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6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29

第1070章 殘部西遷

  六萬清軍鐵騎,分成三路,沿著阿爾泰山南麓的額爾齊斯河、烏倫古河掃蕩准格爾的牧場。

  清軍鐵騎在前,臣服於大清的蒙古諸部在後,瓜分准格爾的人口和牧場,而大清則獲得數以百萬計的牛羊馬匹。

  在烏倫古湖旁的牧場,是巴圖爾琿的本部牧馬之所,相當於漠西蒙古的王庭所在。

  圍繞著烏倫古湖,分佈了數萬帳,其中在烏倫古河注入烏倫古湖的入口處,有一座占地三畝的大帳,就像一個巨大的白包坐落在草原上,這就是巴圖爾琿的盟帳。

  巴圖爾琿出征之後,本部的事物交給了他最親近的兄弟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來管理本部的事宜。

  清軍奔襲准格爾,一路攻滅臣服於准格爾的部落,本部自然收到了消息。

  面對清軍來襲,而准格爾精銳盡出,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知道本部無法抵擋,好在遊牧民族不向農耕,打不過,他們趕著牛羊,挎著戰馬,就可以進行遷徙。

  草原這麼廣闊,清軍想要找到他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營地裡,幾匹快馬,迅速奔出,去通知散步在外的准格爾部西遷,暫時避開清軍的鋒芒,等巴圖爾琿台吉擊敗金國,率領主力回師,他們在遷徒回來,奪回牧場。

  當然,除了通知各部西遷之外,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自然也派遣了騎兵,去給巴圖爾琿報信,告知滿清突襲漠西,讓大軍趕快救援。

  此時,本部營地內一陣混亂,牧民們正抓緊拆除帳篷,拆除柵欄,趕著牛羊,準備西撤,老人們將小孩抱上大車,女人們則負責趕車,男人們跨上戰馬,驅趕著牛羊。

  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將幾個妻子和兒子安頓好,把巴圖爾琿的家眷也安排妥當之後,騎馬駐立在營地內,十多名侍衛跟在他的身後,他目視混亂的營地,看著滿營的牛羊,不禁微微皺了下眉頭。

  “讓牧民們的動作都快一點,不要磨蹭,清軍隨時可能殺到!”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揮動馬鞭,對著侍衛說道。

  身後幾名侍衛聽了,立刻一抽馬臀,前去催促,可就在這時,一隊騎兵卻倉皇的沖入營地,驚得牛羊四散,直接賓士到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的身前,然後翻身下馬,一手握拳捶到胸前,急聲說道:“首領,清軍殺過來了,就在十裡之外。”

  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驚得臉色大變,清軍來的好快!

  代善將兵馬分成三股,只管在前掃蕩,被擊破的准格爾部落,自然有尾隨過來的蒙古諸部前來接受,清軍不用打掃戰場,速度自然如同旋風一般。

  此時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忙令部眾速走,帶不走的全部放棄,他則領著騎兵賓士出了營地,向動面張望,果然聽見蹄聲滾滾而來,聽聲勢至少有數萬騎兵,他臉上頓時驚恐起來。

  “快走!”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一拔馬韁,便催促人馬快走。

  東面蹄聲隆隆,本部的部眾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動,人馬和牛羊都驚恐起來,倉皇的往西面走。

  牧民帶著家眷,趕這牛羊,行動自然不快。

  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見此忙急聲命令,“放棄一些牛羊,讓清軍爭搶,再讓人趕些牛羊往南面走。”

  他想留些牛羊,讓清軍哄搶,拖延清軍的時間,然後在人製造一條本部向南,將與天山北麓的部眾匯合的假像,讓清軍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追殺。

  他的想法不錯,可這時,隊伍後面幾名騎兵卻疾馳而來,為首的百夫長邊揮舞馬鞭,邊急聲大喊:“首領快走,來不及了!”

  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聞聲,望向後面,發現在遷徒的隊伍後面,忽然一條粗線,而粗線瞬間又變成了一張彩色的地毯,然後迅速分成三快,左右兩邊的地毯飛速包抄上來。

  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見此,頓時渾身冰涼,他們有猶豫,連家眷都沒有管,一揮馬鞭,催馬便跑。

  近千准格爾的漢子緊隨其後,牧民們也驚惶的想要逃脫,整個隊伍立時大亂,男人和女人倉皇亂竄,小孩座在大車上大聲哭泣起來。

  清軍左右兩翼包抄上來,騎兵一邊賓士一邊拋射,成片的箭雨射來,准格爾的牧民連連中箭,有的戰馬摔倒,人翻滾著落地,被甩出老遠。

  兩騎兵包抄上來,瞬間將准格爾本部的牧民圍住,近千想要逃跑的牧民,被監視射倒,剩下的沖出為堵,緊隨著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逃跑的方向逃去。

  清軍騎兵想要追擊,卻被常阿岱攔住,“不要管他們,馬上沿湖掃蕩,然後轉進向南直撲天山北麓。”

  草原上可不比中原,地形沒有那麼複雜,就是一馬平川,想要追上騎馬的敵人可不容易,你騎馬他也騎馬,追個幾千里都有可能。

  清軍的任務是掃蕩准格爾的部落,這些人就算逃走,沒了女人、孩子還有牛羊,也成不了氣候。

  草原上部落被滅,很難絕對的封鎖消息,不像中原大地,將幾座城門一堵,在關隘設卡盤查,或許就能封閉消息,而在一片曠野上,則很難防止騎兵逃走。

  眼下,常阿岱的任務就是趁著分散各處的部落還沒反應過來,迅速出擊,防止他們逃脫。

  襲擊了准格爾的本部,常阿岱與另一路清軍,分左右掃蕩烏倫古湖,而另一路則急轉南下,率先撲向天山南麓,那裡還有臣服於准格爾的六萬帳部眾。

  廣闊的漠西,殺戮還將繼續,從阿爾泰山南麓,到天山北麓的廣闊區域內,不時就可以看間,數千頂帳篷被戰馬踐踏的東倒西歪,白色帳篷被鮮血軟紅的畫面。

  准格爾老牧民的頭顱、斷臂、血肉模糊的肢體,散落在草原上,空氣中充滿了刺鼻的腥氣,幾隻草原狼,尋著血腥味,遊蕩在殘破的營地外。

  准格爾控制的區域,近二十萬帳,這麼廣大的區域,清軍自然無法全部掃滅。

  受到清軍的威懾,一些小部落轉而臣服于滿清,另外一些殘部則被迫向西遷徒。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29

第1071章 樂極生悲

  巴圖爾琿台吉領著八萬大軍猛攻嘉峪關沿線的長城,雖然沒有破關而入,但是也給了金國巨大的壓力。

  最近幾次攻關,金國抵抗起來,已經越發吃力,整個長城一線,金國已經損失了一萬多人,傷者無數。

  就算是豪格親臨嘉峪關,金軍士氣依然很低迷,使得豪格不得不一面抵抗,一面派遣大學士韓朝宣出關,面見巴圖爾琿,許以金銀財寶和歲幣,提出結為兄弟之國為條件,請准格爾蒙古退兵。

  嘉峪關外,准格爾蒙古的軍帳蔓延,在巴圖爾琿台吉的盟主大帳內,巴圖爾琿正在宴請,各部落的首領,以及手下的萬戶。

  他的盟帳十分巨大,中間點著火堆烤著一隻肥羊,油滴在火堆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這時巴圖爾琿舉起一杯馬奶酒,豪氣的對坐在大帳兩側的部署說道:“金國皇帝豪格已經向准格爾屈服,願意給我們金銀財寶,糧食美人,並且每年歲幣五十萬兩,請我們退兵!”他大聲說著,目光環視眾人,見帳中的首領和萬戶都看著他,於是將聲音又提高了一些,大笑道:“可是我卻拒絕了金國的要求,准格爾的目標是關中,除非豪格向我稱臣,讓金國成為准格爾的附庸,把歲幣提升到一百萬,在加上棉布十萬匹,糧食二十萬石,我才能考慮金國的條件!”

  帳中的蒙古人,一個個滿嘴流油,轟然大笑。

  “台吉說的對,准格爾的目標是關中,我們打進去,要什麼沒有,何須他豪格送給我們!”一名萬戶,抹了把嘴上的牛油,手在身上擦了擦,附和著大笑道。

  一旁巴圖爾琿台吉的兒子綽羅斯•卓特巴巴圖爾,見氣氛熱烈,眼珠子一轉,叢毯子上站了起來,忽然一手捶胸,對巴圖爾琿說道:“父親,孩兒有一事,不知該說不該說?”

  巴圖爾琿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臉上一笑,揮手道:“今日高興,有什麼事,你直說無妨!”

  綽羅斯•卓特巴巴圖爾聽了忙捶胸躬身,然後掃視帳中左右,揚聲說道:“父親,金國的皇帝都已經向您屈服,孩兒覺得父親繼續稱台吉,豈不是低豪格一頭。我准格爾既然強過金國,那豪格都稱皇帝,父親怎麼能繼續稱台吉呢?應該做蒙古的大汗!”

