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4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16

第1140章 薑襄反正(四)

  一行人到了巡撫行轅,從偏門進入,那掌櫃立刻脫離了小斯的隊伍,快步往巡撫的書房而去。

  他的身份顯然不只是什麼酒樓的掌櫃,能這樣在巡撫行轅穿行,必是有什麼特殊身份。

  不多時,他就被人領到了行轅的內院,寧完我正在查看大同府的卷宗,瞭解人口,賦稅和薑襄手下的兵力,忽然有人稟報,說有粘杆處的探子,有緊急的情況向他稟報,寧完我聞訊,不禁皺眉將手頭的活兒放下,讓人將探子帶進來。

  清廷對於漢將並不信任,薑襄更是受到了重點關注,粘杆處利用晉商在大同的網路,早就建立了情報點,監視薑襄,並且薑襄軍中也有被他們收買的人,所以城中兵馬一動,粘杆處便收到了消息。

  送餐的酒樓是定襄王家,也就是八大皇商之一王大宇的產業,可實際上卻是粘杆處的一個情報點,掌櫃的名叫陳向升,是粘杆處在大同的情報頭子,因為情況緊急,他只能親自過來。

  進入書房,寧玩我見來人是個白胖的中年男子,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不以為然地問道:“你是粘杆處的?有什麼情報向本撫稟報?”

  陳向升忙從懷中取出一塊腰牌呈上,上前給寧完我行禮道:“卑職粘杆侍衛陳向升拜見撫台大人。”

  粘杆處的頭目叫粘杆侍衛,小特務叫粘杆拜唐,組織還有許多未入流的包衣輔助,陳向升的級別已經算中上層了。

  寧完我見了腰牌,才正色起來,這些特務直通攝政王,他不敢得罪,忙笑眯眯的一擺手,“陳侍衛請坐下再說。”

  說完寧完我又讓人給他上茶,可是陳向升坐下後,卻迫不及待道:“巡撫大人,姜襄忽然下令封城,城中兵馬亦在調動,恐怕會有大事發生!卑職建議撫台大人,離開大同以防不測!”

  寧完我聽了皺了下眉頭,“陳侍衛的意思是薑襄圖謀不軌?”

  他覺得粘杆處是不是小題大做了,以薑襄現在的力量,對於大清朝廷而言,點子雖硬,但對付起來,頂多花點功夫,現在明朝內亂自顧不暇,他起事不是找死嗎?聯繫金國更不可能,金國這個時候,不可能會與大清為敵。

  他認為薑襄現在就算對大清不滿,也只會隱忍,不可能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

  陳向升見寧完我反應平淡,似乎有些不以為然,忙又道:“撫台不可大意!卑職監視大同已有兩年時間,薑襄與明廷早有往來,撫台大人不可不防。現在除了大同封城之外,據內線的情報,薑有光已經出城,卑職判斷因該是去調兵了。”

  姜襄和明朝曖昧,這點大清是知道的,所以攝政王才急於削藩,削弱薑襄的實力,免得他真的投了明廷,所以對於姜襄與明朝有往來,寧完我並不奇怪,但是薑有光出城調兵,卻讓他有些警惕起來。

  這畢竟是關係他自己的安全,他不能不在意薑襄這個時候調兵入城想要幹什麼,不過單憑這些,還是不能斷定薑襄要對他不利,在他心中始終覺得,大清正蒸蒸日上,扭轉頹勢,薑襄沒有膽子反。

  寧完我沉著臉,“陳侍衛就是因為這點,斷定薑襄要對本撫不利!”

  “除此之外,朝廷通緝的要犯胡為宗,好像進城了!”陳向升說著歎了口氣,“天地會總舵主來到大同,撫台大人,姜襄肯定是要反了。”

  聽到這裡,寧完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胡為宗來到大同,說明南明參與進來,姜襄那個傻子,或許真的會被胡為宗煽動,突然發動叛亂。

  這時寧完我的額頭,冷汗不禁留了出來,他深入一想,估計是南明方面想要牽制大清南下,所以唆使薑襄這個牆頭草叛亂,好減輕南明在南陽和淮南的壓力,讓南明內部可以安心的先鬥個輸贏出來。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南明肯定給姜襄許下了極好的條件,這廝順來投順,清來投清,在利益誘惑之下,加上他逼他出兵,還真有可能叛亂。

  一想到這裡,寧完我終於意識到他的危險處境,封城時信號,調兵入城將是叛亂的開始。

  如果讓姜襄完全封鎖了大同城,將城中的清官一網打盡,然後再擒下他這個巡撫,那姜襄只要以他的名義,帶兩萬人馬南下,豈不兵不刃血就要拿下太原,而太原作為山西省城,一旦被薑襄攻佔,整個山西的局勢必然立時血崩。

  一旦這樣的局面出現,那大清的麻煩就大了!

  “本撫要立刻出城!”寧完我額頭冒汗,說完他便站起身來,似乎準備帶領八旗護衛,直接沖出城去。

  陳向升見寧完我著急欲走,失了方寸,忙問道:“撫台想怎麼出城?”

  “趁著薑有光兵馬未進城,直接闖出城去!”寧完我惶惶道。

  果然如此,陳向升忙攔住他,“撫台大人,姜襄既然要反,怎麼會不做準備,撫台大人的行轅早被監視了,撫台這裡一動,薑襄發現事情敗露,肯定立刻進攻。在大同城中,薑襄有三千精銳的家丁,撫台不過八百人,一旦打起來絕對不是對手。”

  “那怎麼辦?”寧完我急了,不過他聽陳向升的話語,見他的神情,立時道:“本撫身系山西大局,陳侍衛務必將本撫送出城去。”

  寧完我目光懇切,他這種老資歷的漢奸,落在薑襄手裡絕對討不到好,他這是為了自己保命,然後也確實是為了山西的大局。

  為了大清朝,他可不能死。

  “撫台大人放心,姜有光從西城而出,估計是去大同左衛調兵,最快也要明天才回!”陳向升說道:“我們還有一晚上的時間,正好今晚有內線看守城門,我們悄悄出城!”

  聽他這麼說,甯完我鎮定了一些,整理了思緒,隨即對陳向升道:“城中的官員,能通報的儘量通報,特別是耿知府,一定要救出城去,到時候本撫回太原,堵住薑襄南下之路,他卻宣府,擋住薑襄東進,再通知朝廷,將這個叛賊困死在大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16

第1141章 要被坑了

  大同鎮地勢險要,很難被攻破,可同時大清也可利用這一特點,將薑襄困在大同。

  甯完我為滿人做牛做馬三十多年,稍微一鎮定,馬上就習慣性的為主子考慮起來,他立刻就想著怎麼將薑襄反叛的影響降到最低,這是一個老奴該有的態度,也是他被滿人重用的主要原因。

  把叛亂控制在大同一地,無疑眼下最不好選擇,只要堵住薑襄南下和東進之路,將叛亂控制在大同一府之地,等清廷調來援兵,姜襄必定失敗,不可能是大清的對手。

  當下,寧完我忙讓陳向升立刻行動起來,派出大量滿清在大同的探子,分別警告城中的值得信任的大清官員,告知城中將發生兵變。

  他原本是想將這些官員都集中到他的行轅,然後晚上一起逃脫,不過因為薑襄重點監視了他的行轅,集中起來很困難,而且還有危險,所以只能約定晚上,各自出發,到城南附近集合,然後一起出城。

  陳向升向寧完我告辭,約定四更天,到行轅外接應,走南門出城,便去聯絡其他大人。

  等他一走,寧完我也沒了繼續做事的心思,負手在書房內,不停的走動,焦急的等待夜晚的降臨。

  幾乎是用同樣的手段,陳向升在夜幕降臨時,又混進了知府衙門。

  姜襄沒有將耿燉這個慫貨放在眼裡,並且他的身份也沒有寧完我重要,所以對知府衙門的監視,要鬆懈一些。

  陳向升在大同兩年的時間,他和耿燉早有聯繫,衙門他來了多次,也不用稟報,直接便向知府居住的後院走去,耿燉聞訊迎了出來,笑道:“陳侍衛怎麼來了。”

  耿燉到大同也有兩年多,不過基本沒啥存在感,不能掌管大同的政務,他到是無所謂,關鍵是連油水也沒得撈,便讓他恨極的薑襄。

  他在大同從來沒有人將他當一回事,現在好了,巡撫大人到了,朝廷終於要治薑襄這個丘八,他自然覺得好日要來了,心裡正歡喜的緊。

  粘杆處就像明代的錦衣衛一樣,他們的話可以直接傳到攝政王耳中,他們都是攝政王的包衣或者八旗子弟組成,攝政王信任他們比他們這些地方的漢官要多得多,他們有時候一句話,一份揍報,就能決定下面官員的前程,甚至性命。

  耿燉雖然是五品的知府,可是對陳向升卻十分恭維。

  陳向升見他心情頗為不錯,卻直接沉聲說道:“耿府台,情況緊急,我也不廢話了。姜襄可能要反,巡撫大人讓我通知府台,趕緊收拾一下,今晚四更天,從南門出城,然後府台立刻前往宣府,去通知守軍佈防,嚴防叛軍攻打宣府,為朝廷爭取時間!”

  耿燉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了,他聽到薑襄叛亂,腦子裡就“嗡”的一下炸響,瞬間一片空白。

  這個變化實在有些快,他方才還以為薑襄要倒,不想這廝居然要叛亂。

  寧完我一來,他便迫不及待的站隊,姜襄能饒過他?

  耿燉反應過來,臉刷地的一白,腿也開始顫抖起來,“陳侍衛,此事當真?”

  “這麼大的事,府台還不相信我嗎?”陳向升嚴肅道。

  陳向升畢竟是滿清在大同的情報頭子,他這麼說,那薑襄八九不離十是要造反,耿燉在大同可以說什麼勢力都沒有,他立時就欲抱緊陳向升的大腿,“李侍衛,今晚從南城逃脫,保險嗎?你一定要帶我出城啊!”

  薑襄要叛亂,肯定封閉了城門,他們很難出去。

  本來陳向升不想說太多,城中的大多數清官,他根本沒有通知,只有幾位特別可靠的才得到了資訊,但什麼時候走,怎麼走也沒有明說,等晚上行動時,再具體說明,以免節外生枝。

  他將主要的資訊告訴了耿燉已經是破例,是怕知府衙門外巡視嚴密,晚上無法通知,所以將時間和地點都說了,卻不想耿燉還不放心。

  陳向升猶豫了一下,最終小聲道:“今夜南門由揚振威把守,他是我們的人,耿府台放心了吧!”

