小,樸正泰心情自然不錯,金大全也是高興。清國對他們沒有任何糧草供應,所以從渡過圖門江以後,他們就一直吃著國內帶來的糧食,哪怕他是察訪官,也難得能吃上葷腥。

  金大全在想,既然清國官員允許他們自己去拉夫子,這便是默認他們可以在清國境內搶掠,早知如此,就不必這麼老實,一路大搶特搶就是。反正清國人需要他們的説明,再說現在中國也不是天朝,而是胡國,身為中華正統承繼所在,朝鮮沒有理由對胡國的人還有什麼友善。

  回到大隊紮營地時,天色已經黑了。樸正泰他們這一隊走後,申瀏又派了兩隊人馬,三隊各有收穫,回來後將抓來的清國男人看押在一起,然後便開始殺豬宰雞。很快,朝鮮軍營裡就熱鬧非凡,香味四溢,一些朝鮮兵還高興得在那唱起家鄉的歌來。

  作為和朝鮮國聯絡及監軍的清朝官員韓巨源得到手下的報告,說朝鮮人不僅抓來了不少地方青壯,還搶來了不少糧食和牲畜。

  韓手下的人自然是希望韓巨源出面約束一下朝鮮人,訓斥他們,免得朝鮮人軍紀越發敗壞,給沿途百姓造成損失。不過韓巨源卻沒當回事,出來看了一圈就回去了,還要手下人不要多管閒事,等會朝鮮人送吃的來就收著,其他的話不要多說。

  監軍大人這個態度肯定讓手下人都十分氣憤,但他們卻不知監軍大人的苦處。大清現在非常需要這些朝鮮軍隊説明他們作戰,北京那邊不斷派人督促,要朝鮮兵儘快趕到濟南,因為山東巡撫黃梧奏報,登萊的於七義軍已有十幾萬之眾,並且正在向濟南逼近。如果濟南失守,山東局面便徹底糜爛了。

  朝廷一不給錢,二不給糧,只給個監軍的虛名,還不斷催促自己,事情辦成了,是應有之意,辦砸了,是他韓巨源無能。這當口,韓巨源能做什麼?他沒有丟三下四的巴結朝鮮人就算不錯了,又哪裡會約束他們什麼。

  再說了,朝鮮出兵幫大清作戰,和蒙古人入關幫大清打明軍有什麼不同?蒙古人能搶,朝鮮人為什麼不可以搶?不搶,留給那些亂民不成?

  申瀏其實也擔心清國官員發現他的部下搶了不少百姓糧食和牲畜,會過來責駡他,可等了半天,也沒見清國官員那裡有什麼動靜,不由鬆了一口氣,也隱約有了些底氣:似乎清國人現在有求於他們,並且比之前更加急迫。

  然而,讓申瀏怎麼也想不到的是,大鍋裡的肉剛剛煮爛,一隊清國騎兵卻出現了。

  來的清國騎兵是正宗的滿州八旗兵,隨貝勒屯泰到山東來鎮壓亂民的,領隊的是一個參領。

  八旗兵一來,就命令朝鮮人將煮好的肉都拿給他們,還要朝鮮人將他們的戰馬牽去洗刷餵料。朝鮮人動作稍慢,八旗兵們就是喝罵鞭打。

  不少朝鮮人憤怒不已,一些沒有來過清國的士兵氣得青筋暴起,可那些軍官們卻一個個耷拉著腦袋連屁也不敢放一個。一些曾經來過清國“助戰”的老兵更是警告新兵們,千萬不要得罪滿州大兵,否則,別看滿州兵只有一兩百人,但卻能讓他們吃很大的虧。

  樸正泰親自出面接待了那位滿州參領,金大全這個王上親信心裡罵著騷胡,臉上卻賠著笑臉極盡恭維,哪敢說半個不是。

  韓巨源一聽有滿州參領過來,也嚇得趕緊跑過來。

  “朝鮮,不錯。”

  那滿州參領吃飽喝足之後,就要樸正泰給他們騰出地方休息。樸正泰哪裡敢不答應,直接將自己的帳逢騰出來供滿州參領休息。

  直等滿州人都睡下後,樸正泰才放下心來,看到部下不少將領一臉憤憤不平,他立即警告他們道:“滿州人,以一當十,滿萬不可敵,你們莫要為王上招來大禍。”

  朴正泰這邊提醒部下不要招惹到滿州大兵時,千里之外的南京,周士相對徐應元吩咐道:“告訴鄭鳴俊他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要事事都來請示我,怎麼打,何時打,是他們的事,由他們自己決定。我不問過程,只要結果。這要是事事都來問我,黃花菜都他娘的歇了!月底之前,天津水營必須解決掉!”

  “好,我就去給水師發文。”

  徐應元應聲要走,周士相想到一事,又叫住他,說道:“還有,索尼說本帥背信棄義,這他娘的也是笑話。你給我回封信給他,就說,當初本帥和福臨停戰,不是真的不打了,而是歇一下,養精蓄銳,然後打他們個更狠的。嗯,停戰就是為了準備下一次大戰嘛!這句話,沒毛病。至於和約這東西,就是張白紙,說撕就撕了。他索尼要是不服,大可以自己先撕嘛。”

  徐應元聽後很是無語,自家這位殿下還真是敢言他人不敢言之事,歷朝歷代,可沒見哪位有自家這位殿下如此厚顏無恥。

  “你看著我幹嗎?我說的是真理。真理這東西,你明白?誰的刀硬,誰的炮打得遠,真理就歸誰所有……老話說,真理取決於大炮的射程……唉,算了,這些你也不懂,你就照我說的寫就是了。”

  周士相有些不耐煩徐應元的表情,這傢伙好歹跟自己也有幾年了,怎麼還是這麼不上進的。

  看了眼桌上仍是堆積如山的奏疏和公文,周士相真是頭大如牛,索性扔下筆,說道:“另外,給北京發戰書吧,就說本帥下月要北上睡一睡福臨的老婆。記住,是福臨的老婆,不是布木布泰,那老女人李瞎子惦記著呢。君子不奪人所好。”

  “這……就這麼寫?”徐應元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就這麼寫!”