  綽羅斯•卓特巴巴圖爾的話說出來,帳中一下安靜,巴圖爾琿嘴角一笑,目光向兩側坐著的首領們掃來。

  帳中的各部首領們,不禁互相看了一眼,現在巴圖爾琿是衛拉特蒙古的盟主,也就是原來瓦刺的盟主,他們這些部落與准格爾並非從屬關係,可聽綽羅斯•卓特巴巴圖爾的意思,是想勸說巴圖爾琿台吉稱汗,而巴圖爾琿稱汗之後,帳中的眾人都將成為他的臣子,而不是盟友了。

  帳中一時靜得可怕,眾多首領們見坐在上方的巴圖爾琿用陰鷙的目光掃視他們,其中幾名准格爾部的頭領,立時站了出來,紛紛一拳捶胸,單膝跪下,大聲說道:“台吉,做蒙古的大汗吧,做我們的大汗吧!”

  准格爾是漠西最強大的部落,早就開始向其他各部徵收實物稅,漠西已經沒有部落能與他抗衡,早已有了王庭之實。

  這次巴圖爾琿的目的就是借著征討金國的機會,借機稱汗。

  這點來參與會盟的諸多部落都知道,不來或者反對的部落,必然會遭受准格爾的清洗。

  帳中的部落首領們見巴圖爾琿的親信,都站出來附和,互相看看了看,忙都放下手中肉塊,擦了擦手,一個接一個的站出來,捶胸彎腰,齊聲喊道:“大汗!”

  巴圖爾琿見眾人臣服,沉著的臉上慢慢的開了花,他先贊許的看了兒子綽羅斯•卓特巴巴圖爾一眼,而後笑著抬起手,往下壓了壓,“好!那豪格都稱皇帝,我作為衛拉特的盟主,只稱台吉,確實不和適宜。那麼明日,便就在此處設立祭壇請示長生天,然後我巴圖爾琿便繼任蒙古的大汗!”

  “大汗!大汗!”帳中的准格爾部眾頓時振奮的呼喊。

  帳中氣憤又熱烈起來,而就在這時,巴圖爾琿的一個親衛百夫長,卻忽然慌慌張張的掀起帳簾,急匆匆的穿過眾人,走到巴圖爾琿的身邊,低頭一陣耳語。

  帳中眾人聽不清,只看見隨著百夫長的耳語,巴圖爾琿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陰沉如寒冰。

  百夫長說完就退到一旁,帳中眾人見巴圖爾琿臉色變化,也不敢出聲,紛紛猜測發生了什麼大事,讓將要成為蒙古可汗的巴圖爾琿的表情變化這麼大。

  眾人紛紛猜測,卻猜不出個所以然來,帳中可聞針落,半晌過後,巴圖爾琿忽然揮手,沉聲說道:“綽羅斯•卓特巴巴圖爾留下,其他人都退出去,等候傳喚!”

  帳中的蒙古高層,一頭霧水,可是並不敢違背巴圖爾琿的指令,紛紛揮拳捶胸,彎腰告退。

  綽羅斯•卓特巴巴圖爾也不太明白,馬上就要成為蒙古大汗的父親,為何突然如此,他等眾人退去,便立刻開口問道:“父汗,發生了什麼事情?”

  巴圖爾琿見帳中只剩父子兩人,筆直的背一下就佝僂了,綽羅斯•卓特巴巴圖爾看見這一幕,臉上滿是驚訝,仿佛以為自己看錯了一樣。

  他正驚訝時,巴圖爾琿卻頹然開口道,“清軍八旗突襲了我們的在烏倫古湖湖畔的牧場,本部數萬帳,俱被清軍俘獲,你叔叔綽羅斯•楚琥爾烏巴什及,只帶著極少的部眾往西遷徒了。”

  “什麼?”綽羅斯•卓特巴巴圖爾聞語,下巴驚得僵硬,半晌回不過神。

  本部被清軍突襲,強大的准格爾豈不立時就要完蛋了。

  巴圖爾琿沒等他反應過來,便繼續說道:“我們不能在這裡呆了,必須馬上返回漠北,將部眾奪回來,沒有女人和孩子還有牛羊,准格爾將會滅絕!”

  “父汗,我這就率領勇士殺回去!”綽羅斯•卓特巴巴圖爾徹底憤怒了,也急了。

  巴圖爾琿卻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不能急,事情如果洩露出去,人心就散了!明日我將按約定稱汗,你將金國的使者找來,讓他觀禮,然後答應豪格的條件,將使者送回嘉峪關。我會告知其他部落頭領,就說金使見我稱汗畏懼我准格爾的兵威之盛,決定向本汗稱臣,並且同意了我們的新條件,然後我們立刻走河西走廊同車臣匯合,然後北返!”

  說道車臣,綽羅斯•卓特巴巴圖爾心中就有些來氣,一個瓜州城打了一個月沒打下來,他要是迅速一些,趕來與他們匯合,說不定准格爾早已破了嘉峪關,降服了金國,已經北返草原。

  綽羅斯•卓特巴巴圖爾雖然站在車臣一邊,遠離僧格,可這時也忍不住抱怨一句,“父汗,車臣這次貽誤軍機,必須要進行懲罰!”

  巴圖爾琿長長歎息一聲說:“現在不是說懲罰的時候,我交代的事情,必須隱秘,你再秘密派人通知僧格,讓他撤兵!”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29

第1072章 准格爾退兵

  草原上的民族要消亡,十分容易,或是因為一場雪災,或是因為一場風暴,或是因為一場部落的兼併戰爭,或是因為內部傾軋,往往就是幾十年的事情一個強大的部落就可能走向衰亡。

  准格爾部的牧場被襲擊,這個消息傳播出去,必然會引起臣服於准格爾的部落人心動盪,甚至棄准格爾而去。

  頭髮本就花白的巴圖爾琿,一下蒼老了十多歲。

  草原上的民族,終究視野狹窄一些,情報工作也十分有限,沒想到八旗會奔襲千里,突襲准格爾草原。

  失去了牧場和牛羊,十多萬准格爾大軍,就是無根之萍。

  巴圖爾琿必須率領部眾,殺回草原,奪回牧場,還有眷屬和牛羊。

  可是,眼下他想走,卻也並不容易,一是要保證金國不從後追殺,二是要保持部眾不散,所以他決定將事情隱瞞下來,並且迅速稱汗北歸。

  次日清晨,巴圖爾琿在嘉峪關外的大營裡,搭建了祭壇,祭祀長生天,宣告他成為了蒙古的大汗。

  儀式一結束,巴圖爾琿便宣佈,金國皇帝畏懼強大的准格爾,已經向他稱臣,並且答應了他提出的條件。

  眾多部落首領對此自然存在疑惑,昨天不還說拒絕了金國,怎今天突然就變呢?金國使者沒有回嘉峪關,怎麼這麼快就答應了蒙古的新條件,使者有這麼大的權力麼?

  在宣佈金國已經屈服之後,巴圖爾琿汗立刻又說收到了清軍將偷襲漠西的消息,命大軍立刻北返。

  眾人都覺得有些蹊蹺,就算要北歸,是不是先等金國將今年的銀子,糧食送上,大夥兒分了之後再北返。眼下大家光死人,好處沒有看到,就這麼匆匆茫茫的要北歸,是不是有些太匆忙。

  這一連串的事兒怎麼看都有些邪乎,可是眾人卻也不知道哪裡有問題,而且各部聽說清軍將要襲擊漠北,一個個擔心老巢,便也急於北歸,沒有多想。

  巴圖爾琿說清軍將要襲擊漠北,其實八旗已經橫掃了准格爾諸部的牧場,各個部落不是被八旗掃滅就是臣服,或者向西遷徒。

  眾多部落首領只以為部落還在,他們擔心遭受清軍襲擊,而部落中又沒有精壯的勇士,怕是難以抵擋,所以紛紛向巴圖爾琿告辭,想要各自返回部落。

  在他們看來,既然不打金國了,那他們返回部落進行準備,便很正常,可是巴圖爾琿卻並不同意,反而讓人屠宰了牛羊,每名蒙古勇士只背負一份乾糧,然後一起前往河西方向,同車臣的率領的人馬匯合。

  事態緊急,巴圖爾琿沒有等候進攻寧夏衛的僧格與他匯合,便匆匆率領大軍往河西而去。

  嘉峪關內,豪格的行在外,韓朝宣快步走到了宅子前,幾名站在門外的士卒連忙閃到一旁,為首一名衛士,忙抱拳道:“相國,陛下等候多時了!”

  嘉峪關是關不是城,豪格行在可以說非常簡陋,就是個十分普通的院子。

  韓朝宣走進院子,經過一個穿堂,便到了大堂。大堂的中央,擺這一個沙盤,一個縮小版的長城,橫在起伏的山巒上,幾名兵部的官員,正在沙盤上標示最新的情況,豪格則背著手,注視著沙盤,沉思不語。

  韓朝宣進來之後,給豪格躬身行了一禮,後者才反應過來,看見已經站在堂內的韓朝宣,立刻急聲問:“韓卿,巴圖爾琿答應我們的條件呢?”

  韓朝宣在參與了巴圖爾琿的稱汗儀式後,綽羅斯•卓特巴巴圖爾便對他說,大汗接受了金國的條件,並且要求金國備好金銀,送往准格爾的王庭。

  雙方草草達成協議之後,韓朝宣被蒙古人送回嘉峪關,他一回關,就有人事先向豪格稟報了。

  “陛下,巴圖爾琿確實答應了!”韓朝宣聞語,拱手道:“不過臣以為他答應的有些蹊蹺!”

