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書劍長安 作者:他曾是少年(已完成)

 
Babcorn 2018-3-5 18:29:3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178036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5:37
第一百四十六章 該你了

郭雀的臉色愈來愈蒼白,他雖然已經成為真正的星殞,亦得到了落無塵的傳承。但司馬詡畢竟是上古大能,又吸收了數位天璣一脈曆來星殞的靈魂之力,其修為強悍無比,郭雀已憑一己之力與之糾纏了數個時辰,這幾乎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司馬詡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眸子中忽的一道寒光閃過,磅礴的靈壓自他體內**出。

郭雀的身子在那時一震,終於是再也支撐不住,發出一聲悶哼,身子便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栽倒了下去。

而司馬詡卻也並不急著置他於死地,而是伸手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然後氣息收斂,輕飄飄的落在嘉漢郡城頭與那已經化為了怪物的夏侯昊玉並肩而立。

與此同時,另一邊。

化為真龍的螣蛇再一次憑著自己強悍的肉身能力,將一位王侯撕成了碎片。

可為此,他也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剩餘的八位王侯,強悍的殺招在那一刻傾巢而出,轟擊在他的肉身之上,他發出一聲巨大的悲鳴,終於是失去了所有的氣力。身子便直直的下墜,落入戰場之中,大片大片的司馬詡一方的士卒生生的被他的身子壓成了肉沫。而嘉漢郡的城牆,也未能倖免,被他巨大身軀的尾翼所擊中,堅固的牆體便在那時從中塌陷,死傷成片,哀嚎不絕。

那剩餘的八位王侯也紛紛在那時落在了夏侯昊玉的身後,冷著臉色,看著在場諸人。眸子中的光景猶如一口枯井,死氣沉沉。

「陛下想要吞噬她?」司馬詡出言問道,聲線低沉,沒有半分的情感波動。顯然即使處於大戰之中他任由餘力關注他處的動靜,而夏侯昊玉之前想要吞噬紅鸞的話也並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怎麼?不行嗎?」夏侯昊玉眉頭一挑,反問道。

語氣雖然平和,但卻多出了一分不易察覺的輕蔑。

在這之前他與司馬詡表麵上自然是君臣,但實際上卻是合作關係,他能吞噬天吳的神性很大程度上還是司馬詡的功勞。而他心裡也暗暗忌憚著臣服極深的司馬詡。

但現在,他徹底掌握了天吳的神性,力量強大到了一種連他自己也難以言說的地步。對於司馬詡的忌憚也自然不再如以往一般。

而他話中那一抹輕蔑,又則逃得過司馬詡的耳朵。

但司馬詡卻並不點破,而是態度依然恭敬的說道:「陛下想做什麼,自然是陛下說了算,但微臣卻有一事想要告命陛下。」

「嗯?」夏侯昊玉一愣,言道:「但說無妨。」

「天有極數,有道是,月盈則虧,否極則泰來。天道生六神,其神力包含在其神性之內,每個真神所擁有的力量已經接近天道所能承受的極限,若是多出...恐不一定便是好事。」

司馬詡緩緩言道。

「並非好事?那究竟會如何?」夏侯昊玉轉過了頭看向司馬詡,眯著眼睛問道,語氣之中大有威脅之意。

「史無前例,臣下不知。」司馬詡言道,臉上的神情淡漠,似乎是沒有聽出夏侯昊玉言語之中的威脅。

「愛卿當真不知?」夏侯昊玉追問道,他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司馬詡的眼睛,似乎是要從他臉上的神情辨別出,他是否對他有所隱瞞。

「當真不知。」但讓他失望的是司馬詡的眸子猶如一潭深井,即使以他的心性也難以看出任何的端倪。

在那麼一小會的沉默之後,夏侯昊玉終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再次看向不遠處正警惕的看著他的紅鸞,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言道。

「天有極數,亦有定數,而朕之所為便是逆天而行,不破極數,又何以破定數?」他話中自然是豪情萬丈,但眸子中深切的貪婪卻將此刻他的內心暴露無遺。

聽到這裡,司馬詡眼角的餘光落在了一旁持刀而立,神情狼狽的蘇長安的身上,他敏銳的發現,蘇長安手中那把侵染了他自己鮮血的九難刀刀身之上,流光璀璨。這樣的發現讓他眸子中閃過一絲異色,但又很快皆被他盡數收斂。

「陛下既有此決意,臣下便不便多言。」他這般說道,身子便向後退去了一步。他要表達的意思很清楚,此事後果,他已然與夏侯昊玉道明,既然夏侯昊玉要一意孤行,那他便不想置身其中。

這樣的舉動多少有些觸怒道夏侯昊玉,他正要發作,卻見退到一旁的司馬詡,眼觀鼻,鼻觀心,神情淡漠,如老僧入定一般,立於諸人之外。

他不由有些心悸,他與司馬詡相識多年,心知他的心思極為深沉,又精於算計,所為之事,解釋在他控製之內。而再一聯想,司馬詡敢於幫他吞噬天吳神性,那麼想來以他的心性,定然有什麼反製他的後招。

想到這裡,夏侯昊玉發難的心思便淡了幾分。

「哼!」他冷哼一聲,轉過了頭,再次看向紅鸞,臉上的神色頓時猙獰了起來。

待我吸收了這女子體內的神性,屆時再料理這司馬詡也不遲。

他在心中這般想到,大手忽的張開,一道道紅色的血肉模樣的事物便在那時自他的五指之中飛出直直的襲向紅鸞。

紅鸞尤其是坐以待斃之輩?

她的麵色一寒,背後那隻神鳥仰天長嘯,一道道巨大的火球便在那時自她的羽翼之下凝結。

那些火球的溫

度極高,自它們浮現的那一刻起,周圍的空氣也似乎變得灼熱了起來。

「畢方神炎!」

紅鸞喝道。

背後的火球便在那時如離弦之箭一般呼嘯而出,迎上夏侯昊玉手指中伸出的噁心血肉。

砰!砰!砰!

數道劇烈的炸響**開。

那些彷彿能熔斷山嶽的火球就這麼在那些血肉的撞擊下一個接著一個的爆裂開來,除了在那些血肉之上留下些許焦黑的痕跡,便再也無法對其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這樣的變故,可謂是讓紅鸞始料不及。

她的臉上終於是閃過一絲慌亂,但卻也未曾有過放棄抵抗的念頭,她的雙手驟然合十於胸前。背後的神鳥虛影發出一聲長鳴,那雙巨大的燃著火焰的羽翼便在那一刻伸出,將紅鸞的身子包裹其中。顯然是要擺開架勢,抵擋夏侯昊玉這強悍無比的一式攻擊。

轟!

數息之後,巨大的轟響伴隨著神鳥的悲鳴同時響起。

那神鳥堅固的羽翼便在此刻被五道由夏侯昊玉手指伸出的血肉盡數洞穿,青白相間的神鳥氣息頓時萎靡了下來。

而那些血肉依然如毒蛇一般繼續向前,直直刺向紅鸞。

「小心!」將這些看在眼裡的蘇長安,發出一聲驚呼,但話才出口,便是一道自紅鸞體內濺射而出的血花噴湧到了他的身前與臉上。

那鮮血那般炙熱,好似要將他的身子燃盡一般。

他開始顫抖,腦海之中迴旋著之前紅玉倒下的身影,耳畔傳來士卒們死前的哀嚎。

而手中的長刀也在那時愈發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那五道如毒蛇一般的血肉,終於還是刺入了紅鸞的身體,她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殷紅色的血液猶如被開了閘門的洪水,傾瀉而出。而那些血肉毒蛇卻在那時好似嚐到了這世上最可口的食物一般,他們並不滿足與表麵的血肉,又繼續朝著那些紅鸞身上的傷口深入。

那樣的疼痛幾乎是筆墨難以形容。

紅鸞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而她的身子也在夏侯昊玉的操控下被滿滿的提起,脫離地麵。

那時,一道道紅色的事物順著那些猶如毒蛇一般的血肉不斷的湧向夏侯昊玉的身體,他那滿是裂紋的臉色頓時浮出一抹抹享受的神情。

「這就是你體內的神性嗎?真是美味啊。」他不由得發出這樣的感嘆,而另一隻手也在那時被他伸了出來,同樣五道猶如毒蛇一般猙獰醜陋的血肉自他的五指之中飛射而出。

直直的射入紅鸞的體內。

她的身上在那時再次平添五道可怖的傷口,五條毒蛇的嵌入,讓她體內的神性以一種愈發迅速的速度被夏侯昊玉所吞噬。她的氣息越來越稀薄,掙紮也漸漸變得無力。雙眸之中的神采渙散,似乎已經到了瀕臨死亡的邊緣。

而夏侯昊玉周身的氣息也在那時變得愈發磅礴了起來。

這樣強大的感覺讓他沉迷,讓他難以自拔。至於之前司馬詡的警告早已被淹沒在這樣的快感之中。

「媧皇、豎亥、據比、燭陰。待到朕吸食完這道每餐,你們也會一一作為我的貢品被朕吞噬,屆時所謂的天人,也最終隻能成為朕腳下的俘虜。」他這般自語道,彷彿已經看見了那君臨天下的未來,臉上的迷醉之色愈發濃鬱。

「放開她。」可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聲線忽的響了起來。

夏侯昊玉一愣,轉眸看去,卻見那渾身是血的蘇長安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他提著一把長刀,低慫著腦袋,散亂著一頭長發,這般說道。

「你說什麼?」夏侯昊玉問道,他好似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滿是褶皺的臉上佈滿了嘲弄的笑意。

「這隻是開始,我說過,我會將他們全部殺死。」他重複著之前的言論,試圖讓蘇長安陷入無邊的絕望。

「我說...」

蘇長安的聲線那般低沉,帶著一股宛如自九幽黃泉之下溢出的寒意。

他的腦袋在那時被猛然抬了起來望向夏侯昊玉,赤紅色的雙目之中佈滿血絲,臉上的青筋與血管暴起。曾經幹淨的臉龐因此看起來顯得格外猙獰。

「放開她!!!」

他這樣暴喝道,像極了窮途末路的獅子,那被揚起了亂發就好似他的鬃毛,在烈風中被胡亂的吹動,猶如火焰。

或許是蘇長安在那一刻所張開的氣勢太過駭人,又或是他聲線太過猙獰。

有那麼一瞬,夏侯昊玉竟然愣在了原地,待到他回過了神來,念及自己之前的失態,頓時惡毒湧上心頭。

「一條敗家之犬,有和資格與朕對話?」他這般說道,周身那些血紅色的縫隙之中一道道噁心的血肉湧出,紛紛的湧向四周,將周圍的諸人,連同古羨君甚至還有躺在城下生死不知的郭雀一起禁錮住,而後紛紛被他以血肉抬自自己的身前,如繭一般包裹在血肉之中。

「看著吧,他們都會死,而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執意與朕為敵!」他這般說道,那些血肉的蛇頭紛紛發出一聲嘶吼,刺入諸人體內。

哀嚎聲與慘叫聲響起。

「但朕並不會

讓他們死得太痛快,我要將他們的血肉一層一層的剝離,讓他們在無盡的痛苦中去懺悔自己的罪孽,而你,需要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說著夏侯昊玉臉上的猙獰之色愈發濃重。

以這樣的形式報複蘇長安,讓他那顆近乎的扭曲的心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難以遏製的快感。