  周士相很肯定,然後扔下一臉驚愕的徐應元,他要去造人,因為宋襄公希望北伐之前,能夠傳出公主有孕的喜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50

第1155章 塵埃落定

  周士相成婚之後,一直留在南京,並沒有回鎮江。

  大都督府已經由鎮江遷到南都,衙所設在原兩江總督衙門所在。隨著憲令改制的推行,南都再一次成為權力中心。鎮江那裡則為第五戰區指揮機構臨時駐地,負責新二軍和新三軍的訓練作戰事項。

  內閣由六大學士理政,首輔仍為文淵閣大學士郭之奇、次輔為華蓋殿大學士張煌言、群輔為東閣大學士洪育鼇、武英殿大學士丁之相、謹身殿大學士袁廓宇、文華殿大學士扶綱。品階皆定正一品。

  六部改制動作並不大,只將原兵部職能歸入大都督府,新設學部和庫部,其它各部職事不變。

  學部組建之後,以原永歷朝廷大學士扶綱為學部尚書,主管中央至地方的學堂教育事,並主持兩年一次的會試。

  扶綱是崇禎六年舉人、七年進士,郭之奇則是天啟七年舉人、崇禎元年的進士,所以資歷上扶綱比郭之奇低了些。不過在永歷朝廷,郭之奇一直在外聯絡招募兵馬抗清,扶綱則始終伴隨永曆,並且出任過次輔。當年李定國從安龍將永曆遷到昆明時,便曾有意由扶綱出任首輔,後因清軍大舉入滇,此事遂罷。

  扶綱出掌學部,並用入閣理事,是周士相對扶綱一直以來堅持抗清的表彰,也是對以扶綱為首的原永歷朝官給予的酬勞。

  自扶綱以下,大量從安南歸國的原永歷朝官們陸續在六部及宮務院、地方任職,這批官員相對于南都原有官紳,無疑是周士相的天然擁護者。因為若不是周士相,他們很可能已經死在雲貴的茫茫叢山之中,又或被清軍捉獲。相較生活還算安定的江南士紳,這批永歷朝官們可謂是經歷過生與死,希望和絕望。他們對於時局的演變有著切膚認知,對於國家遭受的苦難更是比別人多了終生難忘的記憶。

  有人擔心周士相大量啟用原永歷朝官,會使得朝堂中“擁桂”力量再次壯大起來,將來會成為隱患。對此,周士相不以為然,因為他很清楚,這批官員之所以會流落到安南,原因就是他們對朱由榔這個天子感到絕望。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辭官棄印,脫離朱由榔。

  因而,沒有人比這批永歷朝臣們更知道皇帝無能懦弱對於國家的危害性,從朱由榔倉皇從昆明南奔之日起,扶綱等人已經算是徹底的“棄桂”派了。再讓他們投身于“擁桂”運動之中,只怕已經無一人再肯。

  再者,扶綱等人當初回國之後必立即證明永曆冊封周士相為齊王事為真,這件事也已表明他們的態度。至少,不管是出於何種目的,這批永歷朝官們是真心希望周士相能夠掌舵大明這艘已經破爛的大船的。

  雖然這批永歷朝官們或多或少存在著種種問題,並不符合周士相心目中的“新官員”形象,掌握的治政能力也仍待提高,但他們的資歷和態度卻是周士相現在不得不倚重的。

  現在經由廣東培養出的那些官員們大多太過年輕,冒然提拔他們入“中央”理事,有些揠苗助長。

  周士相不會拔苗過急,他有耐心,也有時間,等著年輕人一步步成熟,一步步取代舊官員成為新興大明的骨幹力量。

  他自己就很年輕,今年也不過34歲。

  庫部由原戶部分拆而來,主掌理財諸事。原太平軍公庫及各地銀庫皆歸入庫部主管,並負責糧票發行事宜。庫部尚書人選在公佈之後,引來了不少非議,因為擔任庫部尚書的正是原永歷朝廷內閣首輔馬吉翔的女婿楊在。

  楊在和馬吉翔還有皇親王維恭是“咒水之難”唯一倖存的三位明朝官員。馬吉翔在四川遭亂軍所殺,王維恭則在桂陽光復之後隨王皇后等前來南都,並無實際差遣在身。

  永曆被吳三桂安置在貴陽後,楊在曾奉吳三桂之命前往湖廣欲說服忠貞營奉表永曆。不過吳三桂萬萬沒有想到,楊在卻是一去不回頭了。

  楊在從湖北進入湖南,向太平軍時任湖南巡撫趙四海表明身份,隨後就被趙四海送到南都。

  見過楊在之後,周士相覺得此人頗有理財之能,故讓其在銀庫任職,表現頗是出色,不僅穩定了江南物價,還成功在江南推行了糧票,建立了由省到縣的各級銀庫分支,堪稱人材。

  這次庫部成立之後,周士相第一個想到的庫部尚書就是楊在。雖然當年楊在和其岳父馬吉翔做了許多有損國家之事,但任人為才,加之這些事情也並非楊在本意,所以對於楊在的任命是周士相破格了的。

  工部尚書是原湖廣總督張長庚,戶部尚書由袁廓宇兼領,丁之相則繼續治刑部事,禮部也仍由洪育鼇主持。

  樞密院下設的審計院和裁判院以及大理寺三個衙門的主官一律稱院使,品階為正三品。

  宮務院主事稱院長,品階為正二品。下轄太常寺、太僕寺、光祿寺、翰林院、鴻臚寺、尚寶司六機構都為正四品機構,其中尚寶司由原司禮太監潘應龍主持。原宮中大小衙門機構全部裁撤,各項職事都由宮務院協調。原送水、洗衣、清掃等事,則由順天府承辦。

  樞密院攝政由周士相親領,晉親王李定國、順親王李來亨、閩親王鄭襲三人為輔政。

  輔政以下樞臣38人,文臣有潮國公郭之奇、瓊海侯宋襄公、州山侯張煌言三人,其餘都為軍隊將領。如南海侯葛義、德慶侯鐵毅、新豐侯邵九公、新會侯趙四海、香山侯蔣和、新安侯蘇納;歸安伯齊豪、定安伯邵成國、定朔伯李鳳鳴、靖安伯王輔臣、平虜伯王有喜、定南伯朱慶來等。

