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6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2

第1090章 能歌善舞

  就在朝廷局勢暗流湧動,詭異莫測之際,何騰蛟卻在西南幹得熱火朝天。

  封兩字王之後,加上西南特殊的地理位置,朝廷委以他全權處理西南三省的大事,他是軍政要務一起抓,幹勁足的很。

  為了經營好西南,年初的時候,他便向朝廷要了三百萬,支援四川重建,然後西南三省截留的稅銀中,他又拿出六十萬兩,製造農具,購買牲口,交付流民,重建家園。

  四川地形複雜,因為戰爭,不少人都躲進山林,結寨自保,很多都成了盜匪。

  在官府的招撫和官兵的進剿下,山間的百姓紛紛收拾行裝準備還鄉,一些土司見官府給田、給牛、給農具,也響應號召,下山種地。

  四川軍民披荊斬棘,在遭受戰爭破壞的故鄉掀起了重建的熱潮。

  從張獻忠入川之後,蜀地混亂的局面,終於結束,蜀人都以為自此便可安居樂業,不再受戰火的侵淩,好日子總算有盼頭了。

  何騰蛟封王之後,積極性大漲,盼望著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因而他對於治理四川,可以說還是比較用心。

  如果後世要評個中興三傑的話,他女婿第一,他則穩居第二,至於誰做第三,他還真沒看出來,就是這麼傲氣。

  明軍進入烏斯藏的計畫,雖然半道而廢,但是茶馬貿易,卻如火如荼的進行。

  烏斯藏阻止明軍進入之後,活佛和都司的藏官,內心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吐蕃帝國已經煙消雲散,現在的烏斯藏,誰都可以過來抽一個大嘴巴子。

  三月間,活佛和烏斯藏都司的人,便派出使者,攜帶兩百匹戰馬和禮物來拜見何騰蛟,何騰蛟道也沒有小氣,送給了烏斯藏一萬匹好布,一萬斤好茶作為回禮。

  至此兩方依然維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從屬關係,邊境的緊張氣氛得到緩解,兩邊商人雲集,邊市交易火熱進行。

  以楚、粵十三家大行商號為帶表的,有楚派背景的商人,得到了許多便利。

  他們輸送瓷器、布匹、特別是茶葉等貨物,往往就能賺取幾倍暴利。何騰蛟見此,下令各個邊市榷場的官員,加強管控,嚴防漏稅,又令邊軍嚴查走私,一旦查獲,除了貨款全部充公,輕者罰銀禁止進行邊市貿易,重者,處以大刑,流放南洋。

  何騰蛟經略四川之策,幾乎就是當年王彥、堵胤錫經略湖南的一個翻版。

  輕徭役,薄農稅,給予百姓種子農具,修養生息,恢復生產,然後通過鼓勵商業,收取商稅來補充府庫的銀錢。

  商業來錢快,從事的人少,農業來錢慢,從事的人多,這樣的政策一施行,便收了四川絕大多數百姓的人心,盛讚黎平王仁德。

  四川全境收復,百姓修養一年,烏斯藏的茶馬貿易,順利進行,何騰蛟的目光便轉向了重新設立的朵甘都司。

  青海地區,生活著大量的藏人,和碩特蒙古進入青海後,又有不少蒙古人在此遊牧。

  明朝如果能夠控制此處,不僅能獲得戰馬,還能獲得馬軍的兵源,在戰略上對金國形成半包圍的態勢。

  六月間,進入青海的明軍控制青海東南部已經有小半年的時間,何騰蛟在四川收稻之後,同張同敞等人一道,專程前往朵甘都司視察。

  明軍控制的區域,在青海東南部,大概就是後世的玉樹和果洛兩個自治區,生活在這裡的人主要是藏人和蒙古人,大概有十多萬眾。

  他們並不耕種土地,而是在高原上遊牧。

  何騰蛟一行跋山涉水來到清海東南部時,看到的景象,同中原絕不相同。

  眾人來到甘德城附近,便見成堆的帳篷,遍地的牛羊,雄壯的漢子騎在駿馬上放牧,皮膚黝黑,臉蛋紅撲撲的女人,穿著長袖長袍,高聲歌唱。

  “大王,在甘德附近放牧的牧民有三千多帳,整個青海東南部則有兩萬多帳,接近十萬人。金國擊敗和碩特部之後,青海一地便沒有了大部落,所以我們進來之後,很容易就控制了青海東南部。如果朝廷用心經營此地,這裡的牧民不僅可以為朝廷提供牛羊馬匹,還能提供萬餘精騎。”李定國身穿盔甲,腰裡挎著戰刀,跟在何騰蛟身後說道。

  何騰蛟同眾人駐馬高坡,俯視牧場,高原毒辣的太陽照得他腦袋發昏,但生活在這裡的藏人和蒙古人,卻習以為常,都忙著自己的事。

  “金國擊敗了和碩特蒙古後,青海沒有大部落,這對我們有大利!”何騰蛟看了看牧場,發現下面是個幾百帳的小部落,點了點頭,開口交代道:“定國經營此處,要切記,不能讓任何部落做大,一旦做大,就會成為我們的威脅。對於大的部落,要想法瓦解,最好能像中原一樣,將牧民登記在冊,分裂成戶。”

  “卑職記下了。”李定國在馬上抱拳,“不過,眼下朝廷在此地,實力還稍顯不足,這麼做會得罪各部首領,他們可能率部逃到金國控制的區域。”

  何騰蛟一想,覺得有理,於是改口說道:“那此事暫且不急!今後徐徐圖之!”

  何騰蛟想將草原的部落,變成一戶一戶的直接聽朝廷的命令,這肯定會損害部落首領的利益,明軍現在立足未穩,這麼做肯定不行。

  眾人看了一陣,被高原的太陽曬的有些難受,又渴又餓,同行的張同敞便開口說道:“李副都督,時間也不早了,大家都未吃飯,現在是不是回甘德?”

  李定國微微一笑,“草原上崇尚強者,這裡我們最強,周圍的部落都要拜服。大王與眾位來此巡視,本地的首領自然要歡迎。你們看,他們已經開始準備了。”

  說著李定國馬鞭一指,對何騰蛟道:“大王,咱們就過去喝碗水吧!”

  當下,數百騎兵風馳著從高坡沖下,掠掠過成群結隊的牛羊,引得牧民紛紛側目。

  不一會兒,他們就到了部落的柵欄前,此時,部落裡雲集了不少人,左右是挎著彎刀的漢子,排成簡單的隊形相迎,顯得比較隆重,不少部落裡的女人,則端著酒水迎候。

  何騰蛟一到寨子前,便號鼓大作,女人翩翩起舞,高聲歌唱,搞得十分喜慶。

  在一行人的心中,對於遊牧有著十分不好的印象,認為他們兇悍而不知禮,就是一群野蠻人。

  眾人在營地前勒住馬,只見數十名女人,隨著鼓樂之聲,甩動長袖,載歌載舞。女人們聲音高亢,何騰蛟雖然聽不懂唱的什麼,但從悅耳歡快的歌聲,大致也能明白他們再表達什麼。

  見此場面,何騰蛟不禁微微一愣,從來只聽說他們年年犯邊,燒殺搶掠,面目可憎,還真不知他們這麼熱情,這麼能歌善舞。

  “大王,這是他們在歡迎您!”李定國在馬上笑道。

  就在這時,一群草原上的女人,忽然圍了上來,在他們身邊繼續唱歌起舞,何騰蛟哪裡見過這陣勢,不禁驚奇不已。

  女人們跳了好一陣,才突然長袖拖地,俯身緩緩後退,而這時一個裹著好看的袍子,身體壯實的中年男子,卻捧著一條潔白的哈達走上前來。

  中原文化與藏人、蒙古人的文化有些區別。李定國來的久一點,知道一些他們的規矩,於是忙對何騰蛟道:“大王,他這是要給你獻哈達。”

  何騰蛟有些不明白,李定國當即便給他說了些緣由和寓意,又講了些禮節。何騰蛟聽說那白布條子要帶在他身上,便有些不高興了,李定國再三解釋,表示這是要獻給尊敬的人,表示頂禮膜拜的意思,何騰蛟才下馬接受了哈達。

  等哈達一獻完,李定國才給何騰蛟介紹道:“大王,這是褲頭部的首領達日阿裡安,他的部落在此地遊牧十多年,今年通過邊市交換,已經給我們輸送了八百匹好馬。”

  何騰蛟看這個部落不大,居然幫朝廷輸送了八百匹健馬,頓時高興的點了點頭,而那達日阿裡安,卻忽然後退兩步,伏拜於地,大聲說了幾句,因該是拜見大王之類的話語。

  當下,何騰蛟一行在部落內得到了盛情的款待,下午時分,才騎馬返回甘德城。

  幾個月的搶築,甘德城的輪廓已經出來,四門都被安上,就差城上的馬面、敵臺、牆垛等工事,還需要完善。

  何騰蛟見此點了點頭,對於鑄城的速度還是比較滿意,他們騎馬到城門前,一名官員卻忽然從城中迎了出來。

  “大王,楚王殿下的加急信件!”