而卻沒有注意道一旁的司馬詡臉上在那時露出了一抹憐憫之色。

出乎夏侯昊玉意料的是,在麵對這樣的事情時,蘇長安的臉色竟然出奇的平靜了下來。

那少年緩緩的提起了自己手中的那把九難刀。

雪白的刀身上侵滿了自他體內流出的鮮血,而那刀身也因此變得格外的耀眼,泛著一層晦暗卻又奇異的神光,刀身更是不由自主的顫抖,好似有些什麼東西要從那刀身之上湧出一般。

夏侯昊玉在這時終於感受到了某種不尋常的東西,他的雙眸一凝,心頭有些驚尤不定。

這倒不是他膽小怕事,或是生性多疑,而是蘇長安這小子著實太為古怪,當初在長安之時便屢屢為人所不能,他不得不防。

「去,給我阻止他!」

他大聲的說道,猙獰的臉上不知為何竟然多出了那麼一份倉皇之色。

而他身後那八位僅餘的王侯在那時應聲而動,猶如雷霆一般以極快的速度撲向蘇長安。

他們早已失了神智,對於死亡沒有半分恐懼,心中有的隻是對夏侯昊玉無比的忠誠。

麵對這八位修為堪比太上的王侯,早已精疲力盡的蘇長安臉上卻沒有浮現出哪怕半分的恐懼或是退意。

他伸出了手,放於刀身之上,順著刀身上侵染的血液緩慢而用力的異動,而他周身的氣息也隨著他這樣的動作而漸漸的磅礴起來。

這時那些王侯已經躍到了他的上空,一道道氣勢駭人的殺招開始在他們手中醞釀。

遠處被夏侯昊玉禁錮住的諸人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心頭更是恐懼萬分,他們大聲的驚呼著,試圖提醒蘇長安。

但此刻的蘇長安對於這些呼喊卻是聰耳不聞,他依舊緩慢的擦拭著刀身上的血液,而隨著一道道血跡被擦乾,那被血跡所掩蓋的刀光也漸漸的明亮了起來。

那是一個並不長,卻又極為緩慢的過程。

八位王侯的殺招已然凝聚成型,呼嘯著自他們手中湧出,殺向蘇長安。

而這時,蘇長安的手終於移動到了九難刀的刀尾。隨著最後一絲血跡被擦下,那把長刀的刀身之上陡然綻射一道道無比耀眼的光芒,好似三月的豔陽一般明晃晃的讓人不敢直視。

鐺!

九難刀的刀身在他手中一轉,一股磅礴的刀意在那時自他體內翻湧而出,他們攪動起一陣陣劇烈的罡風,將這嘉漢郡內的事物盡數吹倒在地。

而這時那八位王侯所祭出的殺招已然到了蘇長安的身前。

蘇長安依然沒有動。

他將刀鋒一轉,雙手握住刀柄豎於胸前,筆直的刀鋒猶如一條細線,將他的身子分割成齊整的兩半。

他的眸子中之中忽的光芒,嘴唇微微張開。

「人生於世,九難相隨,生時難起,死時難滅。」

「所謂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難難相隨,更迭不斷。」

「但萬法雖難,吾一法破之。」

他猶如頓悟一般般喃喃自語道,聲線低沉,卻帶著無上的威嚴,清晰的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在那刀光的照耀下,他沾滿鮮血的臉龐,卻詭異的露出猶如神祇的聖潔。

「此法...」

他繼續說道,眸子中星光瀰漫。

「謂之...」

額前的發絲揚起,一道太陽印記亮起,金碧輝煌。

遠處那遊離世外的司馬詡雙眸忽的眯了起來,他看著那神光之中的蘇長安,臉上竟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他喃喃說道:「數千年前種下的種子,終於長成了參天大樹啦。」

此言說罷,他的身子竟然就在那時緩緩的隱沒,最後在沒人注意的角落徹底消失不見。

「謂之九難!」

蘇長安的聲線那一刻猛然變得極為高亢,好似那寂靜黎明前雄雞的唱曉。

一喝天下白。

淩冽的刀光帶著磅礴的殺意被揮出,無邊的刀意好似海浪一般彙集。

此刀一出,萬籟俱寂。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安靜了下來,他們看著那一道耀眼的刀芒,仿若看見了這世上最絕美的景象。

咚!

咚!

咚!

......

數息之後刀芒散盡,八道頭顱落地的輕響將諸人從那失神的狀態拉回了現實。

那時,那少年提著那把染血的長刀,一步步走到夏侯昊玉的跟前。

他朝著他揚起了頭,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意。

他說。

「該你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5:38
第一百四十七章 殊死一戰

恐懼在那時終於爬上了夏侯昊玉的臉龐。

一招擊敗八位修為近乎太上的王侯,這一點,他夏侯昊玉自認為也能做到。

但真正讓夏侯昊玉感到恐懼的並非蘇長安這一刀所取得的戰果,而是這一刀本身。

即使不願意承認,即使聽上去無比匪夷所思,但夏侯昊玉卻不得不承認,以他現在的修為,竟然無法將這一刀看得太過透徹。

那一刀之中似乎包裹著某些他難以理解的東西,震古爍今,強悍無匹。

那時候蘇長安臉上的笑意在他看來竟然變得那般的猙獰與可怕。

「你.....」他張開了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又被生生的止住。

淩冽的刀芒裹挾這罡風,貼著他的麵門呼嘯而去,一道又一道,他的臉色變得蒼白,頭上的發絲也有那麼一縷被那刀芒所切斷,緩緩飄落在地。

他的瞳孔陡然放大,那刀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即使是他也難以捕捉到半點痕跡。

然後,一道道血光炸開,那些自他體內湧出的如毒蛇一般的血肉便在那些刀芒之下,一個接著一個的被從中切斷。

被禁錮的諸人在那時紛紛落地,而嵌入他們體內猶如毒蛇一般的血肉也在那時紛紛脫落。在地上一陣翻滾,最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了下來。

夏侯昊玉木楞的轉頭看著這般的光陰,他的心頭早已被恐懼所填滿,他從蘇長安的身上感覺到了某種氣息,某種足以威脅到他性命的氣息。

這時他終於沒有再去貪圖紅鸞體內神性的念頭,他轉頭看向司馬詡的方向,想要從那位老者的身上得到某些答案,但這時他才發現,那位丞相大人不知在何時早已不知所蹤。

他心頭一沉,終於是意識到眼前的一切似乎再一次落入了那位丞相的算計。

這讓他的內心愈發的慌亂。

滿是裂痕的臉上終於在夜找不到之前的猖獗,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

「夏侯昊玉,該你了。」而在確定諸人無礙之後,蘇長安平靜得好似一灘死水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那冰冷的聲線落在夏侯昊玉的耳中好似判官催命一般可怖。

他怔怔的轉過了頭,而那把九難刀亦在那時,劃過一道玄妙的弧線,直直的抵在了他的麵門。

「你!」他再次出聲,可與上次一般,亦是戛然而止。

刺啦!

伴隨著一陣輕響,他的身子就在那時被那把九難刀從中被劈成了齊整的兩半。

蘇長安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化為兩半的夏侯昊玉倒向兩側。

他收刀一震,刀身上的血液盡數脫落。

對於這樣的戰果,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欣喜或是意外,這一切在他看來都是這般理所當然。

九難刀。

是一把很尋常的刀。

但卻被奉為天嵐至寶。

蘇長安將之一直帶在身上,很大程度是因為這是當年莫聽雨留給他的東西,從威能上來說,他遠遠比不上那把夏侯血。

可事實遠非這麼簡單,這把看似普通的長刀之中卻藏著一道絕世刀法。

便是那九難刀法。

在天道閣悟道,成就仙道之時,蘇長安曾受過那刀中意誌的指引,使出過九難刀法,以此破碎虛空,回到了現世。

這刀法固然是玄妙無比,蘇長安在以後的日子裡也曾不止一次的想過依仗此刀法,但奈何這刀法太過玄妙即使成為星殞,他也難以參透其中奧妙,更不提將之使出。

直到方才,諸人蒙難,他心生悔意。

血流於刀身之上,九難刀中的意誌再次被他激活,他才豁然頓悟。

原來九難刀法,並非刀法。

這麼說是因為九難刀法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招式,他更像是某種箴言,或是法訣。

那法訣歸根結底,便如蘇長安之前所言。

人生於世,九難加身。行於世,萬法皆難。

唯心有決意,胸有溝壑,方能一刀破之。

故一刀破萬法,謂之九難刀法!

這法訣說來簡單,但其中卻暗藏各種玄機,難以言表,隻要將之頓悟,無需任何招式,出刀之中自帶某種力量,可破世間萬法。當然這說來霸道,但也並非絕對,與施展者擁有的修為亦有很大關係,但到了蘇長安這種層次,自然可以機會做到一刀破萬法。而當年莫聽雨能以太一境斬斷梧桐的命線,想來便是與此法有關。

蘇長安想著這些,麵色愈發陰沉的盯著眼前這化為兩半的夏侯昊玉屍首。

這九難刀法究竟是誰留在這九難刀中的蘇長安並不知曉,但以他的眼界並不難看出這九難刀法已然是超越了世上所有的刀道,幾近天道與仙道層次的法訣,他想不明白這世上何時有過這般的大能。

但現在,顯然並不是他究竟此事的時候。

因為夏侯昊玉並沒有死。

他是真神,殺不死的真神。

即使是當年的天人們在將真神們擊敗之後,也隻能將他們或流放世間,或封印神塚。其根源便是如此。

夏侯昊玉化為兩半的身軀漸漸開

始蠕動,他以固態漸漸朝著液態轉換,二者之間開始生出一道道噁心的血肉相互糾纏在一切,然後再一次連為一體。

麵對這樣的異變,蘇長安並沒有選擇在此出手,將漸漸複蘇過來的夏侯昊玉斬殺在搖籃之中。

因為他很清楚的知道,就是他再殺夏侯昊玉十次一百次,擁有完整真神神性的他依然會一次又一次的複活過來。

這麼下去除了消耗他自己本就不多的靈力之外,並沒有任何的益處,甚至還有可能讓他重蹈之前被夏侯昊玉生生耗死的情況。

因此,這一次,他選擇了靜觀其變。

與其這樣僵持下去,蘇長安更願意一次將之全部搞定,以絕後患。

這樣想著,那連成一體的夏侯昊玉身子又是一陣蠕動,而後那些血肉猛地開始如同氣球一般膨脹,化為一個巨大又噁心的肉瘤。

蘇長安眉頭一皺,一道道磅礴的靈力自他體內湧出,周圍的諸人就在那時身不由己身子被高高托起。

還不待他們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時,那團巨大的肉瘤猶如脹滿了氣的氣球一般,發出一聲轟響,驟然爆開。

散發著濃鬱血腥味的血水在那一刻自那爆開的肉瘤之中不斷的湧出,很快便覆蓋了整個嘉漢郡的城頭。

那些血水似乎帶著濃重的腐蝕性,被其覆蓋這個的城頭頓時發出一陣陣白煙,一些地方開始漸漸被腐蝕出一道道凹坑。

但血水的湧出依然沒有停下的跡象,它們很快便溢滿了嘉漢郡的城頭,順著城郭的外圍不斷的朝著城下溢去。

司馬詡一方的士卒並不清楚究竟城牆之上發生了什麼,還在衝鋒的他們不可避免的被那些溢出的血水鋪灑在身上。

頓時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了起來。

但凡接觸到一星半點這血水的士卒就在一瞬間被那血水腐蝕幹淨,化為一灘血肉,與那血水融為了一體。

這樣的景象讓那些被蘇長安托起的諸人看得一陣膽顫,這才知曉自己是在蘇長安的幫助下險之又險的逃過了一截。

而這時,那肉瘤的中心,血水的溢出漸漸的停了下來,一道人影卻漸漸在那翻湧的血水之中浮出了水麵。

那時一個渾身是血,已然看不清真實模樣的人。

但從他臉上依稀的輪廓,蘇長安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便是夏侯昊玉!

