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5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8

第1110章 魯王的困局

  南京城池高大,城堅牆後,防禦設施齊全,除了兩萬精銳的守軍之外,南京朝廷在魯王兵臨南京之前,將外郭城的青壯大都撤進城中,其中各個作坊的雇工,都被用來防守城池。

  這些雇工比一般的城中青壯,可要好用許多。

  南京城這樣富裕的城市,城內的青壯,包括鄉野之民,大都嬌慣的很,喜歡享受,恐懼生死,市井之氣太重不適合當兵打仗。

  戚繼光練浙兵時,就說“浙江鄉兵之稱可用者,初為處州,繼而紹興,繼而義烏,繼而台州。至於他處,則雖韓、白再生,不可用也!”

  然後他又總結了一些原因,說處州為鄉兵之始,因其山礦之夫,素習爭鬥,遂以著名,紹興皆出於嵊縣、諸暨、蕭山,並沿海,有大量的漁民,義烏多山多礦也是貧苦之地,台州則是因為有譚綸坐鎮。

  其他諸如杭州等處之兵,伶便譎詐,柔懦奸巧,在我鼓舞之令未下,而眾已預思奇計為之張本矣。

  從浙江的情況,可以看出來,戚繼公選兵,多是從經濟不太發達的地區選,至於那些繁華之地的兵,他說就算是韓信、白起在世,也帶不動,而縱觀歷史,其中確實有這樣的一些現象存在。

  南京城內的青壯,確實大多柔懦奸巧,不堪大用,做生意賺錢,讀書寫字行,打仗就不行了,不過南京外郭城內,聚集的幾十萬來南京城討生活的外地人,卻可以一用。

  特別是那些作坊的雇工,他們每日一起吃住,一起上工,聽從工頭的管理,自身就有編制在,等於是經過了長期的訓練,紀律性很高,稍加訓練,就能勉強成軍。

  南京朝廷將他們全部徵召,説明守城,給魯王攻城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時間馬上就要進入八月,魯王大軍在南京城下困頓了數日時間,面對高大的南京城和寬闊的護城河,浙軍又只有四萬人,很難有什麼建樹。

  王彥攻打南京城時,三家十多萬人馬三面攻打,又是造浮橋,又是挖地道,光準備工作就做了一個多月,最後還是靠著城中內應,才打下南京城。

  魯王幾次試探性的進攻,都沒有成功,軍中初步統計損失的情況,傷亡以多達三千多人。

  浙兵一共六萬,兩萬水師用來封鎖長江,四萬人用來攻城,現在沒有什麼進展,就損失接近一成的步軍,如此之大的傷亡,不能不讓魯王震驚。

  經過仔細的統計,這三千多人的傷亡,主要是被守軍的火器擊斃。特別是南京武院的武生隊,使用的自生火銃,威力和射程遠超過浙兵,攻城的士卒隔著老遠,就被守軍擊斃。

  南京城內,唐王對於目前的情況十分滿意,幾次用王府的私財來褒獎守城的士卒。

  現在守軍將魯王擋在了城外,他只等王彥身死的消息,金聲桓的大軍和鄭成功的水師趕來,就能竊取南京政權,然後指揮大軍平定魯王的叛亂。

  在光復南京之初,三方妥協,確定了三王理政,輪流攝政的制度框架,本來大家輪流來,可王彥那廝在攝政的位子上一座就是四年,屁股腚子都起老繭了,也沒有讓給他也座座的意思。

  現在好,三個理政王,魯王造反了,王彥被殺了,就剩下他一人,他繼承攝政之位,便是理所當然。

  想到此處,唐王內心就激動難眠,幾乎每日都會登上西城遠眺,期盼金聲桓給他將好消息送來。

  同唐王的好心情不同,魯王的心情卻十分焦躁,他雖然將南京圍困,可是卻無法在短時間內突破南京。

  南京朝廷和唐王不可能給他太多時間,任由他困著南京城,只要他們的兵馬一到,魯王就只能敗亡于南京城下。

  大校場浙兵大營內,彌漫著焦躁的氣氛,江南雖然有不少人慫恿魯王繼續進攻,推翻南京朝廷,禁止王門學說的傳播,改變重商的政策,以理學治國,恢復禮樂,可是這群嘴炮,光說不練,除了一些政治投機的,這些酸儒並沒有給他太大的支持。

  心學,特別是後來的泰州學派,用現在的目光來看,心學思想在封建時代,可以歸為“反動思想”。

  萬曆年間最有影響力的泰州學派,主要就是搞思想解放活動、批評朝政,有點反封建的意思。

  這種思想,在明朝一直受到打壓,心學代表人物何心隱被捕入獄,書院也被朝廷關閉,逐漸沒落。

  王彥主政以來,大肆推廣心學,重用心學門人,自然引起了理學門人的不滿。江南一地,人文薈萃,受到心學影響的人很多,堅持理學的人也不少。

  任何一種學說,都有利弊,理學有理學的用處,但發展到明朝,它的弊端大於他積極的意義,那麼就必須要退出歷史的舞臺。

  這些年理學逐漸失勢,許多人只能窩在鄉野,不少人因此對朝廷十分不滿。

  當然這些理學門人也並不傻,雖然不滿,可是也不敢跳出來。

  這次魯王造反對他們來說是個機會,但這群人都是人精,在魯王沒拿下南京之前,他們只會搖旗呐喊,並不會真的全力支持魯王。

  能拿下南京,魯王尚可成事,拿不下南京,他們跟著魯王,就是嫌棄自己命長。

  正因為絕大多數人,都抱著觀望的態度,魯王雖然打起了朱三太子的旗號,聲勢雖大,可是並沒獲得太多實質的支持。

  這些日子來,魯王少有順心之事,派去聯絡張名振的人傳回消息,魯王在江北的三萬人馬,已經被戴之藩控制,信使根本沒有聯繫上張名振,朝鮮的謝遷更是指望不上。

  除了聯繫江北舊部失敗之外,水師方面也傳來了不利的消息,揚州的劉順與崇明的滿大壯合兵一處,似乎有援救南京的動向。

  種種不利,讓浙軍中不少人開始打退堂鼓,魯王的心腹馮京,見南京又打不下,浙江又兵力空虛,便勸說魯王撤兵,退回浙江,把朱慈煥迎接到杭州,打他的旗號,實行武裝割據。

  另一些人,如大將王翊、阮駿則堅決反對馮京的建議,認為他們現在就該孤注一擲,拿下南京,只有打下南京,他們才能破局。

  魯王內心也非常不甘,他還在等,他還有一個機會,就是等王彥的死訊傳來,南京人心動盪之時,他還有些機會。

  如果王彥真的死在安慶,聰明點的人都曉得是唐王所為,就算唐王不承認,大夥兒還是心知肚明。

  朝中的文臣無恥一些,或許會和唐王妥協,可王彥縱橫天下近十年,那麼多心腹故舊,難道就不想為他報仇,魯王總能找到幾人,拉攏過來,借機翻盤。

  這一天,是八月一日,魯王正在窺視南京的城防,近些日子他是絞盡腦汁,苦思破城之法。王彥用來攻打南京的方法,他幾乎都複製了一遍。

  浙兵抓來民夫,秘密挖掘地道,打造器械準備搭建浮橋,甚至派人到城下給高一功送信,告之他,唐王和金聲桓將在安慶伏殺王彥,可是高一功卻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魯王穿著一身金甲,領著一隊騎兵,在南京城下賓士,最後駐馬在一處高坡上,觀察南京的護城河,尋找適合搭設浮橋的地點。

  這時,一陣馬蹄聲忽然由遠處傳來,聽到動靜的魯王轉過身子,只見阮駿打馬奔來,一直跑到高坡下,方才勒住戰馬,然後一手提著馬鞭,一手按著戰刀,神色焦急的來到魯王面前,他不顧四周將領,便探過頭去一番耳語。

  魯王聽罷,臉色一沉,但隨即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8

第1111章 楚藩未死

  魯王聽了阮駿的話,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又繼續視察了一陣,方才回到大營。

  途中他連續下令,召集王翊、蕭起會、馮京等將領令來帳中議事,這些將領接到命令之後,以為又是商議攻打南京之事,並沒疑惑,先後趕到軍中。

  蕭起會督促民夫悄悄挖掘地道,來的遲一些,他到時帳中已經坐滿了人,可是卻沒有交談,帳內異常的安靜,只見魯王朱以海,背著雙手,來回在一副地圖前踱步,顯得有些躁動。

  蕭起會快步上前,行了一禮:“拜見殿下!”

  蕭起會舉浙江而降魯王,又擔任了四年的浙江巡撫,逐漸成為了魯王勢力中的支柱。

  見他到了,魯王放開了背著的雙手,聽下了腳步,駐足在地圖前,開門見山的拋出了一句話,“阮進剛收到軍報,金聲桓攻取了大勝關,向南京奔來了!”

  帳中眾人立時一陣譁然,“王彥死了麼?”眾人心中一時,掀起一陣波瀾,大明朝攝政楚親王,那個戰楚贛,援川蜀,氣吞金陵,幾乎靠一己之力,挽救大明朝的妖孽人物,就這麼遭受了暗算,死在了金聲桓手中了麼?

  雖說作為政治上的敵人,眾多浙系將領,沒少詛咒那廝,希望這廝早死,可真當聽到,金聲桓向南京而來的消息時,他們心中又不禁一陣唏噓。

  王士衡畢竟是中國英雄,眾人心中難免產生一股異樣的情感,有點關雲長被東吳所殺,曹魏君臣看見吳使送來關公首級時,那種既高興又惋惜長歎的感覺。

  魯王最初就是想借著,金聲桓伏殺王彥後,造成天下震動時,起兵奪取政權,可惜他被唐王誆騙,起兵在前,由平定兩王爭權,活生生被逼成起兵叛亂。

  浙軍困頓南京已經有些時間,馮京等人紛紛勸說魯王退回江西,為了穩定人心,魯王向他們袒露了自己的想法,就是等王彥一死,楚派勢力必然動盪,唐藩想接受楚派的勢力,出任攝政,也並非那麼容易。

  官僚集團為了保正改革成果,迅速結束內亂,或許會和唐王妥協,但王彥的心腹愛將們,卻極有可能割據叛亂,為王彥報仇,這樣魯王就還有機會!