  何騰蛟騎在馬上,聞語一愣,王彥的信居然追到這裡來了,他忙彎腰接過,打開一看,臉色立時就嚴肅起來。

  “大王,什麼事?”一旁的李定國見何騰蛟面色嚴肅,還帶著殺氣。

  何騰蛟在馬上將信件一合,沒有給其他人看,“最近將有大事發生,金國可能會乘此機會,來攻擊我們,你們要儘快將甘德城的防禦完善,朝廷可能不能給我們支援!”

  說著他話鋒一轉,“定國,你去把王得仁叫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2

第1091章 奉天靖難

  南京朝廷否定了唐王提出來的議案,朝廷要直接派遣總督管理呂宋,這便表示整個中央政權,已經達成了削藩,解決地方軍閥的決心。

  這讓唐王心中十分焦慮,如果頂著朝廷的命令不執行,那他就是對抗中央,要是接受朝廷的指令,那鄭家花費幾個月,損失數條戰船,近千士卒才打下的呂宋,便拱手讓給了朝廷,他們等於白忙活一場,他們一服軟,人心就要散。

  眼下,鄭家雖然藉口呂宋島上有海盜未清剿乾淨,還有些西夷殘餘,阻止朝廷委派的總督上島,但這始終只是拖延之計,並不能長久。

  “王叔,是時候決定了!”唐王府邸,魯王急切地說道:“若是放過這次機會,我們便真的沒有機會了!”

  魯王比唐王更急一些,朝廷要往呂宋派總督,唐王這邊最多白忙活一場,贛閩的勢力還在,可朝廷在查胡家莊一案,卻是要借機拔掉他在浙江的一部分勢力。

  朝廷的舉動,明顯已經知道朱慈煥在他手中,他若不動手,就等於認輸了。

  “王彥離開南京,未必沒有設套,讓我鑽的意思!”唐王端坐著,眉頭一皺,沉聲說道。

  王彥安排了大量的密探,監視唐魯兩王,兩人自然也派了不少人秘密注視著王彥的一舉一動,好做到知己知彼,判斷王彥的意圖。

  這次王彥表面上是巡視湖廣,可從兩人得到的情報來看,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魯王也知道這一點,不過如果現在不動,以後就沒機會了。

  攘外必先安內,就像王彥需要在北伐之前,解決大明內部的割據勢力一樣,魯王也必須要在王彥北伐成功之前,來扳倒王彥,否則王彥北伐成功,他們便不可能再有機會。

  “是套又如何,此時一搏,我們還有勝算。只要殺了王彥,控制南京,我們就能接過政權。此時要是沒有作為,我們大明就該姓王了!”魯王猙獰的揮出一拳。

  唐王表情不變,“要是敗了呢?”

  “敗了大不了出海!”魯王的眼睛眯起來。

  這話讓魯王心裡一驚,陸地上,唐魯兩王的軍隊,比不上朝廷掌控的軍隊,可是在海上,鄭家水師加上浙江水師,兩方的水師實力,卻勝過中央一大截。

  魯王說完看了唐王一眼,見他還在猶豫,不禁說道:“王叔,大明朝二百八十餘年的基業,歷經十九帝,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我朱家的江山落入亂臣賊子之手嗎?王叔可記得太祖皇帝的詩詞,‘百花發時我不發,我若發時都嚇殺。要與西風戰一場,遍身穿就黃金甲。’”

  魯王盯著唐王,“王叔,朱家的子孫,當有太祖皇帝的豪邁和氣魄!”

  這時唐王終於抬頭看著他,然後說道:“你想怎麼與西風戰一場?”

  朝廷要削藩是遲早的事情,他們不動手,遲早也會被王彥排擠出去。好一點的下場,就是像其他宗室一樣,被流放到台島種田,差一點,甚至有性命之憂。

  唐王聽魯王說了那麼多,內心終於有所動了。此時,不出手,等王彥坐鎮南京,中央政府一步步削藩,他們便真的沒了機會。

  魯王聽他這麼說,心中立刻一喜。這些天來,他奔走聯絡,多方準備,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王叔想要穿那黃金甲,只有學成祖,以清君側、誅奸臣,奉天靖難的名義,起兵討伐王彥。”

  魯王揮舞著雙拳,等這一天,顯然等了不少時間。

  “王彥兵馬遠多於我們,南京城中那麼多大臣,也不會站在我們一邊,起兵恐怕不易!”

  魯王聽唐王這麼說,內心便有些失望,唐王與高宗皇帝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很難成為他的對手。

  在他看來,唐王雖有大志,但是行事卻比較優柔寡斷。

  當初閩中之變,高宗皇帝不知所宗,他在廣州被蘇觀生擁為監國,本來可以有一番作為,可是他很快就退位歸藩了。

  高宗皇帝駕崩之時,點名要讓他繼承大統,以確保朱家江山不會旁落於權臣之手,可他在之後的爭鬥中,卻很快再次服軟,失去了稱帝的機會,等打下南京之後,他又再次妥協,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王叔,成祖起兵時,情況如何?王叔與我掌控三省之地,雄兵十余萬,比成祖靖難之時,情況好了多少?那王彥兵馬雖多,可是他卻自己束縛了手腳!現在他的兵馬聽命於朝廷,並非聽命於他。我們只要殺了王彥,並且迅速拿下南京,掌握控制內閣和議事堂,就能順利接過政權。”

  唐王聽出了魯王的埋怨之意,眉宇間浮現出濃濃的憂色,解釋道,“不是我優柔寡斷,實在是一旦發動,便關係甚大,必須要萬無一失的謀劃才行!”

  說著他看著魯王,“你有什麼計畫,想什麼時候行動,說出來看看!”

  唐王並未真的掌過兵,魯王卻獨自在浙東支撐多年,指揮過多場大戰,用兵的才能,不輸於一般的明軍戰將。

  “什麼時候行動!”魯王眼中漏出殺氣,“成功與否,有兩個關鍵,一是王彥必須死,二是要迅速奪取南京。這兩環任何一環出了問題,我們都可能面臨失敗,最後讓北方漁利。”

  魯王頓了下,接著說道:“王彥不可能一直待在湖廣,他回來的路上,就是我們的機會。金聲桓在江西練兵四年,可以說兵強馬壯。江西有精兵三萬,王彥只有一萬人護衛,金聲桓完全有實力,半路截殺王彥。只要王彥一死,我們這邊讓鄭國姓率水師北上,切斷南京與江北的連續,然後大起閩浙之眾,則南京可下,大局將一戰而定!”

  明朝的兵力主要集中在江北和湖廣,南京相對空虛,按照魯王的戰略,還真有可能成事。

  按照事實下的制度,控制了中央就等於控制了地方,要是王彥一死,他們再控制南京,那大事可期。

  唐王沉吟片刻,終於重重點頭,“好,就這樣來,咱們奉天靖難,誅殺奸臣!”

  從唐魯的視角來看,王彥還真是個奸臣,他將朱家的子孫都逼到台島,自己卻利用五德號大肆斂財,勾結黨羽,官商勾結,比嚴嵩還要壞一些。

  事情沒有絕對的好壞之分,只是立場不同,視角和感覺也就不同罷了。

  魯王聽了唐王表態,立刻大喜,重重一拍案:“王叔,那就準備聯絡起事吧!”

  大計定下,魯王十分高興,當下又商議了一下具體的細節,直到晚上,魯王才從唐王處離開。

  魯王在王府內直接上車,車輪紮紮轉動,唐王使勁搓搓臉,忽然自言自語的冷笑道:“蠢貨,只能為他人做嫁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2

第1092章 都不是善茬

  王彥主政以來,有許多問題,也得罪了許多人,引起了眾多守舊派的不滿。

  雖說傳統的力量很強大,這次進攻徐州,明軍又以失敗告終,使得王彥的威望有所下降,可是不管怎麼說,他是一手光復南京的大功臣,是明朝的擎天之柱,卻不假,卻無法否認。

  魯王唆使唐王起兵靖難,其實有些說不過去,畢竟現在大明沒有出現什麼問題,王彥也沒有逼著朱家的親王自焚,國勢總體而言,一片大好,這個時候靖難顯然很不合時宜。

  所謂靖難,“靖”指的平息,掃平,清除。“靖難”代表的是平定禍亂,平息戰亂,掃平奸臣的意思。

  可是現在大明,似乎沒有什麼禍亂,需要他們掃平,提出這個口號,顯然很不要臉,世人大多能看出來,這是叛亂奪權。

  魯王自然知道這一點,而這也正是他需要的,要不然他怎麼黃雀在後,再把唐王趕下臺。

  唐王府內,唐王與心腹站在一起,目視著魯王的馬車出了府門。

  南京城內的大戶人家,屋宅占地數百畝者不在少數,因為宅子太大,所以府邸內也可以跑馬車。

  唐王府是原來南京鎮守勳臣趙之龍的府邸,每道門檻上都有兩個車軌槽,正好有車軌那麼寬,剛好供馬車駛過。

  唐王目送著馬車出府,看見侍衛關好府門,臉色立刻就垮了下來,魯王想利用他,他何嘗沒有利用魯王的意思呢?