他猶如方才從地獄之中爬出,臉上帶著無比猙獰的笑意。

「蘇長安!我說過,我是殺不死的!」他看著蘇長安,這般嘶吼道,陰冷的氣息在那一刻自他的體內湧出,瞬息將整個嘉漢郡都籠罩其中。

「我不管你有多少的手段,但最後的勝利者一定是我!」他伸出手指向蘇長安,周身的血肉之中不斷有膿包冒氣,又破裂,然後留下一灘噁心的血水。

在這時,曾經那個萬眾敬仰的聖皇,已然變成了一頭徹頭徹尾的怪物。

但他卻對於這些猶如未覺,隻是死死的看著蘇長安,眸子中是無邊的憤怒。

「你們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都得做朕的奴僕!」

他還在嘶吼,臉上的神情近乎於癲狂。

諸人在見識了那血水恐怖的威能之後,皆在那一刻沉默了下來,這夏侯昊玉著實太過強大,又太過難纏,關鍵是他那無限再生的能力簡直讓諸人感到絕望。

蘇長安麵對這已經陷入瘋癲的夏侯昊玉,神情卻出奇的淡漠了下來。

他看著他,眸子中的光芒平靜。

平靜得可怕,平靜得近乎憐憫。

夏侯昊玉並不喜歡被這樣注視,身為帝王,他最不需要便是別人的憐憫。

他不知道,蘇長安為何會對他露出這樣的神情,是取笑?還是其他?

他說不真切,但這樣的目光無疑讓他感到愈發的憤怒。

而這股憤怒讓他最後的一絲理智也喪失殆盡。

「我說過!我要你們死!」他仰頭怒吼道,那滿地的血水像是感應到他此刻內心的波動一般,愈發洶湧的翻滾了起來,他們高高揚起海浪,就要將那些課被蘇長安托起的人兒捲入其中,紛自腐蝕。

但蘇長安顯然早已料到了這樣的變化,他的眸子中寒芒一閃,那些被托起的人身子再次被太高了數十丈,那些血浪便在那時撲了個空!

「都得死!」一擊不中的夏侯昊玉愈發狂暴,他又一次怒吼道。

海浪的再一次激**,但目標卻不再是蘇長安等人,而是瘋狂的朝著嘉漢郡外湧去。

那些方才被血水逼退的司馬詡一方士卒見此情景,領教過這血浪恐怖威能的他們頓時慌了手腳,一個個丟盔棄甲的想要逃離。

但那血浪的速度著實太快,隻是一個眨眼的功夫,便已至身前,數以千計的士卒便在那血浪之下被盡數腐蝕,化作血水匯入其中,成為了那血水的一員。

而後又化作血浪襲向周圍的士卒。

那幾乎是稱得上末日一般的景象。

悲鳴與嘶吼交織在了一起。

嘉漢郡外的性命就這樣被那血海成片成片的收割,有最後化為血海的養料。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夏侯昊玉的臉上卻流露出迷醉的神色。

「原來血肉竟是這般美味的事物啊。」

他一臉猙獰的說道,身下的血海像是感受到了主人欲望,愈發洶湧吞噬這那些士卒的性命。

而蘇長安將這一切看在眼中。

他並沒有出手阻止的打算,這倒並非他冷血,他的實力有限,而之後還與夏侯昊玉有一場大戰,他不得不儘可能多的保存自己的實力。

說到底,他也並沒有大公無私到為了救那些殺害過他部下的士卒,而將自己甚至所有置於險地的高尚情操。

這在他看來也不算多仁義,頂多算得上愚蠢。

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少年,對於敵人或許會心存憐憫,但那些許的憐憫並不能足以成為讓他心慈手軟的理由。

他這般想著,但嘴裡卻還是忍不住問道。

「他們可都是你的部下。」

「部下?」夏侯昊玉聞言冷笑一聲。「朕的部下就得有隨時為朕犧牲的覺悟,而為了朕的霸業,再多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蘇長安聽到這裡,他搖了搖頭。

終於失去了最後一絲與夏侯昊玉對話的興致。

如今的夏侯昊玉早已在慾望之中迷失了自己。他想起了在北地與那位已死去的隱元星星殞的對話,慾望,永遠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一旦被打開,即使是整個世界也無法填滿。

他微微輕嘆一聲,手中的九難刀再次綻射出無比璀璨的刀光。

他的身子豁然動了起來。

那時頭頂七星明亮,七道虛影浮現,刀光劍影,蛟龍惡蟒,虛影幻境層出不窮,源源不斷的朝著夏侯昊玉殺去。

而背後的劍匣之中,浮屠三千浮現。

一朵朵劍影浮現,劍意猶如罡風一般滌**開來。

他手中長刀亦是一震,一刀出,三千白衣刀客浮現,亦在那時紛紛抽出了自己手中的長刀。

這一次,蘇長安火力全開,誓要拿下夏侯昊玉的性命。

夏侯昊玉的眉宇一寒,他心頭一動,漫天的血浪湧起,一道接著一道,直直的朝著蘇長安撲殺過來。

但麵對這充斥著磅礴靈力以及陰冷氣息的可怖血浪,蘇長安卻不閃不避,他猶如一把出鞘的長刀一般,麵色陰冷,刀鋒幽寒。

不飲鮮血,誓不歸鞘。

於是一道道海浪在他的刀鋒下被斬破,一隻隻嘶吼的厲鬼在他的劍芒下魂飛魄散。

他直直的向前,這世上早已沒有任何事與物能個阻攔他的步伐。

他的心頭殺意已決。

這一次他隻用了數息的時間便擊破了他與夏侯昊玉之間層層疊疊的血浪,來到了夏侯昊玉的跟前。

夏侯昊玉的臉色自然是極度難看,雖然依仗著無限複活的能力,他自認為可以處於不敗之地,但卻又一次又一次的被蘇長安殺死。

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所以,這一次,他決定徹徹底底的擊敗蘇長安。

於是他周身的血光大盛,滿地的血水瘋狂的朝著他彙集。

他的身子在那時猛地開始膨脹與扭曲,漸漸的竟然化為一道數十丈高,生有八道人臉,虎身,八足八尾的血色怪物。

那赫然便是天吳真神的真身,隻是因為吸收了太多的怨靈之力,而變成了詭異的血紅色。

他自顯出真身那時,變仰頭發出一聲怒吼,身子一躍,竟然就這樣直直朝著蘇長安撕咬過去。

蘇長安也意識到這是搏命之時,而他喚出的虛影或者浮屠神劍都在破開那些雪浪之時被盡數擊散。

此刻,他有的隻是自己與手中那把名為九難的長刀。

他不再遲疑,大喝一聲,雙眸蒙血,臉上青筋暴起,模樣憤怒而猙獰。

他直直的迎向了撲來的夏侯昊玉,自上而下,以力劈華山之勢,將手中的刀揮出。

轟!

伴隨著一聲轟響。

巨大的氣浪自二者相遇之處**開,早已在血水腐蝕之下破爛不堪的嘉漢郡城樓,便在那巨大氣浪的席捲之下,發出一聲悶響,轟然倒塌。

待到那城樓塌陷的塵埃散去,尚且飄在天上的諸人終於在這時透過塵埃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蘇長安的刀直直的劈在了化為天吳的夏侯昊玉的八隻腦袋之一的頭頂,刀身入肉三分,血水流淌。

而夏侯昊玉的八隻猶如長鞭一般的尾巴,也不知在何時洞穿了蘇長安的身軀,淚淚的鮮血順著他的尾翼不住的溢出。

顯然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你確實很了不起,區區凡人能做到這個地步。」夏侯昊玉的八個腦袋在那時同時說道。「但那又怎樣,我是殺不死的,最後輸的人一定是你。」

蘇長安握著刀,沉默著點了點頭。他認真的看著夏侯昊玉,然後說道。

「你說得很對,我殺不死你,你是真神。」

但他的眉心卻在那時亮起一道無比璀璨的太陽印記。

他的話鋒一轉。

言道。

「但我可以抽出你的神性。」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5:38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帝君將至,結束亦開端

抽出神性?

夏侯昊玉一愣,他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但他本能的感到恐懼,這個叫蘇長安的少年著實太過詭異,他不得不防。

下意識的他的身子便想抽出插入蘇長安體內的八道尾鞭,向後退去一步,可這時蘇長安猛地伸出了一隻手將他的尾巴一把抓住。他用力極大,一時間夏侯昊玉竟然無法脫身。這讓夏侯昊玉心頭的恐懼愈發濃鬱。

「你...你要做什麼...」他這般問道,八道頭顱之上皆是滿滿的慌亂之色。

蘇長安並沒有與之對話的興致,他眉心處那一道太陽印記愈發明亮,好似帶有煌煌天威一般,讓人不敢直視。

夏侯昊玉在光芒的照耀下,自內心生出一絲不適,他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就好似夜行惡獸難以適應明媚的陽光一般,夏侯昊玉在那時,心底也泛出這樣的感受。

而還不待他弄明白這樣的不適究竟由何而起,對他來說更大的恐懼在下一刻豁然降臨。

那是一道白色的光團。

自蘇長安的眉心處飄出。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夏侯昊玉說不真切。

但那白色光團所發出的氣息卻讓他本能的感到畏懼,他覺得那事物在召喚他,想要將他融入那事物的體內一般。

他好似就源自那事物,如今那事物又要將他收回,他根本無力反抗。

那一刻,他體內的真神神性給他傳遞來許多訊息。

他的身子一震,豁然明朗。

那事物便是天道!

準確的說是一道天道化身,他不知道蘇長安究竟從何得來,但毫無疑問,若是蘇長安能夠將之催動,那麼他確有抽出他體內神性的能力。

那時,蘇長安的雙眸之中一道神光閃過,體內的靈力開始以一種極為玄妙的方法運轉,他的氣機驟然與那天道化身相連,一道隱晦的靈力波動自那光團之中**開,將滿臉驚駭的夏侯昊玉的身子包裹其中。

夏侯昊玉的身子一震,便陡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

天道開始抽取他的神性,他想要抵抗,但那股吸力顯然是淩駕於任何規則之上的力量,他根本無力反抗,隻是數息之後他體內的神性便化作一道道湛藍色的絲線從他的體內湧出,源源不斷的奔向那道光團之中。

他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他的神性正在被剝離,以一種快得出奇的速度,連同一起被剝離的還有他的生機。在吞噬了天吳的神性之後,他的力量早已與神性鏈接在一起,一旦神性泯滅,那麼他也就將不複存在。

這是一個極為可怕的過程。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卻對此無能為力。即使是夏侯昊玉在麵臨這樣的處境之時也難免感到深深的恐懼。

於是開始掙紮,開始發出痛苦的嘶吼。

但這些所做所為皆是徒勞,那光團依然不斷的旋轉,他體內的真神神性依然被不斷的剝離。

對此,他並無任何的辦法。

......