  豪格派韓朝宣出關談判,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這一仗下來,金國耗費數百萬兩銀錢,豪格便想花個五十萬兩買個暫時的平安。

  歷史上漢高祖就這麼幹過,宋代也做過,這並不是什麼特別丟入的事情,花點錢暫時穩住准格爾,為金國爭取修養聲息的時間,十多年後大金未必不能像強漢擊敗匈奴一樣,擊敗准格爾,再不濟也能像宋一樣,通過綜合實力熬死所有的對手。

  豪格盤算雖好,可是巴圖爾琿卻直接拒絕,區區五十萬歲幣還入不了他的法眼。

  直到前日,蒙古人的態度都十分強硬,而且還一度攻上的嘉峪關,現在突然改變態度,答應了金國的條件,自然可疑。

  豪格聽了韓朝宣的話,眉頭立刻一挑,“韓卿的意思是說,多爾袞那邊有所行動呢?”

  韓朝宣點點頭,“准格爾這個轉變太突然了,臣確實懷疑多爾滾那邊或許已經出兵,不然巴圖爾琿不會突然轉變態度。”

  在金國方面看來,能迫使准格爾改變態度的,便只有多爾袞接受了金國的求援,出兵攻擊准格爾。

  兩人正說著,索尼忽然進入大堂,看見了韓朝宣也不避諱,他沒行滿禮,而是作揖道:“陛下,准格爾撤兵了!”

  聽聞此語,豪格與韓朝宣對視一眼,眼眸中俱是一亮,可是豪格欣喜的笑容還沒展開,卻忽然一僵,沉聲問道:“這會不會是巴圖爾琿見攻關不破,故意引朕去追,然後突然殺個回馬槍呢?”

  豪格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多疑起來,不過他說的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堂內幾人一下沉默,畢竟谷地一戰,對金國的傷害實在太大,到現在金國上下都還心有餘悸。

  “陛下,不如出關看看,或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來判斷巴圖爾琿是真退還是假退!”韓朝宣沉默了一會兒,拱手說道。

  豪格聞語和索尼對看了一眼,他立即點頭,“好,先去關外看看!”

  關閉了一個多月的嘉峪關被金軍士卒打開,豪格在數千騎兵的護衛下出關,見准格爾的營地裡,已經空無一人,不少帳篷都未收走,顯然走的十分匆忙。

  豪格與騎兵在營地內慢行查看,這時遠處一隊金國探馬忽然賓士而來,為首一員金軍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稟報道:“陛下,西面山谷裡發現異常!”

  “什麼異常?”豪格挑眉問道。

  “回稟陛下,整個山谷全都是被屠宰後的牛羊!”

  豪格聞語一驚,忙一揮馬鞭,讓探馬引路,他們賓士沒多久,就到了一座山谷外,頓時一股牛羊特有膻腥味和刺鼻的血腥之氣,便迎面撲來。

  等眾人來到穀口,往裡面一看,立刻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豪格只見整個山谷裡,鋪滿了牛羊的屍體,整個山谷一片猩紅,這些牛羊的鮮血彙集在一起,居然形成一條濃稠的溪流。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29

第1073章 會師瓜州

  蒙古人南征,在長城外不能打草穀,只能自己攜帶軍糧,准格爾的軍糧就是隨軍而行的數萬頭牛羊。

  這些牛羊被蒙古人圈養在山谷之中,作為大軍的糧食,現在居然被屠殺乾淨,那准格爾便是真的撤退,不用懷疑了。

  他們就算引誘金國兵馬出關,然後伏擊成功,可要是還是破不了嘉峪關,那該怎麼辦?

  這牛羊都被宰殺乾淨,准格爾部顯然走得非常之急,看來他們的判斷無誤,可能清軍真的行動了。

  韓朝宣看見整個山谷被牛羊的屍體鋪滿,怕足有數萬頭牛羊,心中覺得無比可惜。在關中,一頭牛可是了不得的財富,現在卻全部被准格爾糟踐了。

  “陛下,看來多爾袞是真的出兵了,而且已經動了准格爾的根本,不然巴圖爾琿不會走的這麼急,連牛羊都殺掉!要知道草原上的人可是最重視牛羊了!”韓朝宣看著眼前的情景,對豪格說道。

  豪格看見這一幕,准格爾連隨軍的牛羊都丟棄了,漠北草原的情況,肯定已經十分危急,豪格頓時底氣大增,准格爾逼得他差點稱臣求和,現在打完了想走,哪有那麼容易。

  想到此處,豪格一拔馬韁,便急聲喝令道:“回關,立刻調動精騎,準備追擊!”

  豪格拔馬便走,韓朝宣看了滿地的牛羊,卻吩咐身後一名官員:“速去長安,請孔閣部調運一批食鹽過來,將這些牛羊醃制起來,今後作為大軍的存糧,或者賣給民間!”

  這幾萬頭牛羊,毛皮、肉骨都是好東西,蒙古人也不可能下毒,金國利用好了,能夠補償不小的損失。

  豪格一回到關中,便立即傳令:“傳令,所有總兵立刻到行在議事!”

  瓜州城,激烈的交戰仍在繼續,城外打得血肉橫飛,兩軍你死我活的搏殺仍在持續。

  車臣想盡了一切辦法,動用了所有用得上的器械,挖塌了瓜州城牆,可仍然無法撕破金軍的防線。

  城中生產的震天雷,給了蒙古軍不少的傷害,每到關鍵時刻,總能將危局化解。

  一個月打下來,車臣一統計,陣亡一萬五千多人,還未算受傷的。

  金國火器在射程和威力上佔據了巨大的優勢,輝特部和其他小部落,已經心生不滿,有了消極畏戰的苗頭。

  蒙古兵沖到城下,眼看這城牆就要被突破,可等他們集中起來,往缺口一擁,頭頂上便嗖的一下,飛過來一個東西,接著就是平地起驚雷,擁擠在一起的蒙古兵,不是被炸死,就是被震翻,這仗實在難打。

  巴圖爾琿限定車臣十天之內與主力會師嘉峪關,現在已經拖延了二十多天,車臣氣得殺了兩個先行潰退的小部落頭領,發誓只要拿下瓜州,抓住孫可望,定要親手擰下他的腦袋!

  攻關的蒙古軍損失巨大,城內的金軍也死傷慘重,城牆垮塌給金軍造成了巨大的防守壓力,而且城中火藥有限,金軍最大的依靠震天雷已經快要用完。

  又是一天的進攻之後,虞胤領著河西諸司的官員,在孫可望的陪同下,巡視城防。

  蒙古人圍攻一個多月,瓜州城依然屹立不倒,讓虞胤還是比較高興的。

  瓜州這等於是為關中拖住了六萬蒙古兵,這樣的功勞,虞胤是極有可能入閣拜相的。

  這位河西布政使,顯然心情十分不錯,他一邊往城樓上走,一邊問道:“殿下,守軍傷亡如何?”

  “陣亡五千出頭,傷者尚未統計,但是估計半數帶傷!”孫可望沉聲說道。

  虞胤聞語有些吃驚了,沒有想到這麼嚴重,他沉吟了一陣,微微頷首:“殿下放心,為大金戰亡的英靈,本官都會上報朝廷撫恤。有功者,本官也會幫殿下上奏請賞!”

  孫可望雖然被豪格封為歸義王,可是他這個王爵,卻不怎麼值錢,不說與吳三桂相比,就是和永平王孟喬芳相比,也是差了千里之遠。

  如果他在關中,一個七品小官都可以看不起他,因為他是外來的人,沒有根基,還曾與金國為敵,只要他稍微表現出什麼不滿的情緒,或是有人想整他,都是輕而易舉,所以孫可望不願意待在關中,欣然接受了到河西的任命。

  在河西,他雖然是名義上的金國郡王,督河西軍政事務,可是事實他的地位也不太高,劉進忠一個總兵,便可以不甩他,虞胤就可以更加不理他,對於金國的官僚系統而言,孫可望始終是個外人,虞胤才是系統內的人。

  孫可望名義上督河西軍政事務,可是他的摺子,其實並不起多大作用,比不上虞胤說話管用。

  “本王代替將士們謝過虞藩台了!”孫可望邊走邊道。

  一行人上得城來,見城頭上的金軍,在軍校的指揮下,井然有序的修復城牆,整頓器械,虞胤心中不禁有些佩服起來,金軍傷亡也算慘重,城上居然還這樣有秩序,沒有士卒癱坐一地,虞胤又有了信心,同時不驚有些讚歎:“殿下真是治軍有方!”

  孫可望雖然很早就跟隨張獻忠作戰,征戰沙場近二十年,可是他其實長於政務,而非軍事,不然也不會老打敗仗。

  瓜州城的金軍能有這樣的戰力,軍隊的組織力度能這麼強,主要還是因為他帶出來的一千多老西軍,這些人都是老行伍,他們一個人帶十多個金兵,使得瓜州城的軍官特別得力。

  孫可望聽了搖頭道:“藩台謬贊了,這都是將佐的功勞。這次守瓜州,要是論功勞,張勝可居首功,北城的防守主要都是他指揮,其次就是薑建勳,他指揮炮隊,對蒙古人的攻城塔起來極大的克制作用!”

  孫可望心中很清楚,他現在是金國的郡王,想向上升也沒得機會升,所以不如將功勞推給部下,他作為總指揮,打了勝仗,自然會有一筆功勞記到他的頭上,他沒有必要和屬下掙功。

  張勝和薑建勳就在兩人身後,聽到孫可望的話,心中十分舒服,不禁都挺直了胸膛,等著虞藩台來誇獎幾句,可是虞胤回頭看了一眼,只是點點頭便扭頭回去,到是旁邊河西諸司的文官撇了兩人一陣,心道這兩人怎麼一點也不謙虛。

  此時一行人在一段城牆邊站住,憑城眺望城外,看見蒙古人的大營密佈,無數人影穿梭其間,前些日子被打空了的器械,又一座座的樹立起來,顯然蒙古人並不死心,還要再戰。

  虞胤看到這副場景,想起孫可望說的傷亡數字,臉上漏出了憂色,低聲說道:“也不知道關中方面打得怎麼樣?”