  聽說金聲桓過大勝關,往南京而來,眾人心頭一緊,他們極有可能在南京和金聲桓的夾擊下失敗,可是同時,他們等的變數,也到了,不少人緊張過後,反而有些激動起來。

  王翊一拍大腿:“好!金聲桓既來,王彥被殺的消息,必然也很快傳到南京,我看高一功等人,還能鎮定?”

  說著他站起身來,給魯王抱拳,急道:“殿下,我們該繼續聯繫高一功!還有江北的戴之藩、劉順,他們是王彥的心腹,知道王彥被金聲桓伏殺的消息,必然大怒,我們因該想法拉攏,他們若是能站在我們這邊,我們勢力立刻大增,張都督的三萬人也能解救出來,而就算他們不能為殿下所用,至少也要勸說他們不要倒向唐王。”

  這正是魯王原先的意思,他打出平定兩王爭權的旗號,唐王殺了楚王,他就能很容易拉攏一部分楚派,滅了唐王。

  王彥身死帶來的影響,必然是劇烈的,帳中不少將領聽了王翊的話,似乎都看到了變數,唯有魯王面無表情,懊惱地說道:“誰說王彥死呢?金聲桓那個蠢貨根本就沒等到王彥,反而讓王彥那廝抄了他的老巢,把南昌給占了。”

  這話一出,頓時如同向池塘裡丟了一顆炸雷,池中的魚兒都被震懵了。

  要說唐王擺了他一道,現在唐王的計畫落空,他因該感到高興才是,可是魯王現在卻痛心疾首,捶胸罵道:“唐王那個蠢貨,自以為聰明,還想算計孤,現在不僅害了自己,孤也被他坑慘了!”

  魯王起兵殺到南京城下,自以為得計的唐王,還特意打馬出城,以得勝者的姿態,羞辱了一把魯王,可把唐王牛逼壞了。

  魯王想起唐王當時自得的模樣,現在真想錘死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孫子。

  魯王起兵有個前提,就是王彥得死,他殺到南京城下,見唐王自信滿滿,以為那廝必然得手,便覺得只剩他兩人爭鬥,將王彥排出再外。

  現在王彥還在,他與唐王立時就像兩個趁著家長不在,為了爭東西而大打出手,將家裡的東西打得稀爛的小孩,要是家長回不來,那打爛了也沒人管,可家長要是回來,還不抽死他們兩個屁孩。

  魯王心裡苦,唐王那廝還想著算計他,一副掌控大局,將眾人都當做棋子的樣子,可結果那廝卻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表面貨色。

  他現在還真的想看一看唐王的表情,看看這廝,聽到王彥沒死是啥反應。

  王彥沒死,還抄了金聲桓的老巢,帳內頓時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王彥沒死的話,他們還幹個球啊!一時間,不少人心裡,立刻升起了一絲恐懼,他們把事情搞這麼大,王彥沒死豈不會扒了他們的皮。

  蕭起會驚訝道:“怎麼會這樣?唐王既然連我們也算計,他對伏殺楚藩必然是心有成竹的,為何反而讓楚藩占了南昌?難道是……”

  這個時候,帳中馮京、王翊、阮駿等人,腦中都閃過了同一個念頭!

  難道一開始,楚藩就是故意引他們出手,唐王和魯王的行動,一直都在楚藩的預料之中。

  一瞬間,眾人只覺得冷汗直流,王彥平時一副老王八的樣子,顯得既能受氣,又沒有傷害,可事實上,這個人太陰險了,太恐怖了。

  “殿下,從一開始,我們就遭了楚藩的算計麼?”馮京有些驚愕的道。

  魯王這時已經有了很痛的領悟,“引蛇出洞,孤王其實也想到了這一點,可是王彥出京,確實是孤王最後的機會!”

  王彥是否引蛇出洞,魯王自然早就想到了有這種可能,可是朝廷在查他,在動浙江官場,他影藏朱慈煥的事情,遲早要暴露,他不趁著王彥出京,賭一把,便只有被王彥慢慢消去所有的勢力。

  “殿下,那現在怎麼辦?”王彥沒死,金聲桓又跑來南京攪局,帳中的人頓時惶恐起來。

  魯王看著眾人,“金聲桓那邊放出消息,想讓孤王與唐王冰釋前嫌,聯手抗擊王彥!”

  這個轉變有點太大,帳中的將領,一時都反應不過來。

  “怎麼聯手?”知道王彥未死,本來就主張退回浙江的馮京已經膽怯,他抱拳說道:“殿下,唐王根本不能相信,我們不如趁著王彥還沒殺回南京,讓唐王先頂著,我們則趕緊返回浙江佈置,或許還能保住浙江一地!”

  蕭起會皺著眉頭,他顯然不贊成這種做法,“一個浙江能與朝廷抗衡嗎?殿下,我認為絕對不能退回浙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8

第1112章 南京火拼

  王彥沒死,那唐王和魯王單個上,誰也不是王彥的對手,只有兩方聯合才有機會同王彥抗衡,不過兩方剛才還是對手,現在又要轉變成合作關係,絕大多數浙軍將領,都會有些轉不過彎來。

  人是個複雜的動物,人心各異,如果南京城下的四萬浙軍,只有一個大腦,那出於理智的考慮,很容易做出正確的決定,然而四萬個腦袋,想法何止千種,想要在這種狀況下統一思想,那就難了。

  其實不要說四萬個腦袋,就是帳內的十多個人,也無法形成統一的意見。

  王彥這個妖孽沒有死,對浙軍諸多將領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他們其中不少人願意隨著魯王起兵,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們以為,唐王那邊能夠除掉王彥,他們起兵根本不會遇上王彥。

  楚王威名遠播,不僅是滿清視其為猛虎,明朝這邊的人,也很恐懼王彥。

  現在王彥還在,金聲桓也向南京而來,魯王的盤算再次落空,單靠他這一方,南京是不可能拿下來。

  馮京等人,現在已經膽怯,想要趕緊逃離南京,以為返回浙江了就能安全。他們這樣,顯然是方寸大亂。

  蕭起會等人則知道,現在退回浙江,不過是延遲敗亡的時間而已。

  唐王和魯王,單獨任何一方,都不可能鬥得過王彥,現在他們已經知道,王彥是故意設計他們,他們都在王彥的算計之中,這本身就處於極大的劣勢,現在還要撤回浙江,讓王彥各個擊破,實在就有些太愚蠢了。

  不過有些事,看起來就很愚蠢,但歷史上卻屢次出現,現實總是那麼的荒誕。

  就像當年的齊國,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秦國,各個擊破,最後自己也迅速完蛋。

  唐王固然不能相信,這點魯王自然知道,他與唐王本來就是相互利用和欺騙的關係。

  馮京想要退回浙江,讓唐王抵擋一段時間,在魯王看來,就和齊國沒啥兩樣,蕭起會等人也不贊成,他們是帶兵打仗的,不像馮京並不太知兵。

  浙江又沒有川蜀那樣的地利,他們在浙江也沒有太多人和,等王彥平了唐王,他們更加不占天時。

  天時、地利、人和這三樣東西至少要有一樣,才有機會成事,現在一樣都沒有,怎麼可能用浙江一地和整個大明朝抗衡,況且歷史上也沒有以浙江割據成功的先例。

  金聲桓放出的想法是,兩家聯手控制南京,然後憑藉江浙富裕之地,同王彥抗衡,或者談判,以求自保,魯王還是很動心的。

  要是兩家合力,將地盤連成一片,還是有些本錢,他相信王彥不想看到江南被打亂,因而就算打不過,他們還是可以逼王彥妥協。

  魯王比較贊成蕭起會的看法,可是關鍵,帳內不少人,已經膽怯,人心將散。

  色有七種,花開百樣,一百個人在一起,人心不重樣。

  就在魯王在營地裡和親信們為了是留是走而爭論時,南京城裡的各軍,卻忽然發生了不同程度的內訌。

  南京城內,太平街東側,是五軍都督府所在。

  在年初,明軍試探著跨過淮河,進攻徐州之際,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們,也到了江北,為主持戰役的戴之藩參謀,順便瞭解如何在北方作戰,為北伐做好準備。

  明軍攻打徐州失敗之後,戴之藩、李過、劉順等人,都被留在江北,所以現在的五軍都督府內,只有高一功一個大都督而已。

  這也是王彥的佈置,李過、戴之藩、劉順這些主要的將領在外,一旦唐王和魯王起兵,他們就能就近節制兵馬,進行平叛,或者防禦北面清軍的攻擊。

  五軍都督府承擔著指揮軍隊作戰的任務,魯王兵臨南京,這裡便成了指揮各軍,保衛南京的指揮中心。

  此時,在五軍都督府內,一片殺機。

  三王妥協之後,明朝軍事上的重心,一直是對抗北面的強敵,大軍都部署在前線,同清軍和金軍對持。

  正是因為如此,王彥才有藉口,不斷的將唐王和魯王的軍隊,調到前線,然後吞併瓦解,逐漸蠶食兩王的勢力。

  為了讓兩王同意調兵,王彥的人馬自然也要派往前線,這樣才能讓唐魯同意抽調他們的兵馬。

  只是這樣一來,南京的守備就比較空虛了,只有三萬多人,而王彥這次巡視湖廣還帶走了一萬,城中就只剩虎賁、虎威、虎翼三營,加上高一功的親衛,武學生,還有捧日軍等,合計起來兩萬多人。

