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7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18

第360章 劉順擁唐

  桂藩在廣西巡撫瞿式耜的擁戴下于肇慶監國,兩廣總督丁魁楚原是擁唐官員,但王彥驅他出粵之後,他在隆武朝廷內並不得志,現在隆武皇帝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遂即參與到擁桂之中。

  果然,憑藉他手裡有馬吉祥、陳邦傅等部,在桂王監國之中,立馬獲得了首席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的職銜,瞿式耜得了東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的職銜,呂大器也得了大學士的職銜,唯獨沒有給蘇觀生大學士的職權。

  原因自然是蘇觀生掌控粵地,丁魁楚害怕蘇觀生入閣之後,影響他掌握大權,而呂大器則看不起蘇觀生的出生,覺得他連舉人都不是,怎麼能與一眾進士老爺並列內閣。

  蘇觀生是隆武心腹,只是監生出身,便被隆武皇帝提拔為大學士,這樣的恩情,他自然堅定的擁唐,但得知桂藩監國之後,卻也表示順從,不使兩廣分裂,接受桂藩監國,但希望桂藩移駐廣州以定人心,但何剛帶回來的消息,卻讓他與一眾官員目瞪口呆。

  “監國逃呢?”眼下清兵逼近廣州,身為監國,自然要出來穩定人心,現在廣州還沒放棄抵抗,身處肇慶的桂王監國,卻先跑了,這不是捨棄整個廣東軍民嗎?

  何剛惱怒道:“桂王聽說清兵殺入廣東,司禮監太監王坤主張立即逃難,首輔丁魁楚附和,瞿撫台雖然力主鎮定,但桂王還是遷往了廣西,想要移駐桂林!”

  眾官員聞語,頓時人心晃晃,這就好比兩軍交鋒,敵人還在八百里開外,已方的主將卻不戰而逃,這讓士卒們怎麼想,還怎麼打仗?

  蘇觀生臉色一片冰寒,他大步走回衙署,然後吩咐道:“將城門關閉起來,自今日起,不許任何人出城,此外逃難的百姓,全部運過珠江,全部不許進入廣州,軍隊進入也要嚴加盤查。桂王之事,切不可在城內傳播,違令者立斬不赦~”

  眾官員聞語,悻悻應下,蘇觀生、陳邦彥見此,也沒有辦法。

  是夜,蘇觀生的書房裡,幾位大人對座,分別是蘇觀生,顧元鏡,陳子壯,陳邦彥,何剛等人。

  眾人落座之後,蘇觀生便開口說道:“桂王棄民不顧,逃往廣西,今廣州人心洶洶,動盪不安,不少官紳、商賈都有意出逃,被本堂下命堵在了城內,但長久下去,必然人心不穩。本堂欲立唐王于廣州監國,號令軍民,諸位以為如何?”

  立唐的決議,蘇觀生早以同顧元鏡商議過,而王彥一派也自然與唐藩親近,感情遠遠超過沒有交集的桂王,所以蘇觀生話說完,都沒有反對,但剛入城不久的陳子壯,卻立馬站起來道:“此事萬萬不可,自古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今神宗子孫已然監國,再立唐王,必使人心混亂,同室操戈。蘇閣部不豈不聞,袁紹亡,二袁爭立,此袁氏亡于曹瞞乎!今立唐王,他日必定後患無窮,本官第一個反對!”

  王彥與隆武帝都致力於消除大臣之間的爭鬥,但時至今日,也只是不再計較東林、閹黨之別而,消除爭鬥卻基本不可能。

  眾人聽陳子壯的話語,都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但道理是道理,可眼前的事實卻沒有解決,那就是廣州需要一名能夠穩定人心的人物。

  蘇觀生一臉寒霜的不說話,陳邦彥只得開口道:“陳閣老說的有理,但眼下桂王殿下已經進入廣西,清兵又逼近廣州,城中人心散亂,不行此法,恐怕難以堅守。”

  陳子壯也沒有辦法,眼下立唐就像一顆有特效的慢性毒藥,吃下去,或許能守住廣州,但長久必然對大明造成傷害。

  “唐魯之爭,至使浙東敗亡,而浙東敗亡,又使得鄭芝龍降清,最終引發了此次大變,歸根結底,這就是同姓之爭的惡果。”另一崇禎朝的大學士黃士俊說道:“眼下清兵還未殺至,我看還是想想其他辦法,萬一不行,再來擁立唐王。”

  一場議事,遂即不歡而散。

  任何時代,商人的消息都很靈通,他們掌控各地消息,然後低買高賣,賺取大量銀錢。

  桂王逃往廣西之事,在廣州上層官紳之中,並不是什麼秘密,但下面的人卻一直不知道,但錢是能通神的存在,一位元趙姓商人聽到消息之後,便買通守門官兵,想要逃出廣州,結果被事發被拿,頓時全城譁然。

  蘇觀生只得下令將那商人斬殺,以此震懾人心,但古語雲“國無君則不安,軍無將則亂”,古人將國君比作太陽,其思想後人無法理解,此時趙姓商人雖被殺,但廣州人心顯然已亂。

  幾日後,一支近萬的明軍,身上帶著從戰場退下的硝煙,士卒衣甲破損,戰旗半卷,還有不少傷兵相扶而行,顯然經歷過惡戰。

  他從東面快速奔向廣州,劉順一馬當先直接進入了廣州城,他臉硝煙未洗,身上帶血的甲胄為換,便匆匆忙忙的來到蘇觀生府上。

  他進得府來,卻遠遠發現蘇觀生悶悶不樂,遂即問陳邦彥為何如此,陳邦彥遂將廣州城內的局勢如實以告。

  劉順聞語,頓時大怒:“禍在眉梢,清兵就要打來,居然還爭論不休,文臣真是誤事!”

  說完,劉順也不再拜見蘇觀生,轉身直接離開,府們前的親兵見他這麼快就出來,微微驚訝,但劉順卻直接翻身上馬,喝令道:“去唐王府!”

  唐王自來廣州之後,深居簡出,他也知道廣州城內的官員為了是否立他,而抄的不可開交,為了避嫌,他便閉門謝客,將自己幽閉起來。

  說來,明朝的藩王也是苦楚,除了吃喝不愁之外,想做什麼事都不行,活生生被逼成了生育工具。

  眼下的局勢,老朱家的人,自然是最想保住這大明天下,但身為皇族,如果不能登上大位,哪怕是有心報國,想要殺敵,也是不行。

  此時唐王正在屋中小酌,借酒消愁,屋門卻一下大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還沒來得及訴說,便見一隊穿著盔甲的將領撞進來。

  唐王見此立馬大驚,劉順卻一使眼色,一名將領立馬上前,將一塊黃布往唐王身上一裹,然後齊齊拜道:“清兵逼近廣州,我等恭請殿下監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19

第361章 清兵臨廣

  劉順年少時,父母被虜兵所殺,後來吃百家飯長大,無人管教,終於成了鄉里遠近聞名的潑皮。

  在山東時,他誤以為趙應元要降清,所以想逃出趙營,結果被抓,要被處死,但王彥不計前嫌,將他救了下來。

  世人言,“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對於救命之恩,加上王彥的抗清之心,與他的想法一樣,使得劉順忠心跟隨,為了保護王彥還險些丟掉了性命。

  王彥對劉順也是盡力培養,但他底子實在太薄,所以並不十分出重,比不上王威、戴之藩等人。

  王彥也讓他讀書識字,似乎消磨了他的一些痞性,但他畢竟本質上還是一個莽漢,一個當過近二十年地痞的資深惡霸,始終痞性難除。

  劉順突然而來,不顧後果的擁唐之舉,結束了廣州城內的紛爭,陳子壯、黃士俊直接罵他劉潑皮,蘇觀生作為文臣,也對他提起了警惕,而唐王對他就更加不會有什麼好感。

  劉順一人得罪了全城官僚,但唐王朱聿鐭最終還是在廣州監國,鎮定了民心。

  下午時分,廣州城內草草舉行了監國大典,劉順回到住處,妻子李貞麗卻埋怨道:“你這莽漢,做事不動腦子,城內那麼多大人,都不敢立唐王,你一個武將卻不管不顧,直接闖進唐王府。你知不知道,你武將干政犯了文臣的大忌,今後我們母子,都得跟著你遭罪!”