  揚振威是薑襄手下的部將,雖然不是核心,但是也是中上層的將領,耿燉認識此人,有些能力,沒想到居然被粘杆處收買了。

  聽到這個消息,耿燉才放心一些。

  人心中一旦有擔心的事情,時間就顯得十分漫長,耿燉得到消息之後,只覺的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只想早一點逃離大同這個是非之地。

  是夜,大同城雖然沒有實行戒嚴,可是城內的氣氛卻十分緊張,到處都是一隊隊打著火炬巡邏的士卒,城門處更是重兵把守,幾座城門前都站滿了士卒。

  大同鎮城設四門,東和陽門,南永泰門,西清遠門,北武定門。

  天剛黑下不久,揚振威便來到了永泰門接手了城門的防禦,他是薑襄手下守備,不過隨著清軍擊敗了准格爾,加上明軍在徐州大敗,他並不看好薑襄與南明勾結,覺得薑襄遲早會被清廷殺掉,他為了自己的父母妻兒考慮,加上陳向升給了他承諾,只要他忠心大清,薑襄倒後,他就是大同總兵,所以他背著薑襄和粘杆處搞到了一起。

  站上城頭,楊振威臉上漏出複雜之色,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心中有些焦躁起來。

  薑襄在清廷的重壓下,為了控制軍隊,不被滿清滲透收賣,把他們這些部將集中在大同,然後輪流著派人到下面統兵,以保障薑家對軍隊的掌握,揚振威在雖然是守備,可是實際上也控制不了多少人。

  這次放寧完我和耿燉出城,他的身份就會暴露,不過好在他家人並不在大同,而是在馬邑,他已經派人去通知,讓家人向太原轉移。

  揚振威站在城頭,焦急的等待,過了許久,到了三更天,離約定的四更天,已經沒多久,他甩了甩頭打起精神。

  而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卻緩緩的從漆黑的街道上出來,慢慢靠近了城門。

  城下打著火炬的士卒,立刻將馬車攔住,“什麼人,軍門有命,夜間禁止出入!”

  楊振威看了看天色,確實是三更天,怎麼會突然有人來此,一時間他臉色不禁一變,而這時馬車簾子掀起,耿燉漏出頭來,顫抖著嘴唇色厲內荏的道:“本官是大同知府,有要事要出城,你們揚將軍呢?”

  在城頭聽到消息,揚振威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還沒到約定的時間,耿知府怎麼來呢?

  他不知道,耿燉這廝在知府衙門內渡秒如年,生怕被薑襄殺害,待在大同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折磨,這廝好不容易忍到三更天,便悄悄帶著小妾,從衙門後們溜了出來。

  揚振威沒想到這廝不按套路出牌,他心中真是一陣無語,這個耿燉是頭豬麼?既然不按約定的套路來?要是被發現,那豈不全部完蛋,甯巡撫不是要被坑出血來!

  這個時候,街道上還有士卒巡視,要是被看見,那情況就不妙了。

  他急步走下城牆,來到馬車前,有些愕然的看著耿燉,驚呼道:“耿府台這是?”

  “本官不放心城外徵收的糧食,所以要出城看看!”耿燉目光閃爍。

  守衛城門的士卒,不全是楊振威的人,耿燉已經來了,又不能趕他回去,他要是被捉住,指不定把所有人都害了!

  揚振威心頭一陣火起,恨不得拍死這個豬頭,而正在這時,遠處一隊打著火炬的士卒,正巡視而來。

  一時間,揚振威沒時間多想,只能先放耿燉出城,然後期望甯巡撫能夠快些來,他看見遠處的火炬,頓時吩咐左右道:“開城門,讓府台出城!”

  他命令一下,屬下的士卒,立刻準備打開城門,城上一個百戶卻出身喊道:“揚將軍,軍門有令,誰都不許出城!”

  準備反正是大事,薑襄不可能對下面的士卒都做出說明,城上百戶並不知道薑襄要反清,但是他不傻,多少能察覺到一絲氣氛,他立時提醒揚振威道。

  聽到城上百戶的提醒,楊振威卻臉色一寒,他給身邊的親衛使了個眼色,然後呵斥道:“你是守將,還是我是守將!”城上百戶聞語不敢反駁,揚振威瞪了他一眼,轉頭看著城門前的士卒,立時又怒目道:“開門!”

  揚振威官大,城下士卒忙按著指令打開城門,上面的百戶見了,又看見幾名揚振威的家丁,匆匆從階梯上來,臉色一沉,忙對身邊一名士卒說道:“快去稟報軍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16

第1142章 出城失敗

  兩道城門被打開,耿燉的馬車立時疾馳著出了大同,士卒忙又將城門關閉。

  正在這時,遠處巡邏的一隊士卒,從城門不遠處經過,城上的百戶想叫上一聲,但揚振威的親衛已經上城,站在了他的身邊,他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揚振威見耿燉已經離開,他上得城來,看那百戶低頭不敢看他,還算識相,心裡不禁鬆了口氣,他現在還不敢動這名百戶,因為對方是姜襄的家丁,城上大部分士卒都不是他的人,真打起來他多半不是對手。

  他現在只希望,不要節外生枝,希望寧完我趕快過來,他趁著士卒們還不知道薑襄的意圖,不知道薑襄要造反,利用他守將的身份,開門之後,立刻逃走。

  站在城牆上,揚振威按著刀柄,來回走著,不時停下步子,駐足望向城門下的街道,看有沒有人過來,心中浮躁不安。

  他走了幾步,忽然停住腳步,他不能這麼被動的等下去,他忽然停招收讓一名心腹近前,附耳小聲道:“你快去巡撫行轅,想辦法通知撫台大人,就說情況有變,讓撫台大人趕緊過來。”

  此時在巡撫行轅內,寧完我的書房外,一名八旗牛錄看著天上的月亮,又看著地上插著的一炷香,也是按刀踱步。

  他來回走著,青石板都快被踩出印字,旁邊兩名牛錄看著他,一人一手扶著頭,另一人實在忍不住,煩躁道:“吳老二,你能消停一下嘛,老子被你晃的頭都大了!”

  “娘的,我這不是著急麼?”吳老二停下來,罵了一句。

  這時那炷香終於燃盡,另一人看了立時轉身,急道:“別說了,到時間通知撫台了!”

  兩人看了一眼,果然見香已經燒到尾部,於是忙跟著那牛錄一起,進了書房,便見裡面的寧完我已經換好衣服走了出來。

  巡撫行轅外,正門和後面都有人監視,周圍的屋頂上,說不定也有人注意院內,所以寧完我不敢讓太多人隨行,更加不敢去軍營裡調兵。

  行轅裡有三百兵馬,還有五百被薑襄安排在了兵營,這些兵馬寧完我都不敢動,他只帶了三個牛錄和幾名隨行的幕僚,便準備逃離。

  一行人不敢走前後兩門,按照約定來到西面的院牆邊,他們剛到外面就有幾聲貓叫傳來,這是他們與陳向升約定的信號。

  當下三名牛錄互看了一眼,立時躍上了院牆,伸手十分敏捷,他們一人直接跳下,確定安全,令兩人卻各座一邊,將寧完我等人,一一提了過來。

  寧完我一落地,就看見陳向升,他立刻大喜,可沒想到陳向升卻一臉急色道:“撫台大人快走,耿燉那廝先跑了,城門已經開過一次,揚振威讓人來催,讓我們趕快出城!”

  “耿燉先跑呢?”寧完我臉上一陣愕然,隨即轉為大怒,“畜生啊!本撫記著他,他卻想害死我嗎?”

  偷跑出城,本來就是件很小心很隱秘的事情,那廝是頭豬嗎?大同一晚上開兩次城門,有那麼好出麼?

  狗•日的自己跑了,現在我們怎麼出去?甯完我簡直要被氣得吐血,他沒想耿燉這廝這麼怕死,這麼不是東西!他好心通知他出城,那廝卻先跑了,他就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之人!

  其實他是有點錯怪耿燉了,那廝從府衙出來,原本的計畫是在南門附近的街道上等候,可是巡邏的士卒,卻讓他肝顫,他腿抖的厲害,實在怕死,所以才先跑了。

  不過管什麼理由,反正寧完我的心,現在是滴血了!

  “大人,現在不是責怪的時候,我們必須要快些,其他人都不要管了!”陳向升擔心有人看見耿燉出城,向薑襄稟報,那他們就全完了,所以必須要敢在薑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趕緊出去。

  “現在去南城,還安全嗎?”聽了陳向升的催促,寧完我心中卻越發的不安,他的意思是他們也不等別的人,立刻離開。

  南門開第一次,守門的士卒或許有些懵,反應不過來,但是開第二次,恐怕不少人都會察覺到異樣,會阻止開門。

  陳向升現在也沒法子,“撫台,只能賭一把了,不走的話,就是個死,走的話,或許還有機會!”

  寧完我聽了這話,臉比豬肝還難看,本撫的命比金還貴,怎麼能拿來賭呢?你這話也太不負責了!

  這時院內的人,都已經爬出來,寧完我一陣皺眉,忽然盯上了三名牛錄,那三人被他一盯,心裡便不禁發虛起來,不知道寧完我又在打什麼生兒子沒屁眼的主意。

  “吳二牛,你翻回去,等我們走後,如果南門有喊殺聲,你立刻帶著三百旗丁,把行轅燒了,然後往南門突去。”寧完我忽然說道。

  那吳老二聽了寧完我的話,臉刷的一下就白了,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

  “周鐵斌,你潛回軍營,帶著營裡的旗兵,也往南門沖,明白嗎!”甯完我接連吩咐,他們到南門也就一刻鐘,能出就出了,不能出就利用旗兵製造混亂,掩護他出城。

  巡撫行轅和軍營外都有大量的士卒巡邏、監視,他們一動,薑襄的人馬就會發現。

  現在的旗丁可不是以前的正紅旗,老旗丁早隨著阿濟格一起在新野覆滅,他們都是這幾年補充的新旗丁,水準還不及薑襄的家丁,留下肯定都是個死。

  被點名的兩名牛錄,面如死灰,心裡問候寧完我祖宗十八代,沒被點中的那名,雖一臉沉重,心裡卻樂開了花兒,如釋重負。

  寧完我說完,見兩人沒有回話,臉不禁陰沉下來,“你們沒聽到本撫的話嗎?”