  這其中,捧日軍是唐王的人馬,其餘的大都直屬於朝廷,不過唐王敢留在城中,自然不可能只有捧日軍這一支人馬,事實上,在虎賁、虎威、虎翼中,都有他的人。

  高一功跟隨王彥已經有很長時間,忠貞鎮在五忠軍裡面的排名,一直比較靠前,要說不該這麼容易被唐王滲透收賣。

  事實上,老的五忠軍確實不太容易被收賣,可是王彥卻給了唐王一個滲透五忠軍的機會。

  王彥的軍制改革,各部調換將領,兵將調動,雖然便於朝廷對軍隊的掌控,但也讓唐王鑽了空子。

  被朝廷調往南陽防備清軍的孫守法部,成分十分複雜,孫守法與王彥親近,但是他統領的兵馬卻是原來的贛督萬元吉的人,下面的將官和士卒,有很強的擁唐派的印記。

  王彥將這支人馬調出江西之後,不久就利用軍制改革的機會,吞併這支三萬人的勁旅。他將這支部隊的將官,調到五忠軍各部,將他們打散,利用龐大的五忠軍體系,消化稀釋他們,然後又調五忠軍官,來統領士卒,慢慢掌控整支部隊。

  他這個計畫很成功,一下吞併了唐王三萬人馬,可是同時,也帶來了一些問題,除了軍隊的戰力下降之外,也讓唐王有機會滲透到五忠軍中。

  眼下防衛南京的主力,還是三個虎字營,而在這三個營中,一個副指揮,一個同知,還有三個千戶,都是唐王的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8

第1113章 誅殺內鬼

  王彥吞併了唐王的軍隊,卻留下許多隱患,唐王畢竟是高宗之弟,曾經短暫的做過監國,有賢名在外,高宗皇帝又指定了他為皇位的繼承人,只是最後被王彥和魯王攪黃了他的帝位。

  有這層關係在,加上共治帝年幼不能主事,許多忠心於帝室的大臣和將領,也就是帝黨都將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

  董仲舒改造儒家,將儒學改造成為符合帝王統治的工具之後,幾千年忠君思想的影響下,忠於帝室的人,還是有很多的。

  一個副指揮使是滇將趙印選,弘光年間就出滇抗清,在江西和湖南戰場,都有他的身影。

  另一個同知叫王德漢卻是揚州官軍出身,他很早就跟隨王彥,不過此人舊軍人的毛病很多,不僅吃喝嫖賭,還喜歡打罵士卒,所以一直沒有升上來,久了心中難免失衡,讓唐王尋得了機會。

  王德漢好賭,常常欠債,許多次都找同僚周轉,可是他還錢卻又不急,總要人開口討要,次數多了,同僚和長官,便難免都對他疏遠。

  有一次,他輸了三百多兩,又恰逢過年,別家都殺雞宰羊,就他還背著巨債,他求到指揮使楊彥昌,想向他借些銀子周轉,楊彥昌知道他的本性,所以沒給,而是讓人給他家裡送去些魚肉,讓他家裡好過個年。

  要說,有點良心的,因該感激才是,可惜忠言逆耳,王德漢並沒有感激之意,反而狠上了楊彥昌,這時魯王抓住機會,找人故意輸給他五百兩銀子,等他反應過來之時,唐王的銀子他已經花完,便算上了賊船。

  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三個千戶和一些隱秘的人,唐王一直再花功夫維持關係,他們都給唐王寫了效忠的書信。

  唐王給他們的命令是,先守住南京,全力支持高一功,將魯王的人馬擋住,等到金聲桓殺了王彥,然後再設法除掉高一功,控制五軍都督府,發動兵變,控制南京的軍隊,不過南京城中,忠於朝廷的軍隊很多,實現起來很難,所以唐王交待,若是不成,便率領部下和捧日軍一起打開城門,將金聲桓的人馬,迎到南京城來。

  趙印選這邊,自然是想要發動兵變,把五軍都督府和高一功控制起來。

  道理很簡單,既然是冒著生命危險發動兵變,自然要給自身爭個好價錢。

  打開城門,放金聲桓入城,他們開個城門,只率領手下人馬投靠,能分到的功勞自然少,而且還容易被金聲桓兼併,等於給金聲桓做了嫁衣,他們的地位會與金聲桓差太遠,在唐王主政之後,也進步了核心的圈子。

  要是能控制高一功和五軍都督府,幫唐王殿下控制南京,不說與金聲桓平起平坐,至少也不會被甩太遠。

  趙印選等人,明白兩種情況之下,他們的前程將會天差地別,所以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把高一功幹掉。為唐王辦事,是忠於帝室,可忠心的同時,他們也要為自己考慮考慮。

  順軍系那些流寇,爬到他們這些正統官軍的頭上,爵位高他們一大截,早讓他們不滿。

  這些日子以來,趙印選幾人一商量,都表示同意,他們幹的本就是提著腦袋的買賣,自然要做就做大一些。

  因為時機未到,金聲桓還沒消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幾人都十分隱忍,對於高一功的命令,都是言聽計從,以免引起他的懷疑。

  這日,幾人奉命巡視城頭之後,剛下城,就有士卒前來傳令,言大都督讓他們前往五軍都督府議事,幾人不疑有它。

  按照唐王殿下給的訊息,安慶那邊因該得手,金聲桓這幾日就會過來,關鍵時刻,未了不讓高一功起疑心,便只帶各自的親衛,直奔五軍都督府。

  浙軍這幾日的攻勢變弱許多,肯定是在準備什麼其它的攻城手段,他們以為高一功召集他們商議防禦事宜。

  一行人進入衙門,站崗的士卒並沒有什麼變化,他們剛走過一個穿堂,迎面就看幾個軍校匆匆出啦,看見趙印選一行人之後,立刻上前道:“趙將軍來的正好,免得卑職跑一趟,大都督正等幾位將軍哩!”

  趙印選與王德漢互相看了一眼,趙印選的手不自覺的落在刀柄上,“大都督找我們有什麼事?”

  “正陽門的守軍聽見動靜,叛軍好像挖了條地道,大都督要和幾位將軍商議!”那軍校抱拳低頭,沒敢看兩人。

  “哦,前頭帶路!”聽了這話,見果然是商議守城的事情,趙印選和王德漢放心了一些,一揮手,跟著軍官繼續往前,直奔節堂而去。

  有五軍都督府的軍校領路,他們一路暢通無阻,一直到節堂外時,他們的親兵才被阻攔下來,這並沒引起他們的警覺。

  這很正常,大都督的節堂,普通士卒怎麼可能進入,不僅士卒不能進入,就是將領也得把配刀解下來。

  林沖帶刀進入白虎堂,就被高俅治罪,小說寫的是宋代的事,可寫書的是明代的人。天下的帥堂,不可能允許將領帶兵擅入,特殊情況,將領還的解下兵刃。

  王德漢看了趙選印一眼,後者點了點頭,金聲桓近些時候就會感來南京,他們已經隱忍了那麼多天,眼看快要成功,現在可不能出啥岔子。

  當下兩人將親兵留在外面,又解下配刀交給門前的侍衛,當值的一名軍官,隨即一推門,“兩位將軍請進!”

  趙印選點了點頭,當先進去,王德漢緊隨其後,布入節堂。

  他們剛進入,門便被關了起來,而節堂內空空如也,帥案也是空著,高一功和兩員將領背對著他們,站在一副地圖前。

  趙印選立時眉頭一皺,不是說召集眾將議事嗎?節堂內怎麼沒有人呢?

  “大都督,這是……”趙印選心虛,居然忘了行禮。

  “你們來了!”聽到動靜,高一功轉過身來,旁邊兩人也轉過身來,一人是虎翼營指揮楊彥昌,一人確是錦衣衛的余太初,後者正眯眼看著他們。

  “啊……”趙印選和王德漢一看見余太初,頓時就炸毛了,兩人幾乎同時一聲驚呼,本能的轉身就跑,同時還急聲大喊著,“親衛!”

  可是節堂的門,卻被外面鎖住,他們呼喊的親兵也沒有沖進來,一陣喊殺聲和兵器的碰撞聲,同時在外面響起。

  錦衣衛這個組織,雖然被廢除了許多權力,但是情報搜集工作,卻還是比較得力。

  明朝的官員和將領,在錦衣衛的檔案庫中,基本都有資料可查,做過什麼,有什麼污點,都可以知道。

  王彥用人,自然要進行一次政治審查,對於那些有問題,存在隱患的人,錦衣衛都著重進行了監視。向從唐王或者魯王一邊,投過來的人,錦衣衛都要監視一段時間,然後視情況決定,是否還需要繼續觀察。很不巧,趙印選便一直在錦衣衛的監察中,至於王德漢,則是因為他太愛賭,有太多銀子,說不清來歷,引起錦衣衛的注意。

  趙印選和王德漢,沖到門前,發現門以被鎖,頓時大驚。

  “中計了!”王德漢如喪考妣,心中一聲驚呼,臉色瞬間慘白。

  一旁的趙印選反應要快一些,他勉強鎮定下來,回頭看著高一功三人,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道:“大都督,這是為何啊?”

  高一功冷笑不語,一旁的楊彥昌卻獰笑道:“幹什麼?當然是誅殺內賊!”

  “冤枉啊!”趙印選立時叫屈,“卑職對朝廷忠心耿耿,怎麼可能是內賊,大都督是不是弄錯了!”

  “錯呢?”一旁的余太初握著刀柄笑道:“那你們跑什麼?我告訴你,錦衣衛已經掌握確鑿的證據,不僅你們,唐王也跑不了!”

  “這……”趙印選一陣語竭,一旁的王德漢卻被余太初的話擊破心防,對方既然說出唐王,顯然是什麼事都知道了。

  當下,他心中一陣恐懼,立時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大都督,屬下是被唐王設計,並非真心投靠唐王,看在屬下追隨楚王殿下多年的份上……”

  “你還有臉提楚王殿下……”一旁的楊彥昌拔出刀來,一步步逼上來,“沒有投靠唐王,你跑什麼?”