  慶陽王馮雙禮、鞏昌王白文選也為樞臣,另有11位隆武和永歷時期冊封的勳爵亦為樞臣,其中4人為忠貞營出身,3人為大西軍出身,3人為鄭軍出身。

  憲令定制樞密院樞臣120人,現在卻只有三分之一,另有近80席虛位以待。

  憲令改制之後,除定武朝廷直接冊封承認的勳爵,其餘公侯伯爵一律不再承認。此項政策一下就剝奪了130余位爵爺的爵位,不可謂不大膽。不過,政令一下,那些被削爵之人卻是無一敢鬧事,皆因太平軍的軍制改革已經基本完成,這些被削爵之人大多被剝奪了兵權,無法串連反抗。

  況且,他們本身就沒有多少兵馬,如一些在廣東接受改編的公爵、侯爵,部下的兵馬還不如太平軍一個千戶帶的多。如今大勢已明,太平軍兵強馬壯,周士相又是殺人絕不含糊之人,故縱使給這些當初的“散兵游勇”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鬧事。

  朝堂之上的改制基本照周士相的意思落實了下去,郭之奇也好,定武帝也好,都沒有阻撓改制。一來他們清楚,這件事他們根本無力阻止。二來,周士相已經告訴他們,改制之後,他就會領軍北伐。

  郭之奇不是秦檜,定武帝也不是宋高宗,雖然私底下都有些小手腳,但在北伐這件大事上,皇帝和首輔心思卻是相同的,那就是不管周士相再如何跋扈,再如何有不臣之心,他們都不能因此破壞北伐,落下千古駡名。

  帶隊前往南昌的大學士丁之相和副使萬年策聯名上奏定武帝,請求立永王朱慈煥為太子。

  這道聯名奏章像是狂風一樣,很快內閣就收到了各地文武請立永王為太子的奏疏。

  稍稍有心之人立即就能看出,這些幾乎是不約而同送到南都的奏疏事先肯定是得到過授意,否則永王剛剛現身,他們怎麼就如此急不可迫的奏請立永王為太子呢。

  背後之人顯然是周士相無疑,如今定武朝廷,周士相這個齊王殿下不發話,誰敢大膽上書請立太子。

  郭之奇親自帶著這些奏疏進宮面見定武帝,君臣商量之後,同意冊立永王為太子。

  定武帝早年在文村時,就曾讓周士相尋訪永王,並且明言將來要將帝位交給永王。對此,他並沒有食言,哪怕他的侄兒永興王朱淋瑋就在身邊,並且對他這個叔父極其孝順。

  郭之奇也不反對立永王為太子,在他看來,永王乃是崇禎皇帝嫡血,從皇位正統性而言,永王顯然更得天下人心。若甲申之後,永王和他的兩個哥哥其中任何一人能夠先至南都,也不會發生其後十多年的擁桂、擁唐、擁魯風潮,以致國家不多的力量消耗在不停的內訌之中。立永王為太子,或許也會讓周士相的篡位變得艱難起來。

  五月二十三日,南都舉行了冊立永王朱慈炮為太子的典禮,其後朱慈煥入主東宮。

  隨著東宮人選塵埃落定,永興王朱淋瑋黯然從宮中搬出,住進定武帝特意為他選的王府之中。

  雖然並無多少感情,甚至可以說很陌生,但身為堂姐,知道弟弟從宮中遷出後,小啞巴背著周士相去看望了朱淋瑋。

  回來之後,小啞巴有些悶悶不樂。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50

第1156章 後繼有人

  周士相的後宅現在只有小啞巴從昆明帶來的貼身侍女翠兒在,成婚時宮中送來的那一眾女官,因為沒辦法將她們還回宮中,所以周士相將她們交給了向榮,幫著一起打理齊王府的內務。

  這也是權宜之計,周士相不想將這些女官就這麼一輩子束縛在齊王府,所以他準備將這些女官嫁給軍中的將領,這樣也算是個好歸宿了。

  太平軍成立六年以來,軍中不少將領至今還是光棍一條,如今周士相自己也成婚了,就不能不為部下們的終生大身考慮。早前他已經為於世忠之子於佑明定了錢謙益和柳如是之女柳小照為妻,現在自然不能厚彼薄此,也要為其他人討老婆。大都督府正在制定相關方面的政策,爭取今年之內為千戶以上將佐都娶上媳婦。

  這些女官雖然出身貧寒,並非大家閨秀,但相貌都是上佳,並且難得的都是識字,因此在周士相看來,都是不錯的妻子人選。

  不過,部下們願不願意娶這些女官為妻,還要看他們自己的意思,並且周士相也不想強迫女官們,所以他再三交待向榮一定要事先將男方的情況和女官們說清楚,她們同意之後再安排“相親”。

  回到後宅後,周士相就看到小啞巴悶悶不樂的坐在屋中。翠兒看到他忙行了禮,並為他端來水盆供洗淨。

  “怎麼了,我這齊王府內難道還有人敢得罪公主不成?”周士相一邊洗臉,一邊笑著對小啞巴說道。

  “我去看永興了。”

  小啞巴抬起頭,有些緊張的看著自己的夫君。

  “噢。”

  周士相點了點頭,隨手將毛巾放在架子上,說道:“他剛從宮中搬出來,你這做姐姐的理應去看看他。”

  小啞巴“嗯”了一聲,猶豫了片刻,又道:“永興想過來見見你。”

  “他想來就來唄,他是我的小舅子,難不成我這做姐夫的還不招待他?”