  兩人心中一百個不願意,用死了老娘一樣的表情抱拳領命,“是,卑職遵命!”

  寧完我見這兩人覺悟有點低,為了鼓勵兩人,不禁拍了下兩人的肩膀,然後拍這良心道:“你們放心,你等妻女,吾養之,勿慮也!”

  說完他便於陳向升等人快步離去,片刻就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上,留下滿臉死灰的吳二牛和周鐵斌,後者歎了口氣,也匆匆離開,吳二牛則愣了半晌,才又躍上院牆,他騎在牆上坐了一會兒,臉上一陣扭曲,猙獰著臉忽然又跳了出來。

  永泰門上,楊振威按刀踱步,忽然遠處一陣蹄聲傳來,黑暗中似乎來了一波人馬,他立時一喜,駐足向下眺望,只見街道上果然來了一大隊人馬,當先一人騎在馬上,手持一杆馬槊,在城牆附近的火炬照耀下,逐漸漏出了本來的面貌。

  “薑襄!”借著火光,楊振威看清來人,情不自禁的嘣出兩個字來。

  薑襄得到報急,說是耿燉從南門出城,心頭一驚,瞬間就知道了揚振威背叛了他,寧完我已經知道他的計畫,於是一面親領護衛趕來南門,一面讓人調兵攻擊巡撫行轅。

  城上城下的士卒,見薑襄忽然過來,他身後近百騎兵,也慢慢從漏出了身形。

  “揚振威,本鎮待你不薄,你因何叛我!”姜襄馬槊一指,在馬上大聲呵斥道。

  守門的士卒聽了紛紛一愣,機靈些的已經反應過來,自覺的與揚振威的人拉開了距離,揚振威聽了薑襄的喝問,額頭冒汗,他沒有回答,忽然轉身便往甕城上走,可正在這時,那被他屬下控制的百戶,卻忽然拔刀向他砍來。

  揚振威的心腹見此,又忙拔刀砍向那百戶,但是城上薑襄的家丁卻都反應過來,紛紛拔刀砍殺揚振威的心腹。

  薑襄見此目光陰鷙,忽然將馬槊一舉,大聲喝道:“滿人無道,橫徵暴斂,竊我神器,本鎮今奉大明為正朔,遵楚王攝政之令,起兵抗清,眾位與本鎮同心殺賊,共扶漢室!”

  在他說話之間,身後騎兵已經沖上,將城門前的幾名士卒刺死,城牆上的揚振威欲逃,可是很快就被士卒長槍刺中,一下撲倒,家丁們一擁而上,瞬間就將發出聲聲慘叫的揚振威給綁了。

  城門處這麼大的動靜,寧完我等人自然發現,而有姜襄在南門,他們肯定出不去,陳向升當即建議道:“撫台退回去與旗丁匯合,從別門殺出吧!”

  黑暗中,一行人快速在小巷內穿行,而這時整個大同城卻已經活了過來,在行轅方向,一陣喊殺聲傳來,可不一會兒卻又安靜下來。

  軍營方向,周鐵斌領著旗丁方出營寨,迎面便是三排銃連續打來。

  一隊綠營打扮的家丁,單膝跪地射出一排銃,火花伴隨著硝煙彌漫,出營的旗兵立刻又被打了回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17

第1143章 複衣冠

  大同城內的混亂持續了整整一夜,耿燉提前出城讓城中局勢驟變,原本準備等薑有光帶兵進城之後,在發動反清事變的薑襄,不得已提前發動。

  幸而薑襄對城中進行了嚴密的監視,加上大同是薑襄的老巢,雖有些匆忙,但也沒有出現什麼紕漏,當他撕掉偽裝,開始實行全面戒嚴,城中的旗丁和清官很快就被抓捕殲滅。

  在巡撫行轅,紅甲漢旗牛錄吳二牛,向監視的大同士卒主動投誠,並勸說行轅內的旗丁投降,因為有他的投誠,軍營方面的大同士卒也有了準備,將五百旗丁堵在營內,打死兩百多人,牛錄周鐵斌也被亂銃打成了篩子,剩下的全都成了俘虜。

  此時天以漸亮,可是大街上卻空空蕩蕩的,城中百姓還在恐懼之中,所以人都躲在了家中,不敢出來,只剩下一隊隊巡邏、搜捕的士卒,在街上奔跑,整個大同透露出一股緊張的氣氛。

  現在城門全部關閉,所有人都不得出城,城裡的滿清官員,都被要求到總兵府大堂來,有的則被士卒從宅子裡揪出來。

  在總兵府的大堂內,官員們人心惶惶,傻子都猜出來要變天了。

  那些昨晚得到通知,知道薑襄要兵變,卻沒有出城的人,更是兩股戰戰,神情慘白。

  兩名清廷官員,悄悄靠近在一起,朔州知州王家珍對兵備道宋子玉道:“昨晚我得了撤退的通知,本來已經出了驛館,上了馬車,不料城中忽然亂起,薑襄帶兵堵了南門,結果走不成,剛回驛館就被士卒帶到了這裡。唉!功虧一簣,差一點就走脫了。”

  “我也是!”宋子玉苦笑道:“我都到南門附近的街道了,結果薑襄帶騎兵殺到,我就只能先回去,估計是有人告密了!”

  寧完我到了大同之後,為了指示大同府加征錢糧,所以將各縣各州的官員都叫到大同來,正好被薑襄一鍋端,算是幫了薑襄一個大忙。

  “該死的告密賊!”王家珍咬牙切齒道。

  這時,一旁的通判揚逵聽到兩人的話,沒好氣地說道:“要是有內賊告密也就算了,關鍵根本沒人告密,是耿燉那廝先跑,引起了守城百戶的疑慮,告訴了薑襄,我們才都被堵在了城中!”

  “什麼?”兩人聽後,一臉媽賣批的表情,沒想到是被自己人給坑了。怎麼遇上這麼個坑貨,他們也太冤枉了。

  “哎!其實薑襄掌握大同軍權,又與朝廷不和,遲早會發生兵變,只是甯巡撫糊塗,太過自信,沒有提防他,反而送上門來,還逼著薑襄出兵,把我們都害了!要是甯巡撫謹慎一點,我們豈會落在薑襄這廝手裡!”揚逵懊悔道。

  宋子玉慌道:“說話小心點,當心腦袋!”

  “能不能活過今天還是問題,現在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揚逵是揚振威的表兄,他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眾人正惶惶議論著,一隊甲士忽然進入大堂,將他們逼退到兩側看好,眾官都低著頭,不敢有絲毫的違抗。

  這時一身鎧甲的薑襄從後堂走到正堂,他將頭盔取下放在案上,不多時,幾名將領便魚貫入堂。

  “大帥,旗兵除了投降和被俘虜的之外,餘眾盡皆授首!”高鼎鎧甲上血跡斑斑,搶入大堂大聲稟報,話剛說完,身後一名旗丁牛錄也進入大堂,站在後面。

  “稟報大帥,八百旗丁,三百人投降,被殺二百,另有三百餘人被我軍俘虜,城中清兵已經全部肅清,城中官員也大都在此!”牛光天稟報導。

  他說完,那吳二牛忙上前拜倒:“小人拜見大帥,如今戰畢,小人特來拜見,願為大帥效犬馬之勞,為大軍前驅!”

  薑襄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就是昨晚帶著行轅旗丁投降的那個牛錄?”

  “正是小人!”吳二牛忙磕頭道。

  城中的八百旗丁本來是個麻煩,不過這吳二牛投誠,讓行轅內的三百人不戰而降,又讓軍營外巡視的大同官兵有了準備,殲滅了營中的五百旗丁,給薑襄省了不少麻煩。

  “你做很好!就跟著本帥幹,這次功過相抵,從前不管你做過什麼,就此了結,以後多立功勞,本帥少不了封賞!”薑襄擺手說道。

  吳二牛謝過,這才起身,一旁的胡為宗等薑襄說完,趕緊問道:“寧完我何在?”

  高鼎、牛光天等人都答不上來,最後還是吳二牛稟報道:“稟報大帥,寧完我那個畜生,讓我留下掩護他出城,他便與粘杆處的密探頭子陳向升一起往南城而去了。”

  “還有粘杆處的探子頭目?”胡為宗聽了眉頭一挑。

  這時薑襄道:“總舵主可以放心,南門只開過一次,就只有耿燉那廝逃了出去,寧完我還有那個叫陳向升的都還在城中,本帥已經讓人四處捉拿,除非他們插上了翅膀,否則絕對逃不出城去!”

  正說著,堂外忽然一片喧嘩,薑襄抬頭望去,便見一群士卒押著幾人,拳打腳踹的踢進堂來。

  其中一人,被士卒五花大綁,打得鼻青臉腫,光禿禿的頭皮上,後腦勺鮮血淋淋,那本該有條鼠尾小辮的地方,皮肉都少了一塊,不知道是誰將他的辮子直接拔掉了。

  這不是寧完我麼?兩側的官員,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紛紛扭過頭去,不敢看這一幕。

  姜襄雖然是軍閥,可是為了能在大同站穩腳跟,他對大同府的百姓還是比較維護,薑家也是將大同一地當做老巢來經營。

  這廝一來大同,就讓清廷官員強征糧草,早就惹怒了眾怒,因而大同的士卒下手極狠,寧完我幾乎是被踹進內堂。

  為滿人效力三十多年,平時都是作威作福,幾時受過這種待遇,寧完我被一頓打罵,內心早就受不了這種折磨,想要得到解脫。

  這時他往上一看,正好看到了姜襄,立時就掙扎著向前,雙膝跪倒,喘著粗氣,急促的哀求道:“姜軍門,罪人願降,罪人願降!姜軍門放罪人一條生路,罪人願意為軍門招撫山西,助軍門一臂之力!”

  兩側站著的清官見此不禁面面相赫,他們想來,寧完我乃山西巡撫,攝政王信任之人,怎麼也得為大清盡忠吧!就算不求死,也該閉目不言,擺出不合作的態度,可不想這廝一見薑襄,腿就軟了,居然直接乞命投降。

  一些人立時後悔起來,暗道寧完我能做到巡撫,還是有些道行的,他們紛紛後悔方才姜襄出來時,沒有像寧完我一樣果決,立刻跪地乞命。

  姜襄看著寧完我,心中快意,他受了清廷十年的鳥氣,現在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發洩出來,一時間,他不禁哈哈大笑,“寧撫台這麼想助本帥一臂之力,那本帥就借你人頭一用,以示本帥反清救民之決心,如何?”