  “卑職,卑職害怕……”王德漢身子嚇得後仰,幾年的太平生活,加上他又喜歡吃喝嫖賭,早以腐化墮落,沒了多少膽色。

  王德漢是楊彥昌的屬下,他自認為沒少給他關照,沒想這廝卻做了內鬼,還想發動兵變除掉高都督和他,讓他心寒,同時錦衣衛找上門來,啪啪打臉,也讓楊彥昌很是惱火。

  “害怕就對了!”就在王德漢跪著身子後仰時,楊彥昌忽然疾步上前,提手就是一刀,將他胸膛劃開,立時鮮血飛濺,旁邊的趙印選眼睛一閉,被濺了一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8

第1114章 包圍唐王府

  唐王派遣人員截殺朝廷信使,幾人被錦衣衛拿下之後,錦衣衛便已經得到了唐王欲謀害楚王的確鑿證據,隨時可以對唐王出手。

  王彥從九江轉道南進時,就派人前往南京,告知錦衣衛輔助高一功,對南京城內的隱患進行清除,並且控制唐王。

  就在金聲桓過大勝關,向南京而來之際,南京城內發生了多起內訌。

  高一功在五軍都督府拿下了趙印選和王德義兩個高階軍官,另外三個千戶,以及一些秘密投靠唐王的軍官,也被劉體純鎖拿。

  錦衣衛查到的,也不會是全部,有些沒被發現的人,見錦衣衛和五軍都督府的衛隊開始拿人,以為自己暴露,便倉促發動,城中喊殺聲和火拼的呐喊,不時四處響起。

  這些人,大多都是帶兵的軍官,一個好漢三個幫,誰沒幾個可靠的心腹,想要捉拿也並不容易,不時就出現刀兵相向的情況。

  南京城內,立刻出現不同程度的混亂,本來因為魯王大軍圍城,就滿是恐懼的老百姓,頓時嚇得紛紛跑回屋裡,商販們連自己的買賣也顧不上了,紛紛逃回。

  好在南京城中,聽命於朝廷的軍隊,佔據絕對優勢,又事先有所準備,所以城中到沒有大亂,很快就被控制。

  不過南京是大城,想要穩定城中,又要防備魯王趁機攻城,便牽制了絕大多數的軍隊。

  唐王府外,也有兵馬包圍,可是只有少量的步軍和錦衣衛,並不能對護衛王府的捧日軍,形成絕對的優勢。

  這會兒,城中的動亂,唐王府自然也察覺到了動靜,在南京的人,對於這種變化都十分明銳,唐王就是傻子,也知道他的計畫出問題了。

  捧日軍見錦衣衛和忠貞鎮的人馬堵住王府大門,也有些人心渙散,為首軍官要求錦衣衛,要求他們立刻離開,可是錦衣衛和忠貞鎮的人馬,卻堅持說要保衛唐王府的安全,並不肯走。

  雙方劍拔弩張,進行對持。

  此時,唐王府內,唐王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歷史上曾做過永歷朝大學士的王化澄、蕭琦等唐王的心腹幕僚,正在給唐王說明情況。

  “殿下,高一功和錦衣衛忽然動手,趙印選和王德義去了五軍都督府,怕是凶多吉少。”

  “守衛聚賢門的趙千戶,也被屬下百戶殺了!”

  “陳千戶和陸千戶,也已經被錦衣衛拿下!”

  “殿下,錦衣衛和忠貞鎮的人馬,已經將王府包圍,等城中一安定,他們必然會對殿下動手!”

  書房內,幕僚們陳述著,剛剛得到的消息,唐王內心一片混亂,他實在不明白,高一功和錦衣衛遲不動手,早不動手,為何偏偏此時動手。

  王府外,錦衣衛與捧日軍正在對持,雙方都有些激動起來,情緒都有些爆炸,隨時可能打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兩方正拔刀相向之際,幾名下人打扮的漢子,忽然快步向王府走來。

  錦衣衛正與捧日軍劍拔弩張,起初並沒有注意,等他們到了跟前,忠貞鎮的劉體仁才發現他們,他立時厲聲吼道:“幹什麼的,快攔住他們!”

  原本與捧日軍對持的士卒們,聽了命令,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抽出一隊人馬,將十多名漢子攔了下來。

  “站住,幹什麼的!趕快離開這裡!”一名忠貞鎮的百戶,立刻把刀在手,大聲呵斥。

  “我們是王府的下人,讓我們進去!”為首的漢子,卻拿出一塊唐王府的權杖。

  “這……”百戶看了權杖,愣了一下。

  這時劉體仁已經走了過來,他沒有看權杖,便冷著臉直接說道:“假的,都抓起來!”

  府門前,護衛王府的捧日軍將領,發現動靜,他看過來卻發現這些人都是生面孔,可是唐王府的權杖確是真的。

  他不知道這幾人什麼來路,可是對方既然有權杖,況且只有幾人,而且劉體仁要抓人,他立時大聲喊道:“慢著,這就是我們唐王府的人,讓他們進來!”

  劉體仁卻不由分說,根本不理會捧日軍的將領,直接吼道:“我說假的就是假的,都給本將拿了!”

  忠貞鎮的士卒,自然聽自己將軍的,立刻將來人為圍了起來,那些漢子卻立刻往府門沖。

  捧日軍的將領,見忠貞軍和錦衣衛要拿人,根本不聽他的話語,立刻就領著士卒上前搶人,兩方立刻在大門處,激烈對抗起來,兩方的注意力,都到了王府門前。

  這時,在王府院牆附近的巷子裡,幾個人影卻飛速的竄到牆邊,然後搭起一個人牆,一名四十多歲的文士,在他們的幫助下,爬了幾下才翻上王府的圍牆。文士發現圍牆很高,他猶豫了一下,最後一咬牙,從牆上跳入府內。

  唐王府內,已經感覺到了大難臨頭的氣息,太監宮女們亂做一團,她們已經管不了王府的命運,只顧著盤算自己逃命,甚至趁機偷竊王府的財務。

  唐王養的花,被才踩的稀爛,那跳進來的文士,被幾名士卒護著,沒有理會亂城一團的宮人,疾步向唐王的書房而去。

  此時書房內,唐王與幕僚正分析局勢,他在南京城中的棋子,大部分已經被錦衣衛拔掉,還剩下一些沒被查出來的,見眼下情勢,恐怕也不會站出來幫他,他能依靠的就只有一千捧日軍了。

  可是現在城中已經被朝廷的人馬控制,他一千人馬,能起個什麼作用。

  現在城中高一功要對付他,城外有魯王的軍隊,他真有種陷入絕境的感覺。

  唐王實在沒有想到,大好的局勢,怎麼會突然惡化成這樣。

  眼下城外有魯王的叛軍,王彥應該已經被伏殺,這種情況下朝廷怎會忽然對他動手呢?難道……

  唐王正踱步時,書房的門忽然打開,一名侍衛領著那文士進來。

  “臣拜見殿下!”文士立刻作揖行禮。

  唐王看見文士,微微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半晌後眼睛忽然一亮,大喜道:“芷圓怎麼在此?”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王彥的舊識張家玉,只是他卻是唐王這邊的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8

第1115章 準備出逃

  金聲桓伏殺失敗,決定向南京轉進,自然要派人告知唐王殿下。

  張家玉受金聲桓之托,先一步趕來南京,向唐王殿下報信,告知情況大變,讓唐王趕緊準備,尋求與魯王合作,在王彥回師之前控制南京,等他大軍到來之後,兩家以南京為依託,尚可與王彥一決雌雄。

  張家玉方進城不久,錦衣衛向內閣呈上了唐王謀反的確鑿證據,高一功同錦衣衛同時發動,開始清洗城內的唐王勢力。

  他就來遲了一步,而這一步,唐王便徹底失去了翻盤的機會。

  金聲桓既然已經知道王彥引蛇出洞,他們全都糟了算計,自然知道唐王處境十分危險,等他到南京城下,或許唐王已經被朝廷控制,所以他提議唐王和魯王合作,再他未到之前,便獻城放魯王進城。

  這樣雖然便宜了魯王,可是卻是他們和魯王唯一的機會,只要拿下南京,他們就還有機會,不然就只能被王彥剿滅。

  金聲桓也算是比較能戰的人物,他的想法可以說很有眼光,是敗中求勝,絕地反擊的妙計。只是可惜,他們的動作慢了那麼一點點。

  唐王留在南京,自以為是一招秒棋,可是當知道一切都是楚王故意設計之後,唐王留在南京就是極為愚蠢的行為,關鍵唐王對此還不自知,以為得計。

  張家玉知道唐王處境危險,他得了金聲桓的囑託,便快馬奔向南京,只是他剛進城,城中便已經亂起,錦衣衛和五軍都督府的士卒堵了唐王府的大門。

  這預示著朝廷決定對唐王動手,張家玉知道情況緊急,為了能見到唐王,他只能讓幾名屬下,在正門製造混亂,將錦衣衛的注意力吸引過去,而他則翻牆遁入唐王府內。

  書房裡,唐王一見張佳玉到來,立時大喜,急步上前,一下拉住他的手。

  擁唐派有不少文官,可是都逐漸與唐王疏離,只有少數還在唐王身邊,張家玉就是其中之一。

  張家玉在歷史上就是忠貞之人,是嶺南三忠之一,在抗清鬥爭中慷慨赴義。

  高宗皇帝在馬鞍山指定唐王繼承大統,可王彥卻扶立小皇帝登基,這讓他感到十分不滿,認為王彥有不臣之心,況且國家需要成熟穩重的君主,張家玉作為傳統文人,心中有明君夢,這讓他認定了唐王。

  明君夢,青天夢,俠客夢,這代表中國古代絕大數人的想法。

  他們首先是希望國家能有個賢名的君主,這樣在明君的統治下,百姓就能少受一些苦難,可是中國帝王眾多,稱得上明君的就那麼幾個,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些不是人的東西,在統治這個國家。

  當明君夢破碎,皇帝不是那麼賢明時,百姓便又坐起了青天夢,希望能出個青官,能為他們做主,這樣受了苦難,總歸還是有個地方可以說理。

  在明君夢和青官夢都破碎後,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這時便會做起最後一個夢,希望有那麼一個大俠,能夠殺盡不平,為他們做主。

  這三個夢,逐漸的降低要求,讓人覺得有些酸楚,深深感受到,這片土地上,普通民眾遭受的苦難。

  這三個夢,都是被動的,總是在希望,在等待,思想完全被禁錮了。

  在這場明朝的政治鬥爭中,用後世的眼光看,王彥正在改變民間的這種被動,解放思想,似乎思想要先進一些,可在此時看來,卻沒有什麼對錯,都是為了自己所堅信的東西,走上不同的道路而已。

  唐王拉住張家玉,喜得有些語無倫次道:“太好了,芷圓你來了,是虎臣得手了嗎?要是得手了,那局勢還能轉變!”