  周士相笑著走到小啞巴身前坐下,要是妻子是因為自己不願招待朱淋瑋而悶悶不樂,那可真是冤枉他了。

  “不是的,”小啞巴也不知怎麼說才好,半晌才道:“永興好像對現在這個樣子不滿意。”

  “有什麼不滿意的?他都是永興郡王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周士相眉頭微微皺了皺,朱淋瑋的為人和一些小手腳他很清楚,但無關大局,所以自己並不計較。可這朱淋瑋要是仍看不清大勢,還想著東宮的位子,甚至通過小啞巴來影響自己,那就須敲打敲打他了。

  “也沒什麼。”

  小啞巴本想說什麼,但見自己的夫君似乎有些不快,想了想終是沒有開口。她之所以想幫永興,還是因為親情的緣故。

  唐藩現在只有小啞巴和永興兩個後人,並且二人年紀相近,早年經歷也很相似,都是流落民間,故而雖然從前甚至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但小啞巴還是很喜歡這個弟弟,能幫她肯定要幫的。只是永興因為什麼不滿意,小啞巴雖然不問外面的事,但心裡多少也清楚。畢竟,伯父立了永王為太子這件大事最近可是鬧得喧喧揚揚的,她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不過,小啞巴倒不是想幫永興圖謀太子之位,這件事她不敢也不願,她只是單純的想讓自己的弟弟心情能好一些。所以當永興求她要見姐夫齊王時,她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下來。不過現在看來,自己的夫君似乎對永興的表現並不滿意,這就讓她很為難。

  見小啞巴將頭垂下,不敢說話的樣子,周士相心中一軟,雖然他不願意外面的事情影響到他和小啞巴之間,但有些事也的確身不由己。

  自己妻子這個公主的身份註定她不可能置身事外,而那些人的目的,顯然是周士相不可能答應的。想來,以後小啞巴夾在中間,為難之處肯定更多。周士相不想她這樣,但也沒有辦法阻止這些事情發生,所以他只能盡力不讓小啞巴太過傷心。

  念及于此,周士相便想開口告訴小啞巴,自己準備讓朱淋瑋去安南幾年,他這郡王也年輕,整日閒散在京也不是個事,不如去安南鍛煉鍛煉,將來是建功立業也好,還是一事無成也好,總是個歷練,不至於跟從前那些藩王一樣,跟豬似的被圈養著,除了生兒育女就沒什麼事可做。不過若是小啞巴這個做姐姐的不同意,那此事便作罷。

  雖然現在南都的宗室不少,但總體數量卻是較甲申之前少了太多。這些人中有願意自食其力,自己去闖的,周士相支持。不肯去闖的,周士相也可以養著他們,不過只能保他們衣食無憂,其他的就不要想了。

  正要開口,小啞巴卻讓翠兒去廚房弄些飯菜來。翠兒下去後,小啞巴突然將手放在肚子上,低聲對周士相道:“我這個月的月事沒來好幾天了,怕是有了。”

  “有了?”

  周士相一怔,旋即一喜,成婚才兩個月,小啞巴就有了?!

  “請太醫過來看過嗎?”

  周士相真的高興,原以為自己的身體可能出了問題,否則石元靈和林婉兒為何肚中遲遲沒有動靜,現在小啞巴肚子裡卻有了,如何不讓他欣喜若狂。他可是一直記著宋襄公的“苦口婆心”,後繼必須有人呢。

  “沒有呢。”

  小啞巴臉色更紅,因為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周士相忙說明天讓宮裡的太醫過來把把脈,看是不是真的懷上。

  小啞巴雖在宮中上過人倫課,可對女人孕事也是半知半解,還是問的翠兒才感覺可能是有了,只在那點頭,聽任周士相的安排。她也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懷上了孩子。

  周士相搓著手,越想越是高興。妻兒死後這幾年,他心中一直是空落落的。人死不能複生的道理他懂,但一想到妻兒慘死的情景,他這顆心就平靜不下來,尤其是寶兒的死,更讓他心中如有一根尖剌般,永遠痛得很。

  現在,自己有了新的妻子,也即將有了新的骨肉,這刻,周士相真是百感交集。高興之中也隱隱有愧疚之情,總覺自己對不住死去的妻兒。

  小啞巴察覺到周士相情緒的波動,她輕輕的握住了周士相的手:“趙家姐姐在天之靈,會祝福我們的。”

  周士相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翠兒帶著兩個侍女從廚房過來,將飯菜擺上了桌子。見齊王一臉歡喜,翠兒也是高興,知道公主肯定是將有喜的事說了。

  “也不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長得是像殿下還是像齊王。”翠兒笑著道。

  “是不是有了還不知道呢,等明天把過脈才知道。”

  小啞巴心裡有點忐忑,害怕明天一把脈卻發現並沒有懷上。周士相寬慰她不要緊張,有固然好,沒有也沒關係,大不了夫妻二人以後再努力就是。小啞巴嗔了個白眼,翠兒掩嘴將碗筷一一擺好。

  吃飯時,周士相忽的對小啞巴道:“我過兩天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

  小啞巴放下筷子看著周士相,有些緊張。成親兩個月來,雖然知道自己的丈夫不可能永遠陪著自己,但當這天真的要到來時,她還是很不舍的。

  “北方,很遠的地方。”周士相沒有多說他要去哪。

  小啞巴怔了怔,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少則半年,多則一年。”

  周士相說完,埋頭繼續吃飯。有一句話他沒有說,那就是也許他可能再也回不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50

第1157章 假黃鉞

  五月底的時候,有關周士相即將領軍北伐之事,已傳遍大江南北。長江沿線,不時有奸細來往,將南都的軍情傳到北方。清廷得知這一消息後,滿朝俱是驚慌,卻是束手無策,只得催逼鼇拜儘快將吳三桂叛軍趕出中原,爾後抵禦北伐太平軍。

  五月二十七日,謹身殿大學士袁廓宇上書定武帝,為齊王周士相請“黃鉞”。

  “黃鉞”乃是以黃金為飾的斧頭,為歷代帝王專用,唯有重臣征伐,帝王方特賜,即代天子出征之意。

  大明開國以來,並無黃鉞一說,臣子若是出征,有賜尚方劍,以示代天子征伐。持尚方劍者於平日並無權力處置任何官員,也沒有權力斬殺平民,但于戰時卻能斬殺犯軍令者及五品以下官員,稱“先斬後奏”。