  寧完我聽了臉色頓時一陣煞白。

  薑襄早有打下太原的計策,讓寧完我去招降,反而會讓太原提起警惕,對他來說,死的寧完我,比活的更有用。

  說完,他又掃視堂內兩側,“這裡有一個算一個,明日全部拉到城外祭旗,以振軍心!”

  兩側的清廷官員,沒想薑襄居然這麼狠,要把他們全部殺掉,身子頓時抖的跟篩糠一樣。

  明共治四年九月初,清順治十年,就在明朝內部,楚王彥與魯王以海、國姓成功於寧波海外商談之際,清大同總兵官姜襄於大同鎮割辮反清。

  是日,近萬大同士卒,列陣于城南,薑襄築高臺,寸碟清巡撫甯完我,殺大同官員十余人,八旗俘虜二百餘眾,誓師反清。

  行刑之時,有多達萬餘軍民圍觀,無不拍手稱快,大同全城割辮,複漢家衣冠。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17

第1144章 輕取太原

  薑襄想將大同的滿清官員一鍋端掉,可最終還是走了耿燉,根據探子從鄉野打探的消息,那廝已經往東面的宣府逃去。

  為了防止大同起事的消息擴散開來,讓他的反清起事失去突然性,薑襄只是在大同城殺掉寧完我等人,舉行了簡單的祭旗誓師的儀式,便留兄姜琳鎮守大同,開倉放糧,招募義軍,又讓弟將有光,集合鎮虜衛、陽和衛之兵,向東攻擊宣化,而他則率領大同、朔州兩地的兵馬,迅速南下,搶在消息傳到太原之前,詐取太原城,然後在向天下宣佈反正的消息。

  九月十日,薑襄領兩萬人馬從嗍州,逆著灰河,出陽方至甯武關。

  姜襄讓吳二牛領三百旗丁為前驅,兩萬人馬隨後,詐稱姜襄奉甯巡撫之命,調兩萬人馬南下河南,支援清軍在南陽作戰。

  甯武關是大同與太原之間,十分重要的一道關隘,清廷為了防備薑襄,在此駐兵五千,不過薑襄殺了寧完我,得了他的印信,過關手續齊全,守將不疑有它,直接開關,被薑襄兵不刃血拿下了甯武關。

  此後,薑襄為了加快速度,過城不入,兩萬人馬一路上繞過原平、忻縣、陽曲,直到太原城下,最多是拿著偽造的巡撫公文,讓沿途的州縣提供伙食,而沿途州縣都以為是大同官兵,奉命南下,沒有一點懷疑。

  太原城已有千餘年的建城史,有“控帶山河,踞天下之肩背”,“襟四塞之要衝,控五原之都邑”之稱,是中國北方軍事、文化重鎮。

  山西省的北面是長城,西面是黃河和呂梁山,東面是太行山脈,南面是中條山和黃河,只要佔據晉中太原城,山西之地唾手可得。

  九月天,山西迎來了一場秋雨,細細密密的雨水帶著一絲寒意,將官道兩旁的山林和村莊都籠罩在一層冷霧中,遠遠看去朦朦朧朧的一片,就像披了一層紗帳一樣,很有冷秋的感覺。

  這時在陽曲通往太原的官道上,一支兩萬余人的大軍,在略微有點泥濘的道路上列隊而行,每個士卒都帶著斗笠,披著蓑衣,他們不顧腳上的草鞋粘滿了黃色的稀泥,不顧帶著寒意的秋雨,在軍官的催促下,正向太原城的方向疾進。

  薑襄穿著蓑衣,騎在戰馬上,同眾將立在道路一旁,目視著士卒綿綿不絕的從官道上走過,他不時出聲,鼓勵士卒冒雨而行。

  多爾袞這次為了捅南明一刀,清軍主力進攻南陽,山西的人馬也被抽調了一些,剩下的人馬又要負責運送糧草,導致了山西兵力十分空虛,各府的兵力都只剩下千餘人,太原雖然多一些,可是也只有四千人左右。

  這次起事,對於薑襄而言可以說是天賜良機,直到現在,他都沒有遇上一點困難,可以說一路順風順水。

  當然這主要是他抓了寧完我,拿到了巡撫印信的關係。

  經過數天的急行軍,薑襄一路暢行無阻,終於到了太原城北二十餘裡,今日傍晚就能進抵太原城。

  山西的地形比較封閉,有點像蜀地,受到外界的影響相對較小,他只要拿下太原城,在派兵把守太行八徑等險要之地,就能迫使整個山西跟著他起兵抗清。

  這一步棋如果走得好,足以驚得多爾袞肝膽俱裂,將滿州貴族的屎尿都下出來。

  “傳令,全軍加快速度!”細雨打在薑襄的蓑衣上,他揮鞭指向太原,豪氣干雲的大聲說道:“兒郎們,我們到太原過夜!那裡有熱騰騰的酒肉,還有駐防八旗的妻女任憑你們享用!”

  一路的順風順水,讓大同鎮的士卒們士氣高漲,寒冷的秋雨,也澆滅不了他們心中的火焰,他們現在指想著一件事,那就是太原。

  行進的士卒聽了薑襄的話語,立時發出一陣呐喊,軍隊行進的速度,盡然快了一些。

  “天地會給的情報,太原城內只有四千人,我們沒有攜帶攻城器械,大家都說說該怎麼破城!”薑襄看了進行的隊伍蜿蜒向前,忽然回頭問身後的部將道。

  高鼎大大咧咧道:“大帥,這簡單!讓吳二牛詐城,我們一擁而入,太原不就打下來了!”

  薑襄啞然失笑,身後的眾多將領也都哄笑起來,這一戰未免太過輕鬆了些,讓他們都有了一種滿清不過如此的感覺,心中充滿了豪情。

  “好,就這麼辦!”姜襄欣然點頭,這也是他之前的想法,“去將吳二牛叫來!”

  不多時,在前面開路的吳二牛,就騎馬趕了過來,行禮道:“大帥叫我!”

  “本帥給你個任務,帶著你的人,給本帥將太原城門詐開,事成之後,你和你屬下的家眷,可以保全性命和資產,另外本帥還要給你升官!”薑襄雙手握住韁繩,俯視他道。

  吳二牛心道,還好明智投了薑襄,要是向那周鐵斌,人死了,家眷也要全部完蛋,他連忙行禮,“卑職遵命,這就去辦!”

  此時的太原城,全然不知大同發生的變化,也不知道薑襄的人馬已經進抵太原,城門處依然熱鬧非凡。

  這種熱鬧,並不是因為商業的繁榮,而是從各地徵收的米糧,被壯丁趕著車運送到太原集中起來,然後再運往南陽前線。

  清軍在山西橫徵暴斂,傷了民間的元氣,商業自然受到了打擊,生意做不起來,就連不少晉商都有怨言。

  城門處,下著細雨,十多名士卒躲在門洞兩邊,拒馬橫在城門前擋住了大半的道路,只留下一輛馬車能夠通過的距離。

  一輛輛騾車、牛車在細雨中排成長隊,幾名官吏正一邊檢查,一邊登記,放車輛進城。

  這些狗•日的躲在門洞內慢悠悠的登記,完全不管在細雨中排隊的民夫,明明可以將拒馬搬開,多開條通道,讓隊伍快速進城,但是幾個小吏寧願靠著牆說閒話耗時間,也不幹點正事。

  官府橫徵暴斂,百姓手中沒有餘財,來太原的商隊也少了起來,而商隊一少,守門的官兵油水也少,所以每遇到一支商隊進城,必然痛宰,而商人被宰狠了,自然便不敢再來,如此就形成了惡性循環。

  到現在,小商人幾乎絕跡,大的商隊又有背景,他們不敢要錢,所以城門官的油水是越來越少,現在乾脆全是些官府征來的運糧隊,毛都拔不到一根,士卒和小吏自然沒有積極性。

  這時城門處的清軍,正一個個沒精打采的杵在那裡,遠處一隊騎兵卻疾馳著向城門奔來。

  這些人都穿著打滿銅釘的紅色棉甲,騎著高頭大馬,在官道上蠻橫的橫衝直撞,馬蹄濺起的污泥,飛濺到旁邊的民壯身上,民壯們不僅不敢漏出憤怒之色,反而驚恐的避讓。

  “頭兒!旗丁來了,好像有大幾百騎!”一名士卒發現動靜,忙向將腿放在桌上,背靠在椅子上的把總稟報。

  “旗丁?”把總一驚,忙從座椅上站起來,匆匆向城外望去,吳二牛已經領著騎兵到了百步之外。

  這把總看是紅甲漢旗,心中一陣納悶,他到沒想過開城,而是大聲問道:“前面是哪部兄弟?”

  吳二牛沒有回答,冷著臉疾馳到城門前,卻被拒馬和排隊的車輛堵住了通道,他一拉馬韁,戰馬嘶鳴一聲,三百旗丁全都停了下來。

  “你過來!”吳二牛原本想直接沖進城去,沒想被這些東西攔住,心中立時升起一股怒氣。

  吳二牛是太原的駐防八旗,那把總一眼就人出了他,忙走上前來,“大人……”

  “啪!”的一聲響,那把總話還沒說完,吳二牛一鞭子就抽在他臉上,作為曾經的八旗,這種事他沒少幹,一鞭子抽得又順又狠,一下就將那把總抽懵了。

  吳二牛抽完,看著那把總無辜的捂著臉,不禁怒目瞪道:“朝廷養裡們是叫你們欺壓善良,不幹人事的嗎?下雨了你沒看見,讓百姓在雨中排隊,你娘心讓狗吃啦!還不給老子把拒馬搬開,將城門疏通,等會巡撫回城,你將城門堵著,你擔待得起麼?”