  馬車出了唐王府,魯王回到府中,便立刻進了書房,召來心腹密談。

  來人叫吳明中,是魯王的重要幕僚之一,之前投過清,被明軍後抓獲後投降了魯王,便一直跟隨魯王。

  像他這種有政治污點的人,很難在南京朝廷立足,因而只有跟著魯王,爭取個從龍之功,才有可能改變命運。

  “唐王已經決定起兵靖難,我們這邊的準備,也必須做好,絕不能出現什麼差錯!”魯王坐在書桌前,背靠在楠木大椅上,眼睛忽然睜開,看了吳明中一眼,“那個人現在怎麼樣?願意與孤合作麼?”

  唐王口中的那個人,自然就是被他秘密軟禁的崇禎五子朱慈煥,也就是民間傳說的朱三太子。

  “殿下,那人就是個廢物,當初就躲著不敢出來。現在又說什麼不想天下因為他,再受兵戈之苦,只想像個普通人一樣,過完一生。”提起那人來,吳明中是一臉無奈。

  “哦?”魯王後背一下離開楠木椅子,座正起來,朱慈煥對於他來說十分重要,否則他無法將唐王趕下臺,那他折騰來折騰去,便真給他人做嫁衣了,“他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真以為孤是為了他麼?”

  “估計是裝糊塗,想要蒙混過關。”

  “不能讓他這樣繼續裝糊塗,得讓他明白,要是不配合,孤不會讓他好過。”魯王的血統與現在的帝王世系,離得太遠,他需要朱慈煥與他合作,才能使得天下臣服,說著他目光一狠,“先讓人把他的妻兒與他分開……”

  ……

  商業的發展,富人和權貴的聚集,讓南京城的繁華如今遠超漢唐的長安、洛陽,堪比宋代的開封和臨安。

  城中不管何時,都是人流如梭,街道兩旁,各種旗幡如雲彩一樣。

  只是繁華鼎盛的南京城,自從楚王西巡湖廣之後,氣氛便有些異樣,似乎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在城中醞釀著,發酵著。

  往常熱鬧的南京城,如今卻有些安靜下來,雖然店鋪照開,買賣照做,但是卻少有人交談。原來茶館酒肆裡,人們最喜歡談論即時,可現在卻聽不見議論,連最火爆的說書、唱評的地方,也冷清了一些。

  南京外郭城內,這裡居住的主要是剛移居到此的外地人,他們從周圍湧向南京尋找機會,有的來自浙江,有的來自江北,人員十分混雜,平時也非常的吵鬧。

  在那說書的茶館裡,往日必然是人聲鼎沸,非議朝廷政令者不在少數,如是見解獨到,還有人附和,當然也有朝廷的擁護者出來反對,有時爭起來,必然是唾沫飛濺,甚至演變成拳腳相向,好不熱鬧。

  現在,外郭城也似乎受到了影響,原來大夥兒到酒肆、茶樓吃飯,除了填飽肚子之外,主要還是圖個氣氛,現在卻真的只為吃飯,就算是說話也是壓低聲音,儘量不讓其他人聽到。

  清晨,在街邊吊腳樓下的一個麵食攤子上,準備去上工的人,正三三兩兩的坐在桌邊吃著麵食。

  一名下人打扮的年輕食客,向店家要了一碗雲吞,一碟鹹菜,兩個油餅,便在角落尋了一張空桌坐下。

  鹹菜和油餅先送上來,那人便先低頭吃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有人走過來,年輕人以為是店家送來雲吞,抬頭一看,卻見一個打著幡子,穿著道服的算命先生站在他面前。

  “無量天尊!施主,貧道可以坐麼?”算命先生笑著問道。

  年輕人看著他,頓了一會兒,才有些不樂意的點頭。

  算命先生也不在意,將“八卦測字、鐵口直斷”的幡子靠在桌上,在年輕人的對面坐下,然後叫了一碗素面。

  不多時,年輕人的雲吞,算命先生的素面都被端上來,兩人便拿起筷子,低頭吃了起來。

  從遠處看,兩人好像各吃各的,沒有什麼交集,但要是貼近了卻會發現,他們在吃面的同時,還在用微不可察的聲音交談。

  “唐王府最近有什麼異樣?”算命先生輕聲問道。

  “王府裡來了幾個人。”年輕人吃著雲吞回道:“聽口音是江西和福建的。”

  “來做什麼的?”算命先生筷子頓了一下,麵條又滑到碗裡。

  年輕人的目光在攤子上掃過,見食客們都在低頭吃面,沒有人注意他們,才低聲道:“王府內戒備森嚴,我並不清楚,不過這幾日來,唐王每日都召他們會面,常常談到深夜!”

  “唐王與江西和福建的勢力本來就素有往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算命先生沉吟片刻道:“此事關係重大,不容有錯,你要想法打探清楚!”

  “哦!這些人中,有兩人的身份,到是可以確認,一個是金聲桓的大幕僚江西按察使吳尊州,一個是鄭家的安遠候鄭襲!”

  朝廷大官並不能隨意走動,去哪裡都需要向朝廷打報告,算命先生聽到這裡,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好,我會向上面稟報,你回去之後繼續打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3

第1093章 爾虞我詐

  算命先生摸出幾枚銅錢放在桌子上,輕聲說了句“你慢慢吃。”便拿起幡子,匆匆離開。

  那年輕人吃完雲吞,結了賬,也離開面攤,去往西面的集市,幫王府採購一些用品,然後返回唐王府邸。

  算命先生離開了面攤,拿著幡子走街串巷,也不主動招攬生意,街上的人都感到氣氛壓抑,更沒有人主動問津。

  於是,那算命先生走過幾條街,穿過幾條巷子,轉著轉著,便消失在了街巷之中……

  唐王府邸,侍衛巡查森嚴,不時可以看到手持長矛,腰挎戰刀的侍衛,從回廊上來回著走過。

  這些侍衛都是底層的宗室組成,在蘇觀生改革宗室米祿時,受到了唐王的恩惠,加入了由宗室組成的捧日軍,對唐王忠心耿耿。

  他們人數不多,只有千余人,原來是由豫王訓練,現在負責唐王的安全。

  此時,在唐王的書房外,佈滿了精銳的侍衛,王府的下人一律不得靠近,裡面唐王正與幾人秘密商議。

  “從內閣得到消息,王彥將在七月中旬返回南京。”書房裡,唐王坐著對吳尊周和鄭襲兩人說道:“屆時,將會有人把王彥回京的路線,提前告訴金督鎮,江西必須要將王彥伏殺,我們才有勝算。”

  王彥是誰,大明朝的楚親王,朝廷的攝政,威震華夏近的人物,長久以來眾人都只能仰視,現在卻要謀劃除掉他,想想都覺得緊張,都覺得刺激。

  吳尊周神情凝重,沉聲說道:“殿下,王彥時刻警惕著江西,他去湖廣時,情願繞道江北,費工夫把護送的人馬送到北岸,也不願意進入江西。不過殿下可以放心,金督鎮已經將人馬秘密運到安慶,只要殿下一聲令下,必然能夠伏殺王彥。”

  江西作為割據勢力,中央政府自然會進行打壓,這讓江西官場的人,很難得到升遷,除非脫離江西,投靠中央,否則就沒有機會再進一步。

  按著高宗皇帝的意思,再他駕崩之後,金聲桓和鄭成功都是要封王的,可是如今以是共治四年,兩人的官爵卻一點也沒有上升,連普通的嘉獎都沒有,而朝廷這邊,馬進忠、郝搖旗這些遠遠比他們差的人,卻先後追上他們,何騰蛟更是成為緊隨王彥之後的又一個異姓王,而他們則遙遙無期,甚至會越落越遠,最後淪為不入流的存在。

  金聲桓回江西四年,基本就沒動過,他的人馬也未被朝廷怎麼調動,當然主要也是朝廷調不動。

  如今他養銳四年,唐王相信他的能力。

  聽了吳尊周的話,唐王點了點頭,“如此,這件事情就交給金督鎮了,但行事時,不要明確的打出旗號。”

  王彥在返回南京的途中被伏殺,那誰都能猜到是江西方面所為,就算不打旗號,楚派勢力也都明白,但是打了旗號那就沒留餘地,不打旗號,將便於唐王之後對於王彥勢力的接收,同楚派勢力達成妥協。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大家都明白,但是需要一個藉口。

  這時,一旁的鄭襲有些不明白,開口問道:“殿下既然是奉天靖難,為何不明確打出旗號呢?”

  唐王搖搖頭,“北方強敵環視,此時靖難,顯然不合時宜。孤要的是迅速伏殺王彥,然後與朝廷達成妥協,逼迫朝廷接受事實,由孤來繼任攝政統領中央,而不是要推翻朝廷另立中央!”