  若雙方都持尚方劍,則雙方都無處置對方之權力,需報請朝廷處置。當年袁崇煥便是因為擅殺同樣持尚方劍的毛文龍,引得朝野非議,最終埋下日後的殺身大禍。

  相對尚方劍,黃鉞威權極重,可於任何時間、任何地點處置任何官員,而不必報請天子。換言之,假黃鉞者,權力儼然等同天子,意義不可謂不重大。

  故甲申以後,哪怕南明局勢日益危急,也無黃鉞賜下。直至清軍三路入滇,昆明危在旦夕,永曆朱由榔迫于形勢,方不得不賜李定國黃鉞。

  永曆死後,李定國手中的黃鉞自是不再具備代天子征伐權力。定武登基以來,也僅僅是賜了周士相天子劍,並無黃鉞賜下,因為黃鉞意義實在太過重大。非不得已,萬萬不能下賜臣子,因為歷朝歷代,凡臣子持黃鉞者,最後多半就是王朝的終結者。

  現在作為朝野公認的周党核心袁廓宇奏請定武帝賜黃鉞于周士相,自是讓人不得不懷疑背後動機。甚至有人認為,這是為周士相稱帝自立造勢——先假黃鉞,再加九錫,最後取明自代。

  首輔郭之奇反對賜周士相假黃鉞出征,他在內閣對眾學士道:“齊王代天子出征,賜尚方劍即可,不必賜黃鉞。”

  定武帝也將袁廓宇的奏疏留中不發,雖然他沒有對這道奏疏發表過任何看法,但留中不發的態度已然表明皇帝心中根本不願賜下黃鉞。

  很快,率團回返南都的大學士丁之相、工部尚書張長庚、學部尚書扶綱、庫部尚書楊在等人也紛紛上書定武帝,請天子賜黃鉞于齊王,以事北伐。

  不到三天時間,南都為齊王請黃鉞的奏疏多達一百六十七道,內閣六部、大都督府、宮務院半數以上官員都支持齊王假黃鉞。

  可是,面對朝廷大半重臣都為周士相張目的情況下,定武帝仍是不允。

  很快,南都發生的請黃鉞風潮迅速向各地蔓延,並且愈演愈烈。六月初,各省督撫紛紛上書,指出北伐在即,為讓齊王專事征伐,恢復故都,驅逐韃虜,朝廷有必要賜下黃鉞。免齊王北征之時,有宵小作崇,破壞北伐大業。

  兩廣總督宋襄公、廣西巡撫邵九公、湖南巡撫趙四海、福建代布政使桂永智,江蘇巡撫蔣國柱、安徽巡撫蔣和、江西巡撫李之粹等一眾地方督撫的表態,使得請黃鉞的風潮達到極點。

  六月九日,自歸國之後向定武帝奉表之後便再未發聲的晉王李定國,鞏昌王白文選聯名向定武帝上書,請為齊王假黃鉞。

  閩親王鄭襲早在幾天前就和朝臣們一起為齊王請過黃鉞,順親王李來亨因為正在攻打開封,對南都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故沒有上書。

  鄭襲的上書或許不會讓世人太過震動,但李定國的上書份量卻是極重,以致首輔郭之奇不得不進宮面見定武帝,君臣二人商量是不是賜于周士相黃鉞。

  南都發生的權臣爭黃鉞之事,自是瞞不過清廷和其它勢力的眼睛。

  索尼等人得知南邊的君臣正在僵持,不由大感慶倖,因為這場君臣相爭的風潮只要僵持下去,清廷受到的壓力就越小。只要太平軍的北伐被拖延下去,清廷就有機會獲得喘息之機。

  吳三桂也收到了南都的消息,他對長子吳應熊和謀士方獻亭說道:“賊秀才終是露出狼子野心了,唐王若是不想束手待斃,這黃鉞就萬萬不能賜下。”

  方獻亭道:“王爺說的是。我聞賊秀才在江南製造大案,濫殺官紳士子,因言治罪,早就不得人心,其勢之所以張狂,無非是憑藉手中強軍。但物極必反,無有公器在手,賊秀才所為便無法理基礎。若持黃鉞,則效果不同。我看賊秀才非是為北伐而請黃鉞,實是心虛害怕才請黃鉞。唐王若是不想為賊秀才所篡,黃鉞便是萬萬不能賜下的。”

  “就看唐王是不是能堅持到底了。”

  吳三桂有些煩心,南都君臣相爭看著是熱鬧,他本心倒也希望賊秀才能夠滅明自立,這樣一來,他既可繼續扶保明室,也可稱帝自立,二者不論選哪一個,都是理所當然之事。只是,現在戰局不順,前線沒有進展,而糧草卻消耗驚人,再這樣下去,恐怕他也無力逐鹿中原了。

  ……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南都,等著看這場爭奪黃鉞的戰鬥,誰是最後的勝利者時,當事人周士相卻早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南都。

  沒有人知道周士相是何時離開的南都,又為何在親信黨羽為他力爭黃鉞之時離京。

  周士相來到了蘇州,五大主力之一的新三軍駐地就在蘇州。在蘇州和江蘇巡撫蔣國柱秘密見面之後,周士相便離開了蘇州城,前往新三軍所屬第九鎮在常熟的駐地白茅鎮。此地,和崇明島隔江相望。

  第五戰區都督鐵毅和新三軍軍長李匡明、總鎮朱慶來等將領皆隨周士相秘密前來白茅。第五戰區的指揮機構已經搬至此地,在數天時間內,第五戰區將負責新二軍、新三軍海上運輸的重任。

  現在,除了鎮將以上軍官,下面的人還不知道他們的大帥已經秘密前來,將親自帶領他們北伐。

  周士相這也是無奈,雖然軍情司和各地對滿清細作的抓捕非常有成效,但北伐這麼大的事,肯定也不可能瞞得過清廷。因此,他才授意袁廓宇上書請黃鉞,製造君臣相爭僵持不下,北伐無期的假像。