  孫可望也面帶憂色,如果關中不勝,他在河西的堅持也就沒有意義。

  就在一行人,眺望金營時,城頭東側的士卒忽然驚呼起來,整個瓜州城一陣騷動,城池的北面出現了一片雜色的地毯,從嘉峪關撤回來的巴圖爾琿,領著不到七萬騎兵,滾滾而來,戰馬濺起的黃塵,如同刮起了一陣沙塵暴一般。

  孫可望、虞胤等人循聲望去,頓時嚇的面無人色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0

第1074章 尾隨追殺

  巴圖爾琿領著近七萬人馬,放棄了營寨,迅速向西賓士,前往河西與車臣部匯合,這樣他就有鐵騎十多萬,遇見了清軍主力也不必懼怕,足有能力一戰,奪回准格爾的牧場和家眷。

  可汗的決策如此反常,不只是各個部落的首領,察覺到了異樣,就連普通的士卒,也感覺到了情況不對,整個隊伍似乎都生出了一股特殊的情緒,士卒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呼喊,趕快回到漠西,回到自己的部落。

  此種情緒蔓延,使得近七萬鐵騎埋頭疾馳,二日之間,就從嘉峪關賓士到了瓜州。

  巴圖爾琿讓每個蒙古兵,只帶數十斤的牛羊肉,撒上鹽巴防腐,這些食物加上馬奶,便是他們此後半月的糧食,也就是說,巴圖爾琿必須在半個月內,奪回牧場和牛羊。

  在准格爾大軍撤離不久,豪格親率兩萬五千金國精騎從嘉峪關呼嘯而出,韓朝宣作為行在大學士,則領步軍繼續防守長城一線。

  豪格算得上是一位馬上皇帝,領軍作戰的能力很強,不過准格爾攻打長城沿線,雖然傷亡眾多,可是畢竟還有十多萬鐵騎,而蒙古人騎戰的本事,並不弱于金軍,豪格有之前的教訓,這次追擊的十分謹慎,探馬放出三十裡,並沒一頭猛追。

  離開了長城的依託,金軍就要進入更加殘酷血腥的野外浪戰,豪格告訴所有的金國將士,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以金國的力量,顯然是無法吃掉准格爾蒙古,豪格只能在後尾隨,期待准格爾與清軍主力撞上,他好從中漁利。

  現在南方的殘明勢力強大,金和清都無法向南發展,向西挺進很可能成為金和清共同的國策。

  准格爾作為漠西最強大的存在,將會成為兩方共同的敵人,這次不說徹底消滅,至少要給予重創,使得准格爾無法再對金國構成威脅。

  在草原上,一場關係到漠西局勢的大戰已經醞釀起來,清軍和金軍都將張開弓箭,共獵准格爾部。

  兩萬五千金國騎兵,尋著准格爾部留下的足跡,在獵獵寒風中,向河西走廊疾馳而去……

  瓜州城上,孫可望和虞胤等人,目睹著七萬鐵騎卷起滾滾黃塵,呼嘯著沖入城北的蒙古營寨,使得綿延的蒙古大營,仿佛都要被擠爆一般。

  滾滾而來的蒙古騎兵,從前鋒進入大營,到最後一名騎兵完全進入,整整花費了將近一個時辰,而在這段時間內,瓜州城上的孫可望和虞胤就這麼看著蒙古騎兵入營,聽著城外人聲鼎沸,心不禁跌入了穀底。

  城上的金軍看見這一幕,靜得鴉雀無聲,好在這時已經是傍晚,蒙古人不可能攻城。

  前來給城牆上士卒鼓舞士氣,巡視城防的河西諸司的文官們,看見這一幕腿又抖了起來,虞胤的臉色也有些殘白。

  關中方面不知道出了什麼變化,准格爾大軍居然齊聚瓜州城下!

  雖然孫可望內心震撼,但他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幾十萬人的會戰都沒少參與,所以面上還保持鎮定,讓人先將虞胤等人送下城頭,而他則親自守在北城。

  一夜無話,雖然有孫可望親自坐鎮北門城樓,可是絕望的氣氛還是在城中蔓延,不少金軍只以為蒙古人攻破了關中,家園遭受了屠戮,心中無比悲傷,抽泣之聲從四下響起,居然有絲霸王被圍垓下,四面楚歌的感覺。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低矮的雲層照射下來,城頭抱著長槍和衣而眠的金軍士卒悠悠醒來,昨晚城上的金軍都睡的比較晚,一名金軍睜開惺忪的睡眼,忽然覺得城外異常安靜,平日裡鬧鬧哄哄,人聲馬嘶的聲響都消失不見。

  士卒站起身來往城下一看,每日人頭攢動的蒙古大營內,居然空空如也。

  在城樓內坐了一夜,五更天才小睡一會兒的孫可望也被人叫醒,他紅著眼睛站到城牆邊,發現蒙古人的營地果然已經空了,於是忙讓人前去查看。

  士卒直接從垮塌處下了城牆,見蒙古大營內,物資旗幟丟得到處都是,高聳的攻城塔,建造一半的投石機,就這麼隨意丟棄在大營之中。

  瓜州守軍昨夜跌入谷地的心情,立刻又回升起來,爆發出震天的呼喊。

  孫可望心中也立時大喜,守住了瓜州,就守住了金國在河西走廊的威望,准格爾部都不能吃下瓜州,周圍其他的部落自然不敢放肆,金國在河西的威望,至少十年不會動搖。

  這樣一來,孫可望就可以從容經營河西,打通西域的商路,培植勢力在河西紮根,做金國的西涼王。

  當下,孫可望一面命張勝,派遣探馬去追查准格爾的蹤跡,一面來到蒙古人丟棄的大帳。

  眾人在帳篷間行走,一名士卒按著刀,忽然跑來稟報,“大王,前面的軍帳內,發現數千蒙古傷兵!”

  孫可望眉頭一挑,忙讓士卒引路,然後挑起一張帳簾,裡面一股臭味頓時迎面撲來。

  幾名侍衛先進入帳中,確定安全之後,孫可望才鑽入帳中,見幾名蒙古傷兵躺在毯子上一動不動,另幾人則坐在帳篷一角,目光驚恐的看著進來的金軍。

  張勝見此,不禁抽出戰刀,想要上前結果了他們,可孫可望卻將手按在他的刀柄上,制止了張勝拔刀。

  “這些人能救的就救,不能救的,讓其自生自滅,或者給個痛快!”

  孫可望鑽出帳來,看著周圍一片軍帳,大概都是蒙古傷兵的帳篷。蒙古人醫療水準落後,也不太注重衛生,如果不管,這些傷兵多半全部都要死,可是管一管,清理一下,應該還是能活不少人。

  畢竟眼下天氣不熱,傷口不易感染,只要處理的好,還是很有可能活下來一部分。

  河西人口稀少,孫可望剛兼併了劉進忠一萬人,可是守城卻陣亡了五千多人,他需要進行一些補充。河西走廊上,人口成分複雜,完全的漢軍也不行,他需要一批蒙古人為他效命。

  從營寨出來,孫可望剛要回城,西面的大地上,又是一片黃塵滾滾,一杆金邊大纛旗後,兩萬多金兵呼嘯而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0

第1075章 星星峽(一)

  巴圖爾琿內心十分焦急,若是他們返回漠西遲了,清軍已經趕走了他們的牛羊,那十多萬鐵騎和他剛建立的准格爾蒙古汗國,就會立刻瓦解,所以大軍到了瓜州之後,只匆匆休息了半晚,連傷患都沒有帶,黎明十分便離開了瓜州北上。

  到此時,就算巴圖爾琿不說,清軍突襲了准格爾草原的消息,也瞞不住了。

  各個部落的首領,如果還不能看出漠西出現了大事,那他們基本就是個白癡。

  不過,這時大軍已經與車臣匯合,巴圖爾琿汗也就不再隱瞞,終於向各部首領說出了實情,眾人頓時大驚失色。

  此時巴圖爾琿與車臣匯合,准格爾的勇士達到六萬五千人,而各部人馬只有四萬多人,且人心不一,便只能繼續跟隨巴圖爾琿繼續前進,也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奪回他們損失的牧場和牛羊。

  歷代以來,中原王朝之所以能經營河西走廊,有許多原因,可其中一點就是因為河西走廊的地形,相對而言地表破碎,溝壑眾多,不向草原那麼平坦,且在北面有馬鬃山和巴兒思闊山橫著,能一定程度上阻擋遊牧進入河西走廊,判別遊牧入侵的方向,便於大軍進行防守。

  瓜州城距離馬鬃山與巴兒思闊山之間的星星峽大約六百里,對於強大的蒙古騎兵而言,三天時間便能趕到,並從此走出河西,然後繞道天山北麓,與那裡的數萬帳部眾匯合,或者奪回天山北麓的部眾和牛羊。

  雖然河西走廊不是大草原,蒙古騎兵不能盡情的縱馬,可是蒙古騎兵還是一天狂奔了兩百里。

  當夜幕初降,巴圖爾琿汗便下達了原地休息的命令。

  蒙古人是馬背民族,幾乎是在戰馬上長大,這點滿人都不能比上,每個蒙古兵都騎術精湛,可是賓士了一天,無論人馬都已疲憊不堪,巴圖爾琿台吉命令一下,所有的騎兵紛紛下馬休息。

  他們十多人聚在一起,從附近的枯樹林裡砍來木柴點燃一堆篝火,割下醃制的肉來燒烤,準備吃喝。

  十多萬人馬,就這麼露宿在方圓數十裡的原野上,黑夜中一堆堆篝火照亮大地,如同天上璀璨的繁星,就像銀河掉到了地面一樣,蔚為壯觀。

  巴圖爾琿汗尋了一巨石,侍衛在背風處給他鋪上了地毯,拿來一塊烤熟的羊腿,一碗馬奶酒,正坐著吃喝。

  這時,車臣卻緊張兮兮的走上前來,“父汗,撞上清軍斥候了!”