  李貞麗是許嫣嫣和李香君的義母,劉順願意取她一個風塵女子,她自然滿心歡喜,在與劉順結合之後,現在已經有了身孕,她在秦淮河畔打滾多年,見識自然不凡,知道劉順擁唐之事,就算現在沒有什麼,今後也會成為被人攻擊的藉口。

  劉順怎麼說也是個將軍,要說怎麼也該取一官宦人家的小姐,但他自從在媚香樓見了李貞麗一面,就對這位媽媽桑戀戀不忘,好在他不是文人,又父母雙亡,沒有人來阻止他的這段姻緣。

  李貞麗有見識,又善於經營打理,現在還有孕在身,劉順自然不敢和她爭,只得陪笑道:“夫人教訓的事,是我考慮不周,不過我也是心裡著急。我同清兵交了兩次手,那李成棟真是相當能打,為夫差點就回不來了。眼下大軍敗入廣州,城內人心浮動,除了擁唐王監國之外,也沒有其他能夠振奮人心的辦法。國公將粵地交給我,我不能就這麼丟了,而且你還在城中,萬一城破,我不敢去想。我的能力,我自己也清楚,並不是什麼大將之才,所以只能將每一件有利於守城的事情都做了,以求能夠對的起國公的信任。至於其他人怎麼想,我到不在乎!”

  李貞麗聽了他的話語,心裡一動,湧現一股溫柔,才知道劉順背負了巨大的壓力,他剛要說話,一名衛士卻急匆匆的跑過來道:“將軍,清兵到了~”

  “這麼快?”劉順在清兵佔領惠州之後,撤回廣州,他原以為清兵會逗留幾日,沒想到這麼快就殺了過來。這時他眉頭一皺,遂即從桌上拿起頭盔帶上,取了戰刀,便立馬出去。

  李貞麗見此,心裡有些擔心,忙道了聲,“相公,要小心些。”

  李貞麗知道劉順不喜歡文縐縐的官家小姐,雖然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卻很少在劉順面前顯得溫順,而是一直十分潑辣,劉順聽了她的一聲呼喚,身子不禁微微停頓,然後才按著戰刀離開。

  劉順來到城上,原野上傳來了一陣陣低沉的號角聲,滿清大軍終於殺來了。

  十裡外的原野上,一隊隊騎兵來回賓士,戰鼓急擂,低沉的號聲不斷在原野上回蕩。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殺氣騰騰的清軍步兵,無邊無際地列隊而行,在隊伍最前面,是刀盾兵,他們一邊用戰刀拍打著盾牌,一邊踩著鼓點前行。

  在他們之後,則是一杆杆大旗,上面注明他們的歸屬,足有十多杆,每杆大旗上面都書有一個巨大姓氏,“李”,“佟”,“張”等等,而最大的一杆大纛,則是主將貝子愛新覺羅•滿達海的帥旗。

  在旗幟之後,又是大片的槍林,以及步弓手。

  清軍主將滿達海,大約三十多歲,是代善的第七子,身材中等,長一張寬臉膛,重眉深目,殺氣極重,他跟隨皇太極圍攻錦州,清軍入關之後,又跟隨英親王阿濟格,討伐李自成,屢立戰功,是滿清皇族裡面又一員大將。

  這次進攻廣東,因為博洛要坐鎮福州,所以由他督帥漢軍諸部前來,不過他雖然是主帥,但這次作戰的主力,卻不是八旗兵,而是李成棟、佟養甲部綠營,以及新投的鄭氏之兵。

  八旗兵在福建、廣東實在吃不開,所以這次只來了兩千白甲八旗,此外就是李成棟一萬人馬,佟養甲八千人,剩下就是鄭部施福、習洪山等部近三萬人,合起來五萬眾。

  清兵從福建進入廣東,以李成棟為開道先鋒,他們先攻潮州,再下揭陽,發現粵東十分空虛後,立刻加快速度進佔惠州,而後向廣州猛撲而來。

  一路上,清兵已經搶的盆滿缽滿,但卻依然不曾滿足,他們的目標是設有廣南市舶司的廣州。

  滿達海遠遠看見了廣州,他一擺手,軍隊停了下來,他注視廣州城片刻,不由冷冷哼了一聲,“不識時務,蘇觀生也敢阻擋大清天兵,也好,本帥就屠了此城在兩廣立威!”

  一眾清兵聽到屠城,立馬獸性發作,發出漫天的呼喊之聲,氣勢鋪天蓋地,壓的廣州守軍一片黯然。

  而就在這時,廣州城牆上,居然也忽然傳來一聲聲呼喊,聲音從城內開始,慢慢向城上蔓延,卻是唐王殿下,以監國之儀仗,從府中出來,然後蹬上城牆,繞城巡視。

  “殿下,千歲,千歲~”

  “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時間,城上士卒看見監國儀仗,頓時舉起手中長矛、戰刀、鳥統,大聲的歡呼起來,一個個頓時眼眶發紅,充滿了力量。

  宋時,遼兵南下,真宗準備南逃,但卻被寇准逼著御駕親征,真宗才至澶州,他登上澶州北城門樓以示督戰,“諸軍皆呼萬歲,聲聞數十裡,氣勢百倍”,遼軍聽了呼喊聲紛紛大驚,加之遼將蕭撻覽被射殺,遂即達成澶淵之盟。

  劉順看見滿城士卒呐喊,就連城中百姓也加入其中,心中遂即安定,守住廣州的希望,至少有了五成,剩下就看援軍什麼時候到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19

第362章 挫敵銳氣

  滿達海聽見城頭的呼喊之聲,微微一愣,遂即頗為不恥的發出一聲冷哼,“螢火之光,也敢與日月爭輝,今日就讓爾等南蠻見識我大清兵的厲害。”

  滿達海遂即回頭令道:“和托將軍,先以騎射射之!”

  “喳!”

  和托也是王彥的老對手,當年在青州就差點要了王彥的性命,劉順也認識這員滿洲大將,知道他是康喀勒從兄之子,順治元年,以噶布希賢甲喇章京從入關,破李自成潼關,移兵下江寧,複從貝勒博洛征浙江,破大明越國公方國安等於杭州,是一員不好惹的猛將。

  和托領命,他當即轉身上馬,奔入騎兵之中,這時鼓聲一變,兩千白甲八旗,便在他身後聚攏起來,列成矢陣,他一揮戰刀,便大喝一聲,“跟我走!”

  兩千鐵騎跟隨著大將和托向十裡外的廣州城奔去,騎兵聲勢浩大,二千鐵騎如滾滾洪流向城池殺去,巨大的馬蹄聲儼如悶雷一般在大地上回蕩,鋪天蓋地的塵土將天空也遮蔽了。

  中原少馬,更不要說廣南之地,歷史上鄭成功多次失敗,都是吃了沒有騎兵的虧,眼下城下雖然只有兩千八旗,但營造出來的聲勢,卻足以超過近萬步軍。

  騎兵威懾,這是滿洲人一貫的作戰方法,不管是攻城還是野戰,首先用鐵騎造成巨大聲勢來震懾對方,再配合以精湛的騎射,使敵人感到膽寒。

  廣南之人很少看見這樣的場面,滿洲騎兵手執弓箭,相貌兇神惡煞,使得城上守軍在視覺上受到了強大的衝擊,不過撤入城中的忠武營對於清兵騎兵卻已經習慣,他們在粵東與清兵交手兩次,雖然都以失敗告終,但卻不再如剛剛見到騎兵時那麼驚慌了。

  “哼~”劉順看著奔來的騎兵,目光不禁一冷,“真是欺我太深,不知我劉潑皮的名號耶!來人,將佛郎機炮抬過來!”

  一眾明軍聞語,立馬將小佛郎機集中起來,又有大隊步弓手和鳥統手蹬上城頭防禦,劉順以高擊下,絕對能讓清兵大吃一驚。

  這時兩千鐵騎距離城池越來越近,他們在將要靠近護城河時,紛紛彎弓搭箭,只等騎兵完成轉向之後,便要拋出一片箭雨,可就在這時,城上一名葡萄牙人,卻忽然發出號令,“tiro~”

  王彥上次在澳門購炮之後,見西夷火器甚為精良,操演打炮命中極高,就連陳於階也大加讚歎,王彥遂即以委託耶穌會的傳教士伯應理為他招募一批西夷人才,來訓練炮隊。王彥帶人湖廣的軍隊沒有接受訓練,但廣州城內卻有四十多名葡萄牙人,在為明軍效命。

  早在神宗年間,大明就開始與葡萄牙接觸,到天啟末年,已經有葡萄牙人為明軍服務,崇禎年間甚至招募了一支短暫的葡萄牙雇傭軍,所以明朝與清朝在對外思想上,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滿清幾百年的抹殺,我們已經不能知道明朝的具體面貌,但透過一些蛛絲馬跡,還是能看出兩者之間的天差地別,也正是這些差別,將中華帶入了近代的黑暗。