  張家玉沒有想到,唐王這個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一時不好怎麼作答。

  張家玉見唐王如此,臉上一陣糾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道:“殿下,我們中計了。楚王根本沒有走安慶,他走到九江,便忽然轉道向南佔據了南昌。”

  唐王聽了一愣,臉上立刻出現了一絲慌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張家玉卻沒有給他消化的時間,接著說道:“殿下,從一開始,這就是楚王設的一個局,他等著我們往裡面跳,好將反對他的人都引了出來,現在楚王的目的已經達到,湖廣的人馬開入江西,他很快就會領兵返回南京!”

  唐王聽到金聲桓伏擊失敗,整個人如遭雷擊,以唐王的能力,城中一動,錦衣衛和高一功開始捕殺他的人,他就已經意識到出了問題。

  只不過,他太渴望成功,太希望能擊敗王彥,成為大民的掌控者,所以內心本能拒絕承認失敗,他還幻想著金聲桓那邊或許還能成功,可張家玉的話,卻徹底粉碎了他的期待,讓他不得不接受現實。

  現在錦衣衛已經堵在了外面,唐王府邸被官兵圍了,眾多幕僚又聽說金聲桓伏擊失敗,反而讓王彥奪了江西,本來就有些慌了的眾人,頓時便有些坐臥不安。

  王化澄有些慌道:“殿下,現在可怎麼辦?”

  高一功和錦衣衛清理了唐王在南京的勢力,又派兵圍住了唐王府邸,唐王已經是甕中之鼈,他一時間哪裡還有什麼辦法。

  他環視眾人,最後還是將目光落在張家玉身上,金聲桓派張家玉這麼重要的人物過來,不可能只是為了告訴他伏擊失敗,唐王不禁燃起一絲希望,“虎臣讓芷圓來見孤,可是有什麼好的建議,助孤渡過這次危機。”

  張家玉歎了口氣,“金督鎮原本是想殿下,放魯王進入南京,以示誠意,促成兩家再次合作,然後以南京為依託,共同抗擊楚王,不過卑職來遲一步,方進入城中,還未來的及見殿下,錦衣衛便已經出手了。”

  唐王擺了魯王一道,兩方想要合作,已經沒有信任的基礎,可是如果唐王為內應,幫魯王進入南京,那便展示了足夠的誠意,兩家便還有可能站在一起。

  金聲桓這個建議,可以說非常好,只可惜慢了一步,唐王聽了也是一聲長歎。

  “那現在怎麼辦?”唐王自身難保,放魯王進城已經不可能了。

  在做的幕僚門,都沒了計策,張家玉這時卻道:“殿下,這次我們已經輸了!現在唯有先逃出南京,躲入魯王軍中,才有一線生機!”

  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張家玉說的是實情,他這次真的是輸了,而且這次輸掉,便再也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他是將輸得十分徹底。

  唐王一陣沉靜,他這幾年來,從廣州監國到退位歸藩,從秉承先兄遺志將繼承大明大統,到三王理政錯失帝位,最後在到這次政變,他三次錯失成為帝王的機會。

  在這場權力的爭鬥中,他幾次接近頂端,可又重重的摔落下來,他不知道他的對手王彥和朱以海是什麼心情,反正他現在是滿臉的苦澀。

  終於,終於,他做了幾年的夢破碎了,這場長達數年的較量,總算是結束了。

  雖然結果讓唐王感到苦澀,可是他內心卻忽然有了一種解脫感。

  此時,他已經不想和王彥較量,指想能夠安全落地,退出這場風波,“南京城已經被高一功控制,我們逃的出去嗎?就算逃出去,魯王會怎麼對待孤王?”

  唐王一連兩問,特別是他就算逃出去,魯王會給他好臉色麼?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見魯王!

  現在除了逃走,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張家玉肅然抱拳道:“殿下,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堂堂京師豈無殿下可用之人,卑職不信權奸可以隻手遮天,我等護著殿下直沖城門,看誰敢阻攔殿下!只要我等全力以赴,護著殿下出了南京,魯王以一己之力,不可能對抗楚藩,必然不會傷害殿下。”

  唐王眉頭皺了皺,張家玉的神情,讓他心中微震,大明朝恩澤天下二百餘年,忠於帝室之人,並沒有死絕。

  “逃出去了又怎麼辦?”唐王內心震動一下,可在現實面前,他的心實在火熱不起來。“不能佔據南京,孤就算逃出與魯王合作,也不會是楚王的對手,只會給天下帶來更大的災難,白白便宜了北虜!”

  張家玉卻說道:“殿下,雖然我們已經不可能擊敗楚王,可是楚王想徹底擊敗殿下,也不可能。浙江水師和鄭國姓的水師,遠勝於楚藩的水師,就算打不過,我們還可以佔據台島和呂宋,為大明朝留下火種啊。”

  唐王聽到這裡,心中一歎,朱以海唆使他伏殺王彥,奪取政權時,就說過,就算他們失敗,還可以出海,他當時沒有當真,沒想到現在還真要走這一步。

  眼下他們還控制福建和浙江兩地,王彥一時間不可能佔據他們所有的地盤,他們現在開始往海外運送物資,遷徒人口,還有些時間。

  “我們的人都暴露了嗎?有沒有沒被發現的?”唐王忽然開口問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8

第1116章 越牆而出

  唐王突然這麼問話,顯然是同意了張家玉的意見,去台島或是呂宋,他尚可做小國之王,為大明宗室保存一份力量,有朝一日中原變色,朱明江山尚可延續。

  幾人聽了唐王的話,反應過來,王化澄與幾個幕僚,清理了一下收集的消息。

  片刻後,王化澄說道:“通濟門有個百戶,水門方面有個總旗,石城門的方向,也有一名低級的軍官,不知道暴露沒有。”

  千戶以上的軍官,反正已經被錦衣衛一網打盡,現在就剩下一些蝦兵蟹將,不曉得有沒有被錦衣衛發覺。

  “錦衣衛力量有限,不可能連這些小校也一一監視,肯定會有躲過捕殺的!”張家玉開口說道:“王府太危險了,我們要趕緊出去,再派人一一聯絡。”

  “錦衣衛堵了門,我們怎麼出去?”王化澄問道。

  “現在高一功和錦衣衛還忙於抓捕,穩定南京街市,一旦他們抓捕完畢,必然會來進攻殿下府邸,我們必須趁著他們沒到,趕緊離開王府!”張家玉在贛南監過軍,帶過兵打過仗,比唐王府裡的幕僚要能應對眼下局勢一些,他說著向唐王行禮道:“殿下,現在只有讓捧日軍,同錦衣衛打起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然後我們才能越牆而拖。”

  “好!”唐王沉默了一下,才緩緩的點了點頭,自古以來政治鬥爭失敗的人,多沒有好下場,被毒殺被淹死,非正常死亡的比比皆是,“安排一下,我們趕緊出發!”

  唐王這一點頭,跟隨他多年的捧日軍,便被他放棄了。

  心軟的人,成不了大事,也做不了上位者。

  王府門外,因為突然出現的幾名漢子,錦衣衛和官兵已經同捧日軍打了起來。

  幾名捧日軍見錦衣衛要拿人,立刻一起動手,同堵在門前的錦衣衛發生了衝突,但是錦衣衛畢竟是明軍中的精銳,各個身懷絕技,而捧日軍是宗室子弟,再怎麼練,也不可能比得上真正的精兵。

  一名捧日軍小旗沖上來,遇上一名普通的錦衣衛,那錦衣衛狠狠一拳,擊中小旗下巴,小旗慘叫一聲,身體便倒飛回去。

  捧日軍都是宗室子弟,本來對朝廷就滿懷怨恨,現在錦衣衛又來堵門,他們早就忍無可忍,終於紛紛沖了過去。

  近百名捧日軍就這麼和官兵、錦衣衛在王府門前扭打在一起。

  拳頭、腿腳,牙齒,身上能用的傢伙,都成了他們的武器,吼叫聲大罵聲成片響起。

  不過兩邊都沒有接到明確的命令,還能把握分寸,錦衣衛人手不足,怕一旦動手,唐王會乘機跑掉,捧日軍在此種情況下,也不敢主動讓事件升級,雙方都還比較克制,並沒拔刀,拔刀了性質就變了。

  錦衣衛是活魔王,宗室出身的捧日軍也不是省油的燈,都是常常在南京城內惹事的主,打架鬥毆是常有之事,根吃飯沒啥兩樣,大家都懂規矩,打架只動拳頭不拔刀,只要不出人命,事情就不算大。

  雙方拳腳相向,可是還都沒有拔出兵刃,一個個只是用拳頭扭打。

  在前門的捧日軍將領叫朱器圸,比唐王的輩分還高一輩,與唐王父親朱器墭一輩,唐王得喚他叔叔,不過他祖上是太祖皇帝二十三子唐王朱桱的庶子,所以爵位很低,是底層的奉國中尉。

  像他這樣底層的宗室,活的還不如普通人,他隨著逃難的隊伍一路逃到廣州,朝廷又顧不上他們,甚至急於甩了他們這個大包袱,他一家沒了生活的來源,而因為宗室的身份,商人也不敢雇傭他,他便只能去碼頭做最低等的苦力。