在遠離嘉漢郡不知幾萬里遠的某處黑暗之中。

一雙眼睛忽的睜開,一隻白淨如晝,一隻黑如潑墨。

他像是方才從一次長眠中甦醒。

「天道甦醒了。」他這般說道。

身旁又是三

雙深邃的眼眸睜開。

「唔,天吳回歸了天道的懷抱。」一個沉穩的女聲響起。

「天道要做什麼?難道想要將我們趕盡殺絕?」一個陰沉的男生響起。

「邪神將至,天道顯然也有所感,他想要完全自己,對抗邪神的帝君。」

「就因為這樣他就要將我們同化?難道他忘了數千年前究竟是誰替他對抗的邪神嗎?」

「天道素來無情,諸位難道不知?」

此言一出,諸人頓時沉默了下來。

他們作為真神,與天道接觸良久,深知天道行事風格,當下驟然無語。

「總之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好生準備吧,是時候讓世人明白誰才是這世界真正的主宰。」那沉穩的女神再次響起,她似乎在諸人之中擁有絕對的威信,她此言一出,諸人頓時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而後伴隨著一聲聲長嘆,黑暗之中那一雙雙的眸子再次閉上。

隱約間,透過黑暗的縫隙,可以看清的是,那四雙眸子的身下匍匐著密密麻麻猶如蝗蟲一般的身影。

......

死亡的味道愈發濃重,夏侯昊玉漸漸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變得模糊。

他手上的掙紮也漸漸變得無力,腦袋也越來越沉重。

但他依舊不甘。

他的霸業宏圖,他的萬世帝國近在眼前,卻不得已敗於此地,這樣的感受終究讓他不快。

可他卻又對此毫無辦法。

不甘與憤怒充斥著他的胸口,兩者交加在最後演變成了無邊的恨意。

是的,在那一刻他開始憎恨,憎恨蘇長安,憎恨司馬詡,憎恨這世上一切的生靈,亦包括這個世界。

而這樣的憎恨似乎得到了某些冥冥之中事物的認同。

一道無比陰冷的聲音在那時自夏侯昊玉的耳畔響起。

「你憎恨這個世界嗎?」

那聲音問道,宛如惡魔在耳畔低吟,帶著一股攝人心魄的魅惑之意。

已經處於彌留之際的夏侯昊玉下意識的道出了之際的心聲。

「恨!」他咬牙切齒的說道,彷彿要借此將自己體內無邊的恨意宣洩出來。

「你想要毀滅整個世界嗎?」那聲音再一次發問。

這個問題似乎戳中了夏侯昊玉內心那僅餘的一絲清明。

他有些遲疑。

「想想你是誰?這個世界背叛了你,難道不應該讓這個背叛你的世界受到應有的懲罰嗎?」那聲音不緊不慢的問道,聲線之中的蠱惑之意愈發濃鬱。

夏侯昊玉一愣,他心頭最後一絲清明終於被仇恨所覆蓋。

「我是這天下的帝王,他們背叛了我,他們...」

「都應該死!」

那一刻,夏侯昊玉的雙眸盡赤,無邊的恨意席捲全身,自此他徹底化為了一隻隻知殺戮的怪物,永生永世的活在無邊的憤恨之中。

「桀、桀、桀。」那聲音笑了起來,冥冥之中似有一雙眼睛睜開,打量著夏侯昊玉,就好似在欣賞一道完美傑作。

「好,現在起,你便是我們的一員了。」那聲音這般說道,隨後便徹底消失不見。

......

蘇長安看著那被天道包裹著的夏侯昊玉,眉頭忽的皺起。

他隱隱察覺到了某種不尋常的事物在那時忽的出現,但那東西太過隱秘,他難以將他的位置看得真切。

但下一刻,他的眉宇之中寒芒一閃,身子朝後退去。手中長刀朝著前方的某一處猛然揮出,一道巨大的刀芒浮現,直直的朝著那一處襲取。

這看似毫無目的的一擊,卻在那半空中爆開,伴隨著一聲悶哼,一道包裹在黑袍之中的身影豁然浮現。

充斥著無邊神威的一刀落在那黑影之上卻出奇的並未有對他造成太多的傷害,隻是一個趔趄,而後逼著他顯出了身形。

「邪神?」蘇長安眉頭一皺,很快便辨認出了這黑影的身份。

他們身上的氣息著實太過陰冷,蘇長安自然不會忘記。

那黑影卻並沒有回應蘇長安的意思,他的大手一揮,數道與他一般的身影豁然浮現。

而那些身影自出現那一刻起,身子便豁然動了起來,直直的朝著蘇長安殺來。

蘇長安自然不會客氣,手中長刀揮舞,衝在前沿的幾位邪神便在那時飲恨於他的刀下。

而那位被蘇長安逼出的黑袍人卻並沒有出手,而是待在原地,伸手喚出一道黑色的猶如心臟一般跳動的事物,放入夏侯昊玉的體內。

蘇長安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暗道一聲不好,便要抽刀上前,試圖阻止這一切。

但那些邪神卻猶如陷入了瘋狂一般,嘶吼著向他殺來,用自己的性命生生的拖延住了蘇長安的步伐。

蘇長安隻能不斷的斬殺著那些邪神,身子緩慢的朝著夏侯昊玉前行。

這時隨著那黑色的事物被放入夏侯昊玉的體內,夏侯昊玉的身子開始了一陣極不尋常的顫抖。

蘇長安意識到這樣的變化絕非好事,手中長刀愈發狂暴的揮出,身子亦不斷靠近。

那位黑袍人則在這時雙手合十於胸前,一道道黑色的靈光自他體內湧出,湧向夏侯昊玉,將他的身子包裹其中。

又是數息之後,那些邪神終於被蘇長安盡數斬殺殆盡。

而蘇長安馬不停蹄,來到了夏侯昊玉的身前,正要提刀朝著那黑袍人斬下。

這一刻,那自黑袍人體內湧出的黑色氣息終於徹底將夏侯昊玉包裹。

黑袍人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對於蘇長安呼嘯而來的長刀儘是視而不見。

轟!

蘇長安的長刀斬落,那黑袍人的頭顱應聲落地,但也在這時,那被黑色氣息包裹著的夏侯昊玉的身子一震,竟然就這樣消失在了嘉漢郡的城牆之上。

「桀、桀、桀,帝君降臨,這個世界都會成為帝君的祭品。」那滾落在地頭顱竟然未有死透,而在那時發出一段意思不明的言語。

蘇長安無心聽他的言論,一腳將那頭顱踩得粉碎,伸手拿起那道自他體內湧出的天道化身,微微感應,夏侯昊玉體內的真神神性已被吸收了五成,那麼此刻在夏侯昊玉的體內應該還有五成的天吳神性。

他沉默著抬頭看著一片狼藉的嘉漢郡。

他知道。

自神塚之中被放出的邪神終於開始行動了。

而真正的惡戰,才剛剛開始。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5:51
第一章 第十代天嵐弟子

白封胤嚥了嚥口水。

他向前一步,腳踩在滿地的碎石礫上,發出一陣輕響。

他握緊了手中的刀,示意身後的師弟師妹朝著他靠攏一些,這樣一旦有什麼異變他亦可以第一時間出手將他們護在自己的身下。

「白師兄...」身為師弟的遊牧古貓在白封胤的身後,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的情形。曾經繁華的小鎮如今破敗不堪,滿地的殘垣斷壁,甚至還隨處可見灑露一滴的血跡。

天色漸暗,一陣夜風襲來,捲起一地的落葉與塵埃。

那夜風驚動了在樹上棲息的黑鴉。

那黑鴉發出一聲沙啞的鳴叫,猛地振翅,從樹枝上飛起,驚起了林中棲息的眾多的鳥雀。

「啊!」躲在遊牧古身後的李閣婷畢竟年幼,又是女孩,當下被嚇得手中的長劍脫落,發出一陣驚恐的嬌呼。

這自然也將她的二位師兄嚇得不輕,遊牧古當下便抱頭蹲在了地上,而白封胤到底是要年長一些,在微微的慌亂之後回過神來,確定之前的聲響隻是鳥雀們受驚後發出的響動之後,趕忙安撫下自己的兩位師弟師妹。

但即便聽了他的解釋之後,二人的慌亂被平複了不少。可李閣婷還是蹲在了地上開始了一陣抽泣,白封胤哪見過這般情景,當下是手忙腳亂的安慰起來,但卻是收效甚微。

他趕忙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遊牧古,說道:「愣著幹什麼,快來安慰一下李師妹啊!」

但這時,這位對他可謂素來是言聽計從的小師弟,卻臉色鐵青的站在一旁,愣愣的說道:「師兄...我想回家...」

「你!」白封胤聞言一愣,頓時有些生氣,正要斥責自己這師弟太過膽小怕事,可一旁的李閣婷也在那時抬起腦袋可憐兮兮的看向白封胤,言道「白師兄,婷兒...婷兒我也想要回家...我想要師傅!」提到師傅,或是激起了李閣婷胸中的某些情緒,她眼角的淚水更是不停歇的下湧,抽泣漸漸變成了嚎嚎大哭。

白封胤頓時亂了手腳。看著兩位一臉擔驚受怕的師弟師妹,他也開始懷疑偷偷逃出學院帶著師弟與師妹來到此地是否正確。

「好,好。」如今見師弟師妹都是這般模樣,白封胤也沒了其他辦法,趕忙安撫道。「別哭來,師兄這就帶你們回去。」

說到底三人之中最年長的白封胤也才十五歲不到,兩位師弟師妹也都才堪堪十二歲,這般駭人的情形落在他們這些小屁孩的眼中終究還是太過可怖。

得到白封胤的許可,李閣婷與遊牧古頓時收起了臉上的慼慼之色,睜大了眼珠子看著白封胤問道:「真的?」

白封胤白了他們一眼,心道這成為大俠的路果然不能帶著這些小累贅,然後言道:「真的。」

二人聞言頓時跳了起來,李閣婷更是笑嘻嘻的挽住了白封胤的手臂撒嬌道:「師兄最好了,我們快些回去吧,離開學院已經半個月了,婷兒好想念靈兒師傅做的紅燒肉啊!」

看著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李閣婷,白封胤無奈的搖了搖頭。

嘴裡言道:「好好,這就回去。」

就在這三人整理好行頭準備打道回府之時,破敗的小鎮之中忽的響起一陣陰森的笑意。

「桀、桀、桀。」

......

那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伴隨著而來還有一陣徹骨的寒意。

本來已經情緒穩定下來的三人頓時心頭一緊。

李閣婷與遊牧古二人更是不堪,直接便是一左一右掛在了白封胤的身上。

「誰!?」白封胤的心中亦是害怕得要死,但作為師兄卻不得不鼓起自己勇氣,死死的握著自己手中的刀,朝著那黑暗深處大聲的問道。

「桀、桀、桀。」

那陰森的笑意再一次自四麵八方傳來,周圍的溫度在那一刻也似乎變得寒冷了幾分。

而後,在三人驚恐的注視下,一位渾身是血,披頭散髮的女子漸漸從黑暗中走出。

「邪神?」自她出現的那一刻,白封胤便一眼認出了這來者的身份,他驚呼一聲,心頭頓時被恐懼所填滿。

按理說,他不應如此。

因為他帶著兩個師弟師妹來到這睿達鎮的目的便是為了尋找眼前這位邪神。

這事說起來還得從半個月前說起。

距離當年那嘉漢郡一戰,已有五年的光景。

當年蒼生守望者,聖人蘇長安在嘉漢郡上斬殺了入魔的夏侯昊玉,擊潰了叛軍,將人們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出來。

而後擁立逐蠻帝夏侯明回歸長安,又先後與蠻王摩青翎,妖族聖女梧桐簽訂了盟約,三族互不侵犯,且可相互通商。

於是一場前無來者的盛世就此拉開了序幕。

這五年光景說來不長,但卻也讓飽經戰亂的世人漸漸走出了亂世的陰霾,中興之勢初見苗頭。

天嵐院的地位因為蘇長安的存在而已然稱得上是超然世外。

而白封胤、李閣婷、以及遊牧古便是三年前天嵐院招生之時被選入天嵐院的幸運兒之一。

當然這世界依然並不太平。

邪神們開始活躍起來,他們將那些心智不堅之人蠱惑成為他們的一份子,在世界各處製造著一起接著一起的慘案,而作為蒼生守護者的天嵐院這些年來也為了追殺各處出現的邪神,而頻頻出手。

作為院長的蘇長安更是這些年來常年漂泊在外,所為的便是將這些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

以至於身為天嵐院弟子的白封胤三人也從未真正有幸見過蘇長安的真容。

當然,這並不妨礙他們打從心眼裡對於蘇長安的憧憬。

而半個月前,無意間在師傅那裡聽到了關於睿達鎮出現邪神蹤跡的消息後,三個滿懷英雄誌的少男少女一拍即合,一起偷偷的逃出天嵐院,想要見一見所謂邪神的真麵目,當然最好還能將之斬殺,做一回徹底的大英雄。

隻是,這樣的想法,但那位神情詭異渾身是血的女子出現之時,便盡數散去了。

那位女子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哪是他們這樣的毛頭小子可以抵抗的?