  這也是一種戰略欺騙。

  目前來看,南都的假像吸引了清廷的目光,取得了成功。接下來,周士相便是要在他們還沒反應得過來時,帶著主力大軍出現在遼東,出現在寧錦,出現在山海關。

  ……

  六月的江南,白天氣溫很高,並且悶熱難耐,所以天黑之後,周士相和諸將從營中走出,來到江堤散步。站在江堤上,長江的風吹在身上,使人輕涼無比。

  “大帥,新二軍明日就能抵達崇明,東海水師已經調集一百多艘船隻,按計劃,我五萬主力大軍將分兩批北運,然後經由萊州進入遼東海域,佔領東江等地後向朝鮮發起攻擊。待迫使朝鮮投降後,便迅速登陸遼南,攻佔盛京、遼陽,切斷寧錦。”

  鐵毅為周士相詳細稟報了第五戰區北上作戰的具體計畫,周士相不時點頭,又不時插話詢問一二細節。正說著,卻看到遠處長長江堤樹林上,突然從東到西浮現一條火龍,足有十幾裡長,看著頗是壯觀。

  “第九鎮在搞什麼?”

  周士相眉頭一皺,不知道第九鎮的官兵大晚上的在樹林裡幹什麼,難道白天的訓練強度不夠,還要晚上也練兵不成?

  李匡明也不知道第九鎮在搞什麼,忙叫人去把第九鎮的鎮將裘德找來。

  裘德過來忙解釋道:“大帥,這是末將在組織將士們捉知了呢。”

  “捉知了?”

  周士相和李匡明他們都愣住了:捉這玩意幹啥?

  “大帥有所不知,知了這玩意極是好吃,也耐飽,都是肉,將士們白天訓練強度大,供應的肉食少,所以末將便組織他們去捉知了來吃,這樣就可以補充不少體力。”

  裘德說話的時候有些忐忑,害怕大帥和軍長會罵他不務正業,但他也沒辦法,現在國家窮困,不可能頓頓大魚大肉的供給,當兵的又都是壯小夥子,這伙食稍微跟不上,訓練就沒力氣。因此他便想到了小時候常吃的知了,尋思麻雀再小也是肉,便組織官兵們一到晚上就捉知了,然後用油炸了,撒上些細鹽和香粉,一個個吃的別提多美味了。

  聽了裘德的解釋,李匡明臉色稍緩。周士相也沒有責駡裘德不務正業,而是問他知了如何捉。裘德說這知了一到晚上就從泥土裡爬出,然後上樹脫殼,十分的好捉。捉來用水一泡,知了便脫不了殼,拿起來,一個個都是肉團子,比大肥肉味道好。

  “唔,倒也是個創新。”

  周士相看了眼緊張的裘德,覺得這事有意思,遂哈哈一笑,大手一揮:“走,反正大家也是閑著,就一塊去捉知了,回來炸了下酒。”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50

第1158章 活下來,故都見!

  初四日,軍械局大使程漢斌親自帶隊,將軍械局最新秘密研製成功的24門能夠發射開花炮彈的大炮從鎮江運到了白茅。這些大炮將配屬新三軍的炮兵團。

  周士相在江邊檢驗了這些開花炮彈的威力,毫不誇張的說,和傳統火炮發射的鐵彈和鉛彈相比,新式炮彈爆炸後的大面積覆蓋殺傷絕對是對付騎兵的利器。

  某種程度上,開花炮彈和太平軍之前曾經使用的“沒良心”如出一轍,在殺傷範圍上不分伯促。二者最大的區別就是沒良心的使用距離只有150米左右,而開花炮彈卻能打出千米左右。軍械局試驗的最遠射程是四裡,不過效果不如千米好,炮彈易偏離攻擊目標。

  千米左右的距離相較火銃,已經足夠遠。開花彈的應用將填補太平軍遠端攻擊較弱的缺點,戰場上將形成炮彈先行收收割一片,沒良心炮再收割一片,最後剩下來的漏網之魚面對的就是火銃的輪番攻擊。可以想像,在這樣高烈度火器攻擊下,清軍也好,任何軍隊也好,都不可能突破太平軍的防線。

  等到這種戰術成熟之後,軍中現行配備的冷兵器亦將逐步淘汰,從而使太平軍真正轉換成純火器軍隊。

  不過周士相管這種炮彈叫“開花”,意為遍地開花,但軍械局的人卻稱之為“子母彈”,相較“開花”這個名字,子母彈這個名字更易被人接受。

  為了從戰場上實地獲得子母彈的詳細資料,以便於軍械局進行改良,程漢斌組織了15名軍械局的業務精英隨同大軍一起北上。

  周士相將這支隊伍交給了李匡明,明白告訴對方,他這個軍長可以死,但這些軍械局的精英卻不能死,哪怕傷一個都不行。

  戚家軍對火器的重視,原本就是明軍之最。李匡明作為戚家軍後裔,自然對火器十分推崇,也知道研發火器的這些匠人的意義所在。

  周士相糾正了李匡明的概念,告訴他,這些人不是工匠,而是研發專家,是大明火器領域的傑出人材。他們的意義絕不在於進士之下,甚至可以說,十個狀元也比不上他們這些人對於太平軍的重要性。

  周士相如此鄭重其事,自是讓李匡明十分震動,特意命令自己的軍衛專門保護他們。

  除了子母彈,程漢斌還帶來了一萬具沒良心,十七萬斤藥子,各式炮彈一萬四千餘發,以及專門用於爆破的藥包1400具。這些大概占了軍械局今年產量的六成,雖然距周士相的要求還有一定距離,不過也能勉強支撐大軍作戰所需。除了這些軍械,程漢斌還帶來了一杆讓周士相刮目相看的火銃。

  此銃和開花炮彈一樣,被軍械局的人稱之為“子母銃”。不過,周士相更願意將這杆火銃稱為機槍,或者說是機槍的雛形。

  和曾親手摸過、打過的機槍不同,軍械局研發的這杆子母銃式樣比較簡單,並且點火方式仍是火繩,子彈也是鐵丸和鉛丸,但卻能連續發射17響。這意味著如果在戰場上士兵配發一百杆子母銃,實際威力卻相當於1700杆火銃。並且無須組織佇列輪替射擊,在短時間內便能憑藉狂風般的彈幕將攻擊方一掃而光。