  吳二牛臉不紅心不跳,昧著良心的話一句接一句,可這把總卻嚇到了,忙叫手下將拒馬和車輛挪開。

  吳二牛見城門一通,立刻就是一揮手,三百騎兵疾馳著便沖入了門洞內,城門處的清兵不明所以,本能的避開,讓出一條通道。

  吳二牛勒住戰馬,在街上停下,在進城的一刻,所有的緊張一掃而空。

  此時太原城北原野上,數千騎兵呼嘯而來,後面漫山遍野的大同士卒,他們穿著蓑衣,舉著刀槍,在細雨中向太原沖來。

  城樓上,在裡面躲雨賭錢的太原守軍,聽見動靜,推開窗戶,遠遠看見這一幕,頓時目瞪口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17

第1145章 有錢有糧

  明共治四年,九月十四日,薑襄只用四天時間,就從大同奔至太原。

  山西清軍毫無準備,太原城破,只有蔡應貴等少數官員,從南城得脫,布政使祝世昌,並山西三司官員,多被薑襄俘獲。

  至此,山西巡撫、布政使、按察使,掌管兵事,民政,刑罰的三司掌官和衙門官員,只有一個按察使蔡應貴逃亡汾州,清廷在山西的指揮系統,幾乎被薑襄一鍋端,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

  自清入關之後,太原落入清軍手中已有十年時間。

  雖然清廷橫徵暴斂,肆意殺戮,可是它結束了北方明順拉鋸,造成的長期混戰,給太原帶來了十年的安定時間。

  有近十年未經過戰事的太原城,此時卻陷入了混亂和殺戮之中,鮮血在街道上流淌,哀嚎聲在城中蔓延。

  天空中冰冷的秋雨,給了大同官兵很好的掩護,城中的守軍多躲在營房內,他們不及反應,大同官兵已經進城。

  布政使司衙門前,一群光著頭皮,留著小辮兒,穿著黑色馬蹄袖官袍的清廷大員,被押到了巡撫衙門外的街道上,一個個跪在雨水中,臉上慘白,不少人在雨中顫抖抽泣起來。

  雨水打濕了他們的官袍,淋濕了他們的臉龐,他們一個個低著頭不敢抬頭去看。

  旁邊布政使祝世昌被穿著蓑衣的士卒像死狗一樣拖到中間,一名千戶官站在他身後,雙手握著苗刀高高舉起,兩腳微微張開,對著祝世昌的後頸筆劃了一下,忽然臉色一厲,將刀舉過頭頂,然後猛然揮下。

  跪著的清朝官員,聽到一聲戰刀斬下頭顱的悶響,身子不禁紛紛一顫,不少人的尿液都嚇了出來。

  他們只見祝世昌的人頭滾落在街道上,失去頭顱的身子從斷頸處噴射出半丈高的血霧,然後栽倒下去,血水與雨水混在一起,街道上立時一片猩紅。

  布政使啊!一省長官,大清朝從二品的大員,說殺就殺!

  千戶砍掉了祝世昌的腦袋,士卒立刻又從跪著的清官中脫出一人,而這人已如爛泥一般,涕淚橫流的哭了起來。

  “哢嚓!”又是一聲斬頭的脆響,人頭滾落在雨水中,鮮血順著街道兩旁的排水渠,將整條街道都染成猩紅。

  千戶臉上濺滿的鮮血,提著滴血的戰刀,整個人如同惡魔一般,厲聲吼道,“下一個!”

  殺戮不只是在布政使司的衙門前,巡撫衙門,按察使衙門,太原知府衙門,都在上演著同一幕。

  而與之相比,更為血腥的確是駐防八旗居住之地,淒厲的哀嚎,女人的嚎叫,老人和小孩的痛哭聲,交織成一片殘酷的樂章。

  因果報應,命運不爽。

  一戶旗人的家門被提開,十多門大同鎮的士卒沖入園中,將老人、男人和小孩砍死在院中,女人被拽入屋內,嚎叫一陣,也沒了聲響。

  整個城中,滿清官員和家眷全部被殺,駐防八旗除了吳二牛手下,三百多人的家眷被保留之外,剩下的也全部被屠戮乾淨。

  一些滿人和八旗,用金銀賄賂城中的漢人,躲入漢人家中,才得以逃脫。

  大同鎮的士卒進城後,殺散了從營房出來的清軍,又到城中四處屠戮八旗家眷,已及各個衙門的官吏,甚至連城中的百姓也殺了不少,不少店鋪都被洗劫。

  薑襄希望要一個完整的太原,他見再殺下去,士卒可能會紅眼,太原會毀於一旦,他忙讓人傳令,禁止繼續殺戮,城中才逐漸安靜下來。

  大同鎮算是明朝九邊之軍中,唯一保存比較完好的一鎮,戰力彪悍,但也難制,軍紀本就不太好,他們進了城之後,只顧發洩和立功,把太原城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要不是薑襄下令早,窩在家裡不敢露面的百姓,也要遭到屠戮。

  薑襄進城的時候,士卒們其實已經進行了一些清理,可是當薑襄走到布政使司衙門前時,映入他眼簾的卻依然是滿地的血跡和堆積如山的屍首,衙門前的街道上血液幾乎沒過了他的腳背,他就這麼一步一步,才著粘稠的血液,進入衙門內,然後召集諸將來見。

  不多時,分散在城中的各部將領,便穿著血跡斑斑的鎧甲,紛紛來到衙門。

  薑襄看著臉上約帶興奮的眾多將領,沉聲說道:“說說斬獲吧!”

  “稟大帥,我們發達了!”高鼎滿臉興奮,上前報導:“城中軍械糧草已經封存,暫時沒有具體數目,可是末將見城內糧倉一座連著一座,至少有六七十萬石糧食。”

  那些只顧著殺人的將官一聽,也紛紛都振奮起來,這麼多糧食,夠他們吃上好一段時間了。

  “銀子和俘虜呢?”薑襄忙又問道。

  他要做山西的抗清盟主,除了自然要有實力之外,還需要有糧有錢,才能指揮下面的義軍,讓所有人聽他的號令。

  “城中四千守軍,兄弟們沒收住手,殺了一半,俘虜了兩千多人,兩百八旗全被砍死了。”高鼎繼續笑著回道,“庫房內只有八十萬兩,可是在那些清官的家裡抄一抄,至少能弄個一百多萬!”

  薑襄聽到這裡心中就有了底氣,沒想能有這麼多收穫。

  清廷為了打明朝,在山西加征糧餉,不僅為他起事,打下了民意基礎,徵收上來的錢糧,也都為他做了嫁衣,他不禁想了想,多爾袞如果知道,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吐血而亡。

  “很好!”薑襄點了點頭,然後吩咐道:“眼下你們先張貼安民告示,恢復太原的持續,然後一家家的抄!”

  說到這裡薑襄停了一下,然後又對高鼎道:“你讓你的部署抓緊休息一晚,明天一早用過早飯,立刻領五千人馬南下,去把蔡應貴抓住,順便抄了介休範家,靈石的王家,不能讓他們在晉南喘過氣來!”

  按察使蔡應貴跑向了汾州方向,那裡是八大皇商范家和王家的老巢,他們財力雄厚,如果與蔡應貴勾結,清軍就能在汾州積蓄一支力量,薑襄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末將明白!”一聽要抄范王兩家,高鼎就眼前一亮,興奮的抱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17

第1146章 反清之火以燎原

  大同鎮的士卒將太原城的清官幾乎殺了個乾淨,為薑襄抄出了不少的錢財,可是將這些人殺完,也給薑襄帶來了一個麻煩,就是山西沒了官員。

  姜襄原本只鎮大同一地,現在要借機控制整個山西,勢力急劇擴大,光是調配後勤物資,就需要大把的官吏。

  胡為宗早料到了這種局面,不過大同鎮的士卒斬殺山西官員時,他卻沒有阻止,因為他怕這些清官投降姜襄之後,造成薑襄兵事、民事、刑罰一起抓的局面,那今後又會成為朝廷的一個隱患,所以他沒有阻止,而是在此時提出,讓在山西的明朝大學士李建泰出任山西布政使。

  他是天啟進士,崇禎十六年(1643年),被提拔為吏部右侍郎兼東閣大學士。次年春,請命馳至山西,以私財召募士卒禦李自成的大順軍,可剛出都門,就聞家鄉曲沃被占,膽驚而病,入保定,為大順軍俘獲,後清兵入關,召為清內院大學士,不久便罷官歸鄉。

  王彥能與薑襄取得聯繫,很大原因就是因為李建泰從中穿針引線,而他曾做過明朝大學士,在山西素有威望,門生故舊很多,用他來做山西布政使,立時就會有一批文人,和曾經的明朝官員投效。

  這點和王彥在江西用薑曰廣一樣,不僅能解決眼下的問題,而且還能在今後對薑襄有一個牽制,避免他成為軍閥。

  這次王彥平定福建,迫使鄭成功出海,很大原因就因為他放在福建的兩顆棋子起了效果。一是漳州守將王起俸,是王彥東征八閩時招降的一員清將,當陳子龍率領六萬人馬開入福建時,他不戰而降,使得福建門戶大開,二是姜曰廣作為福建布政使,不願意與朝廷兵戎相見,使得陳子龍能直接將福州圍了起來。

  用李建泰,這是王彥事先交代的,至少能將山西的民政和兵事給分開。

  姜襄與李建泰也是熟人,他現在無人可用,也沒有想那麼多,他被王彥許下晉國公,右軍左都督的爵位和職銜迷了眼,沒想到王彥那廝這麼早就琢磨以後的事了,不過這樣其實也是對他好,免得最後落得金聲桓一樣的下場。

  明朝光復江南之後,天地會一部分併入錦衣衛,一部分轉入北方,這幾年主要就是在山西活動,暗中培植了不少的抗清力量。

  既然已經佔據了太原這個極具政治影響的城池,胡為宗隨即建議薑襄可以昭告天下,明確打起抗清大旗了。

  九月十五日,薑襄在佔據太原的第二天,便要求太原百姓割辮反清,並由幕僚起草,他親筆簽發《討北虜複山西檄文》。

  是日,太原城外,旌旗如雲,數十門禮炮一次排開,近萬士卒和無數太原之民被要求集結在城外。

  眾多將領,還有投靠明朝的官員,站立在祭壇兩側,這時一身明朝總兵裝扮的姜襄走上祭壇。

  他掃視了兩側的將官和列成陣型的士卒,以及漫山遍野的百姓一眼,然後一手放在胸口,拍在胸前的甲胄上,朗聲說道:“諸位,這套盔甲,本帥在箱子底下壓了十年,今日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穿在身上,我大同薑襄,終於可以重心做人,無愧於心了!”