  有些人再怎麼吹噓清朝,也不能無視一個事實,自明之前中華一直領先於世界,只此一點,就可以說明,滿清對於中華基本沒啥進步的貢獻。

  清兵以和托為箭頭,由沖城改變為繞城,奔在最前面的數百騎兵紛紛馬頭一轉,靠著護城河繼續狂奔。

  可就在他們奔出數十步後,城上的明軍炮手,在葡萄牙人的指揮下,忽然發炮,二十多門小佛朗機同時開火,明軍鳥統與弓箭,也齊齊射下來,奔在最前面的幾十匹戰馬頓時忽然一聲悲嘶,散彈瞬間就將清兵連人帶馬,打成了篩子。

  明軍炮彈分為三種,實心彈、散彈、開花彈。

  實心彈顧名思義,內部沒有火藥,由鐵、鉛鑄造,主要用於攻城洞穿城牆工事,射程遠,但是對人員殺傷力不大。

  霰彈則由數斤鉛鐵小丸構成,也有裝填碎石的,射擊時一打一大片,以殺傷人員為主,但是霰彈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射程近,有效殺傷約在百丈之內。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明軍才將清軍放到護城河邊,才開始開火。

  開花彈則比較麻煩,內部裝有火藥,因其炸開時彈片四射,猶如花朵綻放而得名。中國自南宋未期就出現了鐵殼開花彈,其改進型曾被元軍用於征討日本之役,炮射開花彈在明代中後期得到廣泛應用,如甯錦大捷,就是使用這種炮彈,但這種開花彈的威力,其實十分有限,而且製造艱難。

  “tiro~”

  一聲聲炮響,從城頭傳來,火炮發射的硝煙,在城上蔓延。

  城下狂奔的戰馬踐踏著摔倒的騎兵,士兵頓時血肉模糊,慘叫聲一片,和托見此心裡大驚,他見城頭以準備充分,不敢好勇鬥狠,匆匆發出一箭,便再次調轉馬頭,帶著騎兵折返回去。

  明朝的軍隊火器配置的比例十分高,但那是九邊,遼鎮等精銳之兵,自左鎮與江北四鎮投降之後,剩下的兵馬,除了鄭氏的裝備好一點,其它要麼是長期疏于戰陣的維持地方的散漫之兵,要麼是新募之兵,或者是自發組建的義兵。

  火器是個技術活,兩京失陷,南明能造火器的作坊和工匠已經不多,義軍們別說鳥統,能有刀有箭就已經很不錯了,所以南明在與清廷做戰的時候,裝備上實際處於弱勢。

  曾經的半火器軍隊,大部分都退回到了冷兵器時代,就說博洛所帶領的這支清兵,最大的一戰就是掃滅浙東,但他們的對手卻只是在方國安、王之仁的兩三萬人的基礎上擴充而來的十多萬新兵。

  浙東一隅,想要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裡,湊出十多萬人的裝備,顯然不可能,也正是因為如此,清兵開始蔑視南明的軍隊,而完全忘記了他打了二十多年還是只能被擋在關外,要是沒李自成幫忙,一輩子也別想入關。

  八旗沒有想到,廣州城上有那麼多火器,炮火轟亂了清兵的隊形,但八旗兵也確實精銳,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依然向城上拋射了一片箭雨,射死射傷了數十名明軍。

  這一次衝擊,完全沒有起到威懾守軍的作用,反到是丟下了近百屍體,便倉皇而退,實足的虎頭蛇尾,讓滿達海臉上不禁有些難堪,一旁的佟養甲連忙給他找臺階道:“大帥,南蠻不敢野戰,僅憑火器之利,不如先駐營,等輜重和紅夷大炮運到之後一併攻城。”

  滿達海看見城上準備充分,知道硬攻並不討好,於是借坡下驢,不在提什麼大清勇士,點點頭道:“嗯,本帥就讓他們多活兩天,傳令,後退五裡下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19

第363章 城上激戰

  自第一日城下稍微試探之後,清軍便沒有再次攻城,必竟他們並不趕時間,滿達海除了派人四處劫掠,抓了些百姓來打造攻城器械,搶了一些糧草之外,便沒有其他的動作。

  不過,他派往粵西打糧的部隊,卻被廣東水師打的大敗,使他再也不敢派兵越過珠江。

  滿達海很快就知曉了水師主將的消息,於是讓施福寫信招降,但被施琅拒絕。

  見此滿達海只得老老實實的等候輜重和火炮運過來,這一等就是四天時間。

  清兵這次攻城輜重來源於鄭之龍的多年的戰爭儲備,那老賊一心想做福建王,卻不想一山還比一山高,他以狡詐著稱,但清廷顯然更不要臉。

  鄭之龍自以為擁有強大的水師,而滿族擅長騎射,缺乏水上作戰的能力,必然向大明皇帝一樣看好他,他集結兵力于安平城,準備和清廷講條件,博洛進入福州之後,則投其所好,對他好言安撫,許以厚爵。

  鄭芝龍信以為真,帶領五百人馬前往福州赴宴,博洛作出一副久仰的樣子,對他大加讚賞,還折箭為誓,必以閩粵相托,可是滿洲蠻夷,又有什麼信義可言,說的話怎麼能信呢?

  鄭芝龍算計了一輩子,卻沒想到最後居然敗在博洛手裡,他在福州大宴三日之後,清兵卻忽然發亂,將他軟禁起來。

  這時鄭之龍才想起鄭成功勸他的話語,“夫虎不能離山,魚不可脫淵,離山則失其威,脫淵則登時困殺,吾父當三思而後行。”

  鄭芝龍一時大意,為清兵所困,只得對博洛言聽計從,寫下書信為清廷招撫舊部,大部分鄭氏部將因此降清,但也有一些人心懷警惕,如鄭氏旁系勢力,鄭彩,鄭聯,揚耿等人,開始倒向魯藩。

  清廷拿著鄭芝龍的書信,四處招降,又派兵突襲了鄭氏老巢安平城,鄭成功生母田川氏被清兵侮辱後自殺,鄭氏二十餘年經營之基業,財物統統歸清廷所有。

  這次運來的輜重,不僅有二十門紅夷大炮,還有大量的雲梯、攻城梯、巢車、攻城槌等重型攻城武器。

  次日天剛亮,清兵大營內的戰鼓聲,使廣州城上空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劉順注視著清兵大營內的軍隊調動,有大批清兵正從營房出來,開始慢慢的在營中集結。

  自從清軍兵臨城下,劉順便沒有下過城樓,吃住都在城樓之上。

  雖然王彥帶走了粵地精銳,但他的忠武營中,必竟還有上千人的揚州老卒,這些人都是參與了揚州之戰的精銳,對於守城有著豐富的經驗。

  劉順本來不必那麼擔心,只是這是他第一次獨當一面,所以想鎮定也有些難,這時他走到城牆邊,便回頭喝令:“擊鼓備戰!”

  城樓上明軍的戰鼓聲也轟隆隆敲響了,近萬忠武營的士卒,在城牆上迅速部署,兩萬從未參加過大戰的府兵,也進入了各自的位子。

  清軍在城下備戰了五日時間,城上的明軍也做了多次演練,不像很多城池沒有火炮防禦,也沒有器械,只能靠人肉博命,廣州城內有充足的準備。

  在激昂的鼓聲中,三萬明軍枕戈以待,劉順心中生出一股豪情。

  一個時辰之後,清兵在營外慢慢列好了陣形,降將施福、洪習山騎馬飛奔而來,兩人翻身下馬,走到滿達海面前單膝跪下道:“大帥!”

  “今天你二人各領一萬軍隊攻城,先破廣州者,許他隨八旗兵一起,先搶三日!”

  “喳~卑職定然攻破廣州。”

  兩人行一禮,遂即分頭回去準備,滿達海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心中十分淡定,雖然之前他在城下丟了一點面子,但大清兵從浙江殺入福建,再到廣東,一路順風順水,連向樣的抵抗都沒有,所以他根本沒將廣州放在眼裡。

  這時他在馬上懶洋洋的一揮手,“擊鼓攻城!”

  “咚!咚!咚!”