  巴圖爾琿聞語臉色一沉,將吃食丟在了一邊。這個消息讓他無比震驚,他們還沒到星星峽,走出河西走廊,就撞見了清軍斥候,那就只能說明,不僅是烏倫古湖畔准格爾本部被清軍突襲得手,連天山北麓的五六萬帳部民,可能也被清軍俘獲了。

  坐在毯子上的巴圖爾琿,身子頓時晃了晃,眼前有些發黑,一旁的卓特巴巴圖爾驚呼一聲“父汗”,忙幫他捋了捋背,巴圖爾琿才恢復過來。

  “人在哪裡?”巴圖爾琿緩過勁來之後,眼中怒出了凶光。

  車臣忙一揮手,幾名蒙古兵便抬著三具屍體,丟在了巴圖爾琿的面前。

  同蒙古人衣甲混雜不同,清軍衣甲鮮明,制式統一,巴圖爾琿看見,三具穿著紅色棉甲的屍體,就知道是滿清正紅旗的人。

  清已經是一個國家,織布、冶煉、制甲、鑄造各種技術齊全,而不像蒙古人,巴圖爾琿雖然稱汗,建立准格爾蒙古汗國,但是本質上,他們還是落後的部落。

  “一共有十多騎,在北面的一個山坡上,被我們的巡哨發現,經過一番爭鬥,殺死他們三人,其他的向北流竄了!”

  巴圖爾琿聽了車臣的話一陣沉默,半晌後,開口說道:“八旗的探子居然到了這裡,說明清軍的主力已經到了星星峽,他們是想包抄我們的後路啊!”

  卓特巴巴圖爾眉頭一皺,“父汗那我們怎麼辦?”

  一旁的車臣卻恨聲說道:“這樣也好,我們十多萬鐵騎,清軍居然敢攔路,那便在星星峽一決雌雄好了!”

  星星峽並非峽谷,是由河西走廊進入西域的必經之處,也是兩種文化的分界地。

  如果說河西走廊上,還或多或少留有漢文化的影子,可過了星星峽,便完全成了異域文化,是回教的天下。

  星星峽原來是雄踞于絲綢古道上的險關要隘,不過如今早以荒廢,蒙古大軍南下時,經過此處,便已經成了一堆廢土。

  關牆在永章三年金軍攻擊葉爾羌汗國時,便被紅衣大炮砸的稀爛,成了一堆廢土。

  金軍向西攻下哈密之後,因為國策的轉變,改為南下取蜀,所以停止了向西擴張,星星峽便沒有重築,一直處於荒廢的狀態。

  車臣瞭解星星峽一帶的地形,雖然不太適合騎兵作戰,但沒有關牆阻攔,誰能擋他十萬鐵騎。

  巴圖爾琿沉默了一下,卻忽然問道:“金國的追兵到哪呢?”

  蒙古騎兵每日狂奔,除了想早點返回漠西之外,也有點想甩掉金軍的意思。

  說道金軍,卓特巴巴圖爾就來氣,大軍北撤金軍趕來追殺,他們早有預料,並且做好了迎頭痛擊的準備。

  可是金軍說是追殺,實際上卻是尾隨,他們並不靠近,蒙古大軍快,金軍就快,蒙古大軍慢,金軍就慢,始終保持著百里的距離。

  金軍就像一貼膏藥,緊緊的粘在蒙古大軍身後,並且探馬前出三十裡,生怕糟了埋伏。

  卓特巴巴圖爾領兩萬人,回頭準備同金軍一戰,金軍反而又縮了回去,等他一走,便又急追上來,使得卓特巴巴圖爾十分惱火!

  “應該在百里開外!”

  眼下這個局面,巴圖爾琿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他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沉聲吩咐道:“我們要北歸,要奪回牧場和牛羊,就只有沖出星星峽,只有在這裡擊敗清軍!”

  現在准格爾已經處於兩面夾擊的態勢中,金國一方,巴圖爾琿已經不再考慮,就算他擊敗了金國尾隨而來的軍隊,他也得不到牛羊和牧場,十多萬鐵騎還是會活活困死在河西。

  他只有擊敗清軍主力奪回牛羊和部民,准格爾部才能延續下去。

  想到這,巴圖爾琿看向卓特巴巴圖爾道:“本汗給你一萬人,務必要拖住金軍!”然後又對車臣道:“你率領三萬人,先一步北上,一定要摸清星星峽的情況。如果清軍未到,你要立刻控制星星峽,如果已經到了,你便等本汗領兵到來,切不可先行開戰!”

  “是!父汗!”兩人都知道這一仗關係准格爾的生死,不敢怠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0

第1076章 星星峽(二)

  金軍方面,豪格率領兩萬五千大軍到了瓜州,同孫可望匯合之後,繼續尾隨著准格爾前進。

  這一次,豪格對於孫可望守衛瓜州城,還是比較贊許的,他在河西的堅守,分散了准格爾的兵力,否則車臣部也會壓向長城一線,金國未必頂的住。

  再者,金國守下瓜州,對於河西走廊,甚至西域都將產生長遠的影響,為金國西擴打下了基礎。

  在這兩點上,豪格對孫可望很讚賞,可是對於孫可望吞併劉部一萬人,豪格內心卻十分忌憚和不滿。

  他知道孫可望野心不死,可是他現在卻必須還要用孫可望。

  河西的局勢比較複雜,金國滅掉吐魯番,擊敗和碩特蒙古,已經有五年時間,可是前四年金國基本只是名義上控制河西走廊,金國朝廷從河西並未獲得多少好處,這也是豪格想取蜀的原因之一,可是孫可望在河西只用一年,便在河西打開了局面,使得金國獲得了大量的牛羊、馬匹,獲得了豐厚的利益。

  這讓豪格知道,想要經營河西走廊,便需要孫可望這樣的能人,而放眼金國,似乎並沒有能取代他的存在,所以豪格明知道孫可望野心不死,還是要重用他。

  劉進忠這種庸才,雖然好控制,可是卻沒有能力為金國開疆擴土,孫可望雖然危險,但是他的能力強,能使金國變強。

  如果金國是一個強大的國家,豪格會毫不猶豫的找藉口殺了孫可望,可是金、清、明三方中,金國卻是最弱的一方,金國需要有能力的人來變法圖強。

  因此對孫可望兼併劉部之事,豪格決定暫時不予追究,而是記在賬上,等時機成熟再做清算。

  車臣部六萬人沒有攻下瓜州,使得河西走廊上諸多部落對於金國生出了敬畏之心,不敢抗拒金國的法令,也不敢對瓜州有什麼非分之想。

  孫可望留下部將薑建勳領五千多傷兵守衛瓜州,便帶著八千步軍,兩千騎兵跟隨豪格出征。八千步軍速度慢,由張勝領著跟在大軍之後,孫可望則領著兩千騎兵,跟隨在豪格左右。

  金軍騎兵追了一天,依然與准格爾的大軍,保持著百里的距離。

  到第二日,情況出現了一些變化,金軍算著腳程,繼續向前,可是走了五十多裡,前面的斥候,卻忽然回來稟報,一支萬餘人的蒙古騎兵居然還在原地,並沒有繼續向北前行,似乎是在等著他們!

  豪格聽了微微皺眉,見正好正午,於是下令全軍就地休息,兩萬七千金軍紛紛坐下休息,吃著乾糧,不少人還拿出了肉乾。

  對於中原王朝來說,肉類還算是奢侈之物,對於金國本來也是如此,但是因為河西的貿易,使得關中流入了不少牲畜,便大大改善了關中的事物結構,以及金國士卒的身體素質。

  明朝雖然富裕,物資也充沛,可是因為貿易網路沒有與牧區接壤,便也無法通過貿易獲得大量的牛羊,士卒在食物方面,還是以素食為主,士卒的身體素質上肯定比不上金國。

  這時,豪格剛坐下,孫可望就走了過來,行禮道:“陛下,巴圖爾琿忽然留下萬餘騎兵阻擊我們,臣懷疑清軍可能到了星星峽!”

  孫可望經營河西有一年的時間,對於河西的地貌做了一下研究,巴圖爾琿這個時候留下人馬阻擊,那肯定是被兩面夾擊,想要拖住他們,擊潰迎面之敵。

  豪格也是這種想法,頷首笑道:“卿家有什麼想法?”