  下面的人聽了,紛紛肅然的向他看來,不少人心中都被觸動,他們何嘗不是十年沒有穿過漢家的衣甲了。

  薑襄說著,忽然振臂而揮,“諸位兄弟,三晉的百姓,我姜襄已經決定,起兵反清,光復大明,奪回咱祖宗的江山!”

  “起兵反清,光復大明!”

  “起兵反清,光復大明!”

  被薑襄的話語感染的士卒,立時在將領的帶領下,舉兵而呼,聲音鋪天蓋地,可傳十裡。

  “割辮反清!”薑襄等士卒喊了一陣,頓時一聲大喝。

  沒有減辮的士卒,還有太原的百姓,立時將頭上冒子摘下,將腦後的小辮割掉,怒摔於地,丟棄這份滿清強加給漢人的恥辱。

  在無數辮子被割下之時,祭壇旁的四十九門禮炮,齊齊發射,發出震人心魄的聲響,而就在這使人振奮的炮聲中,一名幕僚走到前面,展開檄文,用他最激昂的聲音,朗聲誦讀道:“原鎮守大同總兵官,今奉大明攝政楚親王教旨,總統山西水陸大兵興明討虜右軍左都督、晉國公薑,檄告天下知悉:狡虜乘我內虛,雄據燕都,竊我大明神器,變我中國冠裳,本鎮深念國恩,本欲揮戈相迎,掃蕩腥氣,然獨居晉北,矢盡兵窮,又得楚王之令,姑飲泣暫隱,未敢輕舉,養晦待時,選將練兵,密圖恢復,蓋十年矣!”

  “茲彼夷君無道,吏酷官貪,苛政橫征,倒行逆施,剃髮易飾,禁民漢服,民怨於鄉,荼毒三晉生靈數十萬,侵淩天下久矣!”

  “襄奉楚親王之令,率堂堂之師,伐暴救民,三晉豪傑,當察天人之向背,而循天下之大勢,唱義中原,糾合壯徒,共襄義舉。”

  “今大同太原以降,襄檄示天下,忘三晉之民,勿忘中原之故主,豪傑共起,先複河東,再掃燕雲,逐北虜於塞外,伸大義於天下。”

  “今義旗一舉,凡河東之地,有披髮左祍,執兵仗抗王師者,襄即督鐵騎,親征蹈巢覆穴,老稚不留,男女皆誅。望官民深思,謹記告誡,則襄之幸,天下之幸。”

  隨著檄文的傳播,薑襄反正佔據太原的消息,立時傳遍了三晉大地,一時間天下震動,河東之民,聞風而起。

  這時天地會對山西的數年滲透,效果也體現出來,山西反清勢力,瞬間已成燎原之勢。

  晉西北有豪傑萬練乘,聞檄而動襲取偏關,薑襄即以練為偏關道,甯武、保德相繼為練所占。

  原明朝副將劉遷,亦糾集鄉里親壯,詐稱總兵官,襲取雁門、代州、繁峙、五台,擁兵數萬。

  晉東南,汾、潞、澤、遼等地豪傑並起,整個山西在極短的時間之內,除了極少州縣還在觀望之外,河東之地,以被大同官兵和義軍佔據九成之地。

  逃到汾州的清廷山西按察使蔡應貴,立足未穩,便繼續向河南奔逃,途中他給多爾袞寫下奏摺,說明山西情況,言,“叛者不只是大同、太原,河東八府,叛者四十餘城,反賊薑襄詐稱擁兵四十萬!”

  蔡應桂的奏摺,被急速送到北京,已經從宣府得到薑襄叛變的多爾袞,還是被奏摺驚得吐血暈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17

第1147章 順治要表演

  九月時節,正是收穫之際,事實證明,中原大地,只要沒有天災,地方安定,就算官府不作為,甚至苛捐雜稅多一點,地方的百姓還是能夠生存。

  河北之地,經過幾年的恢復,加上今歲年景不錯,黃燦燦的麥子,鋪滿了河北平原。

  雖說滿清的賦稅很高,可是只要麥子長出來,清廷總得給百姓留一些,畢竟明年麥子還要人種,總不會把他們都餓死。

  這兩年來,因為清廷戰事減少,河北的負擔有所減輕,不少人從赤貧,恢復了一些元氣,有了點結餘,商業逐漸興起。

  北京城雖然不像曾經那麼繁華,可是也不算太差,畢竟幾萬旗人和家眷住在城中,再加上朝中的漢族大臣,北京聚集了大清六成以上的財富,商業自然也還繁榮。

  這時北京的街道像往常一樣,人流熙熙攘攘,城中的百姓並不知道大清正在發生一場驚變。

  與城中百姓的平平常常相比,紫禁城內卻因為這場驚變,一下混亂起來。

  滿清的攝政親王代善於今歲病亡之後,清廷的朝政再次回到了多爾袞的手中,可是昨日山西驚變,全境淪陷的消息傳來,多爾袞卻吐血暈厥。

  入關十年,多爾袞又喜歡攬權,年過半百的人,加上為了生孩子,甚是勞累,身體已然不如當初了。

  如果加上病入膏肓,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掉的豫王多鐸,掌握滿清權利的頂層人物,一下全部不能理事,這使得清廷內部,立時驚慌失措起來。

  多爾袞原本是想趁著南明內亂,狠狠的捅王彥一刀,削弱南明的實力,牽制王彥平定內亂,可是不想山西卻忽然叛變,反而從背後捅了他一刀。

  現在大清主力都集中在前線,特別是十多萬清軍集中在河南,山西一失,這十多萬人立刻腹背受敵。

  薑襄這一刀可算捅在了多爾袞的腰眼上,要了他的老命,他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如果不能迅速滅了薑襄,整個北方必然會引起連鎖反應,大清只能退出中原。

  現在多爾袞只能讓大軍停止攻明,回師平叛,可是王彥那個賤人會讓他平安退軍嗎?

  清軍陷入進退兩難之境,情急之下,攝政王多爾袞嘔血一升,暈死在勤正殿中。

  這對於陷入困局的滿清來說,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多爾袞陷入暈厥,這對滿清朝廷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對於布木布泰和已經十五歲的順治,卻是一次機會。

  北京的宮殿曾經遭受了一定的破壞,不過近兩年清廷財政好轉,多爾袞眼看著順治快到親政的年齡,他壓著不讓順治親政,不想讓他參與政務,便在生活上給了他一定的優待,擠出了一點銀子,讓工部對宮殿進行修繕,想將布木布泰和順治圈養在宮中。

  滿清入關之後,權利的中心,一直在攝政王府邸和議政王大臣會議手中,相反皇帝居住的禁宮還有處理政務的三大殿卻冷清了近十年時間。

  今日乾清門前卻熱鬧起來,十多個穿著黑色馬蹄袖官袍,胸前背後補著禽獸,掛著朝珠,戴著碗帽的清廷大員,魚貫而入,到了太和殿。

  時過境遷,入關時的孺子,已經成為十五歲的小青年,逐漸開始對權利充滿了可望。

  順治對於他的皇父攝政王多爾袞,可以說打心裡厭惡,他不喜歡多爾袞把持朝政,更怨恨多爾袞和他母后亂搞男女關係,非要給他當爹的無恥行徑。

  順治六歲入關,同多爾袞這一輩人不一樣,他除了學習滿人東西外,從小便接觸了漢文化,比多爾袞這一輩人要知道羞恥。

  多爾袞和他母后搞在一起,經常夜宿內宮,給皇太極戴了那麼大一頂帽子,身為人子,他怎麼能忍呢?

  每當他聽說多爾袞去了布木布泰的寢宮,順治的內心就陷入極度的扭曲和仇恨中,恨不得提刀沖進慈甯宮,亂刀砍死壓在他母后身上的多爾袞。

  不過像他這種被養在深宮中,長於婦人之手的人,早沒了父輩的血氣,他也就是心中想想,過過幹癮,真見了多爾袞,他必定立時腿軟。

  現在好了,不用他出手,多爾袞自己氣的不行,居然昏死過去。

  他心中雖然也擔心眼下的局勢,不過他畢竟還年輕,對於軍國大事,其實並不瞭解,他更加關心的是多爾袞會不會死,他有沒有機會親政。

  薑襄叛亂,山西八府俱反,叛賊薑有光東犯宣府,叛軍隨時可能出太行八經,襲擊河北,還可能渡過黃河,與明軍夾擊孔有德、尚可喜,情勢可以說萬分緊急,可這個時候多爾袞卻暈倒了。

  清廷一下群龍無首,不過怎麼平叛,怎麼調兵,卻需要立刻做出決斷,便有大臣建議找太后和皇帝做主,不少多爾袞一派的人雖然覺得不妥當,可是多爾袞昏迷不醒,而軍情如火,他們也只能跟來。

  多爾袞被氣得暈厥,不省人事,這讓不少人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多爾袞沒有親兒子,只有過繼的一個兒子,多鐸又重病,滿清的權利,最候還是有可能落在布木布泰和順治的手中。

  清初滿清內部的政治鬥爭,其實十分激烈,只是滿人忌諱提及,不想讓漢人看到他們內部的不和,所以史書少有記載,甚至進行了隱瞞。

  歷史上多爾袞說是墜馬摔死,可以滿人改史料的功夫,到底怎麼回事,還真不好說。

  十多名清廷大員來到太和殿,曾經因為多爾袞與豪格爭位,而被莫名其妙扶上帝位的小皇帝順治已經十五歲了。

  不過不知道這個小皇帝,是不是心中壓抑著什麼,長到十五歲,卻沒有一點滿洲人的樣子,身材單薄的很,既不像他父親皇太極年輕時那樣雄才大略,氣宇軒昂,也沒有一般滿人壯實的身體,他面白無須,身體瘦弱,一副先天不足,要早折的模樣。

  此時他在大殿內,端坐在大寶上,布木布泰則坐在後面的珠簾內。

  大殿內除了範文程、馮銓等極少數可靠的漢臣之外,剩下的都是滿蒙貴族,如博洛之弟郡王岳樂,還有岳托之孫郡王羅科鐸,等滿州年輕的王爺。

  順治第一次面臨這樣的局面,臉上約帶興奮,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眾人行禮之後,他愣了半晌才讓眾人起身。

  大殿上沉默了一會兒,簾子後面的布木布泰只能開口說道:“諸位臣公,攝政王的情況怎麼樣呢?”