  當時明朝的財政幾乎是處於崩潰的邊緣,物價奇高,他的工錢還不夠他自己吃保,更加不要說照顧家人。

  在他妻兒餓得不行時,他聽說了唐王在救濟宗室,與是也跑到唐王府邸尋求接濟。

  那時唐王就將他的俸祿擺在大廳上,但凡有困難的宗室,來了便可直接去取,絕大多數的宗室,都是一拿十多兩銀子,唯有他每次只拿一兩,剛好買點米救急。

  幾次下來,唐王發現了他,覺得他很有品行,便讓人給他送去了不少銀子,幫他買了屋宅,並讓他到王府做事。

  他爵位雖然不高,可是因為唐王看重他的品行,他又屬於唐藩一脈,所以很得唐王的重用,他也感激唐王的幫助,對唐王忠心耿耿。

  朱器圸的武功不錯,簡潔犀利,一個人應對兩三人,卻絲毫不落下風,但其他捧日軍的士卒卻被打得極慘,他們對付地痞流氓,權貴的家丁還行,可是遠遠不是錦衣衛的對手,一個個被打得滿地哀嚎,連百戶官都被打得頭破血流,掉了兩顆門牙。

  朱器圸見手下被人欺負,血湧上頭頂,哪裡還忍得住,眼睛都紅了,他大吼一聲,一躍而上,一腳將一名士卒踹出去一丈多遠。

  他見一名警衣衛百戶,正騎著他手下一名百戶猛捶,正要奔著那名錦衣衛百戶而去,王府內忽然跑出一名侍衛,穿過混亂的人群,在他耳邊一陣低語。

  朱器圸神情一變,唐王下令讓他攻擊錦衣衛,吸引官兵的主意,可以眼下的局勢,捧日軍就全部交代在這裡了,唐王殿下是捨棄了他們。

  一時間,朱器圸的神情黯然,不禁回頭望了王府一眼,心中有個東西破裂了。

  朱器圸一失神,一名錦衣衛上來就是給他一拳,將他打得後退幾步,那錦衣衛得手後,立刻又搶上前來,朱器圸心中殺機頓起,拔出刀來,直接迎面狠狠捅入那錦衣衛的腹部……

  唐王殿下可以捨棄捧日軍和他,但他卻不能不忠於唐王殿下,朱器圸猛地拔出帶血的戰刀,頓時一聲怒吼:“殺了他們!”

  周圍廝打的人馬,微微一愣,可是拔刀就是一個信號,兩邊人馬反應過來,頓時紛紛拔刀,霎時間刀光大作,打鬥瞬間變成了你死我活的拼殺,而且誰都停不下來。

  官軍這邊負責指揮劉體仁,見已經動刀,立刻也改變了策略,不在等援兵過來,為了防止唐王逃脫,立刻拔刀喊道:“攻進去!”

  一時間,錦衣衛和官兵都集中向王府正門,開始衝擊唐王府。

  在府邸內的院牆邊上,幾名侍衛搭了一架梯子,一名侍衛正向外攀爬,保障院牆外的安全,不一會兒,跳過院牆的士卒便確定了外面沒有情況。

  這時王妃和世子,以及幾個側妃還有幾個小王子,也趕了過來。她們每人抱著一個包袱,一步三回頭的走來,眼中漏出了深深的不舍和對王府生活的眷戀,而在她們身後跟著的宮女,更是大包小包,沒有一點逃命的覺悟。

  唐王一見,頓時就火帽三丈,“東西全都給孤放下,否則你們也不要走了!”

  張家玉看見這一幕,也是一陣頭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9

第1117章 一個時代的沒落

  南京城內的官兵和錦衣衛開始清洗唐王的屬下,除了極少處發生火拼之外,總體來說南京城內,並沒有發生大的騷亂。

  這主要是應天府派出了大量的衙役,高一功分出一部分人馬,維持秩序,加上南京內城裡主要居住的都是富人權貴,黑幫無賴和惡棍主要在外郭城,所以南京治安尚且穩定。

  當然軍隊內部的火拼,多少影響到城中的治安,不少被殺散和逃脫的擁唐派的士卒和軍官,逃入民居,官兵和錦衣衛進行追擊,誤殺和錯殺,在所難免。

  不過,有官兵和錦衣衛控制,應天府的官差在街面巡邏,倒也沒出什麼大亂子。

  通濟門,城中的混亂還在繼續。

  百戶韓常是通濟門的城門官,但在此駐守的軍隊,有三百多人,另外兩個百戶與他一同駐守,附近還有近千人馬在城牆或是街道上巡視,隨時都能趕來支援。

  另外兩個百戶,一個叫趙廷遷一個叫周榮,都是從武學卒業的武生,許是覺得大局已定,趙周兩人心情極好,在城頭上高談闊論。

  楚王是武學祭酒,武學生都是他的門生,兩人是絕對的楚派,思想上也深受王彥的毒害。

  兩人說著,唐、魯兩藩掣肘楚王殿下,使得朝廷力量不能集中,這次兩王自作孽,居然欲圖謀反,現在被朝廷鎮壓下去,今後朝廷在無人掣肘楚王殿下,楚王就能全力練兵備戰,光復舊河山。

  王彥在教育武學生和太學生時,有意的降低皇帝的重要性,可是中國自古以來就是靠忠君思想來凝聚人心。

  現在突然說不要忠君,就會使得人忽然沒了信仰,人心就沒法子凝聚,就會造成思想上的混亂和迷茫。

  這麼大一個國家,這麼廣闊疆域和眾多人民,怎麼才能凝聚在一起,必須要有一個共同的想像體存在,才能保持國家不分裂,不混亂,所以王彥提出煌煌大漢的觀念,用忠於大漢來取代忠君,使得整個天下有一個共同的觀念,將天下的人凝聚起來。

  這就是從舊王朝,向民族國家的轉變。

  這樣一來,以前將士打仗,除了當兵吃糧之外,就是忠於君王個人,現在是忠於大漢族。君王是一個體,而惶惶大漢卻包括了士卒本身,他們不僅是為朝廷打仗,也是為了他們自己戰鬥,所以武學生大都十分激進,民族主義難免抬頭。

  周、趙兩人,顯得十分振奮,韓常也微笑附和著,可卻總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城樓對面的酒樓裡,忽然一道用鏡子反射的陽光,射在他的臉上,引起了他的注意,然後又打出了三長兩的閃光,他知道這是唐王在聯絡他。

  這個時候,唐王派人聯絡他,又打三長兩短的閃光,他只要聯繫眼下城中的局勢,就大概判斷出了唐王要從他這裡出城。

  可他向左右看了看,城門處的三百多士卒,心卻不禁一陣抽搐,這裡面只有一百人是他的屬下,並且他未必全都指揮得動,畢竟部下中的多數人都不知道他是唐王的人。

  如果城中沒有戒嚴,官兵沒有加強對內的防守和注意力,他還是有辦法,將唐王個人送出城去,可是現在,除了周、趙兩人的兩百人之外,附近到處都是巡邏的官兵,他們隨時可以趕來支援,就算唐王帶著一千捧日軍,也未必能夠衝開城門。

  城門不是房門,一腳就能踹開,像南京的城門,都是鐵皮包裹,兩尺多厚,上萬斤重,個把人根本打不開,要一群人推,而就算打開城門,還有吊橋,那得用絞盤才行,沒半炷香的功夫休想打開,而這麼長的時間,足夠附近的官兵趕來。

  韓常唯一的指望就是先殺了趙、周兩人,在士卒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將唐王等人墜下城去。

  只是他一動手,城門處就會失去控制,他必然會和趙、周兩人的屬下刀兵相向,唐王殿下也會處於危險中,不過唐王畢竟是親王,士卒沒有明確的指令,因該不敢對唐王出手,他只能寄希望於此……

  韓常思緒急轉,額頭已經佈滿了冷汗。

  唐王府邸,隨著官兵與捧日軍兵戎相見,高一功只得抽調人馬,猛攻唐王府邸。

  一個千人隊的武生,手持自生火銃,蹲在府門前,不少人帶著梯子,爬到院牆上,往裡面放銃,唐王府被銃丸打得稀爛。

  一名名捧日軍被打得身子抖動著向後退了幾步,然後重重的向後仰倒。

  兩名士卒,一手握著滴血的戰刀,一手架起腿上中彈的朱器圸,便往穿堂內退,想要撤退到王府後院。

  周圍的捧日軍的士卒,也在密集的彈雨中,往穿堂內竄,不斷有人被彈丸擊得撲倒於地。

  朱器圸被架在著後退幾步,一枚彈丸劃出一條直線,將架著他的一名士卒的肩膀洞穿,緊接著又是一枚直接擊中頭部,那士卒立刻倒地而亡,遠處一名小旗,看見了想要過來扶他,才跑幾步,身子就被打得倒飛出去,剩下那名士卒,只能雙手架在他腋下,奮力把他往裡拖拽。

  “轟”的一聲響,府門被錦衣衛用圓木撞開,無數官兵手持著兵器沖入唐王府,見人就殺,不管是捧日軍,還是宮女太監,都是一個不留。

  他們這是對宗藩動手,必須斬草除根,不然萬一哪天宗室翻身,必然會找他們清算。

  高一功暗示劉體仁,唐王府內雞犬不留,就算是唐王,也最好讓他死在亂兵之中。

  順系逼死了崇禎帝,這始終是順系將領的一個心結,他們比王彥還要擔心宗室清算,所以他們很樂意再逼死一個唐王,讓宗室不得翻身。

  捧日軍畢竟是業餘的軍隊,哪裡是上過戰場的官兵對手,隨著高一功派兵過來增援,官兵很快就衝破了唐王府邸。

  近千捧日軍,在錦衣衛和官兵的絞殺下,很快就死傷大半,絕望和悲憤的氣氛,在王府內蔓延。

  一名捧日軍的百戶,被錦衣衛逼到牆角,長槍捅入腹部,他身體躬起,嘴中冒著血泡沫,憎恨的發出逐漸微弱的聲響,“太祖皇帝在天之靈,不會放過你們這群逆賊……”

  對於捧日軍而言,這些人都是賊子,都是叛逆,他們心中憤恨,恨這些人沒有忠義,恨禮樂崩壞,恨這些人犯上作亂。

  很快朱器圸與最後十多名捧日軍,就被逼到了唐王的書房前,無數杆鋒利的長槍向他們逼來,他們已經陷入了絕境,已無生還的可能。

  這些臉上帶血的捧日軍,每一個都是朱家的子孫,他們原本是天潢貴胄,現在卻要慘死於刀刃之下,心中無不悲憤傷感,但不少人卻又怒出了決然。

  站在他們的立場上,他們才是正道,眾人面臨絕境無不悲傷。

  “太祖啊!看看這天下吧!”