當下三人一聲驚呼,也顧不得其他,轉身便朝著遠處跑去。

可那披頭散髮的女子又怎能放過他們,她仰起頭,露出了那張已然血肉模糊的臉,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身子便豁然動了起來,直直的朝著三人殺去。

這落荒而逃的白封胤三人又哪跑得過這已然被邪神腐蝕過的女子,三人之中最為年幼修為也最弱的李閣婷一個不小心便踢到了地上散落的碎石,身子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驚慌失措的她趕忙想要爬起身子,但卻發現自己的腳踝在這次摔倒中被扭傷,根本使不上勁。而這時那形容猙獰的女子已然殺到了身前。

她看著栽倒在地的李閣婷一陣冷笑,頭上的長發在那

時猶如毒蛇一般動了起來,糾纏蠕動著便要朝著李閣婷殺去。

年幼的李閣婷見此情景心頭一寒,亂了方寸,嘴裡發出一陣驚呼。

跑在前麵的白封胤與遊牧古二人聞言,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小師妹掉了隊,他們轉頭看去,卻見到那女子頭上的長發此刻正如毒蛇一般朝著李閣婷襲取,眼看著就要洞穿他的身體。

白封胤雖然心底怕得要死,但作為師兄,他本能的運集起了周身的靈力,提著刀一個箭步便來到李閣婷的身前,長刀一揮,將那女子喚出的長發盡數擊退。

但這樣做,雖然暫時化解了李閣婷的危機,可他握刀的虎口卻在這短暫的交鋒之中被震裂,鮮血順著他的手掌不斷的流淌。

這時他身後修為較弱的遊牧古也終於是反應過來,他提著劍走上前來,扶起地上已經被嚇傻了的李閣婷。

「牧古,快帶著婷兒走,這裡有我在!」白封胤頭也不回的說道,他出奇在這時鎮定了下來,這般說道。

遊牧古下意識的便要聽從白封胤之言,但扶著李婷閣就要轉身離開之時,眼角的餘光卻瞥見白封胤他被震裂的虎口以及他淚淚的鮮血。

他心頭一震,遲疑道:「師兄,你不是她的對手,我們一起走吧!」

白封胤看著眼前已經漸漸弓起了身子的女子,他知道他的出手已經徹底激怒了她,而之前的交手,他已經確定這女子強出他們太多,因此他沉著臉色言道:「一起走都得死,我攔住他們,你們先走!」

「可...」遊牧古心頭一痛,便要再次出言。

「都說了快走,你連師兄的話都不聽了嗎?」白封胤吼道,語氣之中已然包裹著極大的怒意。他看得出此刻那女子已然是蓄勢待發,在拖下去,恐怕就連遊牧古二人也難以逃脫。

從未被自己師兄這般呵斥的遊牧古一陣,他看了身旁麵無血色的李閣婷,又看了看背對著他們的白封胤,心頭五味陳雜。就在他遲疑不定之時,白封胤的催促之音再次響起。

「此行是我帶著你們出來,自然就得將你們完好如初的帶回去,如今師兄我學藝不精,恐怕難以親自送你們回去,剩下的就隻有託付給師弟你了!」

白封胤猶如交代遺言一般說道,手中的刀被他死死的握緊,身子一頓就要主動出擊。他知道以自己的修為決計在那女子的手下走不過三個回合,為了給自己的師弟們爭取更多的時間,他決定鋌而走險,將之引到相反的方向。

可就在這時,那本應離去的遊牧古與李閣婷二人卻走了上來。

李閣婷勉強站直了身子,立在他的左側,而遊牧古則提著劍,立在他右側。

「你們?」白封胤心頭一緊,就要斥責。

但這一次,遊牧古卻搶先打斷了他的話。

「師兄此言差矣,你我皆是天嵐院弟子,豈能在這邪神麵前落了自家師門的威風,今日師弟師妹便要與師兄一道並肩作戰,不離不棄!」

遊牧古這話說得極為堅決,與平日裡那個在白封胤心中膽小怕事的師弟截然不同。

白封胤身子一震,他轉頭看了看身旁的二人,但二人都在那時遞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這讓白封胤的心中頓時生處一股豪情。

他又緊了緊自己手中的刀,雙眸一凝,言道:「好!那今日我們就讓這邪祟,見識見識我天嵐院第十代弟子的風采!」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5:52
第二章 刀是刀客的命

這天嵐院第十代弟子的口號固然喊得響亮,可實際上真正二者交鋒之時,戰局幾乎可以用一邊倒來形容。

修為高一點、又年長一些的白封胤還能以手中的長刀抵擋一下那女子詭異的進攻,而李閣婷與遊牧古二人隻是一個照麵便被打飛了手中的長劍,身子被那女子長長的如毒蛇一般的黑髮纏住,而後被高高提起,動彈不得。

見二位師弟師妹落入如此境地,身為師兄的白封胤頓時亂了手腳。

他一刀格擋開那女子呼嘯而來的長發,身子一震便提著刀朝著綁住李閣婷二人的長發斬去。

這一刀用力極大,以至於他眸子兩側的青筋暴起。

鐺!

伴隨著一聲脆響。

鋒利的長刀斬在那長發上,就好斬在這世上最堅固的磐石之上一般。

竟然爆發出一陣花火。

巨大的反衝力使得白封胤虎口的傷口裂痕更大,淚淚的鮮血猶洩閘的洪水一般湧出,而那長發之上卻隻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白封胤還來不及驚嘆這邪神附身的女子的強大,一道毒蛇一般的長發頓時呼嘯而至。

根本沒有半點準備的白封胤就這樣被那道鋒利的黑髮洞穿了手臂,鮮血奔湧而出,吃痛之下,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隻聽哐噹一聲脆響,那長刀落地。而他的身子也在那時被那女子再次湧來的黑髮高高托起,一如二位師弟師妹一般動彈不得。

白封胤極為不甘的運集起周身的靈力試圖掙脫那黑髮的束縛,但幾番下來卻絲毫沒有將之鬆動的跡象。

「你這邪祟,你若是敢動我,我靈兒師傅一定會將你千刀萬剮的!」沒了鬥誌的少男少女此刻隻能在嘴上掙紮道,試圖搬出自己師傅的威名想要震懾住這女子。

「對對!還有我們的花師傅、長安院長都不會放過你的。」

那看模樣已經沒了神智的女子,在聽聞長安二字時忽的身子一震,她的大嘴猛地張開,竟然口吐人言。

「長安?蘇長安?」她的聲線在那一刻有些顫音,卻不知究竟是因為害怕還是憤怒。

「對!就是蘇長安!怕了吧!怕了就趕快放了我們!」但是李閣婷幾人卻沒有心思去細細思考女子的異狀究竟是又何而起,當下便高聲說道。至少在他們看來,這女子是怕了。

「蘇長安!!!」那時女子本就血紅的眸子中再次爆發出一道明亮的血光,她一字一頓的說著那個名字,頭上的黑髮猶如章魚一般張牙舞爪的揮舞起來。「他這五年來殺我一族數百人,今日,我便要用他的弟子祭我族死於他手的戰士!」

說著,那些狂亂的長發紛紛閃動起駭人的寒光,呼嘯著就要朝著三人襲來。

這樣的變化讓這三個涉世未深的少年頓時亂了方寸,他們怔怔的看著那些如同毒蛇一般呼嘯而來的長發,竟然忘記了抵抗——他們儼然已是被嚇傻了。

......

噠。

噠。

噠。

就在這時,黑暗的深處忽的響起一陣馬靴踩在碎石礫之上的腳步聲。

那聲音並不大,但卻出奇的清晰的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隱約之間那腳步聲似乎還帶著一股神奇的韻律,暗與某些天地規則相契合。

那女子一頓,攻勢頓時慢了下來。

「誰!?」她朝著黑暗深處吼道,聲線沙啞而陰沉,帶著一股濃重的腐爛味道。

噠。

噠。

噠。

黑暗中的來客並沒有給予他任何的回答,隻是那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何方神聖!」那女子的心頭沒來由的泛上一陣恐懼,她舉目四望,試圖找到那來者的身影,可是以她的境界竟然依然無法鎖定來者的氣息。那顯然,這來者應當是修為高深之輩,甚至堪比星殞,這讓她不得不暫時放下對那幾個毛頭小子動手的打算,而是全神皆被的看著黑暗的四周。

這女子自然是被邪神附身之人沒錯,但邪神的修為也非皆是強悍無比,因為降生的關係,他們的修為受到這方天地的製約,需要吞噬足夠多的血肉才能完全恢復他們所能擁有力量的巔峰。而現在這女子,雖然屠戮了滿鎮的村民,但修為遠不及自己降生之前,也才堪堪達到這個世界星殞的層次,因此在麵對同樣境界的對手之時,她不得不全身戒備。

終於,前方的黑暗之中,一道身影浮現。

他緩緩走來,不疾不徐。

黑暗中看不清容貌,但從輪廓之中依稀可見是一位男子,背上負著刀劍,氣息凝練,腳步沉穩。

「你究竟是誰!?」女子再一次厲聲問道,最為邪神,他們之間的信息以一種極為玄妙的方式共享著,那麼同樣從哪些蟄伏於這世間良久的同類的腦中,女子知曉了這世上為數不多的數位星殞的根底,因此知曉來者的性命,可以讓她在短時間內製定出最好的戰鬥策略。這也是她為何三番五次詢問來者姓名的緣由。

但那男子依然不曾回應女子。

這時他終於走到了諸人的跟前。

藉著稀疏的星光諸人亦是終於看清了那來者的容貌。

那男子的年紀已經二十五六上下,臉上的模樣刀削一般棱角分明,下巴處有些鬍渣,顯然是有些時間未有打理。他穿著一身灰色麻衣,眸子中閃爍清澈光芒,麵色卻冷峻如冰。

黑暗中的男子依然沒有回答她問題的打算。

他忽的彎下了腰,撿起了那把被白封胤掉落的長刀。

他將它握在手中打量了一番,伸手在那刀身之上一陣撫摸,動作輕柔就好似在撫摸情人的身體一般。

那時刀光將他的側臉映得清晰,眸子中的光芒愈發明亮。

被那女子長發所捲起的三人看著這忽然出現的男子,暗暗嚥下一口唾沫。

尤其是那刀的主人,隻有十六歲的白封胤,看著這個男子,覺得他像極了那書中所寫的刀客。沉穩、強大、又愛刀如命。

男子忽的抬起了頭,看向白封胤,問道:「這是你的刀?」

他的聲線極為平穩,似乎對於眼前的大敵猶若未見一般。

或許是被他的情緒所感染,白封胤心中的慌亂也平複了不少。

他點了點頭,言道:「嗯,這是我的刀。是我梧桐師傅送我的。」

「梧桐?」那男子聽聞這個名字,臉上閃過一絲異色。「你們是天嵐院的人?」

「正是!」白封胤敏銳的捕捉到了男子臉上的異樣,他心頭一喜,暗以為這忽然出現的前輩與自家師門有舊,若真是如此,那此番他與二位師弟師妹便有救了。這樣的念頭讓他的聲線大了幾分,說起話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低沉。

遊牧古與李閣婷二人也趕忙結果話茬說道。

「前輩認識我家師傅?我們是天嵐院第十代弟子,還請前輩救我們。」

男子的臉上在那時浮現出一位莫名的笑意,他掂量了一番手中的刀,再次看向那被女子黑髮捲起的白封胤。又問道:「難道你師父就沒教過你作為刀客第一要務是什麼嗎?」

「嗯?」白封胤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在他看來如此緊要的關頭自然是先殺了這邪神要緊,可這男子卻與他說道了起來。但正如書上所說,世外高人大抵性格古怪,為了自己,也為了自己的兩位師弟師妹,白封胤不得不壓下心頭的焦急,回應男子的問題。

「晚輩愚鈍,師傅或曾教誨,但晚輩已是不曾記得。」

他這話說得極有水平。

男子口中所謂的刀客的第一要務,他哪有聽說過?