  順治聽布木布泰問起,臉上有些難看,下面的王爺們沒幾個人,真將他放在眼裡,沒什麼人注意他的神情,多鐸之子多尼猶豫道:“情況不太好,我剛從攝政王府邸過來,攝政王還沒醒過來!御醫判斷如果近些天還不醒來,怕是有生命危險!”

  薑襄反清並不只是山西反叛那麼簡單,他會帶來一連串反應,預示著滿清再無能力南下,甚至有滅國的危險。

  多爾袞從征服漠西,擊敗明軍的喜悅之中,猛然墜入深淵,氣得吐血昏迷也是正常。

  順治聽了心中一陣暗喜,帳後的布木布泰卻神情複雜,現在多爾袞如果死了,她雖能接過權力,可是卻沒有能力應對眼下的局面,況且這個時候要是多爾袞也死了,清廷缺少了這樣一個強人,恐怕人心會立刻散掉。

  布木布泰是個聰明的女人,忙吩咐道:“讓太醫用最好的藥,一定要保攝政王無恙,要是攝政王有個三長兩短,哀家要了他們的腦袋。”

  她這麼說,出於真心,同時也是說給多爾袞一派的人聽,要是多爾袞萬一不行了,也方便他接過政權。

  十五歲的順治,就沒有他母后的智慧,不過這並不奇怪,他雖是皇帝,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但畢竟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又沒參與過什麼政事,所學沒得到實踐,他只以為自己母后和多爾袞那廝弄出了感情,聞語心中一怒,終於發出了不賴煩的聲音,“現在山西的局勢要緊,攝政王病了,國事就由朕來做主,臣公們趕緊說說平叛的事情,還說什麼攝政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17

第1148章 割地求和

  多爾袞是大清的攝政王,順治這麼說,他對多爾袞的厭惡就明顯了一些,沒有一絲敬意和尊重。

  這讓多鐸之子信郡王多尼,阿濟格之子親王樓親,臉立時就沉了下來怒視順治,一時間,大殿上的眾人不知如何接話,而十五歲的順治也立時察覺到失言,激怒了與多爾袞親近的人。

  見兩人怒目瞪他,順治先是本能的一怯,可隨即又惱羞成怒起來,他畢竟是大清的皇帝,多爾袞給他擺臉色就罷了,這兩個人算什麼東西也敢瞪他。順治覺得他的威嚴和自尊遭受了踐踏,雙眼立時紅著瞪了回來。

  簾子後面的布木布泰,看不到殿上眾人的表情,可是她能感覺到氣氛一下沉寂。

  現在不是內部傾軋的時候,布木布泰親咳一聲,“皇上年少,憂心國事,心急之下有些措辭不當,這情有可原,不過攝政王為國操勞,憂憤成疾,皇上應該敬愛攝政王才是,以後不能再說這樣的話。”她停了下,又接著道:“馮師傅還要多多教授皇上,不能這麼孟浪!”

  布木布泰說的漂亮,即給了順治面子,又讓多尼等人聽了舒服,可是順治卻沒意識到,反而十分不快。

  聽了布木布泰的話,站在角落裡的馮銓,立時上前請罪,將責任往身上攬,“太后說的是,這是奴才沒有教授好皇上。”

  襲了英王爵的樓親和信郡王多尼見此,臉色才緩和下來,順治不覺得自己有錯,對於布木布泰還有馮銓變相的安撫樓親和多尼等人,心中十分不滿。

  多爾袞都快不行了,何必那麼害怕?可是順治卻也不能像向的母后和老師發作,只能憋著一肚子氣,坐在龍椅上。

  布木布泰將氣氛化解,鬆了口氣,可是卻又順著順治的話說道:“不過皇上說的也有道理,現在局勢緊急,諸位臣公還是先說國事要緊。這薑襄的叛亂,該如何平定,諸位可有決策!”

  說道正事上來,眾人臉上都露出了憂鬱之色,多尼和樓親也將方才的不快,放在一邊,由多尼稟報道:“回稟太后,在山西按察使蔡應貴的揍報傳到京師之前,逃到宣府的大同知府耿燉已經先一步揍報了薑襄叛亂之事,當時攝政王便準備抽調南下的大軍回師平叛,可是不想山西的情況迅速惡化,讓攝政王憂憤暈厥!”

  多爾袞為了培養人才,多尼、樓親都長年被他帶在身邊,還有多鐸過繼給他的第五子多爾博,雖只有十歲也被他帶著,看著他如何處理政事。

  “攝政王暈厥之前的意思,是停止南征回師平叛嗎?”布木布泰聽後問道:“那兵部和議政王大臣為何還沒執行?”

  “這時因為攝政王原本以為叛者只有大同一鎮,如此抽調些兵馬就能平定,可不想山西八府俱叛,如此朝廷想要平叛,就得用上全力,南征的大軍必須全部調回,至少要調回大半,才能平定山西,只是現在前線已是焦灼之態,大軍想要撤退,明軍必然追擊,我朝將陷入被夾擊的境地,所以攝政王才憂憤成疾!”多尼繼續說道:“眼下朝廷是進退兩難,若是只抽調一部分人馬平叛,則即平定不了山西,南面又打不過明軍,可是要抽調絕大多數人馬回師平叛,明軍往北一押,朝廷在河南和淮北可能都要吃敗仗,因而兵部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樓親補充說道:“現在叛將薑有光攻入宣府,萬全衛、保安衛俱落入叛軍之手,柴溝堡、葛穀堡、洗馬林堡等二十餘堡俱投叛賊,幸得耿燉先一步入宣化,使得守軍有所防備,在加上張家口的皇商範永鬥、王登庫、靳良玉、王大宇等人退入宣化城,獻銀五十萬兩,糧十萬石,商號青壯千人,助總兵郝效忠守城,才暫時將叛軍擋在宣化。不過宣化只有守軍不到四千人,朝廷必須儘快支援,否則宣化一破,叛軍就殺到居庸關,直逼京師了!”

  “情況這麼嚴重?”布木布泰畢竟是女流,說什麼山西八府俱叛,薑襄號稱四十萬,給她的感覺都不是十分直觀,覺得還是比較遠的事,可聽說叛軍,都已經快打到居庸關,兵臨京師了,她才感到震撼起來,座在前面的順治也是一臉愕然。

  這大清的江山,不是一直好好的嗎?禮王還在的時候,大清兵橫掃漠西,在徐州大敗明軍,朝野振奮,怎麼禮親王一走,國事交到多爾袞之手,就變成了這般模樣,都讓叛賊打到家門口了。

  順治氣得臉色發紫,狠不得殺了多爾袞,那可是他的江山,是大清的基業。

  布木布泰正驚懼,順治正驚愕之時,樓親卻繼續說道:“太后,不只于此,除了北面的宣化之外,叛賊劉遷以出飛狐徑,掠皋平城威脅保定,姜襄亦隨時會出井徑,進攻真定,整個河北有糜爛之險,要是叛軍拿下保定、真定,那京師和南征大軍間的聯繫,就被斬斷了……”

  聽到這裡,順治怒了,“那還等什麼?要讓叛賊從南北兩面夾擊京師嗎?這個時候,還打什麼南明,趕快先將大軍調回,平定薑襄要緊!你們這群人怎麼弄的,把持朝政,卻又沒有一點用處,是要毀了朕的江山才甘心嗎?”

  順治語氣不善,似乎是埋怨現在的局勢,是樓親等人造成的一樣,而樓親被他打斷,心裡頓時也怒了起來,他比順治大不了多少,年輕人火氣本來就大,加上他阿瑪阿濟格就是個火爆脾氣,從不把順治放眼裡,他聽了順治的話,怒氣立時就著了。

  “皇上!注意你說的話!”布木布泰懊惱的聲音,從簾子後面傳來。

  順治對於太后胳膊往外拐,一直壓著他,反幫外人說話,年少的順治一下也炸了。

  “難道朕說的不對嗎?今天的局面就是睿王一黨造成的,我大清本來好好的,你們非要南下去打南明,現在好了,不僅沒有從南面討到好處,反而弄得我大清內亂,叛軍都快逼近京師。朕的江山,都毀在你們手中了!”順治怒道:“朕要將南征的大軍調回平叛,這有什麼不對,難道現在要任由薑襄叛亂,反而要繼續攻明嗎?”

  順治這麼說,就等於將多爾袞一黨給全部得罪了,後面的布木布泰被氣得身子都抖動起來。

  “哼,紙上談兵!”多尼冷哼一聲,順治這麼鮮明的指責他們,那他自然也不會給兒皇帝留什麼面子,“皇上不要光讀書,還是要多向先輩學習。現在退兵,是朝廷想退就能退的嗎?薑襄叛亂,這不是偶然,據粘杆處最新的情報,此事是明朝策劃,而以王賊的狡詐,他既然策劃了姜襄叛亂,又豈會讓朝廷從容撤兵平叛,明軍如果從後掩殺,趁勢攻打河南、山東,我朝不僅是平不了叛,甚至還有被趕出中原的危險,皇上以為撤兵有多簡單!”

  滿清趁著明朝內亂的機會,捅了王彥一刀,那現在滿清發生叛亂,以王彥那廝瑕疵必報的習性,豈會有仇不報,還不趁你病要你命,帶著全部小弟把滿清打出屎來。

  多爾滾正是擔心這一點,才吐血暈厥,而不僅僅是薑襄叛亂這麼簡單。

  多尼的嘲諷,讓順治臉上一陣漲紅,年輕人好面子,特別他還是皇帝,之前眾人雖然不將他當一回事,可在明面上卻還保持著一點恭敬。現在他被這樣當面硬懟,他臉上怎麼掛得住,他自然不會服輸,立刻怒道:“這就是你們到現在還沒行動的藉口嗎?”