  朱器圸見近千捧日軍,盡數被殺,心中又悲又恨,宗室子弟,豈容他們屠戮。

  大明三百年基業,宗室何至於此?

  劉體仁得到暗示之後,讓官兵不留活口,即便是跪地請降的也一併斬殺,唐王府邸屍積如山,池塘裡泡滿了屍體,池水猩紅一片。

  閃著寒光的長槍,在他們身前圍了半圈,靠著牆邊的朱器圸,看見寒光閃閃的槍頭和官兵猙獰的臉,知道已經沒了機會。

  他算不上英雄,也稱不上名將,但朱家的子孫得死的有尊嚴。

  忽然他將刀往脖子上一橫,怒吼一聲,“天誅王賊!殿下為我等雪仇!”吼完,他便奮力一拉,鮮血飛濺,整個身體便慢慢倒地,濺起一片黃塵。

  “將軍!”身邊的士卒痛聲急呼。

  用捧日軍的犧牲,換取唐王逃脫,為誅殺權奸王彥留下一絲希望,為宗室保存一線希望,朱器圸作為大時代裡的一枚棋子,他願意赴死。

  “天誅王賊!”

  “天日昭昭!帝室長存!”

  他身邊剩下的捧日軍,也都絕望,幾名軍官見此也將刀一橫,問候了王彥全家,大罵奸賊之後,揮刀自殺,另幾人則癱坐於地,絕望的哭泣。

  劉體仁沒有一絲憐憫,政治鬥爭,就是這麼殘酷,如果他們失敗,同樣會這麼淒慘,殺一人是殺,殺一千人也是殺,如此不如殺個乾淨,免得給自己留下隱患。

  “殺!”當下劉體仁一揮手,官兵便挺著長槍蜂擁而上,將剩下的捧日軍全部捅成了蜂窩。

  長槍插入這些人的身體,然後又拔出,再次捅入,鮮血和慘叫聲混雜在一起,為朱家的沒落,揍響了一曲挽歌。

  官兵捅了一陣,待徹底沒了哀嚎,一個個面無表情的徐徐退回,他們身上的戾氣消退,內心逐漸有些惶惶,他們殺的不是普通的士卒,而是宗室組成的捧日軍……

  這時劉體仁“噌”的一拔刀,便疾步走到書房門前,一腳踹開,士卒隨他一擁而去,可是裡面卻空無一人。

  從書房退出,幾名士卒接連過來稟報,其他地方也沒有發現唐王。

  劉體仁聽了面色一沉,“都給我去追,各門早已關閉,他們跑不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9

第1118章 機關算盡

  “報!”劉體仁剛出唐王府,一面吩咐士卒繼續在府內搜查,一面讓人在四周追查,一名小旗便快步跑過來,單膝跪地稟報道:“將軍,有人在通濟門附近發現了一股人,似乎是唐藩一行人!”

  唐王一家,還有幕僚,人數並不少,想要從唐王府前往南城的通濟門,難免被人察覺,錦衣衛和官兵只要反應過來,在王府周圍的街巷一打聽,就能探查到一些蹤跡。

  畢竟城中大亂,普通人都躲著不敢上街,這個時候一大群人在街巷上走,實在太過惹眼。

  “通濟門?”劉體純微微一愣,隨即臉色有些猙獰,手緊緊的按住了刀柄。

  他和他兄長劉體純都是順系的人,堅決站在楚王一邊,甚至是想助楚王取而代之。

  在大明朝,他們實在缺乏安全之感,總覺得有一天會被清算,心中的芥蒂很難解開。

  這次他奉命抄了唐王府邸,殺了那麼多人,便更加沒有回頭路,他不將唐王拿下,是絕對不會心安。

  “備馬!”劉體仁當即一聲大喝,親兵遷來馬匹,他翻身上馬,立刻一夾馬腹,疾馳而出,“追,隨本將前往通濟門,不能讓他們跑了!”

  四五十名親兵,也立時翻身上馬,緊隨其後,奮力抽打著馬臀,在街道上飛馳。

  唐王和張家玉都知道,以捧日軍的戰力,肯定是抵擋不了多久,錦衣衛很快就會攻破唐王府,到時錦衣衛發現唐王不在府中,必然全城搜捕,加強巡視。

  如果時間不緊,唐王一行完全可以等到天黑之後,通過內應,墜城而出,可是因為錦衣衛馬上就會發現他們不在唐王府,必然會加強城門的防守和夜間城牆的巡視,然後全城抓捕,所以唐王一行,只能趁著捧日軍爭取的時間,趕緊出城。

  通濟門,韓常內心不斷盤算著辦法,他緊張兮兮的樣子,讓原本正交談的趙、周兩人,逐漸發現了異常,趙廷遷皺了下眉頭,一手搭在刀柄上,周榮則歪頭看著他,忽然喚道:“韓百戶?”

  “嗯……啊……”韓常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周百戶想說什麼?”

  “沒什麼。”周榮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見韓常額頭冒出一層細汗,手也搭在刀柄上,“韓百戶好像有點緊張,方才都失神了。”

  特殊時期,趙、周兩人是武院的同窗,知根知底,可是這個韓常什麼路數,兩人卻不太清楚。

  唐王樹大根深,黨羽眾多,錦衣衛難免會有遺漏。

  韓常感受兩人的懷疑,他頓時慌張起來,忙摸了一把額頭的汗,掩飾道,“哎呀,許是染上了風寒,精神有些不振,還盡出虛汗!”

  趙廷遷見他臉色確實有些慘白,卻不曉得是被他兩個冷不丁的一問給嚇的,“臉色是有些不好,要不韓百戶回去歇著吧,我去給你向千戶告個假!”

  韓常聞語,內心頓時一陣糾結,他若是點個頭,現在就可以回家躲過一場災禍,但他是唐王的人,受過唐王的恩惠,此時離開等於就是出賣了唐王。

  這是不忠不義,他內心雖然恐懼,但是卻做不出來。

  韓常想清楚之後,內心有了決斷,整個人頓時鎮定不少,他訕笑道:“眼下城中混亂,正是用人之際,我怎麼可以翹班!這點小問題,忍一忍就過去了,等城中穩定後,再休息不遲!”

  聽他這麼說,趙、周兩人的防備便減弱了一些,周榮的手離開了刀柄,隨即笑道:“非常時期,確實該以公務為重,那韓將軍就堅持堅持,相信亂黨很快就會被錦衣衛清除乾淨!”

  三人正說著,遠處幾輛馬車,卻忽然向城門駛來。

  “有人來了!”趙廷遷提醒了一句,臉上立刻一沉,剛放開刀柄的手,又攥緊了戰刀。

  魯王兵臨城下,雖然兵力不足以包圍南京,但是南京各門還是緊閉城門,沒有大都督的命令,誰也不能出城,這一行人趕著馬車來通濟門是想幹什麼?“攔住他們,不許接近城門!”周榮扶著城牆,也向下吼了一句。

  南京城中,權貴不少,魯王兵臨城下之後,不少人都想出城避難,但守軍將城門一關,想出城的都被擋了回來,甚至關入獄中軟禁。

  趙、周兩人還不知道唐王已經逃出了府邸,只以為是哪家權貴,見南京城亂,又想著這出城。

  不用兩位百戶命令,下面的士卒已經站了出來,為首一名小旗,向前一伸手,高聲喊道:“停車!大都督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違令者立刻鎖拿入獄!”

  “大膽,唐王殿下的車駕!誰敢阻攔!”

  最前的一架馬車上,扮作車夫的老先生蕭琦一聲大喝。

  他四十多歲和大多文臣一樣,身子瘦弱,鬚髮夾雜著白絲,整個人就是一枯瘦的老者,可是卻中氣十足,一聲吼出,將城門附近的守軍都鎮住了。

  “唐王?”趙、周兩人,不禁互看了一眼,兩人頓時色變,錦衣衛不是已經包圍了唐王府,沒想到唐王居然會出現在城門前,兩人先是一愣,可隨即紛紛大喜起來。

  “不錯!”趙、周兩人正大喜之際,他們身後的韓常忽然臉色猙獰起來,兩人聞聲,還沒來的急轉過頭來,韓常“噌”的一下拔出了戰刀,一刀就將轉身過來周榮捅穿,然後一腳飛踹,將他踢下城樓,戰刀隨即拔出,然後反手就像趙廷遷的胸口劃來。

  韓常有些震驚,心中同時又再叫苦,唐王至少該與他溝通,使個眼色了再展開行動,怎麼一上來就自報家門,不是缺心眼嗎?

  趙廷遷反應時間充足一些,刀尖在他的胸口,劃出一道火花,他身前的甲胄被一下破開,可是卻沒有劃傷他的身體,他嚇得連忙跳到一邊,立刻拔出戰刀,面目猙獰的怒吼道:“韓常,你要造反!”

  周榮的屍體被踹得掉下城頭,重重的摔在地上,鮮血流了一地,城門處的士卒們都傻了,搞不清狀況。

  韓常沒有回應趙廷之,而是猛然向下大喊,“韓光,快帶殿下上來,用繩索送殿下出城!”