  “轟隆~轟隆~”

  戰鼓與清軍的紅夷大炮同時響起,一枚枚實心彈砸的城頭碎石飛濺,每枚炮彈都能在城牆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彈坑,將城牆砸得凹陷。

  城下,雲梯、巢車、混雜在大軍中,兩萬大軍密集如蟻群,浩浩蕩蕩,鋪滿了廣州城郊。

  隨著戰鼓聲響起,鄭氏降兵便發動了第一次大規模進攻,兩萬大軍儼如黑色的潮水向廣州城滾滾湧來,一百架雲梯和五十部巢車,以及攻城錘夾雜在其中,全力以赴的殺過來。

  鄭氏降兵高舉盾牌,前面的手執長矛和戰刀,士氣高昂,後面是一萬弓箭手,統手,他們負責掩護,在“咚!咚!咚!”震盪人心的鼓聲和“轟隆”的炮聲中,他們黑壓壓地列隊向廣州東城進發。

  一架架雲梯和巢車,在馬匹的拉拽和士卒的推動下,在人群中緩緩而行,在每一架雲梯和巢車後面跟著數百士卒,伴隨著一浪一浪的喊殺聲,鄭氏降軍如波浪般起伏,聲勢浩大。

  大明朝的又一支精銳之兵,反戈一擊,自此南明除了王彥、何騰蛟還握有成建制的大兵團之外,再無可以依靠能與清廷會戰的大兵。

  “tiro”

  這時清軍進入射程,東城的近百門各種火炮,頓時一起開火,百每炮彈砸過來,一打就是一條直線,被砸的人立馬血肉橫飛,慘叫聲響徹原野。

  一輛巢車被幾枚炮彈連續擊中,巢車頓時垮塌,木塊亂飛,巢車轟然散架,又一架雲梯被擊中,梯子砸斷,木板被洞穿,已經失去做用,被清兵捨棄,留在了原地。

  廣州城的炮火,比清兵想向的要猛烈得多,因為鄭芝龍錢糧充足,所以鄭氏降兵在明軍中裝備最好,但鄭芝龍一直保存實力,所以他們並沒有經歷惡戰,炮彈砸進人群中,淒厲的慘叫聲不斷傳來,巨大的恐懼使鄭氏降兵士氣下降,又有不少鄭氏降兵調頭就跑,但負責督戰的和托立馬一箭將逃兵射殺,數千八旗同時放箭,不僅逃跑的士卒,就連走在後面的也被射殺。

  鄭氏降兵見此,只得硬著頭皮向前衝鋒,而隨著清軍接近城牆,雙方立馬爆發出激烈的對射,城上箭矢如雨,統聲響作一片,城下則舉盾還擊,雙方箭如密雨,城上城下連連有人慘叫著中箭。

  這時又有大隊鄭軍降兵,在護城河上搭設木板,但稍有不慎,立馬跌入河中,被削尖了的木樁插死,血水染紅一片。

  城牆上明軍炮隊,注視著靠上來的雲梯和槽車,這是對城池最大的威脅,一名小旗看見正面接近的一輛槽車口中喃喃道:“來了~來了~”

  他不禁從望口抬起頭來,指著一輛慢慢靠近的巢車大吼:“換子統,抬起來放!”

  幾名軍士卒聞聲,一人將已經打過的子統拿下,換上裝滿彈藥的新統,一人點火,四人立馬合理將炮架抬起,把佛郎機的炮口壓低,頓時一炮擊發,硝煙彌漫。

  一聲炮響,一枚炮彈頓時將樓車攔腰擊穿,裡面傳出幾聲慘叫,但巢車劇烈晃動一下,卻並沒垮塌。

  小旗見此,立馬摸了一把臉上的硝煙,大聲吼道:“換子統,再來~”

  “轟隆~”一聲響,一枚清軍的炮彈,卻直接打在牆朵上,削去牆朵之後,又將後面的小旗洞穿,操炮的士卒也被碎石擊傷,頓時慘叫連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19

第364章 博洛之憂

  福州城內,博洛有些懊惱,他以為掌握了鄭芝龍,鄭氏家族群龍無首,又必須為鄭芝龍的安全著想,必然唯清廷之命是從,但沒想到他囚禁鄭芝龍之舉,雖然招降了大部鄭軍,但也使得部分鄭氏之人看清了清廷刻薄寡恩,毫無信義的本來面貌。

  這時隆武皇帝已經沒有消息,鄭聯、鄭彩等人便開始準備擁立魯王,張肯堂、沈猶龍等亦往舟山依魯王,鄭成功則率部南入大海。

  福建局勢開始出現一些動盪,使得博洛不得不花大精力來處理閩地的局勢,偏巧這時江南又有加急書信過來。

  江南之地爆發了空前絕後的大起義,義軍攻城拔寨,席捲數府之地,幾萬人馬撲向江甯,被洪承疇擊敗之後,又掉頭撲向杭州,聲勢甚為浩大。

  因為湖北和江西被明軍光復,洪承疇雖有數萬兵馬,卻不敢派兵支援杭州,而是防備楚贛之地的明軍順江東下,所以只能請博洛派兵回援江南。

  從江寧送來的消息為博洛提供了大量的資訊,特別是楚地和贛地的變化,使他大吃一驚,在短時間內無法消化。

  他十分贊同洪承疇緊守江寧的策略,畢竟楚地一失,如果江寧再被明軍乘虛攻下,那明朝軍隊就能重新建立長江防線,而他則會被困在長江之南,說不定又要經歷一次黃天蕩之戰,才能逃回北方。

  既然洪承疇集結重兵守衛江寧,那平定江南叛軍的重任,就只能落在博洛身上,只是他剛入福建不久,局勢還未穩定,卻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博洛正在思考,降官郭必昌卻走上堂來,跪地稟報道:“貝勒爺,奴才又問了一遍,但還是有些死硬份子不願意投降。”

  郭必昌乃是福建晉江人,曾任大明朝兵部尚書,與鄭芝龍關係密切,正是他替博洛傳書,才把鄭芝龍誆來福州。

  博洛微微皺眉,他不可能久留福建,那麼所有不安定的因素,都要被徹底剷除,“將他們統統押到市前,本帥隨後就到。”

  大清確實須要大批漢族士紳,來為他們穩定江山,但對於那些不識時務,頑固不化之人,他只能選擇毀滅。

  不多時,數百清兵押著四五十名身穿囚服的俘虜來到福州城的街市前,然後圍了起來,一群百姓見此也慢慢圍了過來,看著被拘押的大人們,俱是一片默然。

  街市的地面有些烏黑,早在清兵入城之時,就在這裡殺過一批人,其中官職最大的則是大學士傅冠。

  此後清兵攻佔全閩,又陸續有人被押到福州,每隔幾天,就要在殺掉一批,以至於青石板鋪成的街市,已經被義士的鮮血,染成了烏黑之色。

  這時街市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一隊白甲騎兵,忽然分開人群,護著博洛過來,郭必昌立馬迎上,請博洛在準備好的座位上坐下。

  一眾清兵則一擁而上,對被俘的官員拳打腳踢,將他們統統按跪在博洛面前。

  此時博洛掃射了眾官一眼,遂即冷聲說道:“鼎革之事,自古皆然。天下歸我大清今已八、九,此天下大勢,豈爾等能抗乎?今爾等偽天子唐王已被我大清鎖拿,不日就會押來福建,爾等何故頑固不化,不知天命!”

  “嗚嗚~陛下~”眾臣聞隆武已經被清兵俘虜,頓時發出一陣嗚咽之聲,淚流一片。

  博洛臉上漏出得意之色,“自古識時務者為俊傑,今唐王已被俘獲,爾等還要為明朝效命嗎?今日只要歸順大清,則立馬大官可得也。若不願意剃髮歸順,本帥便當街剮之,爾等自己選擇吧!”

  說完博洛便一臉笑意的看著哭成一片的眾人,而這時眾官之中,提學禦史毛協恭大哭道:“陛下,臣無能啊~”他邊哭邊以手拍地,手被尖石劃破,鮮血直流卻不自知,心中懊悔可想而知。

  戶部尚書李長倩,亦哭道:“大好局面,毀于鄭氏通款,千里河山變顏色,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人是男兒,恨~恨~恨~啊~”

  金衢道黃大鵬悲憤道:“陛下北狩,東南還有魯監國,西南諸公,亦會另立天子,大明不會亡~負國不忠、辱先不孝,忠孝俱虧,我生何用?博洛你無需多言,今我寧求速死,發不可剃也!”