  周士相簡直是欣喜若狂,問程漢斌是怎麼想出研發這種火銃的。程漢斌卻說這種火銃並非他設計,而是由一個叫李大彪的人搞出來的。

  聽了程漢斌對李大彪的介紹,周士相不禁感慨,大明真是遍地人材,也從不缺人材。

  李大彪今年已經五十多歲,遼東錦州人。其父當年是祖大壽麾下的騎兵,後來祖大壽降清,其父便成了滿清漢八旗的兵。李大彪成年之後,子承父業,也在漢八旗當兵吃糧,曾隨豪格攻打過四川,後又隨孔有德打廣西,被李定國部擊敗後,李大彪成了散兵游勇,後來跑到江西當了土匪。結果太平軍攻打贛州時,他所在的匪寨被太平軍連根拔起,李大彪和其他人一樣被太平軍俘虜,成了輔兵夫役。

  因在廣西時被李定國部明軍用銃子打傷了手,加上年紀大了,幹不了重活,所以李大彪便成了太平軍夥兵的下手,專門負責燒火埋灶。因為年紀大,又走南闖北,見識多,所以雖是個打雜的伙夫,不過李大彪在軍中混得倒也滋潤,不時還有軍官過來請教他有關清軍的事情。

  後來李大彪所在這一營太平軍奉命保護從廣東向鎮江遷移的軍械局,因為早年曾經和被清軍俘獲的明軍火器工匠們有過接觸,所以李大彪對火器的製作並不陌生。在和軍械局的人接觸後,並且提了幾個意見後,被正在物色火器人材的程漢斌相中,調到軍械局中當差。

  這兩年,軍械局的主要工作就是配製火藥和硝石,製造燧發銃,李大彪則幫著培訓一些新人修補軍中送來的破損火銃。時間長了,見太平軍對於火器十分重視,並且對研發新式火銃的人材賞賜頗重,不少原先的匠人都被提拔當官,軍械局大使程漢斌更是當了從二品的工部侍郎,這讓李大彪十分心熱,覺得自己也可以搞出一些東西來發官。

  李大彪的“發明”靈光來自於明軍普遍使用的三眼銃,經過一年的失敗,李大彪終是搞出來這杆可以連發17響的子母銃。程漢斌見到樣品後,知道這絕對是好東西。

  周士相叫程漢斌將李大彪找來,當著一眾文武的面誇讚了李大彪,並且授予他千戶官銜,命其專門研製改良子母銃。並且提出了一些改進意見,如改火繩為燧石,增加彈丸容量,縮短銃身,提高射擊距離和精度等等。

  周士相親口許諾,只要李大彪能夠將子母銃改進到位,並可以量產,那麼,他的官階將會再次提高,甚至封伯拜侯也不是不可能。這讓李大彪激動的難以言表。

  李大彪退下後,程漢斌稟報了對軍械局內部整肅的情況,現已查明有三人涉嫌洩密,人已經被軍情司帶走了。

  程漢斌向周士相請罪,自承用人不明,以致軍情洩露。周士相搖了搖頭,對他說洩密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是怎麼泄的密。以後,隨著軍械局越來越多武器的面世,洩密將成為常態化,畢竟世上沒有多少人可以頂得住巨額好處的利誘。想要阻止這種事情發生,第一就是要提高軍械研發人員的地位,既使他們有榮譽感,更要使他們衣食無憂。第二則就是內部加強防範,發現一起嚴打一起,絕不能姑息。

  談完這件事後,周士相命人取來地圖,指了幾處地方告訴程漢斌,那裡有大型鐵礦和銅礦,由他組織軍械局的人去測繪,然後制定一個詳細的開發計畫報到工部。

  “大帥放心,我回去就組織人辦。”

  程漢斌的目光從地圖移開,他最後看到的地方好似在安徽境內的太平府,不知為何,大帥在那裡標了三個字“馬鞍山”。

  “工部那裡我已經打過招呼,會全力配合你。等計畫制定後,朝廷就要全力進行工業開發,嗯,對了,我上次說給你聽的那個蒸汽機,你們有什麼想法沒有?”

  “按大帥的設想,屬下找人做了兩台以蒸汽為動力製成的紡織機,不過一台沒有成功,另外一台雖做成了,可是只運行了不到半炷香就壞了。”程漢斌老實說道。

  周士相將手一擺:“不妨事,壞了就再搞,總會成功的。萬事開頭難嘛。不要怕費錢,要是錢不夠了,就開單子去庫部領,我這也給你個准信,你若是能把蒸汽機弄成,本帥親自為你授爵!”

  “大帥,屬下……”

  和先前李大彪一樣,程漢斌也是激動之情難以言表了。有明一代,可從未有過“匠戶”封爵的。

  就在這程漢斌暗暗發誓一定要將大帥說的蒸汽機弄出來時,鎮江江南陸軍大學門口,十多個學員正在互相道別。

  “羅兄、陳兄,我命沒你們好,不能參與北伐了。還請你們多替我殺幾個韃子!”一個叫程霖的學員有些羡慕,又有些難過的看著馬上就要回部隊參加北伐的羅倫、陳士奇等同伴。

  羅倫笑道:“林兄,西南現在由晉王坐鎮,聽說第三戰區擔負的是攻略陝甘西北的重任,將來要打的仗多的是,你何必如此垂頭喪氣。”

  “是啊,滿州人不過是垂死掙扎,一戰可定也。屆時,北方無戰事,你們第三戰區卻是不愁仗打,建功立業的機會可是比我們多。”

  陳士奇並不是寬慰程霖,而是事實確是如此。第三戰區是負責西北地方的戰區,而西北之地,歷朝歷代以來都是兵事頻發之地。程霖去了第三戰區,哪會沒有仗可打呢。

  “那倒也是!”

  程霖朝相處了數月的一眾同伴拱拳道:“諸位,我們就此別過,將來若是還能活下來,就北京城相見!諸位珍重!”

  “好,北京相見!”陳士奇抱拳重聲道。

  “珍重!”