  王彥一派勢力強大,或者說,南京的中央政府實力龐大,已經是個比較穩固的政權,如果唐王的打算是推翻現在的中央政府,那他所面臨的敵人,就太龐大了。

  他不可能將中央推翻,只能是融入其中,他的目標是先取代王彥,竊取王彥一手打造的中央政府,然後再像王彥一樣徐圖改變。

  如果他的目標是對付整個中央,真的靖難,那起碼要打個四五年,而且不一定打得過。

  如果沒有金、清,唐王或許會選擇徹底擊垮楚派,但是有強敵環視,他就不能不控制規模。

  這次事情,他的定位是一場軍事政變,就像李世民玄武門之變,讓李淵接受事實一樣,他只需要伏殺王彥,逼迫南京朝廷妥協即可,而不是要消滅所有的楚派勢力,就算他想消滅,也不一定消滅的了。

  如果他抱著徹底消滅楚派的心思,必然會引起強烈的反撲,光西南的何騰蛟就不好對付,要是逼得太急,這些人投金、投清,或者起兵抗擊,那就沒完了。

  因而,唐王的計畫,是伏殺王彥,甩鍋魯王,迅速與中央妥協。

  靖難是魯王提出來的,在唐王看來,魯王可沒安什麼好心。

  此時靖難,名不正言不順,其實就是造反。

  鄭襲水準有限,有些似懂非懂,“殿下不是同魯王達成協議,提出要靖難了麼?”

  “要靖難,要謀反的是魯王,孤會一直站在朝廷一邊。魯王藏著朱三太子,以為孤不知曉,他想黃雀在後,孤豈能讓他如意。孤答應他,是想讓他發浙江兵馬到南京,幫孤向朝廷施加壓力,讓朝廷與我妥協,而一旦孤與朝廷達成一致之後,就能藉口平叛,消滅魯王!”

  南京朝廷是唐藩法統的朝廷,唐與王彥的矛盾是誰來掌握朝廷的大權,他與魯王卻是法統之爭。兩人因為王彥,雖然走到了一起,但矛盾卻一直沒有化解。

  他答應魯王靖難,是想魯王起兵背鍋,他則是平定禍亂,可謂一箭雙雕。

  “那殿下豈不是要留在南京?這太危險了!國姓的意思,是希望殿下離開南京,前往福建!”鄭襲聽得愣了一下。

  唐王卻搖了搖頭,“孤必須要留在南京,王彥一死,南京必然混亂,正需要孤站出來。浙江離南京近,福建離得遠,要是讓魯王控制南京,那孤就功虧一簣了。”

  “可是南京城中,朝廷的力量強大,萬一高一功等人聽到王彥遭受伏擊,對殿下不利怎麼辦?”鄭襲擔心道。

  “孤會給魯王一個錯誤的時間,讓他提前發兵,而這時,江西方面才剛動手,朝廷不可能得到王彥被伏的消息,只會與孤商談,到時候,孤會設法控制高一功等人。”唐王眯著眼睛說道:“這時,朝廷見魯王兵臨南京,浙江水師封鎖長江,再得到王彥身死的消息,就只能依靠孤來對抗魯王。”

  魯王是想唐王起兵造反,奪了小皇帝的皇位,他再來揮師平叛,而現在這樣一來,原本是唐王靖難,就便成魯王靖難造反了。

  算命先生,東走西竄,不多時,便走到北鎮撫司的後門,閃身進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3

第1094章 魯王出京

  北鎮撫司的大堂內,余太初正吩咐幾名千戶辦事,算命先生卻忽然走了進來。

  餘太初見此,忙揮手讓幾名千戶退下,然後急忙問道:“情況怎麼樣?有什麼有用的消息沒有?”

  算命先生忙將幡子放在一旁,又撕了嘴唇和額下的鬍子,“大人,卑職探聽到江西按察使吳尊周,還有鄭國姓的五弟鄭襲,已經秘密來京,現今就在唐王府邸。卑職懷疑他們可能正在謀劃起兵!”

  余太初聞語,臉色沉重起來,就在這時,又有一名穿著便服的錦衣衛,急匆匆的走進來。

  “大人,密諜來報,魯王準備秘密出京了,弟兄們要不要阻攔?”

  當初王彥將魯王弄來南京,為的就是防止魯王與朝廷分裂,只要把魯王留在南京,那魯王的地盤在名義上就能聽從中央,朝廷就能慢慢滲透魯王的地盤。

  從魯王到京,到現在,不覺之間,已經有了四年時間。在這四年之內,中央一步步的消減地方的職權,慢慢的加強了對地方的管控,要是再多些時間,就能慢慢的將魯王在浙江的勢力瓦解。

  半個月前,魯王忽然稱病不出,王府閉門,不見任何人,原來是想悄悄地離開南京。

  余太初聽說魯王要秘密出京,臉上立時一寒,“看來他們是真的要動武了!”

  下面的兩人聽了,都有些沉重,“那怎麼辦?要阻止魯王出京嗎?只要把魯王留下,浙江的人就不敢造反。”

  余太初沉默了一會兒,卻搖搖頭,“不要阻止,放魯王出京,殿下這次要一勞永逸的解決他們,我們必須要放長線才行!”

  唐魯兩王的實力並不弱,朝廷想要應對,也並不容易,雖說錦衣衛已經故意給唐王方面透露了一點朱三太子的資訊,給唐魯的合作製造裂痕,但是兩方加起來,畢竟有三省之地,十多萬大軍,余太初還是感到了非常大的壓力。

  說著,余太初看著兩人,“你們馬上派快馬,去湖廣告訴殿下,他們可能要發動了,我立刻去見高將軍和陳閣老!”

  浙江海外,舟山群島附近的一個小島上,五皇子朱慈煥便被軟禁於此。

  舟山群島原來是魯王的抗清基地,浙江水師又十分強大,所以魯王將朱慈煥放在此處,可以說是絕對安全,外人根本無法知道,就算探知了,也不可能從浙江水師手中,帶走朱慈煥。

  軟禁朱慈煥的小島,在舟山西北面,叫瓜連山島,面積不大,沒有漁民,上面的建築極為簡陋。

  在島上一間用竹子搭建的茅屋內,浙江巡撫蕭起會,正坐在朱慈煥的面前。

  本來朝廷已經下旨傳他入京,接受朝廷的詢問和審查,但是他卻稱病一直賴在杭州。

  “殿下,不知道那事,您考慮的怎麼樣呢?”

  朱慈煥本來就想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可是沒想到,還是被捲入了政治鬥爭之中,而且還害死了岳父一家,以及胡家莊數百口人。

  甲申之後,起初他還心存複國之念,可如今天下以定,他早已沒了那個念頭,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可是現在卻被逼做了魯王奪權的大旗。

  他根本就不想參與此事,而且魯王並非善類,為了防止消息走漏,殺了胡家莊數百口人,魯王說是要擁他坐皇帝,可是其實是什麼用心,朱慈煥內心十分清楚。

  他父皇的江山覆滅已經十年,他又沒有班底,最後只能成為魯王的傀儡,仍其擺佈不說,最後被毒殺都有可能。

  朱慈煥是真心不想參與此事,可是他落在魯王手中,成為砧板上的魚肉,已經沒有選擇之權。

  “王妃和世子,現在怎麼樣?”朱慈煥沒有回答蕭起會,而是低聲問道。

  “殿下可以放心,王妃和世子被下官安排到了更好的地方,只要殿下同意,他們絕對安全!”蕭起會笑著說道。

  朱慈煥心頭一顫,如果他不同意,那就是不安全了。

  一時間,屋子裡一陣沉默,蕭起會也不催促,而是低頭喝茶,半晌後,朱慈煥才長歎一聲,“好!我答應魯王的要求,但你們也不要食言,一旦事成之後,讓我們一家過平常人的生活。”

  蕭起會聞語,頓時滿是欣喜,他放下茶杯望向朱慈煥,“殿下當真?”

  如果魯王真的成功,朱慈煥願意馬上禪讓,將皇位讓給魯王,換取魯王放他一馬,不過他也知道,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魯王肯定會讓他把戲演完,而他最後的結局會怎麼樣,他根本無法掌握,完全要看魯王怎麼想,生死都由他人操控。

  魯王讓人許落,保證他一家平安,以後讓他做個閒散的親王,可是這話能不能信,他還要打很大一個問號。

  不過就算魯王今後食言,朱慈煥也只能答應,因為他就是個膽小怕事之人,現在答應,至少能安全一段時間。

  當下朱慈煥臉上有些痛苦,默默的點了點頭。

  大事成了!

  見此,蕭起會頓時如釋重負,心中歡欣雀躍,有朱三太子這面大旗在,大事就成了一半了!

  蕭起會喜笑顏開,起身就想給朱慈煥下跪行禮,可是他轉念一想,朱慈煥不過是魯王殿下找來的傀儡,是拿來嚇唬號召別人的,遲早要被魯王拿掉,他沒必要當真,於是將跪改成作揖,口道一聲,“臣拜見太子!”

  朱慈煥見蕭起會沒有一點恭敬,心寒不已,他擔心自己的命運,艱難的點點頭,便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只要朱慈煥答應,蕭起會也不理會他的心情,“太子殿下安心在此等候,臣這就回去稟告魯王殿下,不日便護送太子前往南京登基!”

  說完蕭起會便告辭離去,到天黑時,他才乘船在寧波碼頭上岸。

  碼頭旁邊,兩個卸貨的苦力,從遠處看見他們下船,然後趁著馬車快速離開,其中一人小聲說道:“是蕭起會嗎?”

  “是的,沒錯,我監視好多天了,化成灰我也認識!”另一人扛起一袋米,出聲回道。

  “看來他們果然將那人藏到海上了!”