梧桐雖名義上是他的師傅,但她身為妖族聖女,事務繁忙,穿梭於北地與長安之間,他這做徒弟也未有見過幾次,刀法的傳授也大抵是其餘人相教。

可雖然如此,白封胤對於自己那位師傅還是極為敬重,他雖然無法回答男子的問題,但也不願意辱沒了師傅的名聲,因此便這般說道,其意思亦很明顯——不是師傅沒教,是他自己愚笨,忘了師傅教了些什麼。

可他這樣的小心思,又怎瞞得過男子,他微微一笑,正要說些什麼。

但那一旁被邪神附身的女子已然受不了自己這樣被忽視,她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叫,身子一頓,便拖著漫天的殘影與磅礴的邪力直直的朝著男子殺來。

男子雙眸中的神光一凝。

手中那把長刀豁然亮起一陣耀眼的刀光,漫天的刀意猶若潮水一般自他的體內湧出。

他的身子亦在那時動了起來。

他高高躍起,雪白的長刀被他舉過頭頂,映著星光,閃爍著無比璀璨的光芒。

天地似乎在那時也感受到了男子這一刀的威能,雲海翻湧,百獸蟄伏,萬籟俱寂。

男子以力劈華山之勢揮舞下手中的刀。

如猛虎下山,如蛟龍出海。

那般風姿看得涉世未深的三位少年一陣發愣。

而白封胤的耳畔也在那一刻響起了男子低沉的聲音。

「記住了。」

「刀是刀客的命。」

「握不住刀,便沒了命。」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5:52
第三章 再熟悉不過

那是極為強悍,極為驚豔的一刀。

一刀出,萬法破。

至少在白封胤修行的日子裡他從未見過有人使出這樣的一刀。

他不願意承認,但確實在那一刻他的心底隱隱覺得,這男子的修為高出了所有天嵐院中的長輩。

這多少讓他有些不快,畢竟在他的心裡天嵐院應當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刀終於落了下來。

那位在他們心中幾乎無可匹敵的邪神在這把長刀之下,身子從中被切割成齊整的兩段。

她的眼中閃過一道詫異與驚恐,她指著那刀客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話還未出口,身子便朝著兩側栽倒在地。

她死了。

那位在諸人眼中幾乎不可匹敵的邪神就這樣死了。

隻是一刀,這樣簡單的一刀。

便結果了她的性命。

隨著邪神的倒地,那些束縛在白封胤三人身上的長發便瞬息枯萎了下來。他們的身子也隨即栽倒在地,驚慌失措的三人還來不及張開自己的靈力屏障,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模樣狼狽不堪。

不過三人此刻倒沒有心思去在意這些,他們趕忙爬起身子,愣愣的看著那已然血肉模糊的女子,神情震撼不已。

而那女子的身軀也在這一刻開始萎縮下來,轉眼便化為了一隻幹枯的軀殼。

一道漆黑色的氣體自她幹枯的血肉中湧出,那其中似乎包裹著一隻扭曲的人臉,嘶吼著就要朝著遠方遁去。

手持長刀的男子在那時眉頭一皺,眸子中閃過一絲厲色。

他猛地伸出了自己的手,眉心之上一道太陽印記亮起。一道磅礴的靈力波動湧去,將那到黑影包裹其中。

那黑影遁去的身子在那時一震,顯然是被男子的靈力所阻止了下來。

「小子你敢殺我?待到帝君降臨...」那黑影之中一道扭曲的人臉再次浮現,張嘴便怒罵道。

但男子卻沒有聽他說完的興致,他擺了擺手,言道:「帝君?我等候他多時了,他不來尋我,我自會去尋他。」

言罷,他張開的手猛地一握,那被靈力所包裹的黑影竟然就在那時被生生捏碎,化作一道道青煙,消散於天地間。

從出刀,到將之徹底擊殺,前後不過用了十來息的光景,這男子在這短短數息中所展現出來的實力足以讓諸人驚掉大牙。

但那男子臉上的神情卻自始至終沒有半分的變化,好似這對來說不過稀疏平常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值得驚嘆或是欣喜的。

但這樣的表現落在三個涉世未深的少年身上卻儼然一副大俠風範。

「走吧,這裡自有官府處理。」

男子將手中那把刀拋到了白封胤的手中,轉身便要離去,三人見狀亦是趕忙跟上。

......

龐俊城,是位於長安大約五百里遠一座小城,人口不多,也不是什麼交通要道,跟算不上什麼兵家必爭之地。

但也是得幸於此,當年蠻族入侵亦或是司馬詡叛亂都未有給此地帶來太大的破壞,加之戰後逐蠻帝的一係列寬鬆政策,此城的百姓很快便走出了戰爭的陰影。

如今城中百姓雖然算不得多麼富裕,但至少無需為溫飽擔憂。

時間此刻已經到了戌時。

龐俊城中的街道上依然人來人往,酒肆商販也未有歇業的打算。

一位背負刀劍的男子漫步其中,身後三個年級不大的少男少女怕生生跟在他的身後,似乎想要與之親近,但又在顧慮些什麼,因此神情有些遲疑。

這時,男子走入了轉角一家酒樓,三個少年見狀亦趕忙跟上。

此刻男子已然在酒樓中坐定,桌前更是擺滿了各式的菜餚,雖然算不得多麼名貴的東西,但卻極為豐盛。白封胤三人遠遠的便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香氣。

這個時間早已過了飯點,一心尋找邪神的三人未有吃上晚飯,加之之前的險情,也讓他們忘了自己還在餓著肚子的實事。

此刻見著眼前豐盛的飯菜,頓時肚子便不受控製的咕咕直叫。

但又礙於這男子的威嚴,不敢上前,隻能睜大了自己的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那一桌的飯菜。

男子在這時拿起了桌上碗筷,似乎就要開始吃飯,但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抬起了頭,看向三人。

「怎麼?這麼大桌子飯菜,你們準備讓我一人吃完?」

白封胤三人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喜上眉梢,趕忙紛紛坐到男子身旁,也顧不得

什麼儀態,紛紛拿起碗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男子將他們的狼吞虎嚥的模樣看在眼中,微微一笑,倒也不再多說什麼,也夾起自己身前的飯菜吃了起來。

......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四人酒足飯飽。

男子付了飯錢,但並沒有離開的打算。

而白封胤三人亦是在吃飯的過程中感覺到這男子雖然話不多,但卻並非表麵上看起來那般冷漠,因此三人最為活波的李閣婷便湊了上來,開始詢問男子的來頭。

這個問題無疑讓另外二人亦極為感興趣,亦是紛紛睜大了雙眼,直勾勾的看著男子,等待著他的回答。

男子卻並沒有正麵回答他們的問題。

他慢悠悠的端起自己身前的茶水,一口飲下,而後目光在三人身上一瞥,反問道:「你們都是天嵐院的弟子?」

「嗯。我和二位師兄都是天嵐院第十代弟子。」之前男子先是救了他們性命,又請他們吃了一頓大餐,心思簡單的李閣婷早已對男子放下了防備,毫不遲疑的回答道。說到這裡她還挺起自己的胸膛,臉上一臉驕傲之色。畢竟如今的天嵐院堪稱這天下第一宗門,連大魏的皇帝夏侯明都是院長蘇長安的弟子,能入此門,也著實值得驕傲。

「唔。」男子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依舊如常。「那說說你們都師從何人?」

這個問題頓時打開了三人的話匣子,紛紛報上自家的師門。

年紀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孩李閣婷是天璿星殞羅玉兒座下弟子,而白封胤則是搖光星殞妖族聖女梧桐的弟子,至於遊牧古則是開陽星殞紅鸞的弟子。

當然他也算得上整個天嵐院最不幸的弟子。

紅鸞隻是掛名在天嵐院之下,白封胤雖然因為梧桐事務繁忙一年也隻能見上一兩次,而遊牧古的師尊紅鸞更是自他入門那天起便從未見過,所學功法也是同修劍道的羅玉兒傳授。

「對了,前輩,之前聽你之言,似乎對我天嵐院極為熟悉,不知是否有舊?」白封胤畢竟年長,心思也比二位師弟師妹活絡許多,念及之前對抗那邪神時男子的表現,不由問道。

男子聞言在這時,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臉上再一次浮現出一抹意味莫名的笑意。

他言道:「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5:53
第四章 我和長安五五開

吃過晚飯,男子領著三個少年尋到一家不錯的客棧,也安排下了四間客房。

但方才經曆邪神險境的三人顯然並沒有入睡的興致,他們纏著男子一路走到了他的屋內,嘰嘰喳喳說個沒停。

少年人心性大抵如此,崇拜英雄。

他們此行的目的自一開始便是覺得自己有了些本領想要學學天嵐的先輩除暴安良,而邪神作為如今這世上最大的隱患,無疑是除暴安良的最佳人選。

至於這位忽然出現斬殺邪神,又救下了他們的刀客,顯然便是書中言道、說書人說道的那種蓋世英雄。

因此他們喜歡這男子倒也說得過去。

整理好自己床單的男子在這時轉過頭,看見三個還在客房的餐桌上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少年,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他坐了過去,伸手提起茶壺給自己以及他們紛紛倒上一杯茶水,而後端起其中一杯,放於唇邊,看向他們問道:「怎麼還不睡覺?明日你們不趕路回長安了嗎?我記得剛剛在那邪神麵前你們可是哭著喊著要回天嵐啊?」

此言一出,方才還興致勃勃的三人頓時臉色一紅。

之前在麵對邪神時的失態讓他們覺得頗有些不好意思,偷偷跑出來行俠仗義,最後卻被那邪祟嚇得屁滾尿流,這對於立誌成為大俠的三個少年人來說算得上是不小的打擊。

「原來前輩你一直都在旁邊看著啊?」後知後覺的李閣婷猛地站起身子,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男子。

「早些休息吧。」男子對於這個問題卻並沒有回答的意思,他笑了笑,站起了身子言道:「明日便啟程,大約十餘日的光景你們便可回到長安。」

「啊!」李閣婷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男子,她聽出了男子話裡的意思,但卻有些不捨。對於這樣英雄的崇拜,少女顯然要比尋常的少年來得狂熱一些。「前輩,我們不急著回去,可以陪著你闖**江湖,我們雖然修為不如你,但對付小毛賊還是沒有問題的。」