  “陛下,臣以為星星峽方向,隨時可能會發生大戰,我們與敵人相聚太遠,恐怕會喪失主動權!”孫可望拱手說道。

  自從張獻忠死後,他就一直作為一方首領,至今也有四五年的時間,現在頭頂上突然有了一個豪格,他多少還有些不習慣,可像他這樣的人物,要控制自身,使得外表上看上去很恭敬,也並不難。

  金軍一直追在後面,掉那麼遠的距離,現在還多了一支騎兵拖延,萬一星星峽那邊真的開戰,而金軍卻錯失了加入戰場的時機,那便要放虎歸山了。

  豪格微微頷首,孫可望一說他就明白,不過其實他的內心,也有些糾結,多爾袞陰了他那麼多次,他也很想借機擺多爾袞一道,只是理智告訴他,這樣不行。

  准格爾鐵騎十余萬,騎兵比金和清加起來還多一些,如果兩方不夾擊准格爾,那鹿死誰手,將尚未可知!

  萬一要讓准格爾擊敗了清軍,奪回了牧場和部民,金國的西北方向,便會崛起一個強大的敵人。

  這樣一來,金國就會陷入准格爾和南明的夾擊中,逐漸失去生存的空間,而清軍一旦戰敗,必然也會導致清國的力量削弱,無法牽制南明,使得明朝力量過於強大,隨時會揮師北上。

  現在三方勢力,都在拼命的積蓄力量,下一場大戰,必然是滅國之戰。

  南明將一根管子插向日本,一根管子插向南洋,拼命的吸食兩地的血液,來強大自身,金和清便只有聯合起來瓜分准格爾,才有能力應付下一場事關國運的大戰。

  當然,如果讓滿清輕易取勝,也不符合金國的利益。

  豪格很想玩一手漁翁得利的把戲,可是卻不好掌握這個尺度。

  這時他不禁抬頭看了孫可望一眼,心裡立刻就想起了四川之戰。當時孫可望向他求救,他便是存了漁翁得利的心思,想要等孫可望和明軍都筋疲力盡之時,再殺入戰場,一戰定乾坤,可是沒想到,最後卻玩砸了,乾坤沒定到,漁利也沒收到,反而損失了數萬精銳,丟了四川,金國的國勢也由盛轉衰,簡直賠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此處,豪格隨即說道:“孫卿說的有理,我們必須掌握主動權,要隨時能夠介入戰事。”

  “陛下,從這裡到星星峽也就一天時間,臣以為必須儘快擊潰前面的一萬蒙古軍!”孫可望忙拱手道。

  豪格站起身來,看了看天色,已經過了正午,他若是疾馳過去,沒機會休息,就得與蒙古人作戰,那蒙古人就成以逸待勞了。

  “你立刻率領兩千騎兵先行,趕到蒙古人的駐地,不要與之交戰,只管夜間襲擾他們,加深蒙古人的疲勞,影響他們的戰力,明天朕會在何時的時候殺到,擊潰攔路的蒙古人!”

  孫可望只是提建議,沒想到豪格會把任務交給他,他對夜間襲擾並不怎麼在行,但是還是抱拳應下,“臣這就率兵出發!”

  孫可望接了軍令,便帶著兩千騎兵離開了大隊,繞道北上。

  因為接到的任務是襲擾疲敵,他便不能走大路直行,要是讓蒙古哨騎發現,恐怖襲擾不成,反而會羊入虎口,因而他選擇了馬鬃山南麓的小道,雖然不太好走,卻能悄無聲息的接近蒙古人。

  金軍大軍與一萬蒙古人相聚只有五十多裡,騎兵賓士不需要兩個時辰,就能殺到,可是因為繞道,孫可望從中午出發,到太陽落山時,才抵達星星峽之南二百多裡外的一處丘陵地帶。

  卓特巴巴圖爾率領一萬人斷後,擺好了陣型,等金軍一頭撞上來,他好以逸待勞的擊敗金軍,可是等了一天,也沒見金國人的蹤跡。

  不過這樣也好,金國人不敢上來,依然與他保持距離,他不用交戰,便可完成巴圖爾琿交代的任務,避免大軍被兩面夾擊。

  這時天以將黑,等了一天的蒙古軍,正準備休息。

  孫可望到了附近,便也讓走了半天的騎兵,下馬休息,然後派遣一隊哨騎前去查看蒙古人的情況。

  不多時,幾名探馬便飛馳回來,“大王,蒙古人就在前面,不過對方安排了暗哨,已經發現了我們。”

  孫可望微微皺眉,站起身來,果然見遠處樹林中,出現了幾個黑影,他們遠遠的站在一座土丘半腰,看了金軍騎兵片刻,便沖下山坡,調轉馬頭奔回駐地。

  金軍只有兩人,並且賓士了半天,可不是一萬蒙古人的對手。

  孫可望見此立刻叫來侍衛統領,對他吩咐了幾句,統領點了點頭,他便走到戰馬旁翻身上馬,一揮手道,“豹韜營甲隊,跟本王來!”

  說完他便一夾馬腹,疾馳而出,百名騎兵聞令,立刻翻身上馬,跟著他沿著坡道,沖上了山崗。

  就在百名騎兵進入山崗上的樹林中時,不遠處忽然響起一陣低沉的號角,孫可望站在山崗上可以清楚的看見,在山崗的北面,一萬蒙古軍在號角聲中齊齊翻身上馬,然後沿著山崗下面的道路,向南沖出。

  這時,孫可望的親衛統領已經領著騎兵上馬,迅速撤離。卓特巴巴圖爾領兵殺到,見金軍騎兵南遁,抬頭看了下天色,馬上就要全黑,怕有埋伏,怒駡了一句,便又帶兵返回了駐地。

  蒙古兵回到營地,吃了晚飯,便準備入睡,就在這時,南面山崗上忽然傳來一陣“當!當!當!”的聲響,頓時將剛剛入睡的蒙古人驚醒了。

  蒙古人驚恐的爬起來,遠處一支騎兵,忽然衝殺過來,拋射一波箭雨,將駐地邊緣的蒙古兵射殺數十人,淒厲的慘叫,頓時劃破夜空,引得營地一片大亂。

  卓特巴巴圖爾忙披掛上馬,沖出駐地,但一陣箭雨之後,偷襲的金軍卻又消失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0

第1077章 星星峽(三)

  整整一夜,蒙古人受到了各種襲擾,方式五花八門,不是南面鑼鼓喧天,就是西面蹄聲隆隆的箭矢射來,每一種都像是大軍來襲。

  卓特巴巴圖爾一連幾次披甲上馬,引軍追殺,卻都不見金軍的蹤跡,被折騰得疲憊不堪。

  一連幾次之後,卓特巴巴圖爾也明白了金軍的意圖,便索性不理,傳令巡哨加強看守,只要金軍不衝擊營地,就不要報警,要求士卒安心入睡。

  累了大半夜的他倒頭就睡,可是普通的士卒,卻沒有他這樣的心理素質,一旁有人磨刀霍霍,他們怎麼睡得著,蒙古兵一個個裹著羊皮,總擔心敵人忽然殺來,不少人熬著瞌睡,一直坐到天亮。

  天亮後,騷擾了一夜的金軍騎兵,全部消失不見。

  這時按照慣例,應該準備吃早飯了,可是因為沒有睡好,勇士們卻都還在睡覺。

  卓特巴巴圖爾知道金軍的企圖,如果讓勇士們這麼睡下去,沒有進食,萬一金軍殺來,勇士們肯定扛不住。

  還在睡熟的蒙古勇士被叫醒,一萬騎兵呵欠連天的準備吃食。

  可就在這時,卓特巴巴圖爾得到了一個極為不利的消息,一直畏首畏尾的金軍,向他們疾馳而來,已經到了十五裡外。

  這令卓特巴巴圖爾臉色大變,周圍的蒙古將領也都驚訝起來,所有將領都望著卓特巴巴圖爾,等待著他的決定,良久,卓特巴巴圖爾才狠聲說道:“擺陣,和金軍決一死戰!”

  經過昨夜的折騰,蒙古將領都知道這個時候不適合決戰,可是此時巴圖爾琿多半已經同清軍在星星峽交手,他們不擋住金軍,巴圖爾琿率領的主力,就會遭受兩面夾擊,十余萬鐵騎,有可能全部完蛋。

  “傳令,大軍就地列陣,準備和金軍決戰!”