  ……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3

第1095章 決定動手

  四年的滲透,朝廷在浙江已經安插了不少眼線,浙江並非像當初一樣鐵板一塊,魯王悄悄的返回浙江之後,並沒有直接露面,而是暫時在蕭起會的宅子裡影藏起來。

  魯王在蕭起會的府中,一邊從新瞭解浙江的情況,一邊秘密約見舊部,準備策劃啟事。

  時間到了七月初,魯王通過聯絡,多方準備之後,只等唐王那邊一動手,他便隨時準備起兵。

  在蕭起會的府邸,魯王與心腹王翊等人,聽到蕭起會帶回來的消息,朱慈煥已經答應配合他們,只覺得大事成了一半,每個人心中都有些振奮,臉上顯得迫不及待。

  “殿下,現在萬事俱備,我們什麼時候動手,大家心裡總得有個底啊!”端坐在一側的王翊,開口問道,他的情況比金聲桓還要差一些,也是四年沒有一點升遷。

  此言一出,堂內馮京、阮駿等人,都向魯王看來,這也是他們最關心的問題。這陣子他們奔走聯絡,就是為了這一天,眾人不禁全把耳朵豎起來了。

  魯王看著眾人,尋思了一會兒,卻開口道:“孤離開浙江四年,如今不可與當年相比啊!而起此事,要唐藩先行起兵靖難,我們隨後才能行動。”

  “殿下威望著于三吳大地,浙地人心都在大王!”阮駿立刻拍著胸脯說道:“只要殿下振臂一呼,必然是應者雲集。吳越十萬眾,都願意為殿下效死!”

  “殿下,臣等隱忍四載,不就是為了今日麼?”王翊急道:“難道殿下不相信我們嗎?”

  魯王見眾將反應,心中暗自點頭,臉上微笑道:“你們都是孤的心腹,孤自然信得過你們,然而像你們這樣忠心的畢竟只是少數,孤四年不在浙江,浙江這麼多官員,難免沒有已經投靠朝廷的。”

  魯王說的是實情,王彥將魯王招進南京之後,就不斷利用中央政府的名義,對浙江進行滲透,四年過去,浙江官場上,人心已經有些變化,就像唐王派系中,蘇觀生等人重新回到了朝堂文鬥的路線,魯王派系中,張煌言等人也基本不再支持魯王奪位了。

  幾人聽了魯王的話,高漲的氣焰,被壓下去一些,蕭起會點了點頭,附和道:“不錯,人心隔肚皮,我們確實需要小心。”說著,他話音一轉,“不過這些日子,臣等已經把浙江大大小小的人物都聯繫了一遍,包括寧波的幾大海商,我們隱隱約約的談過,他們都表示會支持殿下!”

  說著蕭起會停了一下,看了看魯王,又道:“如果殿下還不放心,擔心這些人口是心非,那不如把這些人召集起來,試探一下,也不要他們都跟著咱們幹,只要不壞咱們的大事就成了!”

  魯王沉思起來,王翊見此,看著蕭起會,“怎麼試探?”

  蕭起會笑了一下,“指鹿為馬!”

  “好主意!”這個典故誰都知道,阮駿聽了眼前立時一亮。

  王翊皺了下眉頭,他們擁戴魯王,是誅殺權奸王彥,保衛皇明基業,秉承天意,是光明正大的事情,而這指鹿為馬,卻是奸逆趙高所為,王翊聽後,立時有些不喜,覺得蕭起會這種投過清的人,出的主意也非正道。

  “指鹿為馬,那是趙高當著秦二世的面,逼著大臣表態,讓大臣自絕與秦二世,使得大臣徹底得罪二世,只能跟隨於他。”王翊開口說道:“這本就不是正道,況且眼下王彥在湖廣,沒有對手,怎麼指鹿為馬?”

  魯王原本心中一動,聽了王翊的話,卻又冷靜下來,是啊,他就算指鹿為馬,也需要一個對手啊!

  這一點,蕭起會自然早就想到,他繼續笑道:“浙江巡按禦史謝曠,是王彥伯父的門生,很早就跟隨王彥。前不久,朝廷軍制改革,後勇鎮的編制被取消,編入其他鎮軍中,他轉回文職,被朝廷安插到了浙江,監視浙江官場,有他在,殿下這齣戲,便可以演。”

  謝曠是南京朝廷安插進浙江官場的人,如果當著他的面,來這麼一齣戲,那凡是附和魯王的,都會被他看在眼裡,等於自絕於朝廷,只能跟隨魯王一條道兒走到黑,幫助魯王奪權,以免被朝廷秋後算帳。

  “好!”魯王聽到這裡,讚歎一聲,重重點頭,“就這麼辦!”

  王翊覺得這招有些不妥,有點自降身份的意思,不過他也沒有其他辦法,而且這樣確實可以快速分辨敵我,便沒有出言反對。

  “殿下,那就由卑職出面,將浙江的文武聚集起來,尋個機會試試他們!”蕭起會忙抱拳道。

  他對此事最為上心,因為朝廷已經在查他,如果魯王不能奪權,一旦朝廷查出他指使屬下,殺死胡家莊數百口人,軟禁朱慈煥,那他必然被一擼到底,抄家滅族。

  魯王點了點頭,正在這時,魯王的心腹侍衛忽然走進大堂,行禮道:“殿下,唐王那邊有密信送來!”

  堂上的幾人聽說是唐藩送來的消息,心頭立刻一震,眼中滿是火熱。

  難道成呢?唐王那邊已經動手,效仿成祖起兵靖難了嗎?王彥是不是已經死呢?

  眾人一瞬間,內心都緊張起來,只覺的一個大時代,就要到了。

  阮駿、王翊等人,不禁紛紛屏住呼吸,盯著魯王,見他接過信件,然後拆掉蠟封,拿出信件觀看。

  魯王臉色一陣變化,眼睛順著字跡觀看,半晌突然發出一聲大笑:“哈哈,好!”

  “殿下,唐藩起兵靖難了嘛?金聲桓、鄭成功是不是都發動了!”王翊仍不住問道。

  魯王臉上滿是笑意,“王彥將在七月中旬從湖廣返回南京,金聲桓以在安慶張開天羅地網,等著他去鑽。鄭成功將輕率水師北上,其屬下大將甘輝,防備廣州。唐王讓本王馬上起兵,在王彥被伏殺的消息傳到南京之前,兵臨南京,他則為內應,為我軍打開城門,放大軍入城!”

  唐王的意思,是讓魯王在王彥被伏殺的消息傳到南京之前,兵臨南京,而這時他的身份尚未暴露,南京朝廷不知道他讓金聲桓伏殺王彥,只以為只要魯王叛亂,那他就有機會與魯王裡應外合,共取南京。

  “殿下,若真如此,大事成以!”蕭起會大喜,“殿下我們立刻起兵吧!”

  魯王臉上的笑容,忍都忍不住,唐王那個蠢貨,水準與他兄長實在差得遠了一些,如果唐王是這樣安排,那他就更容易奪權了。“不急,等幾天,孤要先統一浙地的人心!七月十五中元節官府也要組織祭奠,你們借機將浙地的主要官員都集中起來,孤要祭祀先烈,將不服的人都軟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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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6章 遍身就穿黃金甲

  中元節,俗稱鬼節,七月半,佛教稱為盂蘭盆節。

  正月十五日漢族稱上元佳節,乃慶元宵,古已有之;七月十五日漢族稱中元節,祭祀先人;十月十五日漢族稱下元節,乃食寒食,紀念賢人。

  上中下三元節,乃中國古時候最重要的節日,地位高過清明、端午等節日。

  中元節在農曆七月十五日,部分在七月十四日。原是小秋,有若干農作物成熟,民間按例要祀祖,用新米等祭供,向祖先報告收成。因此每到中元節,家家祭祀祖先,供奉行禮。

  七月十五上墳掃墓,祭拜祖先,後來也有祭祀先烈,有的地方則逐漸演變為以祀鬼為中心的節日,系中國民間最大的祭祀節日之一。

  魯王想將浙地的官員,集中起來,需要一個名義,中元節時由官府舉辦一個大型的祭祀活動,便合情合理。

  要能將杭州的主要官員都叫來,祭祀的人,身份也不能低,正好位於西湖棲霞嶺南麓,就有這麼一位人物。

  蕭起會隨即按著魯王的意思,給浙江的官員發文,要求他們來參與中元節在岳王廟舉行的祭祀,來祭奠中國的英雄岳王爺。

  岳王廟在西子湖畔,始建於南宋嘉定十四年,初稱“褒忠衍福禪寺”,明天順年間改額“忠烈廟”;因岳飛追封鄂王而稱岳王廟,格局上分為墓園、忠烈祠、啟忠祠三部分。

  墓園坐西向東,忠烈祠和啟忠祠坐北朝南,岳王廟大門,正對西湖五大水面之一的嶽湖,墓廟與嶽湖之間,高聳著“碧血丹心”石坊,寄託炎黃子孫對岳王爺的敬仰之情。

  這些日子來,浙江暗流湧動,魯王的人四處奔走串聯,浙江的官員或多或少的意識到,可能要變天了。

  對於跟隨魯王的一部分老人來說,他們對於朝廷自然不滿,但對於另一些魯派印記不深的人,或者是已經投靠朝廷,蛇鼠兩端的人來說,他們對於現在朝廷的政治格局,其實還是比較滿意的。