  “珍重”聲中,十幾位陸軍大學將佐班的學員各奔東西,未來,他們將出現在大明各處戰場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50

第1159章 賊秀才舉兵逼宮

  “……我本堂堂男子漢,何為韃虜作馬牛。壯士飲盡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頭。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嘹亮的歌聲中,太平軍新二軍駐紮在揚州府如皋縣的整三鎮乙旅兩千餘將士從軍營開出,向著三百多裡外的海門行進。

  天還未大亮,駐地四周的百姓很多還在睡夢中,突然響起的嘹亮歌聲使得很多百姓被驚動,他們紛紛推開屋門來到道路兩側。

  “太平郎,你們這是要去哪?”有百姓一邊揉著還迷糊的雙眼,一邊大聲的問道。

  對於這支已經駐紮了幾月的太平軍,當地百姓並不畏懼,反而非常親近。因為自打這支太平軍駐在這裡後,不但治安變好,村裡的孤寡老人也時常得到他們的照顧,擔柴挑水如家常便飯般,農忙時,太平軍還組織人手説明他們耕種。

  上了年紀的老人都說,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好的軍隊,這麼好的兵。有好事的百姓將太平軍的將士稱為“太平郎”,久而久之,百姓們都喜歡用“太平郎”稱呼這些與眾不同的官兵。太平軍的將士們也願意百姓們稱呼他們為“太平郎”,因為這是個好兆頭,更是他們的使命所在。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世間變得太平。

  因為軍令,南下的太平郎們不敢告訴那些詢問的百姓,自己要去何方,並且,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整支隊伍唯一知道行軍目的地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們的旅校,一個則是白淨書生的安軍大使。

  “鄉親們,我們是去拉練。”

  旅校成大佐見路上的百姓越來越多,個個都在問他們去哪,便吩咐下去,統一口徑說是去長途拉練。“拉練”這個詞,駐地附近的百姓都懂,因為之前看過好多次太平郎們背著行裝出去跑幾天再回來。

  安軍大使錢文長得白白淨淨,看著一點都不像個軍官,很像個書生。事實上,錢文的確是個秀才,還是他們縣的案首。如果不是清軍,或許他現在已經是個舉人了。

  成為太平軍,並非錢文的本意,和這支軍隊中的許多人一樣,一開始他是被強迫參加太平軍的。當時,他很抵觸,厭惡這支和流寇一樣將他一家老小裹挾進來的太平寇,現在,他卻以自己是太平軍的一員自豪。

  和外界誤傳太平軍不重視讀書人不同,太平軍其實是非常重視並願意吸納讀書人的。作為秀才,錢文和全軍為數不多的讀書人一起得到了太平軍大帥周士相的重點培養,一步步將他們提拔到軍中重要崗位,成為中高級將領。

  錢文對大帥在培訓班講過的一句話印象很深,可以說烙印在心,這句話的大意就是太平軍重視讀書人,因為讀書人掌握文字的力量。但從前,這個力量並非普通百姓所有,所以這個力量越大,百姓越從中得不到好處。現在太平軍要做的就是將這個力量賦予天下所有人,使所有人都掌握文字的力量。身體的強壯不能算強,惟有思想和身體都強壯,才是真正的強。只要思想對了,知識越多越好。

  看到路邊的百姓對太平軍如此擁戴,甚至一些人聽說太平軍要離開駐地一段時間,都有些不舍,錢文頗是動容,他騎馬來到旅校成大佐那裡,對他道:“看到了嗎,這就是大帥說的軍民魚水情。”

  “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嘛。我們對百姓好,百姓自然對我們好。”

  成大佐笑了起來,他有個外號叫“成三蠻子”,說的是他以前不管遇到什麼事,都靠拳頭和大刀解決,從來不跟人理論,因為他說不過人家。但自當和錢文搭班子後,這三蠻子的外號就有點名不副實了,因為這錢安使真的夠耐心,在他的幫助下,自己竟然也能識三百來個字了,這可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過這距離參加陸軍大學將官班的要求還差了一大截,到陸大進修的最低要求是識千字,所以成大佐尋思自己可不能鬆懈,以後只要安營歇息,無論如何也要抽半個時辰請錢安使教自己,爭取北伐成功後,自己也能識千字,這樣便能上陸大,將來晉升為更高級的將領。

  “不知道我們和胡九哪個先到,這一次可不能再輸了。”

  一想到甲旅旅校胡九,成大佐便是一臉不服氣,此前軍裡和鎮裡組織過三次大比武,結果他們乙旅都輸給了甲旅,胡九那傢伙每次贏了還拉著他去喝酒,說是要慶祝,氣得他臉都綠了。這次兩家同時接到軍令向海門進軍,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輸給他胡九了,要不然乙旅真叫人家給吃死了。

  “聽說丙旅的旅校人選還沒有定下來,這都要開撥了,軍部總不會還沒有人選下來吧?”

  錢文好奇軍部會派誰來接丙旅旅校的位置,這件事關係很大,因為如果新來的丙旅旅不行,那他們鎮在戰場上配合起來就麻煩了。

  “胡九打聽過,鎮裡說是陸大下來的。管他呢,咱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走吧,咱們只有三天時間,要是三天趕不到地方,你我領軍法是小事,耽擱了北伐大業,就萬死也難恕罪了。”

  成大佐馬鞭一甩,坐騎嘶鳴一聲,疾馳而出。

  錢文回頭看了眼他傾注許多心血方修成的軍營,望著那些石灰粉刷一新的營房,望著營地中降下來的軍旗,他輕咬嘴唇,隨後揚鞭縱馬。

  揚州、如皋、瓜州、泰州、海安、高郵……

  兩萬多新二軍的官兵沿著大大小小各條道路,毅無反顧的向前進發。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海邊。

  這麼多太平軍在江北同時開撥,自然引起有心人注意。當這些情報最終彙聚到徐州清軍手中時,他們注意到這些太平軍都是在南下,再結合南都定武朝廷君臣相持的消息,清軍得出一個驚人且讓他們倍受鼓舞的結論,那就是賊秀才舉兵逼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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