  一道道軍令傳達下去,剛升起火堆,還未來的急做飯的蒙古大軍,只能匆匆擺出陣型,準備迎戰正向他們疾速追來的金國大軍。

  金軍昨日下午前進三十裡,然後命士卒早睡,夜晚四更早飯,五更出發,天剛亮不久,就殺奔到蒙古大軍陣前。

  騎兵沒有什麼防守戰可打,卓特巴巴圖爾的目的是阻擊金軍,他也不能讓開道路,搞機動襲擾,蒙古人只能擺下攻擊陣型,擊敗趕來的金軍。

  一萬蒙古騎兵,在曠野上列成鋒矢之陣,卓特巴巴圖爾穿著臃腫的甲胄,頭上帶著鐵盔,駐立在大軍之前,他的生後一杆狼頭大纛,後面則是一萬靜立的騎兵。

  遠處蹄聲隆隆,漫天的黃塵中,一身金甲的豪格,疾馳在前,身後兩萬五千精銳騎兵,如同滾滾而來的泥石流,又像是雪崩時,山頂崩塌下來雪球,氣勢磅礴。

  “嘶”的一聲,戰馬鳴叫,豪格猛然拉住了戰馬,前進的金軍立刻停下。

  眾多金將立刻簇擁著身穿金盔金甲,騎一匹神駿黑馬的豪格上前,看了蒙古軍陣片刻,正要回陣,對面的蒙古軍中卻號角突起,撕破長空。

  刹那之間,列成矢陣的蒙古軍,由如繃了很久的弓箭,一下急射而出。

  卓特巴巴圖爾很清楚,他的屬下,不僅疲乏,而且饑餓,如果等金軍列好陣型,再來進攻他,他根本沒有機會,他只能在金軍立陣為穩之際,搶先急攻。

  “哼,還有些本事!”豪格見此眉頭挑動,忙拔馬韁,返回本陣。

  兩萬五千金騎,見蒙古勇士,呼喊著賓士殺來,紛紛拉緊了馬韁,握緊了兵器,戰馬不住地劃動前蹄,準備迎擊。

  豪格是十分能戰之人,面對蒙古人搶先進攻,他並沒有慌亂,在返回陣中之後,立刻抽出鑲嵌著寶石的金刀,大聲吼道:“楊鷹衛,迎擊。”

  一聲號角吹響,金軍陣中八千騎兵緩緩而出,脫離了大陣,金將劉炳然一舉騎槍,身後騎兵便緩緩加速,很快就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

  戰馬踩在地面上,濺起一片泥土,只見無數的馬頭,爭先恐後的前湧。

  兩家的距離迅速拉近,蒙古人抽出了彎刀,拉開了弓箭。八千金軍騎兵,組成的鋒矢大陣,前排的騎士紛紛將騎槍抬起,寒光閃閃的槍頭,瞄準著迎面而來的蒙古騎兵,後排的金軍騎兵,則彎弓如滿月,“咻!”的一下,拋射出成片的箭雨。

  幾乎是同一時間,蒙古人與金軍紛紛鬆開弓弦,天空中猛然騰起兩片箭雲,箭矢如同飛蝗,兩方騎兵在下面賓士,猛地成片栽倒。

  “轟!”的一聲巨響,兩股洪流便在箭雲下撞在一起。

  兩名騎兵馬頭相撞,戰馬頓時一陣悲鳴,上面的騎兵,立刻就被齊齊拋飛。

  金將劉炳然騎槍突刺,迎面一名揮舞彎刀的百夫長,頓時就被騎槍捅穿,身子被捅得脫離戰馬,倒飛出去。

  兩支騎兵猛烈的撞擊在一起,瞬間人仰馬翻,死傷無算。

  前鋒交錯而過,卓特巴巴圖爾揮著彎刀,砍殺沒來得急換掉弓箭的後排金軍,劉炳然同樣騎槍橫掃,將從身邊疾馳而過的蒙古兵拍落下馬,兩軍迅速交錯而過,從對方的陣中殺穿。

  劉炳然率領的八千騎兵,是金國訓練了五年的漢軍騎兵,可是並沒有將疲憊了一宿的蒙古人殺亂。

  卓特巴巴圖爾透陣而出,目光兇悍,帶血的彎刀,向前一指,強大的准格爾騎兵,繼續向前,撲向豪格的大纛。

  豪格見蒙古人丟下近千屍體,繼續前沖,卻面色不改,冷聲下命道:“龍韜衛,迎擊!”

  金軍陣中一陣低沉的號角再次響起,金將張光鬥催馬而出,戰刀一舉,又是八千騎兵殺出。

  騎兵的速度由緩到急,最後飛馳起來。

  經過一次撞擊的蒙古人,馬上又經歷了一次撞擊,而與第一次撞擊相比,這次落馬便多了許多,大概有兩千人。

  卓特巴巴圖爾領著蒙古人透陣而出時,騎在馬背上的蒙古勇士,便有些東倒西歪起來,不少人都掛了傷,臉卓特巴巴圖爾的手臂也被刺了一槍。

  豪格見此,臉上露出了笑意,慢慢將金刀往前一指,便一夾馬腹,疾馳而出。

  在他身後,八千滿州兵,見金甲的皇帝率先沖出,頓時士氣大振,立刻一聲呼嘯,如同狂風一樣,席捲而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0

第1078章 星星峽(四)

  近代以前,影響中國歷史進程的幾件大事之中,其中一件,就是安史之亂。

  人們常說盛唐,讚頌唐朝的博大,疆域遼闊,但卻很少關注盛唐之後的兩百多年的歷史。

  漢族由向外擴張,到向內收縮,其實是始於唐朝的安史之亂。

  因為安史之亂,大量的邊軍返回漢地平定叛亂,造成邊疆空虛,周遭異族乘勢而起,回鶻一部綠化,漢人對於西域的影響,便消失了幾百年。

  宋代結束了安史之亂後長達兩百多年藩鎮割據的混亂局面,漢民族弱勢兩百餘年,周遭的遊牧從部落時代,進入了國家時代,實力已然上升了幾個臺階。

  有宋一代,直到北宋末年,才重新經略隴右,完成對西夏的包圍,可就在將要滅亡西夏之時,金國的崛起,又打斷了中原王朝經略河西,打通西域的願望。

  到明朝,大明的勢力也只到了哈密衛,星星峽一帶。

  此時,在河西大地,曾經張騫出使西域,班超投筆從戎,無數漢軍從此出發之地,又將爆發一場關係到北國局勢的大決戰。

  前日,代善派往南方,聯繫金國夾擊准格爾的信使,迎頭撞上了北歸的准格爾大軍,騎兵被殺死幾人,剩下的倉皇撤回,向代善緊急報告了准格爾騎兵正向星星峽撲來的軍情。

  幾乎同時,哨騎傳來消息,發現車臣率領三萬鐵騎,已經到了星星峽,攻佔了紅柳潭!

  因為南明在兩淮的牽制,清軍這次只來了六萬人,准格爾鐵騎卻有十多萬,而聯繫金國的信使又被堵了回來。

  六萬對十萬,清軍並不占什麼優勢,代善也無法知道,南面的金國是否派軍支援,能不能配合他從後夾擊准格爾,戰局變得有些撲朔迷離起來,所幸無論代善、河洛會都是大清的老將,乃至年輕些的常阿代、瓦克達也都打過硬戰,能夠臨危不懼。

  車臣率領三萬騎兵,先行趕到星星峽,並且突襲紅柳潭獲得了水源,他發現清軍果然到了星星峽,於是按著巴圖爾琿汗的指令,停留在了星星峽外,等待主力趕來。

  代善是大清國的老將,面對即將到來的准格爾大軍,他從容調度,命令蒙古王族袞楚克率領四個旗蒙古兵,猛攻紅柳潭,欲趁著巴圖爾琿未到,先擊潰車臣,他則下令起動大軍,往南而來,準備選定戰場,同准格爾接戰。

  袞楚克與車臣在紅柳潭激戰半日,雙方都是蒙古人,成吉思汗的後代,卻殺的無比激烈,人身馬屍散落四野。

  次日,巴圖爾琿率領大軍趕到星星峽外,雙方精銳之師,總計接近十六萬人雲集在星星峽附近方圓數十裡的曠野之中。

  這場戰役的勝敗,其意義恐怕不亞於歷史上,准格爾與清軍在北京以北七百里,張家口以北的烏蘭布通的那場會戰。

  這一戰,准格爾若勝,一個強大的蒙古汗國,便於漠北崛起,金、清兩國向西突破的可能就被掐斷,從此每年都可能面臨著准格爾汗國的襲擾劫掠,陷入兩線作戰。

  清軍如果取勝,雖然談不上徹底消滅准格爾,但是卻足以迫使准格爾西遷,為大清向西拓展生存空間,清國的西部疆域,至少會安靜好多年。

  近十六萬人的大決戰,偏偏擁擠在星星峽附近的狹長地帶。

  兩軍各尋了對自身有利的地形,展開軍隊,可地形實在是施展不開,但凡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密集的軍隊。

  那些山丘矮坡上,就像忽然長出了無數的樹木一般,讓人覺得大地被騎兵所掩蓋,天空為旌旗所遮蔽,十多萬人馬同吸一口氣,就能刮起一陣勁風,呼出一口氣,就能彙集成風雲,左右陰晴。

  十六萬騎兵的大戰,無論是代善,還是巴圖爾琿,可以說都是頭一遭指揮。

  巴圖爾琿急於擊敗清軍,返回漠西奪回部眾,自然擺下了攻擊陣型,不過他的人馬接近十萬人,實在太多,激戰了一天的車臣部,還有輝特等部,只能站到山丘之上。

  為了能夠衝破阻攔,巴圖爾琿將准格爾的精兵,都集中在了中央。

  星星峽的地形,是中間一條蜿蜒的通道,兩側是矮丘山包。這就說明騎兵沒有迂回的空間,只能一沖到底,沖不穿,就將形成混戰。

  巴圖爾琿這樣的部署,完全沒有問題,而代善這邊兵力六萬,則全部聚在了通道上,並且分為三段,最前的漢旗軍,然後是蒙旗軍,最後才是滿州旗軍。

  六萬大軍像一條長蛇,堵在通道上,蒙古人想要返回漠北,就得將這條大蛇,像殺鱔魚一樣,一刀從頭到尾給他拉開。

  代善登高遠望,用千里鏡觀察巴圖爾琿的陣型,僅以目測,根本無法估計准格爾來了多少騎兵。

  清軍陣前,是一萬五千漢軍旗,已經列好了陣型。

  這是從河南抽調過來的正紅和鑲藍兩旗,之前他們隨著阿濟格入寇湖廣,損失不小,這是補充回來後的第一場大戰,由線國安、班志富等將統領,尚可喜十六歲的兒子尚之信隨行。

  線國安等人居於陣前,向後看去,相隔不遠就是蒙古八旗,而後面的滿州人馬,則完全看不到,因為距離實在太遠了。

  這時,一小隊馬軍,從後向前賓士而來,超過蒙古八旗之後,直接來到漢軍旗的前面,整個過程,居然跑了半炷香的時間。

  “攝政王有令,觀准格爾的陣勢,騎軍龐大,精銳集結于前,必然以猛烈的衝擊,貫穿你陣,你部切記不可怯戰,只管對沖,錯敵鋒銳,便是大功!”