  畢竟,明朝亂的時間太久,天下人心思定,特別是清軍南下,殺人如麻,江南損失慘重,使得人們害怕戰爭,不想再打仗,希望能夠安定的生活,而南京朝廷已經做到了這一點,他們現在官也做的不錯,沒必要把天下再次弄亂,所以不少人在蕭起會派人聯絡時,雖然嘴上支持,但心裡卻並非如此。

  不過,雖然他們不太支援,但也不會站出來反對,因為反正是口頭承諾,魯王敗了他們矢口否認照樣做官,魯王要是贏了,那他們便多少能粘上一點從龍的功勞。

  這些人想的很好,誰知道魯王卻不准他們滑水,逼著他們表態。

  蕭起會請他們來岳王廟參與祭祀活動,不少人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太簡單,可是他們卻又不敢不來,不來就等於宣告站在了魯王的對立面。

  魯王在浙江勢力龐大,鬥不鬥得過楚王和唐王,這另說,要治他們卻一點問題也沒有。

  因而浙江的官員雖然意識到有問題,蕭起會可能要做什麼文章,但一個個還是全都趕來赴會。

  七月十五日,西子湖清早便被大軍封鎖,手持長矛腰挎戰刀的浙兵,站立在道路兩旁,湖上有戰船出沒。

  眾多官員乘坐著馬車,或者是轎子,從杭州城出來,見道路兩邊大兵林立,旌旗翻飛,心中頓時一緊。

  浙江按察使謝曠也在受邀之列,他乘坐馬車前來,掀起窗簾看見外面的情景,眉頭立時皺了起來。

  魯王一系原本有大軍十多萬,附屬的鄉勇和民團也有數萬人馬,可是這四年來,王彥利用各種手段,不斷的分化瓦解,魯王的人馬一部分被留在江北,一部分被派往朝鮮,使得魯王的兵力,逐漸分散,逐漸被朝廷滲透。

  另外朝廷不斷壓縮地方財政,減少地方政府對賦稅的截留,並且嚴格控制每鎮的兵額,使得浙江無法養兵,也限制了浙兵的規模。

  雖說魯王給張名振還有謝遷寫了密信,讓兩人見機行事,但江北有大量的中央軍,朝鮮又離得遠,這兩人可能都幫不上忙。

  原本的十多萬浙軍,魯王能隨時調動的,已經只有六萬,其中兩萬是水師,四萬步軍,都已經被他調動過來。

  從浙兵軍力的分散和減少,證明了王彥這些年的政策,還是有些成效,只要時間足夠,中央政府就能一步一步的將,割據勢力慢慢化解,可惜魯王也看到了這一點,因而選擇在被中央制服之前,提前發亂。

  棲霞嶺上,身穿威武金甲,肩披猩紅色的披風的魯王殿下,站在高處,俯瞰彙集到岳王廟州圍的數萬大軍,內心頓時激蕩起來。

  此時紅日東升,陽光灑在大地上,漫山遍野的旌旗招展,如林的槍陣犬牙交錯,鋒利的槍頭反射著陣陣陽光,晃得人都有些睜不開眼。

  一困就是四年,他如同被困在池塘中的巨龍一般,鬱鬱不得志,今日他終於要一飛沖天。

  這時他不禁想起了當年的豪邁,他戰浙東,與隆武皇帝爭正統;策劃江南大起義,指揮數十萬的義軍,點燃江南抗清的烽火;親率水師戰船三入長江,直逼金陵,吹響大明反攻的最強音!

  這些事,每一件都轟轟烈烈,氣動山河!

  當年的他是何等的豪邁,何等的威風凜凜。

  站在棲霞嶺上,魯王俯視岳王廟,看著佇列森嚴的數萬大軍,胸中頓時生出一股併吞天地的豪情,他不禁又吟誦起了太祖皇帝的詩詞,“百花發時我不發,我若發時都嚇殺。要與西風戰一場,遍身穿就黃金甲。”

  簇擁在身邊一眾將領聽了,內心也紛紛生出豪情,要與朝廷和唐王一決高下,阮駿立時大聲附和道:“殿下必然能穿得黃金甲!”

  “三千越甲可吞吳,殿下今有數萬眾,大事必成!”眾將紛紛附和。

  魯王見將士們摩拳擦掌,士氣可用,心中也十分高興,一旁的蕭起會也笑道:“殿下真是英明,選擇在中元節祭祀岳王廟,又將大軍聚集於此,浙江上下見如此陣勢,必然都唯殿下馬首是瞻!”

  魯王聞語微微一笑,這正是他要的效果,等統一了浙江的思想,他便起兵北上,唐王那個蠢貨還在等他裡應外合,卻不知道他連他也要除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3

第1097章 指鹿為馬

  岳王廟周圍,數萬大軍,按著番號將棲霞嶺腳下的空地全部佔據。

  一眼望去,真是槍如林,旗如雲,士卒手中的刀劍,在東升的旭日下,泛起波光粼粼的光芒,甚是奪目。

  劍戟的反射的光芒與西子湖上反射的陽光,交相輝映,場面甚為壯觀。

  魯王站在山嶺上,強按著內心的激動和豪情,他身後旌旗飛舞,朝陽將他偉岸的身影拉得老長。

  時間慢慢流逝,四萬步軍佔據方圓十裡之地,馬軍、步軍、車兵,在岳王廟外列好了陣型。

  車粼粼馬蕭蕭,微風中一片寂靜,只有戰馬打響鼻和風卷大旗的獵獵聲。

  棲霞嶺下一片寂靜,可是卻使人覺得,軍威壯盛,氣沖牛斗。

  此時,受邀前來的官員,基本已經到齊,眾多大員三三兩兩的站在岳王廟外,有些不安的交談,只有一些魯王的擁護者,看到周圍的場景,才會滿心激動,熱血澎湃……

  山嶺上,魯王見時間差不多,岳王廟外,已經聚集了近百名浙江的官員和將領,他隨即一揮手,“差不多了,開始吧!”

  蕭起會聞語,立刻一抱拳,先一步去準備。

  這時,山上一百面大鼓,被力士轟隆隆的敲響,岳王廟前的官員和將領,立刻按著官階和品級,自覺的分開站好。

  “諸位與孤一同下去吧!”魯王俯視山下,隨即一揮手,便領著眾將下山。

  將領一個個摩拳擦掌,一副恨不得馬上改天換地的樣子,很快就走到了嶺下。

  站在岳王廟前的官員們,聽著戰鼓擂起,心中都有些不安,祭祀岳王爺,弄出這麼大的陣仗,把浙江的兵馬都調集於此,分明是想要造反。

  一時間,眾多官員的頭都低了下來,不敢往四周觀看。

  這時,蕭起會從山上先一步下來,眾多官員見了他,紛紛投來目光,浙江布政使周鶴芝便湊了上來,“蕭撫台今日是何意?”

  周鶴芝原來是魯王的心腹,不過隨著魯王在政治上失敗,被王彥招入南京,對於浙江的掌控大不如前,他逐漸與魯王遠離,也正因為如此,中央才將他扶上浙江布政使的位子。

  這次魯王的行動,他顯然是被排除在外。

  蕭起會見他靠上來相問,臉上微微冷笑,卻沒有說話,而就在這時,魯王在眾多將領的簇擁下,已經來到山下。

  周鶴芝見蕭起會不答他,頓時有些惱怒,可正在這時,後面的官員忽然一陣騷動,他不禁回首一看,見一名身穿金甲,披著猩紅披風的將軍,一手按著寶刀,在眾多將領的簇擁下闊步走來。

  他定睛一看,不是魯王朱以海,又是誰呢?

  “殿下!!”

  周鶴芝眼珠都瞪了出來,立刻一聲驚呼,背上驚得冷汗直流,周圍的官員聽見動靜,齊齊回首,他們看見魯王出現,紛紛臉色一白。

  “臣,拜見殿下!”周鶴芝反應極快,稍微愣了一下,便疾步迎上,納頭就拜。

  兩側的浙江官員見此,瞬間都反應過來,紛紛迎上來給魯王行禮,一個個內心都十分驚恐,真的要造反了麼?

  “哈哈……”魯王見此,心中更加高興,他大笑一聲,掃視了迎上來的幾名官員,大多都是熟人,有些面生的則站在週邊。

  “哼!”魯王看到周鶴芝等人,冷哼一聲,後者立刻肝顫,低頭不敢直視。

  見他們做出屈服的姿態,魯王這時也沒有深糾他們,而是環視了眾人一眼,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蕭起會,出聲問道:“來了麼?”

  蕭起會走回魯王身邊,靠近些後小聲說道:“馬上就到!”

  正說著,遠處一輛插著臬台衙門旗子的馬車,在臬台衙門的幾名士卒的護衛下,緩緩來到岳王廟外。

  魯王看見了,頓時哈哈大笑,“謝臬台,可是來得遲了些!”