  門洞附近一名小旗,聞語忽然拔刀,砍翻身邊一名士卒,便急忙向馬車迎來。

  韓常與韓光都是南陽人氏,也就是唐藩封底所在,他們逃荒時,被唐王花錢賑濟,有活命之恩,就因為這一點,他便認定唐王是他們的主公。

  一時間,韓常的屬下中,十多個人便齊齊出手,砍死砍傷了十多明守軍。

  趙廷遷見了,立刻大喊,“還愣著幹什麼?朝廷已經定了唐王的罪,還不給我鎮壓叛亂!”

  他這一聲吼,他屬下的士卒還有周榮手下的士卒立刻反應過來,對韓常的人拔刀相向,許多不曉得韓常意圖的士卒也被誤殺。

  這種情況下,解釋都不好解釋,韓常的百名手下,其中大多數人,都被捲入到了火拼之中,城門處立時大亂,一群人在城門處廝殺,可是馬車裡的人卻始終沒下來。

  就在這時,遠處一陣馬蹄聲傳來,韓常站在城樓上,看得遠,他見有騎兵快速朝通濟門疾馳而來,心頓時跌入穀底。

  “殿下,快下車!”下面那叫韓光的小旗,領著兩人沖到馬車邊上,急聲呼喚,車內卻沒有動靜,他情急之下,便要挑起車簾子,忽然一枚利箭襲來,直接將他射翻。

  劉體仁領著騎兵已經殺來,城上的韓常一分神,被趙廷之砍中一刀。

  這時他見騎兵已經殺到,知道不可能送唐王出城,於是虛晃一刀,連忙跳開,將一條繩索往牆垛上一套,整個人拉著繩索,從城樓跳下。

  南京城牆急高,雖有繩索,但他還是摔得七葷八素,半晌才爬起來往護城河走,而他剛走到岸邊,城頭幾聲銃響,正中他的後背,他頓時一頭栽入了河中,河水立時紅了一片。

  想憑藉一個百戶就從重兵把守的通濟門出城,根本不可能,韓常的叛亂,很快就被平定。

  劉體仁率領騎兵將幾輛馬車團團圍住,臉上不禁有些自得,“唐王殿下,下車吧!”

  他在馬上說了一句,可是車內卻沒有一點回應,這讓劉體仁的目光有些陰森起來,他忽然翻身下馬,提著滴血的戰刀,將車前被射死的唐王幕僚蕭琦的身體拔開,然後一步踏上馬車,掀起車簾子,裡面坐著的卻是王化澄,根本不是唐王。

  “唐王呢?”劉體仁微微一愣,臉霎時間便陰沉下來,對方真實太狡猾了。

  劉體仁盯著王化澄,聲音冰冷的問話,可是王化澄卻閉目不答,一幅不合作的態度。

  這時後面,幾輛馬車也不搜查了一遍,唐王和王妃還有世子以及幾個王子都不在,只有幾個側妃在馬車中。

  劉體仁心中大怒,沒想到唐王這麼狠,先是用捧日軍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犧牲了捧日軍,然後知道通濟門走不通,明白他們的大隊人馬,肯定會暴露行蹤,所以又故意將錦衣衛和他的注意力吸引到通濟門,並不惜犧牲一個隱藏很深的屬下,還以幾名側妃和幕僚為餌。

  果然,上位者,都不能小覷。

  劉體仁臉上極為難看,唐王搞這麼多名堂,肯定是有其他的出城之法,恐怕現在已經出城,可是他卻不能放棄,“南京各門都已經關閉,朝廷這樣嚴查,我不信他們能溜出去!再給我搜查,一定要找出來!”

  他正發號施令,一隊錦衣衛突然疾馳到了通濟門前,為首一人正是余太初,他滿面春光的道:“劉將軍,唐王已經抓住了!”

  “怎麼抓住的?”劉體仁聞語一驚。

  余太初笑道:“他是機關算盡太聰明,最後陰溝翻船,被水門的一個叫王大拿的總旗出賣了!”

  “原來是走水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0:39

第1119章 大局已定

  唐王和張家玉盤算的很好,幾乎就要成功,他犧牲了數枚棋子,主要也是不少人願意為唐王犧牲,而他們的犧牲,連續轉移了城中官兵的注意力,使得唐王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悄悄前往水門。

  魯王的水師強大,為了防止魯王水師沖入護城河,所以高一功在秦淮河口佈置了重炮,封鎖了水面,使得浙江水師,無法進入護城河。

  明軍曾數次用戰船攻打城池,對此自然有所防備,要是一般的城池或許頂不住魯王的水師,可南京有明朝第二大的鑄炮坊,重炮極多,卻很容易做到。

  因為魯王水師,被堵在了外面,只能在長江上遊弋,所以護城河相對安全,水門的防禦,自然也比其它地方薄弱,而且相對於城門,水門更容易被打開一些。

  唐王一行原本是打算前往通濟門,可是張家玉見魯王的一眾家眷,就頭大如鬥,這麼多人,別說出城,走到巷子裡,就被錦衣衛抓了。

  因而張家玉建議唐王忍痛割愛,讓一些人走通濟門將官兵的注意力吸引過去,而唐王則走水門出城。

  唐王這次欲伏殺王彥,等王彥回來南京之後,朝廷上下必然會興起一場大案。

  唐王能退到南洋,可是王化澄、增琦這些幕僚的家族,卻逃不掉,因而兩人不打算走,所以領著車輛前往通濟門做餌,如此即為唐王出城盡了份力,做到了臣子的責任,而他們留下,也能將責任承擔下來,以免楚王牽涉他們的家族。

  這一切可以說佈置的很完善了,只可惜他們運氣不好,捧日軍犧牲自己,執行了唐王的命令,掩護唐王逃出府邸,百戶韓常也為了唐王甘願赴死,將追兵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通濟門,他們已經用完了好運氣。

  就像王彥一方,這次出了不少叛徒一樣,唐王的人也不可能各個忠心。

  南京城中的局勢,對唐王如此不利,難免有人會選擇背叛唐王,換一場富貴。

  唐王出了唐王府後,在他的一處房產內隱藏下來,然後派人分別聯絡通濟門的韓常,還有水門的王大拿,然後兵分兩路,迅速離開,可是不想眼下南京的局勢,讓王大拿根本不敢幫助唐王,他被鏡光晃了兩下,糾結一陣後,便決定通知錦衣衛,賣了唐王換場富貴。

  唐王和張家玉算來算去,卻栽在這麼個小人物的身上,一道水門就被錦衣衛包圍。

  余太初命人將唐王一家押回鎮撫司軟禁,張家玉等人直接打入大獄,並讚賞了王大拿,許了他一個錦衣衛百戶的位子,讓他升了一級,並調入了令人恐懼的錦衣衛。

  不過他雖然進了錦衣衛,可是卻並沒有得到想要的富貴,這道不是余太初沒有獎賞他,而是因為他出賣了唐王,讓心向帝室的人恨他入骨,楚黨一邊也瞧不上背主之人,以至於他今後充滿波折,處處都有陷阱。

  南京城內亂時,魯王剛力排眾議,決定和唐王那廝和解,正想派人聯絡城中的唐王,兩家先據了南京,然後共同抗擊王彥。

  唐王在城中有不小的勢力,魯王剛寫下密信,告訴唐王先放他進城,將南京城內的楚派全部清洗掉,勸說唐王不要再留什麼心眼,最後玩砸了害人害己。

  信還沒來得及送,便有負責觀察城內情況的士卒稟報,南京城內發生內亂。

  為了攻打南京,魯王在城外鑄造了高臺,比南京城還要高,用來觀察南京城內的情況,同時也方便進攻時,觀察城內兵馬的調動。

  高臺數次被城中火炮擊毀,已經幾毀幾建。

  魯王一聽就知道大事不好,楚派在南京搶先動手了,魯王憤恨的一拳砸在帥案前。

  “為什麼?為什麼王彥那廝總搶在孤王前面!”這一刻,他有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魯王也算是一世人傑,能力出眾,沒人與他爭的話,能做一個名主,可他時運不濟,先遇到了隆武帝,現在又有王彥這麼一個權奸,總是算計在他的前面。

  唐王只有在金聲桓感到之後,才有可能奪權,所以城中的動亂,必定是楚藩的人發動,正在清理唐王的勢力。

  魯王好不容易決定不計前嫌,再次同唐王合作,城內的楚派卻搶先動手,魯王險些噴出一口老血。

  一時間,魯王不禁久久無語,他一下將信猛然撕碎,大罵唐王蠢豬,同時又吩咐人馬趕緊搶城。

  南京是大城,城牆極高,防禦齊全,又有護城河,想要攻城得有充足的準備,扛個梯子可打不下南京城。

  魯王這邊才搭好浮橋,器械剛剛就位,南京城內的混亂便基本已經結束,等魯王軍開始攻城的時候,唐王已被錦衣衛抓捕,城中大局已定。

  魯王軍攻擊兩個時辰,死傷兩千多人後,又被守軍打退。

  南京城頭,火炮轟鳴,炮彈落入水中,在浮橋兩側,濺起道道水柱,無數浙軍士卒,丟棄了器械,從城下如同潮水般退下,不時有士卒被城上射下的箭雨和銃丸擊中後背,撲死在撤退的路上。

  一名士卒慌張的在浮橋上跑著,忽然大腿一疼,整個便向前撲倒,後面跑來的士兵,立刻將他架起,一起往回奔,但未走幾步,城上一排銃打來,兩人都倒在了浮橋上。

  在戰場外的一處高坡上,魯王駐立著,看見攻城的兵馬,如潮水般倉皇的退下來,心中長長一歎。

  一旁的馮京見了,又跳出來,“殿下,認了吧!南京打不下了,退保浙江要緊啊!”

  魯王知道這一退,那些支持他的人,便立刻鳥作獸散,但他卻沒有搖頭拒絕,而在他的身後,王翊等將也不發一言,沒有人再出反對馮京的話。

  這時,在南京城的一西面,一隊騎兵忽然出現,後面數萬大軍拖拉而來,隊伍拉得足有數裡之遠。

  一名騎士賓士到高坡下,急匆匆的跑上山坡,單膝稟報道:“報,殿下,江西金聲桓領著三萬人馬,已近外郭城,快到江東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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