  眾臣嚎啕大哭,再此之前朝廷在福建雖然沒有什麼進展,但在湖廣卻接連有好消息傳來,特別是王彥滅了漢軍兩旗,陣殺偽王耿仲明、偽公沈志祥,使得天下震動,福建朝廷已經有了中興之氣,但鄭芝龍投清,卻使得中興幻滅。

  一眾大臣對此,是又恨又悔,他們恨大好局面毀於一旦,悔過當初如果少打些小算盤,多支持朝廷一點,多盡些力氣,或許皇帝就不會被清兵俘虜,就不會有眼下局勢的敗壞。

  眾人哭聲一片,以頭磕地,以拳捶地,直到頭破血流,悲憤不能自已,圍觀的百姓見此,亦是默默垂淚。

  博洛見此,臉色一寒,站起身來,拂袖冷哼,這時一名清兵騎兵,卻忽然快馬奔來,他來到圈外,翻身下馬,急步跑到博洛面前行禮,然後再他耳邊一陣低語。

  博洛聞語,臉色一變,猛然回頭看著通報的騎兵,見他點頭再次確認之後,遂即立馬大步走下抬去,一旁的郭必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對著背影問道:“貝勒爺,這些人怎麼處理~”

  博洛頭也不回的惱怒道:“統統剮了~”

  “喳~”郭必昌見此有些惶恐,連忙跪送博洛離去。

  博洛翻身上馬,白甲騎兵立馬為他開道,護衛著他快馬奔回府衙。

  這時郭必昌遂即吩咐清兵,將眾多大臣全部綁在柱子上,用漁網罩住身體,清兵中沒有那麼多精通剮刑的劊子手,所以基本剮不到一千刀。

  行刑開始,一眾臣公破口大駡,一些人則直接咬舌自盡,劊子手有所保留,所以沒有一開始就取舌,但臣公之中卻有堅毅之輩,始終大罵鄭芝龍不絕,劊子手只得將他舌頭取下,但臣公卻依然發出嗚嗚的憤怒之聲。

  圍觀的百姓見此,哭成一片,以袖遮面,不忍直視,其中一頭戴斗笠的男子,則壓了壓斗笠低著頭離開,他走到福州城門處,便見大隊的清軍敗兵,丟盔棄甲的擁進城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19

第365章 帝王之心

  且說王士琇奉王彥之命,引一萬騎兵追殺張存仁,清兵只知攜帶財寶而逃,兵無戰心,被掩殺二十餘裡,不僅幾百輛大車的金銀珠寶被明軍所得,清兵也屍橫遍野。

  督標一陣追殺,直到張存仁逃入佟國鼎軍中,才收兵而回,所獲財物不計其數,但唯獨沒有糧草。

  天子在紫光觀內休息一日,身體稍微好轉,隨被大家迎出道觀,所過之處,士卒皆山呼萬歲,隆武以知王彥光復楚贛之地,心中又燃起了萬丈雄心,他看著數萬雄兵心中也是一陣激蕩。

  天子移駕居住到光澤縣內,想著這些日子的變化,隆武卻無法入眠,曾皇后見此遂即問道:“陛下得先皇之佑,天降楚國公彥,救陛下出北虜之手,正是當重整旗鼓,收拾河山,以不負臣公期待,怎麼反到轉轉反側,心懷憂鬱呢?”

  隆武帝索性從床上坐起來,歎息道:“王卿之功,眾臣之期待,朕知也!然王卿歲不及而立於,以兩次救朕性命,擁朕登大位。今又以一己之立,複楚贛之地,朕是功高不能賞也。”

  曾皇后臉色一變,馬上想到一個詞語,不禁脫口而出道:“功高震主!”

  隆武帝又是一歎,曾皇后被自己的話嚇得一驚,微微愣了下,回過神來卻慌忙道:“陛下,楚國公乃國之石柱,在福京時,西南各省都不曾押解稅銀入庫,只有楚國公從粵地運銀百萬,這次更是從鄂地千里救駕,忠義之心,連臣妾都甚為感動,陛下可不能自毀長城啊~”

  隆武眼睛一瞪,斥責道:“皇后往哪裡想了,朕無兵無將,能做什麼?”

  曾皇后連忙請罪,隆武見此微微緩和下來,“以後朝廷的事情,皇后不要多嘴,這是祖宗留下來的祖訓。好了,時間不早了,睡吧~”

  “是~”曾皇后服侍隆武再次躺下,她慢慢靠在皇帝身邊,卻始終無法入眠,君王的心思,實在是常人不能琢磨。

  光澤城小,容不下數萬大軍,皇帝與宗室大臣住在城內,王彥便以精兵護衛,而大軍則在城外紮營。

  這時在明軍帥帳裡,王彥同樣沒有睡下,而是與幾個幕僚,以及首輔大臣左懋第來商議,南明今後的戰略。

  閩中之變,朝廷大臣損失了一多半,以及福建失守後帶來的巨大影響,都需要朝廷從新做出應對之策。

  左懋第聽說楚贛之地全部光復,而博洛主力在閩,立馬大喜,欲讓何騰蛟、薑曰廣順江東下,直接光復南京,但王彥卻搖搖頭,只得給他講解楚贛之地的真實情況。

  “眼下的局勢就是這樣。”王彥為左懋第介紹了楚地和贛地的情況,於是問道:“閣老以為,今後我們的戰略該如何佈局。”

  “聽士衡之言,何督師忙著賑災,無錢糧支持東下,江西初定也沒有能力出兵,那光復南京是暫時無望了,斷敵後路之策也行不通。”左懋第沉思道。

  “連連征戰,朝廷的財政早以崩壞,除了銀錢之外,最主要的就是人口流失,良田大多荒蕪,被戰爭破壞,至使大軍缺少糧草。贛南之地,米價已經飛漲到斗米八錢,百姓基本無法生活。”王彥道:“眼下朝廷必須修養生息,至少在一年之內,不能爆發大的戰事,否則必然民不聊生,喪失民心。”

  左懋第點點頭,換了個話題道:“聽說清兵已經攻入粵地,士衡打算怎麼化解,除此之外,福京已經落入清廷之手,陛下必然要從新選擇行在,士衡可有想法?”

  廣州是王彥的經濟命脈,有廣州在不僅粵地的經濟被盤活,連帶湖南也會受益,但如果失去廣州,所有的海洋貿易都會中斷,商稅無法收取,那就只能去征農稅,而農稅一重又會喪失民心,最後使南明朝廷進入惡性循環,直到最後敗亡。

  王彥微微皺眉,“我的本意是想乘著清兵不知贛南的情況,利用金督鎮開道,大軍突然殺入閩中,打清兵一個錯手不及,逼迫攻入廣東的清兵回援,但現在突襲了張存仁,身份已經暴露,就不能用之前的策略,只能直接殺向福州。”

  “我不建議士衡去打福州,清兵重兵在福建,士衡恐怕沒有什麼勝算,不如去打浙江!”

  王彥聞語眼前一亮,但黎遂球卻出來道:“閣老、楚國公,我大軍從楚地入贛時,帶的糧草就不多,在贛北雖然有些收穫,但要跋山涉水的運來,恐怕也會所剩無幾。本來清兵在贛南搜刮了大批糧食,但卻被沈永忠一把火,全部燒毀在萬安城中,目前大軍軍糧只夠一月之食,恐怕無法支持大軍前往浙地作戰。”

  糧草之事,關係大軍根本,王彥聞言心裡一驚,連忙問道:“這次督標從張存仁手裡奪了不少銀錢,可否在閩北買糧?”

  黎遂球不瞭解閩地情況,無法作答,但左懋第在福京待了一年多,卻熟悉閩地的經濟,民生,他搖頭道:“閩地八山一水一分地,糧食連閩人自己都不夠吃,南面沿海的泉、漳之地,也多從外地購糧,何況閩北全是大山,恐怕不會有什麼糧食。”

  王夫之也說道:“從光澤到浙地,福建境內的關卡都被清軍控制,根本走不通,需要先退回贛南,在繞道而去,不僅糧草不支,而且太耗費時間,恐怕粵地早被清兵攻佔了。除此之外,就算清軍得知消息,撤出粵地,但粵地空虛的局面,卻沒有改變,所以我還是建議向福州施壓,等清兵回師之後,便馬上脫離戰場,大軍直接返回粵地就食!”

  左懋第這時也明白他入浙之策考慮不周,遂即說道:“嗯,既然如此,我也贊成壓向福京!那行在之事,是按陛下原有之意,遷往長沙,還是隨士衡入粵呢?”

  王彥立馬說道:“自然入粵,廣州是大城,物質充沛,可以成為行在!”

  左懋第點點頭,“那好,此事就先談到這裡,明日面見陛下,在看看陛下的意思。”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19

第366章 兩廣總督

  次日清晨,王彥被隆武皇帝召見,賜予共進朝食,這是前所未有的殊榮。

  此時條件簡陋,並沒有什麼禦廚,只是些粗茶淡飯,很符合皇帝節儉的風格。

  君臣二人相對而座,桌上擺著一盆稀粥,幾跌鹹菜,王彥基本未動,只是吃了幾小口,見皇帝停下,他也連忙放下粥碗。

  到不是朝食不合胃口,事實上有皇帝帶頭,隆武朝的大臣普遍過的比較清苦,王彥平時吃的也是這些。

  同皇帝一起用餐是殊榮,但大臣卻不能真的來吃飯,這是禮節,屁股都只能坐一半,以示臣節。

  這時隆武見王彥也放下粥碗,約帶傷感地說道:“聽說元章的遺體,被愛卿葬在衫關,朕想過去看看~”

  王彥心中一動,“元章若知陛下之心,九泉之下,必然也感懷陛下之恩。臣會讓人準備,等陛下身體好些,再請陛下前往。”

  隆武點點頭,“從福京到衫關,若不是元章背著朕一路逃竄,恐怕朕早就死在了汀州,也等不到愛卿來救。朕已經決定,追封元章為護國公,諡號忠烈,愛卿以為如何?”