似乎是為了證實自己所言的真實性,李閣婷還在那時掏出了自己的佩劍,擺出了架勢



隻見她雙眸一凝,雙手合十於胸前,一道劍意自她體內湧出,那把佩劍便猛的懸於她的頭頂。她在那時一咬牙,那把佩劍微微顫抖,數息之後便以一化三,圍著她的身體一陣旋轉。

但這樣的情形自持續了約莫十息的光景,她的臉色便變得有些蒼白,顯然體內的靈力已經支撐不住,她不得已之下收回了長劍。但臉上卻邀功似的看向那男子,問道:「怎麼樣?前輩。」

男子的眼睛一眯,笑道:「天璿一脈以禦劍之術著稱,修至星殞,一劍可化萬劍,又有葵水之道相左,對陣之時,劍陣生生不息,又捉摸難定。可謂相當難纏。」

這天嵐天璿一脈劍術的奧義就這樣被男子如數家珍的道來,讓這三人可謂是詫異不已。

「至於你嘛?」但這時男子的話鋒一轉,看向李閣婷:「其形尚且未成,其道更是相去遠矣。」

沒有得到期待中的誇讚的李閣婷臉色一暗,但眼珠子卻忽的一轉,又上前一步指著男子背後那方劍匣言道:「婷兒就是學藝不精,所以才想跟著前輩多學些本事,免得在遇到那些妖魔鬼怪,拖了師兄們的後腿。而且我觀前輩隨身帶著劍匣,想來也是劍道高人...」

女孩那點小心思怎瞞得過男子,他出聲打斷了女孩的話說道:「我之劍道與我刀道相似,以剛猛為主,此法過於霸道與天璿一脈劍道向左,你學之無用。而天璿一脈劍法本就高深莫測,足夠你受用終身,你若想要在這劍道之上有所造詣,潛心此道便可,切記,修行之道,最忌諱便是貪多嚼不爛。」

麵對女孩的胡攪蠻纏,男子出奇的及有耐心的循循善誘道。

李婷閣的心思活絡,男子這番表現,加之之前他所言與天嵐有舊,這讓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她上前一步,挽住了男子的手臂,左右搖晃,撒嬌道:「我不管,我就要跟著前輩。」

這樣的行事,讓一旁的白封胤臉上一變,他畢竟年長,這位前輩又修為高深,能與他們這般客氣顯然是因為天嵐院的麵子。可若是過於胡攪蠻纏,惹得他不高興,那以他們三人的修為,恐怕免不了生出禍端。

因此他趕忙站起身子,拉開了李閣婷,言道:「婷兒莫要糾纏前輩,前輩自有前輩的事情,哪有時間陪我們胡鬧,況且還有三個月學院便要再次招生,我們還得趕回去。」

但話雖如此說,目光卻眼巴巴的看著那男子,畢竟他說修行的便是刀道,而男子方才斬殺那邪神所用的亦是刀道。這般高深的刀法,說不眼饞,恐怕他自己也不信。

本來還興致勃勃要跟著李閣婷起鬨的遊牧古見師兄發話,也收起了興致,有些委屈的低下了頭。

男子一愣,看著這言不由衷的三人,啞然失笑。

他微微思索了一會,忽的出言說道:「我此行要去西江城辦一件要事,約莫要一個月光景,之後便也要回長安,唔...」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又言道:「算一算時間,應該趕得上三月之後的天嵐招生。」

這話一出口,三人先是一愣,隨即便明白這男子是同意了帶上他們同行。他們頓時喜上眉梢,年紀稍小的李閣婷更是興奮得直接抱住了男子,顯然是欣喜異常。

三人之中最為沉穩的白封胤雖然心頭也是異常的興奮,但卻克製不少,他忽的像是想到了什麼,看向男子問道:「對了,還未請教前輩的名諱?」

男子聞言一愣,隨即臉上掛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南苑。」

「南苑?好奇怪的名字。」李閣婷歪著腦袋說道。

白封胤亦是覺得奇怪,但卻不是因為這名字本身,而是男子所表現出來的實力,顯然算得上這世上少有的高手,但他細細思索卻似乎從未聽過這個名號,不過轉念一想,保不齊是什麼不出世的高人,因此也就不再多想,反而問出了另一個自男子出現時,便一直縈繞在他腦海中的問題。

「我觀前輩似乎也是刀道宗師,不知比起我天嵐院的院長蘇長安何如?」

這個問題一出,男子臉上的笑意愈發古怪。

他思索了好一會之後,才看向白封胤一字一頓的言道。

「我和那蘇長安,刀道伯仲之間。」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5:53
第五章 十月陽春論英雄(上)

第二日,吃過早飯之後。

南苑便帶著天嵐的三位弟子,踏上了前往西江城的路。

時值九月,已是深秋,萬物蕭條,一路上倒沒有什麼說得上漂亮的風景。

可是三位少年卻絲毫不覺得乏味,相互間的打鬧嬉戲自是不少,南苑也不曾阻止,反而在一旁看得是津津有味。而空閒時,他也常常直到三人修行,此事說來極為奇怪,不僅是天璿一脈的劍道,開陽一脈乃至搖光一脈的刀道,南苑也是聊熟於心,講解起來由淺入深,甚至比他們自己的師尊說得更為透徹,也更為易懂。讓這三人可謂是受益匪淺。而心頭對於這南苑的身世更是好奇無比。

三人也是極有默契的對此旁敲側擊,但南苑卻每每對此閉口不談,隻道是回到長安自會知曉,惹得三位少年心頭更是如貓爪一般難受。

一路上亦算得上平安,隻是在臨近西江城時,時不時的會遇上一些山賊,修為參差不齊,南苑也從未自己出手而是讓白封胤三人與之對戰。

用他的話說,修行之道並非紙上談兵,實戰才是最好的修煉。

心高氣傲的白封胤三人起初對此不以為意,但幾次卻遇見一些修為明明與他們相當,甚至比他們還要低出不少的山賊卻又屢屢在他們手下吃癟,這才收起了心底的傲氣,開始投身到這一次次來之不易的對戰之中。

但說來奇怪,這些山賊流寇在被他們擊敗之後,南苑卻並未如之前對抗邪神那般殺之後快,而是在製服之後與這些亡命之徒聊起了家常。

譬如詢問他們的姓名、家室、故土,最後甚至還會給予他們盤纏勸告他們金盆洗手,重新做人。

這樣的行為在三位少年看來多少有些婆婆媽媽,與那書中大俠的快意恩仇大相逕庭。

為此,他們極為不解,也曾詢問過南苑其中的緣由。

「這世上之人,自然不乏大奸大惡之輩,但大多數百姓,雖不見得多麼善良,但若是能有安穩的生活,大抵都不願意做著腦袋係在腰上的營生。而這些山賊中大多數皆是因為當年蠻族入侵,流離失所的百姓為抱性命,不得已而為之。雖做了些壞事,但隻要未有害人性命,又能真心悔改,也就勿需非要事事追究。」

這話對於年紀尚小,心中對錯分明的三個年輕人來說多少有些自相矛盾,但南苑在他們心中的形象素來高大,因此諸人雖然心底疑惑,但也未有反駁。

除了這些山賊,南苑在這一個月的時間中還曾離開過幾次,時間半日到幾日不等,被他安排在原地等待的三人對此也頗有疑問,但南苑卻又閉口不言,直到有一日他歸來時,身上帶著一些傷痕,諸人才暗暗想到,恐怕又是去斬殺某些出世的邪神。但南苑顯然不願意他們參合此事,因此他們也識趣的沒有多問。

如此下來,他們用了一月又七日方才抵達西江城,比預計的時間晚了幾日,不過倒也無礙,若是回程順利,應當也不會耽誤即將開始的天嵐院招生。

西江城,曾經也算得上是長

安以西最繁華的大城,甚至到了商販來往頻繁的日子,這裡比起長安城的熱鬧也不遑多讓。

但當年拓跋元武帶著百萬蠻軍攻打此城,大魏第一神將觀滄海領著十萬士卒死守西江城。

兩軍鏖戰數日,最後觀滄海與十萬士卒盡數戰死殉國。如今那場大戰的痕跡在這西江城中依然依稀可見。雖然經曆了五年的休養生息,破敗的西江城依然還沒有從那場戰禍中完全恢復過來,但此刻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卻又讓人不得不相信這座大城在不久的將來即將恢復曾經的輝煌。

南苑領著白封胤三人來到這西江城時已是傍晚時分,這時酒肆飯店的生意最為火爆,遠遠的便能聽到那些說書人講述如今的聖人蘇長安的英雄事蹟的聲音。這也是這些酒客最感興趣的故事,畢竟一個長門來的鄉下小子,短短數年成為拯救天下的英雄,無論怎麼看都是一件極富傳奇色彩的故事。

那說書人在台前講得眉飛色舞,口沫橫飛,而每每到了精彩之處,台下的酒客亦是毫不吝惜的響起一陣陣叫好聲。

白封胤三人聽到這些,也自覺臉上有光,走起路來似乎也要精神那麼幾分。

倒是南苑對於這些東西好似既不在意,隻是搖頭苦笑。

這樣的反應落在白封胤的眼中多少讓他有些不滿。這南苑的修為強悍不假,但是在白封胤的心中,以一己之力拯救了天下蒼生的蘇長安才是真正無人可媲美的英雄。

但他還算機敏,這樣的不滿卻未有表現出來。

「前輩,你說你來這西江城有要事,如今西江城已到,不知究竟所為何事?」他想了想,這般問道。

南苑看了他一眼,似乎對於少年的心思極為清楚,但卻又並不點破,回答道:「見幾個故人。」

還不待白封胤接過話茬,一旁的李閣婷聞言便是眼前一亮言道:「前輩的故人想來也是高人,能不能帶上我們一起見見世麵?」

年紀與他相仿的遊牧古亦是連連點頭,顯然對於那些所謂的高人也是頗為好奇。

這讓一旁的白封胤一陣咬牙切齒,暗恨自己這兩位師弟師妹已經「背叛師門」。

「高人?」南苑聞言卻是一笑,算不得高人,你們要見便見吧,但切記不可多言。

李婷閣二人聞言哪能不從,紛紛一個勁的點著腦袋,一旁的白封胤見狀也隻能勉強附和。

......