  清國現在是多爾袞、代善雙王攝政,所以代善也是攝政王。

  前陣的線國安馬鞭一揮,“去回稟攝政王,正紅旗、鑲藍旗,必定給予准格爾迎頭痛擊!”

  與此同時,准格爾陣前,巴圖爾琿一雙鷹眸,已經觀察清軍陣容許久。這種地行,更適合步軍進行阻擊,可惜清軍千里奔襲,帶來的都是騎兵,沒有步軍,所以代善只能擺出這麼一個陣型。

  巴圖爾琿明白代善的意圖,想層層抵消准格爾的衝擊力,將准格爾攔在這裡。

  受到地形的限制,騎兵的優勢很難發揮,雙方的騎兵都受到了限制,巴圖爾琿也沒有看出代善有什麼破綻,只能邊打邊看。

  他吐出一口白氣,提了提韁繩,扭頭問道:“後面的情況怎麼樣?”

  旁邊的蒙古將領,明白他的意思,忙捶胸回道:“回稟大汗,卓特巴巴圖爾早上傳來消息,昨晚遭受的金軍的襲擾,估計現在正同金軍交手。”

  金軍已經追上來,那留給巴圖爾琿的時間便不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長長呼出,大聲下命道:“吹號角,準備進攻,今天一定要擊潰清軍,沖出星星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0

第1079章 星星峽(五)

  巴圖爾琿一聲令下,蒙古軍陣中低沉的號角響起,一名穿著怪異,帶著青面獠牙的面具,手裡拿著一根骨杖的人,突然來到陣前又是擊鼓又是跳舞。

  列陣在前的兩個漢旗,看見這一幕,心中不禁犯著嘀咕,不明白這些蒙古人搞什麼巫術。有人不禁抬起頭來看著天空,擔心會不會忽然之間烏雲滾滾,電閃雷鳴,可是西北的天空卻平靜入如水,不僅萬里無雲,甚至沒有一絲風,讓一些人嘲笑蒙古人的巫術不靈。

  蒙古人信仰很多,出征之前都會求法師和祭司占卜一個吉凶,如果祭司和法師說出征不吉,部落首領甚至可能取消出征的行動。

  不過,這種儀式,一般都是出征之前做,很少會在兩軍對陣之時,再做占卜和祈禱。

  現在巴圖爾琿讓祭司在進攻之前祈禱,足可以看出他對著一戰的重視,以及他迫切的求勝心態。

  金軍已經從後面追上來,一萬騎兵也不知道能拖延多久,留給准格爾的時間不多了。

  低沉的號角,劃破長空,刹那之間,蒙古各部都吹響號角來回應可汗的命名。

  沒有其他多於準備,號角聲未歇,准格爾的前鋒騎兵,便催馬出陣,馬蹄由緩到急,騎兵如同錢塘江潮,如水漫金山一樣,沿著道路衝鋒。

  震天動地的馬蹄聲,是蒙古勇士們勇氣的源泉!

  在這鐵蹄之下,大地顫抖,風雲色變,准格爾的鐵騎,將無人可擋。

  巴圖爾琿汗踩著馬鐙,坐直了身子向遠處眺望,見前鋒卷起漫天的黃塵,騎兵像騰雲駕霧的神兵一樣,不急微微點了點頭。

  代善臉上神情有些肅然,老實說,從兵力和士卒的素質來看,清軍都不如准格爾,但代善打了幾十年的仗,東征西討,破敵無數,他自然不會懼怕准格爾,巴圖爾琿想在他身上討到便宜,那是癡心妄想。

  這樣的地形,基本不用考慮什麼迂回突襲,就是硬碰硬,代善將手一舉,大喝一聲,“傳令!迎擊!”

  准格爾的騎兵已經提速,清軍騎兵如果不動,就是找死的行為,他們又不是步軍,沒有嚴密的陣型可以抗擊蒙古騎兵,站著只會被沖得七零八落,唯有迎面對沖,將馬速提升到極致,才能與蒙古人一較高低。

  清軍陣中號角大作,前面憋了許久的兩個漢旗一得命令,都狠命拍打著戰馬,如利箭般射出!

  號角聲催人奮進,兩方騎兵卷起滾滾的黃塵,猶如兩輛冒著煙的蒸汽火車,對沖過去,他們一旦撞上,必然是驚天動地的一幕。

  線國安和許班志富聽到命令之後,兩人立刻舉起三眼銃,催動戰馬前沖,“弟兄們,殺!”

  准格爾的騎兵,因為部落的生產力落後,除了彎刀之外就只有弓箭,連盾牌都很少,但是清軍佔據漢地,生產力和技術強上許多,裝備便複雜和多樣一些。

  這些年來,在與明朝的作戰中,善於騎射的老八旗損失了大半,滿清挑選了一批人加入八旗,可是讓這批新八旗,也有老八旗那樣純熟的馬術,精湛的箭術,顯然不太可能。

  培養一個善於射箭的騎兵,需要的時間太久,面對南明的軍事壓力,滿清不得不重視火器。

  騎兵的距離飛速拉近,准格爾前排騎兵舉著彎刀,後排騎兵將弓箭拉成滿圓,清軍一邊,前排使用三眼銃,後排同樣邊賓士,邊彎弓拉箭。

  這樣一來,在兩軍飛速接近之時,清軍除了能拋射一波箭雨外,前排的騎兵還能快速射出三枚銃丸。

  持三眼銃的前排騎兵,有一千騎,等於能多打出三千枚彈丸。

  “殺!”一聲怒叫,線國安引燃了藥線,清軍騎兵中騰起一片片的白煙,騎兵將三眼銃後的木柄,用手臂夾住,引火待發。

  “咻咻咻……”

  萬蹄踐踏大地,濺起片片塵土,冷兵器時代,戰場上最令人膽寒的兵種,即將發生一場大對決,兩方的騎兵,都以決死的勇氣撞向了對方。

  三眼銃的射程不及弓箭,前排的騎兵剛剛點火,後面的騎兵便鬆開了弓弦。

  萬枚利箭,騰空而起,如同飛蝗一樣,躍過前排騎兵的頭頂,猛然射入疾馳而來的蒙古軍中。

  利箭射中騎士,騎士立刻倒飛著出去,無主的戰馬繼續賓士。箭矢射中戰馬,戰馬立刻一聲嘶鳴,猛然失蹄,上面的騎士因為慣性,被一下拋飛,整個人滾出幾丈遠,不及支撐起身體,後面大軍已經沖上,騎士瞬間就被鐵蹄淹沒。

  無數人聲馬嘶,在箭矢落下的一瞬間響起,數百蒙古騎兵立刻翻滾著落地。

  幾乎就在同時,賓士中的蒙古人也鬆開了弓弦,清軍陣中立時人仰馬翻,數倍的箭矢射來,利箭斜插在地面上,箭杆和尾翼震動著,發出嗡嗡聲響。

  一波箭雨,讓持銃的騎兵損失了百人,而這時兩軍的距離,終於進入了三眼銃的射程。“砰砰砰……”

  一片密集的銃響,清軍陣前白煙彌漫,藏于管中的彈丸,借火藥爆炸之推力射出。

  三眼銃手在極短的時間內,連擊三發,尚之信第一發將迎面而來的一名蒙古騎兵打下戰馬,空了的戰馬從他身邊疾馳而過,另一名蒙古騎兵將彎刀高舉,第二銃瞬間擊發,將那蒙古騎兵,頓時打得倒飛出去。

  成片的銃丸襲來,蒙古騎兵頓時如撒豆般墜落,可是清軍還沒有來得及看看戰果,兩軍就已經猛然撞在了一起。

  兩股洪流的撞擊,驚天動地!

  “轟”的一下,兩軍相撞的瞬間,立刻可以看見數十人因為戰馬相撞,而被拋到空中,戰馬的嘶聲,士卒的慘叫聲,瞬間猛烈了百倍。

  彎刀劃破清軍的胸膛,鈍器雜碎蒙古人的腦袋,兩股洪流激烈的撞擊,團團血花綻放,慘叫聲和喊殺聲交織在一起,幾乎令人發狂。

  線國安和班志富,突入准格爾的陣中,線國安的三眼銃一連砸死四人,心中暢快淋漓!

  清軍和准格爾的騎兵,各自殺穿隊方的軍陣,當他們透陣而出之時,身後俱是墜亡的屍體,悲鳴的戰馬。

  兩軍都沒有機會重整陣型,沒有機會再次加速,准格爾的騎兵,便以萬鈞之勢,與迎面而來的蒙古八旗撞在了一起。

  飛馳的戰馬帶著巨大的衝擊力,不斷地撞飛面前的敵人,騎兵們的彎刀上下翻飛,砍殺著對沖的騎兵。

  可是由於連續的衝擊和撞擊,准格爾的騎兵,在突進一段距離後,騎兵開始慢慢喪失了衝擊力,另一邊的漢八旗也同樣沖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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