  “忠武”是武將的最高諡號,“忠烈”則是武將前三的諡號,大明朝兩百七十多年,能得此諡號的屈指可數,足見隆武帝對王威的看中。

  王彥立馬起身,行禮道:“臣代替元章,謝陛下隆恩。”

  “愛卿不必多禮,來坐下說。”隆武微微一笑,待王彥坐定之後,又開口說道:“元章為大明盡忠,在福京取的一房妻子,也死在汀州亂軍之中,朕不能讓他絕了子嗣,愛卿今後多子,可以挑選一子,過繼到元章門中,世襲罔替,繼承元章的爵位~”

  王彥聞言,心中大驚,雖然他兒子還沒影,但對與王氏家族而言,確實巨大的恩惠,王彥只得再次行禮。

  從始至終,王彥都恪守臣節,隆武帝十分滿意,這時他卻突然說道:“這次愛卿有救駕之功,又配合何卿收腹了楚地,對大明有天大的功勞,朕也要大加獎賞,加封愛卿五省總督,拜東閣大學,如何?”

  王彥聞言,心中有些明白隆武的用心,他自己心裡也十分清楚,他的功勞太大了,大到皇帝無法封賞,所以才讓他今後過繼一子繼承王威的爵位,然後又故意將由他主持的湖廣戰役,說成是他配合何騰蛟,地位由主變從,一下就奪走了大半功勞。

  王彥知道,皇帝讓他過繼一子,繼承爵位,就是補償,他不能不識相,於是連忙行禮拒絕道:“陛下,還請收回成命,臣已經棄文從武,本朝沒有武將入閣的先利,陛下不能為臣破例,此外五省總督之事,責任太過眾大,臣恐難勝任。”

  隆武注意著王彥的神情,不像鄭芝龍那樣飛揚跋扈,稍有不稱心意,便拂袖而去,而是顯得畢恭畢敬,心裡十分滿意。

  其實皇帝心裡很清楚,以王彥的智慧,自然能知道他有意打壓,但好在王彥是文人出生,知進退明大事。

  這時隆武連忙將王彥扶起,執手做親近之態,他一邊暗示王彥,又一遍許以大官,就是要看看王彥的態度,現在王彥拒絕,他也不能不賞,於是感慨道:“愛卿真乃朕股肱之臣,愛卿是舉人出身,乃是以文統武,拜東閣大學士並無不妥,朕在調丁愛卿入朝,加愛卿兩廣總督,兼兵部尚書銜,為朕經營廣南,光復八閩之地!”

  這次王彥沒有在拒絕,隆武朝有二十多個大學士,其實只是須銜,而兵部尚書也是加銜,大學士品級不高,所有入閣的官員,都會加部堂之銜,王彥真真得到的好處是兩廣總督之位。

  這與王彥所立的戰功相比,實在不算什麼,他當即謝恩道:“臣謝過陛下隆恩~”

  隆武滿意的點點頭,但實在有些過意不去,於是又說道:“愛卿手下之人,所立功勞,可上奏上來,朕一律嘉獎。”

  王彥連忙應下,隆武帝心中一快石頭慢慢落定,他最佩服的就是宋太祖,用身受儒家教育的文臣來統兵,比武將可靠太多。

  自宋以來,就基本沒出現過武將造反,雖說文臣統兵必然限制軍隊戰力,但對於君王而言,自身皇位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存在,在帝位安全和軍隊戰力之間,帝王都會選擇皇位的安全。

  王彥的表現讓隆武很滿意,他封完了王彥,接下來就要封何騰蛟,制衡之道,是君王座穩皇位的關鍵,隆武不可能容忍王彥一家獨大。

  這時宮人將已經涼透的早餐撤下,皇帝隨與王彥移步交談。

  “愛卿對於眼下的局勢,有什麼看法嗎?”皇帝暫時居住的地方,是光澤一個大士紳的宅子,內部有一小花園,隆武吃完朝食後,喜歡走動,他邊走邊問道。

  王彥跟在身後,思考一陣,遂即說道:“陛下,眼下我大明雖失福建,但卻也不如弘光年間,一觸即潰,毫無還手之力。臣以為對抗滿清,當分為三個階段。”

  “哦?”隆武停下腳步,說道:“愛卿試言之。”王彥在心裡整理了一下,“其一,複南都,劃江而治。自古欲守江表之地,須得川蜀、荊楚、江淮三地。今張獻忠在川蜀,陛下可結為屏障,則清兵無法繞道蜀中襲我,而荊楚之地以為我有,只要陛下能光復南京,則半壁可定也!”

  隆武從福京逃出,整個隆武朝廷基本癱瘓,對於隆武的打擊其實很大,他以為在福建易手之後,局勢已經比他登基之時,還要惡化,聽了王彥的話,卻覺得有些驚訝,怎麼好像局勢有了很大的好轉。

  隆武不禁問道:“南京有那麼好打嗎?”

  王彥解釋道:“回稟陛下,荊楚之地,四通八達,天下之腹也!今楚贛之地在手,我大明之軍,佔據上游,有了非常重要的地利優勢。江南清兵其實已經在楚贛之兵與舟山魯王之師的夾擊之中,清兵不善水戰,只要我朝能在長江之上,練出一支絕對強大的水師,到時候大船鎖江,則南京易得也!”

  隆武聽完,眼睛一亮,有些振奮的點點頭道:“愛卿之言,使朕一掃心中陰鬱啊,快說說另兩個階段~”

  王彥遂即道:“回稟陛下,後兩個階段,此時也不便細說,還是要根據具體情況,來做出改變。臣只能說個大概便是修養生息,變法圖強,以及佈局兩淮,光復北都。”

  君臣二人,正相談正歡,一宮人卻忽然前來稟報道:“陛下,左閣老過來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19

第367章 王彥之心

  堂內,皇帝與王彥從院子中回來,左懋第早以等候多時,見禮之後,皇帝賜座,三人遂即入座。

  左懋第拱手說道:“陛下,臣今日過來,就是想問問行在之事。如今福京在清廷之手,博洛又重兵在閩,朝廷很難奪回,那麼重新選擇行在,就迫在眉睫。閩中之變的消息,恐怕已經傳遍天下,雖然臣已經派快馬通報各地督撫,告知陛下平安,但朝廷還是需要進快開朝,補充缺員,以穩定人心。臣昨日與楚國公商談,國公的意思是想陛下移駕廣州,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遷往廣州?”隆武帝聞語,微微皺眉,他心裡一直想移駕贛州或者西入長沙,卻沒想過去廣州之地。“廣南之地遠離江南、中原,是否不利於朝廷掌控大局,節制楚贛呢?”

  隆武帝是位銳意進取的皇帝,自然想遷往長沙,這樣他就能就近節制楚地和贛地的明軍作戰,而長沙之地,在王彥與何騰蛟之間,他便能從容調控朝局。

  王彥聞語,遂即解釋道:“陛下,楚贛之地,歷經戰亂,民生凋敝,襄陽一戰,鄂西北諸府之地,百姓為之一空,何督師僅能賑災自保,尚需湖南接濟,贛地從弘光年間打到現在,也是一片殘破,都需要修養生息。湖南情況雖好,但財力物力,也只能接濟湖北和江西,很難有所作為。此三地至少在一年之內,無力發動戰事,朝廷遷往此處,開銷甚大,而粵地輸送錢糧過去,大半都會消耗在嶺南山脈上,所以臣建議陛下移駐富裕的廣州,利用廣州之財,先將朝廷重建起來,等局勢好轉,在來選擇他處作為行在。”

  隆武帝聽完,拿不定注意,問左懋第言,“愛卿以為如何?”