  說完他居然主動提著步子,走向那馬車,可是車中卻沒有人回應,魯王也不在意,以為謝曠被驚嚇到,不敢下車,於是對身邊的阮駿使了個眼色。

  “謝大人,魯王殿下在此,你還不下車拜見麼?”阮駿眼中閃現凶光,大喝一聲,吼得周圍的官員內心一顫。

  謝曠是朝廷安插到浙江的大員,專門監視浙江官場,魯王是要拿他的人頭來立威,來祭旗嗎?

  眾人都不敢出聲,阮駿見馬車內沒有反應,一步搶上前,直接將車簾子掀開,裡面卻空無一人。

  “人呢?”阮駿立刻大怒,一把提起旁邊的一名士卒。

  “謝大人半道內急,鑽了林子,就不見了……”臬司衙門的士卒都緊張的說不出話來,被抓住衣襟的士卒,顫聲說道。

  魯王一雙眼睛立時冒火,他本來想給謝曠一個下馬威,讓他好好配合著演一場指鹿為馬的好戲,可現在卻成了他的獨角戲了。

  “殿下,現在怎麼辦?”蕭起會也很惶恐,他派人監視,親眼見謝曠已經過來了,卻不想謝曠居然半道溜走。

  魯王惱怒的瞪了他一眼,然而事已至此,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既然在浙江露面,又調動了數萬兵馬,就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拖得越久,變數越大!按計劃行事!”魯王慍聲說了一句,可是心中卻火氣難卸,臉色十分難看。

  身邊的人都不敢觸他的黴頭,蕭起會慌忙去安排祭祀的事宜。

  岳王廟內,鼓號之聲響起,浙地官員和將領再次列成幾隊,在旗幡的指引下進入大門,來到供奉岳王爺的大殿前。

  “請殿下主持祭祀!”這時候,蕭起會走到眾人前面,大聲說道。

  魯王沒有客氣,他調整了一下心態,便站立在大殿前,朗聲說道:“諸位!岳武穆乃我皇漢英雄,人臣表率!國之將危,必思良臣,國之將亡,必思良將!孤今日祭祀岳武穆,就是希望我浙地能多出良臣、良將,保我朱家江山,助孤平定天下!”

  說到這裡,魯王聲音陡然提高,“寶馬贈英雄,來人,將孤的雪龍馬牽過來,祭祀岳武穆!”

  眾人聽了魯王的話,心中都是一緊,知道魯王真的要反,而就在這時,幾名士卒將一匹黃馬拉到眾人面前。

  雪龍馬,自然通體雪白,士卒怎麼拉來一匹雜毛馬,是魯王色盲,還是士卒牽錯呢?

  大殿前眾人頓時一片死寂,聰明些的已經預知到接下來的戲碼。

  魯王見眾人都安靜的不出聲,並沒有不識相的出來提醒馬色,於是用目光掃過眾人,看得一眾官員紛紛低下頭去,方開口笑道:“諸位,孤的雪龍馬如何?”

  場中一片沉默,那些知道魯王計畫的自然不會先開口,而是要看那些被測試的人有什麼反應,而那些不曉得魯王意圖的,到此時,自然也全都明白,魯王要做什麼了。

  他們又不是文盲,自然知道魯王唱的什麼。

  現在,他們要是迎合魯王,那魯王後面做什麼,他們便都只能跟上,要是他們不迎合魯王,看看周圍的數萬精兵,結果也不難想像……

  大風吹過,旗幡獵獵作響,空氣緊張的讓人感到害怕,魯王也不說話,就這麼盯著他們等著他們表態。

  “殿下覺得這匹雪龍馬怎麼樣?”終於,布政使周鶴芝開口打破了沉默。

  魯王一手握住刀柄,手指微動,眯著眼睛說道:“自然是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

  “那就是像冬雪一樣了!”周鶴芝很乾脆的道,他知道如果不這麼說,魯王必然一刀斬下,然後再問下一個。

  “殿下的雪龍馬,毛色真如白娟一般!”有布政使帶頭,下面的人,立刻紛紛咬定,就是白色!

  “哈哈哈……”魯王頓時放聲大笑起來,陽光照在他身上,渾身都灑滿了金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5

第1098章 巡視江西

  湖廣武昌府,漢口新城的鑄炮坊內,王彥正領著一眾將官視察。

  明朝的火器製造基地,主要有三塊地方,分別在廣州、武昌、南京三地,當然浙江、福建、江西也有,但是規模和技術上都要落後,因為朝廷掌控的鑄炮坊,不僅對北方保密,對於內部的割據勢力,同樣也是保密的態度。

  王彥最早在廣州重新建明朝的火器鑄造基地,所以廣州時間最早,底子最好,南京主要是接收了洪承疇的江南鑄炮坊,規模巨大,武昌則是王彥為了便於湖廣戰場的補充,以及當初為了攻打南京做準備,建立起來的一個鑄炮基地。

  相對而言,湖廣的鑄炮坊,規模最小。

  因為規模比較小,所以這裡生產的火器種類,也少一些,只鑄造幾種炮和一種銃,主要的任務,是修復各軍報廢和出現問題的各種火器。

  鑄炮坊生產的銃,自然是自生火銃,至於炮,則是上次秋操時出現過的速射青銅炮。

  王彥之前對馬軍諸將說,要給他們配炮,武昌附近有煤有鐵,為了節省成本,便直接在湖廣造。

  此時,城外的校場上,五十門速射青銅炮,被依次排開,炮隊的士卒,正在進行操演,但參與操演的卻不是馬軍的人,而是王彥帶來的忠貞鎮的炮隊。

  明軍用於野戰的火炮,一般都是車載佛郎機,而佛郎機因為氣密性的問題,射程有限,只能打幾百步遠。

  如果明軍裝備這種速射火炮,就可以將野戰火炮的最大射程提高兩裡,將使得明軍在野戰中獲得巨大的射程優勢。

  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們認為,這種炮配合馬軍來打步軍,或許能夠發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如果步軍與馬軍在野外相遇,步軍結成嚴密的陣型,馬軍一般很難突破,只能襲擾,慢慢拖垮,但是如果馬軍裝備這種速射火炮,就能在步軍的火炮射程之外,肆無忌憚的轟擊步陣,直到步軍陣線鬆動,然後馬軍突襲。

  “轟轟轟……”

  校場上硝煙彌漫,鐵彈在轟鳴聲中呼嘯著沖出,砸在地上,濺起片片泥土。

  雖然忠貞鎮的炮隊,都是有些年月的老炮手,對於火炮操作十分熟練,可這些炮畢竟是新炮,他們也需要一定的時間磨合。

  王彥五月到湖廣,如今已經是七月,炮隊演練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便基本摸清了這批火炮的性能。

  王彥看完炮場試炮之後,回到漢口新城中,他一回到行轅,便有人迎接上來。

  “殿下,又有消息送來了!”

  王彥聞語將馬鞭交給屬下,便急忙走進行轅內,他一路穿過幾個穿堂,然後在一間大堂內停下。

  堂內中間是一個巨大的沙盤,上面有五種顏色的小旗子,每一種顏色都代表著一方勢力,每面旗子上,還寫著軍隊的番號和兵力人數。

  從沙盤上的態勢,就可以看出眼下局勢,整個天下大勢一目了然。

  雖然代表中央的紅旗,是代表唐魯的黃旗和藍旗的三倍,但是北面還有數目眾多的黑旗和白旗,萬一這兩方也加入進來,大明的局勢便不好過了。

  王彥將紅色的披風解下交給侍衛掛在牆上,然後又將頭盔摘下來在桌案上放好,隨即開口問道:“什麼消息,說來聽聽?看看他們想怎麼對付我!”

  “殿下,錦衣衛送來的情報說,魯王已經秘密離開南京,皇五子朱慈煥確系在魯王的手上!”王績開口說道。

  後勇鎮的編制取消後,他也轉為到五軍都督府任同知。

  王彥聽後皺了下眉頭,“這麼說來,魯王是鐵了心要起兵了!不過他將朱慈煥握在手中,顯然是抱著黃雀在後的心思,與唐藩並不是一條心。”

  唐魯兩方合起來十多萬人馬,如果兩人一心,加上北面又有金和清牽制朝廷的軍隊,王彥還真是難以對付,但是兩王各懷鬼胎,那他應付起來就輕鬆許多了。

  想到這兒,王彥又問道:“唐王呢?他現在有什麼舉動?”

  “唐王目前還在南京,並且好像沒有要離開南京的意思!”王績沉聲說道:“不過金聲桓和鄭國姓,都派遣了心腹前往南京與唐王秘密會晤,至於商談的什麼,錦衣衛暫時還沒有探知。”

  “唐王還在南京?”

  王彥一陣疑惑,從得到的情報來看,唐王顯然是想讓金聲桓,在他回京的路上,半道將他伏殺。

  南京城中,王彥的心腹眾多,駐軍也主要是王彥的人,唐王敢留在南京,他打什麼算盤?王彥一時間,不是很理解。

  “這兩位殿下,都不是省油的燈!”王彥搖了搖頭,歎道:“可惜,他們是宗室,註定與孤為敵,要是他們能服從於孤,聽從朝廷的號令,金、清早被孤掃滅矣!”