  “難道皇上有什麼計策,能解眼下的危局不成?”樓親冷笑一聲。

  這群人本來是來商議對策,現在卻都忘了本意,直接在大殿上吵了起來,範文程等老人到是明白,可卻插不上嘴,這群滿清的小年青都已經進入暴怒的狀態,一般人根本壓不住。

  “既然知道局勢危急,那就同南明講和啊!把淮北割給南明,再不行把河南的汝南、汝州、歸德三府也給他們!國家大事就是趨利避害,有淮北和河南三府擺在眼前,這便是現成的利益,南明會不要嗎?他們內部也在內亂,若是不同意和議,繼續征戰,這便是害。朕覺得南明必然會同意和議,大清就能先將兵馬調回來,剿滅薑襄的叛亂。”順治沒時間深思,開口便要放棄淮北和河南三府,來換取南明罷戰。

  順治也算急智,十五歲能想出這麼多,已經不錯,可他的話卻和他的年齡一樣幼稚。

  不過對於急於抓一根救命稻草的滿清官員來說,向南明割地求和,似乎也是一條路子,大殿上一時安靜,這讓已經面紅耳赤的順治,心中一喜,以為自己贏了。

  “誰要割讓淮北和河南三府向南明求和?”正在這時,一個虛弱而有憤怒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站在外面的太監,見有人過來,頓時慌張道:“攝政王到!”

  順治聞聲,臉色刷的一白,只見兩名侍衛,一左一右扶著多爾袞,多爾袞自己又拄根杖進得殿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18

第1149章 還是得叫爸爸

  多爾袞是要和明朝死磕,清廷將和議當做一張紙和工具,沒有丁點信用,坑了明朝幾次,王彥自然也不會和大清講什麼信義。

  和議對於王彥來說,同樣不過一張草紙,順治提出割讓淮北和河南三府,絕對不可能換來王彥罷兵,以多爾袞對那廝的瞭解,他肯定先笑納淮北和河南三府,然後該打還是繼續打,合約對他不會有約束力。

  殿上眾人也沒其它辦法,正思考著是否可行,忽然聽到多爾袞的聲音,不禁微微一愣,多尼和樓親等人聞語,紛紛一喜,驚呼一聲,“叔王!”

  坐在龍椅上的順治,卻一下愣住了,他看著多爾袞,臉色十分難看,太醫不是說多爾袞暈厥,吐血一升,快不行了嗎,怎麼現在居然跑進宮來。

  順治見殿內的人都沒有反駁,滿以為他提出的策略不錯,心中正喜,可多爾袞的一句質問,顯然是要當庭否定他的建議。

  這樣當著眾人的面,可以說一點臉面不留,順治的自尊受到踐踏,臉頓時就扭曲起來,只是多爾袞掌握大清朝廷十餘年,所有反對他的人,都被他弄死或是逼走,權傾朝野,凶威廣布,順治卻沒有勇氣與他對抗。

  這時,多爾袞方入殿,就杵著手杖站在門口,多尼等人立刻上前行禮,想要扶著他,可多爾袞卻揮手拒絕。

  他眯著眼睛看著龍椅上的順治,“皇上不願意看到本王嗎?”

  順治是多爾袞與豪格相持不下,最後做出妥協,才擁立起來的一個傀儡。連阿濟格都從不將他放在眼中,更別說多爾袞,要不是因為滿清入主漢地之後受到漢文化的影響,加上布木布泰很懂得分寸,大清要不要改年號,這真不好說。

  多爾袞十分看重權力,他醒來之後,聽說大臣們都進宮了,心中就已經含著怒氣,他不顧剛剛蘇醒,身體不適,還很虛弱,便來到宮中,又聽到順治提出割地求和,這樣與他的執政方略完全背道而馳的話語,心中立時就怒了。

  趁著他病了,便想借機掌控朝廷,而且還改變他的決議,推翻他的國策,這是要反他啊!

  多爾袞滿面怒氣,殿上的大臣也都有些心虛,他們見多爾袞暈厥,亂了方寸,不少人以為他可能要布代善的後塵,操勞而死,所以已經準備改換門庭了。

  龍椅上,順治面對多爾袞的目光和質問,方寸以亂,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他是誰都不怕,就怕多爾袞這個籠罩著他多年的奸臣!

  這個老賊不僅欺負他,還睡他母后,給他造成了極為恐怖的心理陰影,這十多年來積壓的恐懼,讓他不敢反抗多爾袞。

  “皇上,還不迎迎皇父攝政王!”簾子後面,布木布泰的聲音傳了出來。

  多爾袞常常夜宿宮廷,這是不符合禮法的事情,但是滿洲貴族對此卻採取預設的態度,這需要一個解釋。

  滿期自己的歷史,全力遮掩,但是從其他地方還是有馬腳可尋。據朝鮮史料記載,順治六年(1649年)二月,清廷曾派遣使臣赴朝鮮遞交國書,朝鮮國王看見書中稱多爾袞為“皇父攝政王”,便問“清國諮文中有皇父攝政王之語,此何舉措?”清朝來使答曰:“今則去叔字,朝賀之事,與皇帝一體雲。”

  布木布泰下嫁多爾袞,多爾袞夜宿宮廷,滿洲貴族自然沒什麼話說,可是這顯然不符合漢族的禮儀,順治對多爾袞強給他當爹,心中恨極,可是年幼的他卻有不得不屈從於多爾袞。

  他年紀小時,不太懂事,叫一叫“皇父”沒覺得什麼,可隨著順治逐漸長大,有了羞恥之心,每次開口都是一個掙扎,都是一次恥辱。

  這一句話,將殿上眾人的注意力,又拉到了順治身上。

  整個大殿之中,瞬間安靜下來,順治不理解布木布泰的苦心,他只覺得整個大殿中,他一個人被徹底孤立起來。

  漢獻帝身邊還有忠臣,可他這個大清的皇帝,卻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似乎沒有一個人站在他的身邊。

  順治心中悲憤,同時也恐懼,他看著多爾袞,終於還是有些顫抖的站起身來,迎了上去,說出了他最不願說的話語,“皇父,身體不適,何不在府中歇息?”

  這聲“皇父”一出口,順治算是又臣服了,他痛恨多爾袞,可是也有些恨起自己的軟弱。

  他將這種軟弱,展現出來,大殿上的人,便更加知道這大清的天下,誰說的算了。

  這正是多爾袞所希望的,不過雖然布木布泰很識相,順治也低頭了,可是多爾袞還是很不高興,他這次一暈厥,險些就被奪權,讓他心中很不高興。

  多爾袞其實也比較無奈,他沒有兒子,阿濟格先死,多鐸又生了重病,讓他在政治上沒有接班人,也就是說,一旦他有個三長兩短,他的勢力就會立刻瓦解。

  以前多爾袞一派或許還不會覺得,畢竟多爾袞還有個十歲的繼子在,可這一次多爾袞忽然暈倒,便把他們嚇壞了。

  原來的歷史上,多爾袞一死,他的下屬,便遭到了清算,順治下旨,奪去多爾袞一切封典,毀墓掘屍削籍,甚至鞭屍,這在中國和朝鮮的史書中都有記載。

  順治讓太監搬來座椅,多爾袞滿面怒氣的坐下,順治只能跟孫子一樣站在他身前,聽他不悅道:“本王要是休息,這大清的天下,恐怕就全毀了!”

  順治聽了這話心中憤怒,可是卻俯首不敢說話,多爾袞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方才,是皇上說出要割地求和之語吧!”

  多爾袞問起,順治躲不掉,沉默了半晌,他抬起頭來,帶著一絲倔強道:“眼下平定薑襄事大,為了避免大清兩線開戰,給南明一些好處,換取停戰,不知道有什麼不妥?”

  多爾袞聽了立時一怒,將手仗往地板上一敲,“幼稚!王賊要是那麼好對付,我大清會至今日?你身為皇上,怎麼能開口提出這樣的條件?本王給你說過多少次,讓你先好好讀書,不要插手政務,你怎麼就是聽?”多爾袞越說越怒,手杖在地上敲得咚咚響,說道急處,身體還不及一陣咳嗽,不到五十的人,儼然如七老八十般老氣橫秋。

  就算要割地求和,聰明的君主也是暗示臣子,讓臣子來提,自己開口純粹是缺心眼的行為,況且王彥從始至終都是主戰派,那廝是就算被按在地上也都不服輸的人,他現在有機會騎在大清身上,你還要讓他一之手,不是找死嗎?

  不過多爾袞要訓斥順治的主要原因並不是此,而是順治對他不服,想要奪回大清的權力。這讓多爾袞想羞辱一下順治,好讓他知道,只要本王一天不死,他就不算皇帝,就得乖乖聽話,老老實實做個花瓶。

  順治被多爾袞當孫子一樣訓斥,一時間他的臉面通紅,雙手攥緊了拳頭,簾子後面的布木布泰,立時說道:“皇父攝政王息怒,皇上這也是見攝政王身體不適,想要未攝政王分擔些政務,只是皇上年少,沒有經驗,才說出了這樣的話語,皇上其實也是一片好心,攝政王不必動怒!今後多多教育就行了!”

  多爾袞看了眼低頭的順治,又聽了布木布泰的話,嗯了許久,才哼道:“皇上確實需要教育,馮大人要盡到老師的責任,帶著皇上去上課吧!軍國大事,要等皇上親政了才能參與,現在局勢已經很亂,你們就不要來給本王惹事了!”

  馮銓再次背鍋,忙出來給多爾袞行禮,“是臣教授不得方法,臣回去之後就立時反省!”

  多爾袞的意思,就是不希望順治和布木布泰插手朝中大事,布木布泰也明白,忙撤簾退去。

  順治離開大殿,便雙目充血的急走回了寢宮,布木布泰和馮銓跟在後面,他們知道順治受了刺激,所以緊跟這進入順治的寢宮。

  兩人才走到門口,便聽見宮內憤怒的聲音夾雜著瓷器的破碎聲從裡面傳來。

  “匹夫!多爾袞!如此欺朕,朕誓殺汝!”

  布木布泰走近宮內,一個瓷瓶正好落在她的身前,驚得她身子一顫,一手撫著起伏的胸口,忽然訓斥道:“真是連你父皇的一分都沒有繼承,就你這樣,也配和睿王鬥?母后對你真是萬分失望……”

  大殿內,多爾袞大病未愈,等順治一走,也沒有精力繼續主持一場會議。

  當即他下令,讓眾人先散去,明日再到攝政王府邸議事,只讓樓親、多尼,還有範文程與他一同座馬車回府。

  車上多爾袞一陣咳嗽,血沫子在車內飛濺,噴了範文程一臉,這讓三人十分擔心,又是捋背,又是擦血,多爾袞卻揮了揮手,道:“兩件事,第一南面的軍隊,停止進攻,先從河南抽調八萬人回來平叛,河南和淮北變攻為守,防禦明軍的反撲!第二件事,範文程你再去一趟西安,向豪格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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