  隆武朝廷現在不僅六部官員損失了大半,皇帝和朝臣也全靠王彥接濟,戶部尚書都已經被清廷殺害,朝廷連半個銅子都沒有,王彥說要遷往廣州,左懋第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

  以現在的情況,隆武朝廷必須依靠王彥,左懋第深知這一點,所以他盡力維持君臣之間的和睦。

  “陛下,朝廷的財政現在確實已經崩潰,各地官軍之餉,都是地方督撫自行籌措,大臣的俸祿也無法發放。雲南沙定洲已經亂了一年多,沐國公幾次上書,請求朝廷撥餉平叛,朝廷卻拿不出一錢銀子出來。”左懋第說道:“臣贊同國公之議,先借廣州之財力,將朝廷重建起來。此外,臣還建議,借廣州財力,開恩科取士,補充損失的官員。”

  首輔大臣也贊同,隆武帝只得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按兩位愛卿之意,移蹕廣州。”

  王彥讓隆武移駕廣州,其實也有他的思心,他不是鄭芝龍之輩,但也希望朝局向他所想的方向發展。

  自宋為蒙元所滅,漢家道統被野蠻人斬斷,漢人第一次被異族徹底打趴下,此後太祖驅蒙元出中原,吸取宋亡的教訓,在對外事務上,採取事事強硬的態度,甚至到了喪失了外交的靈活的地步。

  明人認為宋亡於對外族的軟弱,但如今寸土不讓的大明依然被異族殺得大敗虧輸,喪失大半河山,這就不能不引起王彥的反思,大明哪裡出了問題,走錯了什麼路,居然到了今天這幅田地。

  窮思變,變則通,但變卻不是那麼簡單,商鞅變秦法,秦強而商鞅卒,宋相王半山變法,以罷官告終,就連本朝張太嶽,最後也被罷官免職。

  論語開篇,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此時人們多用宋代朱熹的注解來解釋,但王彥卻有不一樣的體會,習並非簡簞的溫習,時並非簡單的時時,這時宋人的解釋,已經遠遠無法解釋論語的博大精深。

  王彥認為,此句之所以放在論語的開篇,肯定有他的用意,那是孔子再問後世之人,你要學儒家嗎?

  如果要學習儒家,你有了這樣的學問,遇到好的時機,可以施展,因此發達了,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但世間之事,多不如意,如果你遇不到好的時機,你可以安窮樂道。因為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有相同志向的,相同學問的人,你並不孤獨,也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但萬一你孤家寡人,連同道之人也沒有,被逼到絕境,該怎麼辦呢?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論語的第一句,是再問,所有的儒門子弟,你準備好繼承儒門的學說了嗎?那怕最後孤家寡人,還能堅持自己的道嗎?最後能否做到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王彥熟讀經書十餘載,但也不敢說達到了至聖先師的要求,他還不能成為君子,也不能成為獨自堅守大道的孤家寡人,做不到儒家的大我,他必須為家族,以及跟隨他的人考慮。

  自古變法圖強,必然伴隨著血雨腥風,新舊勢力之間的反復鬥爭,其時間漫長,甚至綿延百年。

  王彥要變,自然需要有朋自遠方來,他須要大量的同黨,大量有相同志向的文人士大夫,所以他必須將朝廷控制在身邊,安插黨羽,為今後變法,做好準備。

  此外,這次閩地清兵十分強大,他也需要借助天子御駕親征,來鼓舞大軍士氣,達到恐嚇博洛的目的。

  此時時間已經不早,皇帝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需要休息,王彥遂即與左懋第齊齊退下。

  兩人一齊走出院子,左懋第便隨口問道:“士衡這次為朝廷立下絕世之功,陛下清早招士衡覲見,想必定然已經許下了大量的封賞吧~”

  王彥點點頭道:“陛下加我為兩廣總督,東閣大學士,兵部尚書銜。”

  左懋第聞語停下腳步,不禁沉默片刻,“士衡,朝廷剛剛經歷了大亂,已經元氣大傷,若再起齷齪,必然使抗清局勢毀於一旦,陛下的難處,希望士衡能多多體諒。”

  以王彥的功勞,足以開府建節,封為異性之王,但早在漢朝劉邦便有言,“非劉姓而王者,天下共擊之。”隆武皇帝絕對不會允許大明出現異性王,此是取禍之道也。

  左懋第聽了王彥的話,很快就判斷出來,王彥真真得到的只是兩廣總督,其他都是虛銜,皇帝的賞賜與王彥的功勞相比,實在太過小氣,他心中十分擔心,王彥因此負氣,造成君臣不和的局面,使隆武朝廷陷入混亂。

  王彥聞聲,亦停下腳步,回身笑道:“閣老放心,彥豈是不知進退之人,我為朝廷大臣,與朝廷一容俱容,一損俱損,豈會不知厲害。”

  王彥現在的勢力雖然膨脹的厲害,但除了極少一部分人是因為王彥本人聚攏到他身邊之外,其他大步分謀士,文臣,都並非忠於王彥,而是忠於王彥復興漢室的理念,他們聚集在王彥身邊,是為了反清複明,而不是與朝廷對著幹。

  王彥自然明白這一點,知道他的底子其實十分單薄,還需要用跟多的時間,來培植實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20

第368章 延平會戰(上)

  王彥回到大營便讓書吏將功勞簿拿出來,開始寫給皇帝請功的奏章,他自己本來是想要個三省總督的職銜,總領湖廣、江西、兩廣之地,但既然皇帝心裡有顧忌,他便只有退讓下來,但屬下的功勞,他卻不能不上奏上去,否則有功不賞,將領如何用命?

  王彥在帥案上寫著,一大群書吏則進行統計,普通將領的功勞,以及士卒該得的封賞。

  高一功、劉體純在襄陽一戰功勞甚大,王彥表他為湖南提督軍務總兵官,劉體純為湖南副將。戴之藩為廣東提督軍務總兵官,劉芳亮為副將,李過為廣西提督軍務總兵官,賀珍為副將,袁總第則任接替王威,重建忠義鎮,王士琇升任督標總兵。

  除此之外,王彥按約定為薑曰廣,金聲恒,王得仁也上表請功,投靠他的嚴起恒、吳晉錫等也獲得了高位,至於一般將領,則有書吏代勞起草。

  雖然有數十名數吏幫忙,但工作量依然十分巨大,王彥一邊忙著寫奏章,一邊讓斥候向南偵察,讓大家準備拔營,還抽時間陪皇帝前往衫關,祭奠了一次王威。

  四天之後,斥候已經摸清了南下的路線,宋氏兄弟憑藉斥候所畫的圖紙,將閩江沿岸的地形,在沙盤上復原出來。

  這時明軍的輜重後隊,也全部抵達了光澤縣,明軍糧草並不充足,王彥遂即決定大軍立馬沿著富屯溪南下,直接撲向延平。

  福建之地多山,只有閩水極其支流變于行軍,眼下在著狹窄的河谷之間,一場對明清之間局勢有著重大影響的戰役爆發在即。

  王彥真實戰略目的之所在,並非光復福京,而是要迫使清兵從廣州撤兵,不是要與博洛決一死戰。

  福京是清兵強兵集結的地方,境內滿蒙八旗,漢軍八旗,綠營兵,鄭氏降兵,恐怕不下二十萬。

  此時博洛想必已經得知了王彥入閩的消息,他雄兵在手,自然不會怕王彥,而王彥想要讓他趕到危機,從而撤回廣東兵馬,就必須展現出明軍的戰力。

  福京城裡,博洛得到一封延平發來的緊急軍報,他仔細看了兩便,才確定王彥真的從光澤南下,殺向福京。

  自張存仁大敗而回之後,博洛得知王彥入閩,但他卻沒有在意,因為福建的精華都在沿海,以及閩江沿岸,而閩北之地,實在太過貧瘠,根本養活不了數萬兵馬。

  博洛自知他重兵在閩,便以為王彥不敢來攻,救了皇帝之後,自然趕緊退回贛南,卻不想王彥居然向福京撲來。

  博洛出神地盯著軍報,極力思索,心裡總覺得王彥此舉,實在太過反常。

  他忽地長吸了一口氣,皺眉想道,王彥這是為什麼?他圖什麼?在閩江沿岸的狹長之地和清軍正面作戰嗎?就算王彥能打,可還沒到七萬打二十萬的份上吧?退一萬步說,就算讓他打勝了,又能怎地?收復福建麼?憑他王彥一己之力,恐怕辦不到吧?

  博洛放下軍報,站起身來,雙手撐著案桌想了許久,也沒個頭緒。

  揚州一戰,天下皆知王彥善守之名,此後湖廣之役,又留下善攻的名聲,博洛也知道王彥素來詭詐,用兵尚算靈活,他不會有什麼別的企圖吧?

  想到這裡,博洛眼前一亮,或許王彥的目的不在閩,而在其他地方。

  難道他想圍魏救趙,迫使滿達海從廣東撤兵,但他數萬人馬,恐怕圍不了魏吧,又或是他知道了江南發生動盪,想要牽制我,讓我大軍陷入福建,然後讓楚贛之兵順江而下取南京?