  “是啊!魯王當年獨扛江南抗清的大旗,唐王也是有名的賢王,他們要是能夠支持殿下,天下早大定了!”王績附和一句,可隨即又話鋒一轉,“不過,殿下也不能手下留情,兩王都非容易對付之輩,殿下這次出手,必須要將他們連根拔起,不能再給他們機會!”

  王彥自是知道,對於強大的對手,斬草除根,是對於對手最大的尊重。

  王彥點點頭,“北面,有什麼動靜沒有?”

  “有!”王績臉上露出憂色,“滿清的密諜因該也探查到了到一些動靜,清軍正往河南增兵,似乎有奪回南陽的意思。”

  “金國可有動靜?”王彥眉頭一挑,真是多事之秋。

  “金國方面到是沒看到動靜,他們遭受了幾次大敗,急於恢復實力。漢中方面傳回消息,吳三桂正組織士卒開墾屯田,並沒攻擊上庸的意思!”王績開口說道:“至於青海方面,金軍會不會有動作,我們暫時還無從得知。”

  王彥聽完一陣沉吟,半晌後,開口道:“這件事情不能繼續拖延了,再等下去,便讓豪格和多爾袞佔便宜了,孤必須儘快平定這場內亂,不能給北面可乘之機。”

  說到這裡,王彥站起來,疾步走到沙盤邊看著了看,然後說道:“探子不是說,金聲桓在安慶等孤嗎?孤這次就改變回京路線,孤要巡視江西,讓人傳令金聲桓,讓他滾到南昌來見孤王。”

  王彥霸氣側漏,一揮手,又令道:“另外告訴高一功,無論如何要守住南京,萬一守不住,陛下、太后還有內閣和議事堂的官員,必須撤出來,有他們在,失了南京,孤還是大明的攝政親王,而他們只能是叛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5

第1099章 奉天靖難

  魯王在岳王廟外迫使浙江官場的主要官員和將領們,全都向他屈服,然後祭祀嶽飛,興兵靖難,只是他的靖難與眾多官員想的卻有些不一樣。

  眾人只以為魯王要造朝廷的反,誅殺王彥,奪取政權,可他提出的口號誅殺叛逆和奉天靖難的指向,卻同眾人想的完全不一樣。

  眾人以為這個叛逆是指楚王,可魯王指的卻是唐王,他是要平定唐王和楚王爭權而形成的動亂,將以十分正面的形象出場,而非叛亂。

  這時,眾人才知道,事情比他們想的要複雜一些,唐王也參與到了其中,只不過好像被魯王算計了。

  既然浙江官場已經屈服,魯王這時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祭祀後便將主要的官員都集中起來,告知了他的計畫。

  唐王起兵同王彥爭奪朝廷的控制權,給安定的天下,帶來了混亂,魯王將以平定唐楚內亂為由,起兵靖難,將兩人都趕下臺。

  他將內亂的原因,歸咎于王彥激烈的改革,使得天下不穩,以及共治帝年幼,主少國疑。

  唐王是謀反,必須要鎮壓,而以共治帝為旗幟的南京朝廷,既然不能穩定天下,那也該打爛了重建。

  國賴長君,皇帝年幼是國家動亂的根源,崇禎皇子既在,為了大明的安定,當由五皇子朱慈煥繼承大統。

  原本有些不情願的浙江官員,在得知魯王的計畫之後,心態頓時有了一些轉變,連魯王要求他們在一張白紙上簽下姓名,眾人也沒有太多反感。

  此事敗了,他們自然要受到牽連,可要是勝了,便是他們從龍之功的證據。

  浙江人心一定,唐王催促魯王起兵的密信又來,從七月初開始,唐王就接連催促魯王起兵,到今日這一封,已經是第三封。

  信中言明,金聲桓已經動手,如果魯王的兵馬,不能快速兵臨南京,讓南京朝廷得知王彥遇害,明白他們政變奪權,南京朝廷必然會調集江北、湖廣等地的兵馬勤王平叛。

  如果江北和湖廣的明軍精銳趕到南京,內閣要擁護小皇帝與他們鬥,那事情就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解決,而明軍鎮守邊境的軍隊,一旦從邊境撤離,必然會讓北面得利。

  這一點,唐王和魯王都不想看到,於是在祭祀之後,魯王立時又登壇祭天,發表靖難檄文,便率領大軍直撲南京。

  明共治四年,西元1653年七月十六日,明理政魯親王朱以海,秘密潛回浙江之後,聯絡舊部,於杭州起兵,宣稱掃除叛逆,奉天靖難。

  這天,魯王在杭州城北,築造高壇,祭奠太祖與崇禎帝,誦讀檄文曰:“孤太祖皇帝子孫,國家至親,受封以來,適逢國難。孤戰浙東,征江北,力挽狂瀾,得保大明半壁江山,然今上年幼,不能主事,國朝由權臣把持,終至國家內亂。今唐藩起兵與楚藩爭權,二者皆為一己之私,而使天下動亂,置百姓與水火之中,受倒懸之苦。孤大明親藩,怎忍視之?今孤起兵,不為私利,實解民倒懸,不得已也。皇天后土,祖宗在上,昭鑒予心,日月可鑒!”

  念完檄文,魯王立刻率領四萬浙兵,撲向南京,兩萬水師則走運河,避開崇明的東海水師,出鎮江,殺向南京,切斷南京與地方的聯繫,迅速奪權。

  南京城中,內閣裡,陳邦彥將幾名閣老,召集到了一起,桌案上擺滿了錦衣衛查到的情報,幾位閣部拿起情報觀看,一個個震驚不已。

  “蘇閣老、張閣老!”陳邦彥坐著,沉聲說道:“情況現在就是這樣,楚王殿下需要內閣和議事堂的授權,諸位如果不忍心,看見這幾年的心血,毀於一旦,就表個態吧,如果諸位不支持楚王來平定叛亂,那內閣就只能分裂,三方大戰一場了!”

  明軍光復南京之後,根據三王妥協的規定,內閣由三方組成,蘇觀生、萬元吉、顧元鏡是唐王一方的人,張肯堂是魯王一方的人,剩下的陳邦彥、王夫之、嚴起恒才是楚黨的人,三方共同組閣,才有了現在南京朝廷。

  如今朝廷按照王彥與文官集團制定的規矩,運行了四載時間,蘇觀生等人,也該有個了斷了。

  楚派的三位閣老,顯然事先已經知道了,三人坐在一邊,慢慢等候,其他四人看著桌上的東西,臉上卻一陣糾結,他們畢竟是出身唐魯,一時間要做出跟隨中央,還是回歸唐魯的決定,確實有些艱難。

  唐、魯要行動,蘇觀生或多或少的有些預感,他以為會是唐王來告訴他,可不想居然是從內閣裡知道。

  “如果我們不支持楚王,楚王會怎麼辦?”蘇觀生眉頭緊皺,半晌後說道。

  陳邦彥與王夫之對視一眼,後者沉聲說道:“就算你們不支持,楚王也會調動人馬平叛,只是之前的規矩,便被破壞掉了。”

  如果內閣和議事堂的意見,不能統一,王彥已經交代陳邦彥,那就將唐魯派系撇開,由楚黨單獨通過授權。

  以王彥的影響力,要打破現在的規矩,很容易,但他不想這麼做,因為一旦他破壞了,就喪失了信譽,下次遇見什麼事,就能繼續突破規則。

  規則之所以是規則,就是需要所有的人都遵守,如果有人不在規則之內,那就沒法子玩了。

  王夫之表達的意思是,就算沒有內閣的授權,王彥也會調兵平叛,只是這樣,規矩就壞了。

  這幾年來,王彥和官僚集團,在進行同一個努力,就是將原本不在規矩中的君權,也納入規矩中,如今路才走到一半,就出這樣的問題,就這麼功虧一簣,著實讓蘇觀生等人覺得可惜。

  聽了王夫之的回答,蘇觀生與萬元吉一陣沉默,一旁的顧元鏡臉上一陣陰晴後,卻忽然說道:“諸位立時四載,才有今日之大明朝,臣權與皇權鬥爭千年,才有今日局面。不管你們怎麼決定,反正我站在朝廷一邊。唐王、魯王未經過朝廷的允許,擅自調動兵馬,欲殺害大臣,不論打出什麼旗號,都是叛亂!”

  這些事情,唐王都沒有通知顧元鏡,他們顯然已經被排出在外,而現在的中央朝廷好好的,臣公有臣公的尊嚴,為什麼要回到隨意被廷杖的時代。

  顧元鏡一表態,張肯堂也開口道:“我也支持楚王平叛!”

  王彥與內閣是合作的關係,不是臣屬關係,大家共同治理天下,唐王、魯王回來,那將又變成君臣。

  連續兩人,都表示站在中央一邊,蘇觀生與萬元吉互相看了一眼,也只能點了點頭。

  他們兩人還是很忠於高宗皇帝,忠於唐藩一脈,所以猶豫不絕,不過共治帝是高宗嫡子,王彥又沒有謀逆的舉動,他們一番權衡後,還是決定站在中央一邊。

  見此,陳邦彥大喜,隨即拿出一份內閣的命令,站起身來,“既然如此,大夥兒擬票吧!”

  聞語七名閣老都站了起來,而正在這時,堂外忽然有人稟報,“幾位閣老,唐王殿下到文淵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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