  博洛想到此處,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他是自己嚇自己,但他覺得後一條可能信極大。

  其實他早就準備分兵去平定江南,但王彥的到來,卻讓他暫停了分兵的計畫。

  博洛對於王彥的印象並不深,可當他知道王彥光復楚贛之後,卻情不自禁的將王彥想的恐怖起來。

  這時他按著自己思路來想,卻覺得他確實陷入了兩難之地,他想回師江南,卻放不下已經佔據了的閩中、粵東之地。

  他現在不能卻定王彥的想法,但既然明軍來了,他卻不能不迎擊,洪承疇當年殘兵敗將也守了松山小半年,他相信有數萬兵馬的江甯,即便楚贛明軍真的殺到,也能堅持一段時間,所以他決定迎上去正面擊敗王彥,然後再回師江南。

  這時博洛遂即吩咐道:“傳令下去,留張存仁領五萬人馬坐鎮福州,其餘兵將,立馬拔營,隨本帥去延平迎戰王彥。”

  八月底,天氣不似夏日般酷熱,涼風習習,氣候宜人,不冷也不熱,實在不應該打仗。

  這種時候,文人士大夫,就應該邀上幾個故交好友,吟吟詩,作作詞,欣賞一下秋色,肚子裡沒什麼墨水的武人,也該呼朋喚友,三五成群,縱馬馳騁,打打獵,喝酒吃肉。

  此時王彥卻沒那樣的閒情,他志不在此,而在南面二十幾裡外的清兵。

  據探子回報,延平城有兩萬人馬,由巡撫佟國鼎守衛,此外由福京趕過來的清兵,也開始慢慢在城外集結。

  雙方都在對方眼皮子底下的情況,反而不敢輕舉妄動,雙方的主將保著給自的心思,慢慢集結兵馬,王彥不為奪城,博落也不為守土,到有點像兩方約戰。

  王彥在一眾將領的簇擁下跟隨都標走在前頭,一萬精騎,浩浩蕩蕩,不緊不慢地前進著,馬蹄如雨點般落下,發出令人震憾的聲響。

  現在督標騎兵,歷經數次大戰之後,已經不是充充門面了,他們轉戰千里,在袁宗第、王士琇的專研下,督標騎兵苦練本事,沖陡坡,跳壕溝,攻擊陣形,甚至騎射,格鬥等等,不敢說練得出神入化,超過滿清八旗,但也冠絕南明諸軍,能跟滿清八旗對沖幾十個回合。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20

第369章 延平會戰(中)

  王彥一身金漆山紋鎧,在陽光照射下,閃爍著陣陣金光,鳳翅盔上一支紅羽足有兩尺長,隨風震動,身上還披著一領醒目的紅色戰袍,要多風騷有多風騷,將士們一看,便知道楚國公在此。

  他身旁,戴之藩、李過、袁宗第、王士琇等將,俱是披掛整齊,挺刀綽矛,威風凜凜。

  他們都知道王彥為他們請了功,雖然朝廷現在什麼也發不出來,就連印信也要等安定之後才能補發,但一個個卻依然幹勁十足。

  特別是李過、袁宗第等順軍一系,當年闖王逼近北京,還同崇禎皇帝商量著能不能給他封個西北王,但皇帝拉不下面子,大臣又在意自己的名聲,都默不出聲,於是作罷。

  李自成最初的理想只是當個割據一方的諸侯,順軍將領最初的要求自然也不高,現在一個個即將成為封疆之將,自然十分滿意。

  此時七萬明軍,沿著富屯溪挺進,一面一面軍旗立在陣中,長槍如林,王彥在前,明黃的皇帝車架在後,幾萬人馬精神振奮,殺氣騰騰。

  因為有天子親征,各軍無論士卒還是將領,都保持著最好的面貌,武裝整齊的士兵們人頭攢動,卻無一人喧嘩,在狹長的富屯岸邊,緩緩南下。

  大軍之前,不時有探路回來的哨騎傳遞著消息,隨時報告敵軍的距離,想必此刻,延平的清軍也在幹著同樣的事情。

  “報!國公!清兵從延平出發來,距此十五裡!”

  王彥揮揮手,什麼也沒說,示意部隊繼續前進。

  這一帶的地形,不止是他,軍中將領也都已經爛熟於胸了,哪裡有山,哪裡有丘,哪裡有水,都是非常清楚,這都要歸功於那簡陋的沙盤,比地圖形象得多。

  後軍,隆武聽說就要與清兵接戰,心裡一陣緊張,他自登基以來做夢都想著御駕親征,想著能夠光復兩京,但始終沒有機會親臨戰場。

  這時他看著一片默默行走的頭盔,七萬人馬除了腳步之聲,沒有其他聲響,面對即將到來的戰爭,顯得無比鎮定,心裡一陣讚歎,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百戰精兵。

  此時富屯溪已到福建中部,雖說兩邊依然是山,但卻有了近十裡寬的衝擊平地,出現一些稻田,還有一些村落,看上去比閩北要富上一些。

  “報!國公!清兵距此不滿十裡!”

  哨騎的稟報之聲,傳進將士們的耳中,不少人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器械,一場血戰,迫在眉睫了!

  李過見王彥還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連忙提醒道:“國公,清軍人多,我們人少,可以停下佈陣了。”

  王彥笑著搖了搖頭:“博洛不肯示弱於我,本督又豈能讓他小看?繼續推進,一直到看見清兵為止。”

  李過微微一想,就明白了王彥的想法,富屯溪兩岸寬不過十裡左右,然後就是綿延的大山,明軍七萬人馬尚且無法展開,清軍來再多人能投入戰場的也是有限。

  此外,大軍既然是為了迫使清軍從廣東撤兵,自然要擺出強勢的姿態,現在誰先停下,誰就輸了氣勢,想要讓博洛招滿達海回援,就必須讓他感到害怕。

  當下李過不再堅持,結果還沒走到兩裡地,果然有哨騎再來稟報:“啟稟國公,清兵在數裡外停下來了。”

  “哈哈~”一眾明軍將領聞語頓時大笑:“國公,看來我五忠軍的威名,博洛小兒也有所耳聞,終究還是這些清兵比較忌憚我們啊。”

  王彥臉上也是一笑,但心裡卻不敢大意,他不得不承認,老奴全家沒幾個是草包,不僅幾個兒子能打,孫子輩的也不差,這博洛便為清廷立了許多功勞,不是簡單之輩。

  這時大軍向前又推進幾裡地,劉芳亮突然說道:“國公,撞上了。”

  王彥極目望去,不到五裡之外,黑壓壓一片人潮,無邊無際,雖然看不清楚,清兵來了多少人,但大概估算一下,恐怕至少不下十萬。

  博洛沒有帶來全部的兵馬,顯然也意識到受地形的限制,人馬多了反而不好發揮。

  這時大軍已經不能繼續前進,如果太近,清兵突然發亂,他陣型還沒列好,肯定被打的大敗,五裡的距離剛好,如果清兵殺來,跑五裡正好疲乏,而他剛好列好戰陣,正好以逸待勞。

  王彥遂即舉起右手,朗聲說道:“停!”

  前面的騎兵立馬停下,但後面的步軍,就需要用其他方法傳達,棋牌官們迅速將一杆大旗豎起,然後左右揮動,後面的步軍就像是接到了命令一般,全部停下了腳步。

  “此地太過狹窄,騎兵如果鑿不穿敵陣,也很難轉向迂回,必然死傷慘重。戰場寬十裡,最多能擺開三萬人馬,令戴之藩據中,李過與金聲恒鎮住兩翼,你們三人各領一萬,為前部和左右兩軍,袁宗第據後,本將領三萬步軍為中軍,大家準備迎敵。”王彥掃視了一眼場地,然後目視著金軍下令道。

  大軍接到命令,軍中令旗一陣調度,金聲恒也是明軍,雖然初次與五中軍協同作戰,但軍隊所受的旗語,戰鼓,都是一樣,所以並不影響王彥的指揮。

  七萬人要列成密集的戰陣,肯定有些混亂,但事實卻並非如此,明軍士卒手腳麻利,每一個士兵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裡,跑步前進,站定之後,便開始檢查武器。

  佛郎機小炮被放在陣前,刀盾手立馬架好盾牆,長矛手將長矛從盾牆的縫隙刺出,鳥統手,布弓手,則被保護在後面。

  這個地形,對於明軍十分有利,及讓清兵的人數優勢無法發揮,騎兵失去迂回的空間,戰力也會大打折扣。

  這時三萬明軍在河谷布下了個品字形的陣勢,而在大軍佈陣的同時,王彥則領著一隊親騎,奔出大陣,前往陣前窺視清軍陣型,而清軍之中,也有一隊人馬奔出,來看明軍佈陣。

  王彥拿出千里鏡,沒去看奔出的清軍騎兵,畢竟他一個都不熟悉,反正也不認識。

  這時他望向清軍大陣,見數量眾多的騎兵,在前面耀武揚威,這符合八旗兵崇尚進攻的觀念,與以往清兵的列陣如出一轍,但顯然不適合眼下的這片地形。

  王彥心裡不禁一陣疑惑,那博洛難道傻了嗎?還是太過驕傲自大?王彥不相信博洛是無腦之輩,於是拿起千里鏡,再次看向清軍大陣。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