一行人最先來到的是處麵館,喚作十月,名字古怪不說,陳設裝潢亦是極為簡單。

怎麼看也隻是尋常得不能在尋常的麵館,與諸人心中期望的世外高人大相逕庭。

麵館的老闆是一對中年夫婦,模樣尋常,體內沒有半點靈力波動,亦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頭百姓。

見南苑到來,那中年夫婦極為熟絡的上前與南苑打著招呼。

「南大俠,又來西江城了?」夫婦中的男子熱情

的招呼道。

「唔。」南苑點了點頭,「還是老樣子。」

「好勒。」男子笑道,顯然這南苑應當算得上這麵館的常客。他這邊招呼著四人坐下,轉頭便朝著廚房吆喝道:「四碗陽春麵!」

然後又看向南苑言道:「你們稍坐片刻,熱騰騰的陽春麵一會就到。」

「嗯。」南苑又點了點頭,忽的問道:「那葉老夫婦回來過沒有?」

聽聞此言,麵館的老闆臉上的神情一暗,言道:「沒有,這幾年我們也在等他們夫婦回來,可惜一直未有等到,當初要不是他們將這麵館借給我們夫妻,我們這從西涼逃難來的難民,恐怕早就死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了。」

這樣的答案,既在南苑的意料之內,但他的臉色卻依然免不了一陣失望。

當年拓跋元武百萬大軍,手下星殞也有四五之眾,觀滄海雖然用兵如神,但修為與兵力都遠遜於蠻軍。能夠抵擋數日,諸人都猜測有高人相助,隻是那高人是誰,不得而知,但十萬大軍盡數戰死,那位背後的高人下場,想來亦是可以預料。

但畢竟未聞死訊,南苑心頭對此多少還有些期望,因此,每次來到西江城,都忍不住要來這麵館打探一番情況。

想著這些,他的心情有些低落,低下了眉頭,沉默下來,不知在作何想。

這時那男子端上了麵條,又與南苑閒聊了幾句,便去招呼其他新來的客人。

吃著麵條的白封胤自然也發現南苑的異樣,這般模樣的他,白封胤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雖然對於南苑之前的某些言論或是行為有些不滿,但本質上,白封胤心地還算善良,也不忍見南苑這般模樣,便不禁問道:「那個葉老,對於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嗎?」

南苑聞言,點了點頭,「救命恩人。」

正在感嘆這陽春麵出乎意料的好吃的李閣婷與遊牧古二人也在這時被他們的談話所吸引。

「南前輩你這麼厲害,既然那位葉老前輩能救你的命,那想來也是極為厲害的人物,你大可放心,他應該隻是外出遊玩,我看書上說世外高人都是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你就莫要擔心了。」遊牧古趕忙安慰道。

「是啊是啊,若是南前輩正想找他,兩個月後天嵐招生,聽聞蘇院長也會回來,屆時你去尋他幫忙,他那麼厲害一定有辦法幫到你的。」一旁的李閣婷也趕忙附和道。

南苑在她的心裡是一個極厲害的高人,而蘇長安在她心裡則是無所不能的天神。

因此,她也才說出這樣一番話。

可有道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南苑在聽聞此言之後,卻忽的一聲冷笑。

「蘇長安?」他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落寞,「其實也是一個凡人,他並沒有你們想像中那般無所不能,甚至很多時候,他比起你們都有所不如。」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5:53
第六章 十月陽春論英雄(下)

這話一出口,莫說之前早就對他有所不滿的白封胤,就是素來與他頗為親近的李閣婷與遊牧古二人也是臉色一變。

蘇長安是誰?

天嵐院長,第九代蒼生守望者,大魏楚王,逐蠻帝的恩師。

種種頭銜,隻取其一便可讓天下側目,更何況四者加其一身?就是當年玉衡聖人與之比起來,恐怕也相去遠矣。

他如今在世人心中已是如神祇一般的存在,又豈容這南苑這般侮辱。

要不是五年前,他挺身而出,一人獨擋夏侯昊玉以及他的百萬雄師,又哪來如今的太平盛世。

聽聞南苑此言,作為天嵐院弟子哪還坐得住。

「南前輩,你雖有恩於我們,一路上又悉心傳授修行之道,但若是你如此侮辱我們院長,我第一個不答應。」出乎預料的是,第一個站起反駁南苑的竟是對他最為崇敬的李閣婷。這小妮子此刻插著腰,皺著鼻子,一臉不滿的看著南苑這般說道。

「......」南苑顯然沒有料到他的話會激起李閣婷這般大的反應,一時竟被這小女孩所唬住,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前輩請你收回方才的言論。」遊牧古也在那時站起了身子,這般說道。隻是他稚嫩的臉龐,加之嘴角尚未吸入口中的麵條,再配上一臉老成的表情,怎麼看都滑稽大於嚴肅,反倒是有那麼幾分可笑。可他自己對此卻猶若未覺,反而是極為認真的看著南苑。

白封胤見自己二位師弟師妹如此,心中倍感欣慰,暗道自家的同門到底還是在乎自己師門的。

不過他卻並未如自己二為同門那般慷慨激昂,而是極為冷靜的問道:「南前輩之前曾言你的修為與我家院長比起,在伯仲之間,是也不是?」

南苑一愣,看著眼前這個一本正經的少年,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嗯。」

得到這個回應的白封胤臉上露出一抹得色,他接著又問道:「之前在酒肆前,說書人講起我家院長事蹟,前輩是否也曾露出過不屑之色?」

南苑又是一愣,他到不記得自己有過這般的行徑。正要否認,但白封胤卻搶過了話茬。

「就算前輩否認,那至少你對於那些說書人所講之事有些不認同,對與不對?」白封胤又問道,氣勢咄咄逼人。

南苑的臉上頓時露出苦笑,不過想一想那些說書先生添油加醋的一通胡扯,他還是點了點頭,「確實有些不認同。」

「那好,再加之前輩之前的言論,那晚輩是否可以理解為,你並不認同我院長是一位值得被萬眾敬仰的英雄?」白封胤繼續問道。

「......」南苑被問得一陣無語,但還是如實言道:「蘇長安...確實算不得英雄...」

「那以前輩的意思,你既然修為與院長相當,五年前我院長在危難關頭挺身而出,他算不得英雄,難道前輩你算得上英雄?」這話說得極不客氣,算是狠狠的打了這南苑的臉,更是絲毫沒給他台階下。

白封胤也是年輕氣盛,熱血上頭,說起話來口不擇言。

南苑聽了半天

,才弄明白原來這白封胤是想把他往這裡引。他臉上的神色頓時古怪了起來,他盯著白封胤看了好一會之後。

他的修為何其強大,哪怕隻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氣息也決計不是白封胤所可以抵禦的。白封胤自然也有所感,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口無遮攔,心中一陣後怕。

但卻又不知想起了什麼,又忽的挺直了腰桿,直視向算南苑的淩冽的目光。

「你就不怕我惱羞成怒,結果了你們幾人的性命?」南苑在那時問道,他臉上的神色忽的陰冷下來。

這般的氣勢直讓方才還氣勢洶洶的三人脖子一縮,背生涼意。

「蘇院長初臨長安時,有人辱沒師門,那時他修為還不及我們,便敢拔刀而出,言道『辱他名聲,如害我性命』。先輩風骨,我輩雖不及之,但卻願以命效之。」白封胤也是硬氣,即使明知不是南苑的對手,但在對方如此的強逼之下依然咬牙反駁道。

說完此言,他便高高的揚起了自己的脖子,一副引頸待戮,視死如歸的模樣。

遊牧古與李閣婷二人怎麼想不到一番爭執最後竟然會演變成這樣,他們頓時慌了手腳,紛紛快步攔在了南苑與白封胤之間。

「前輩,師兄年幼無知,還請莫要怪罪。」遊牧古畢竟是男孩,在這時也展現出了身為男人的「氣魄」,張嘴便開始為自己的師兄說話,試圖平複南苑的怒氣。

隻是那句「師兄年幼無知」聽起來著實讓人捧腹。

「若我執意要怪罪呢?」南苑臉上的笑意愈發古怪,他再次出言問道,周身的氣勢在那一刻愈發磅礴,直直的將三人籠罩其中。這般強悍的靈壓之下,這三人隻覺胸口發悶一陣喘不過氣來。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還請放過我的二位師弟師妹。」白封胤一咬牙,立馬站了出來,試圖替自己的同門擋下這禍端。

「師兄何出此言,你我是同門。師傅常常教導,同門之間就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反正我們這命是前輩救下的,若是前輩想取,那便一同取下吧!」

遊牧古立馬上前說道,稚嫩的臉上卻流露出與他年紀極不相符的堅決。

「也算上我!」李閣婷雖然是位女孩,但此刻卻也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也立馬上前與二人並肩而立。

幾人這番鬧出的動靜極大,周圍那些食客見狀也不想惹上禍端,紛紛起身結賬離去。

場上的氣氛一時間劍拔弩張了起來。

可也就在這時,陰沉著臉龐的南苑忽的的展顏一笑,那如泰山一般壓在三人身上的靈壓亦在那一刻如潮水般褪去。

「坐吧。」他伸手指了指桌前尚未吃完的麵條言道:「麵涼了就不好吃,況且也不要耽擱別人做生意。」

這樣前後反差極大的行為落在三人的眼中自然是極為怪異,但見此刻南苑似乎沒有了出手的意思,遊牧古與李閣婷二人頓時臉色一喜,拉著還有些不情願的白封胤趕忙坐了回去。

但顯然這少年比起二位師弟師妹要執拗得多,即使坐回了座位,卻依然悶悶不樂。

南苑將他這般的表現看在眼中,卻

莫名覺得這少年的偏執與自己當年倒頗有幾分相似。

他在微微沉吟之後,忽的再次出言說道。

「蘇長安究竟是不是英雄,我說不上來。」

這忽然出聲顯然遠超出諸人的預料,就連白封胤也在那時抬起了頭看向南苑,等待著他的下文。

「但世人這麼做卻是不對的。」

南苑又說道。

這話讓白封胤三人愈發迷惑,看向南苑的眼神之中寫滿了大大的不解。

南苑又是一陣沉吟,似乎是在腦海中尋找合適的措辭。

「如今的太平盛世,固然有他蘇長安的功勞,但卻遠非他一人之功,通往你們所謂的英雄的路上鋪滿了纍纍的白骨,那些為了他,為了蒼生犧牲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而如今又有幾人還記得他們的名諱?」

「我當然懂這個道理。」白封胤聞言立馬反駁道,「他們的犧牲固然值得敬佩,但論功勞又有誰比得上守望者蘇長安呢?」

南苑搖了搖頭。

「北通玄這個名字你們聽說過嗎?」

這個問題,讓三人一愣。

「他似乎是西涼曾經的守將,戰死在了西涼,而且也是我天嵐之人,每年到了他的忌日,師傅們都會去到長安城外的衣冠塚上為他祭拜,他的墓邊還埋著一位叫如煙的姑娘,好像是他的妻子...」李閣婷撓了撓腦袋,苦苦的回憶道。

「世人皆以為蘇長安領著三千刀客獨擋百萬蠻軍便是天下英雄之翹楚,殊不知當年西涼一戰,前有北通玄一人獨守永寧關,後有徐讓隻身斬蠻將。哪一個又曾差上蘇長安半分?」南苑的聲線在那一刻忽的高亢了起來,眸子中的光芒流轉,似乎陷入了某種深切的回憶。

徐讓這個名字,三人自然也不陌生,亦是天嵐先賢之一,隻是一如北通玄一般,他們對於他的瞭解亦是所知甚少。

「你們身為天嵐院之人,尚且對他們所知甚少,那那些其餘的為天下犧牲的人,又當有幾人真的被記得呢?」

「所謂英雄,並不在於修為多高,名聲多盛。」

「隻要為了保護心中想要保護之人,敢於舉起手中刀劍之人,在我看來皆是英雄。蘇長安如是,千千萬萬的眾生如是,隻是你們知與不知罷了。」

南苑這話說得可謂是頭頭是道,三位少年人又難能反駁,當下紛紛低頭沉默了下來。

南苑見他們這般模樣,心頭亦是不忍,暗覺自己所言對於這般年紀的少年來說終究太過苛責。

「我並非針對你們,隻是不喜世人隻對蘇長安歌功頌德,卻將那些同樣為此付出過一切的人忘懷罷了。」他的言語在那時也平靜了下來,試圖以此安撫這些少年。

「南前輩。」但在這時,那白封胤卻忽的抬起了頭,看向南苑。「可與我們多講講關於這些英雄的故事?」

他的神態極為認真,語氣也變得頗為誠懇,反倒是讓南苑一愣。

「好。」半晌之後,他忽的笑了起來:「明日,我便帶你們去見見這樣一位英雄。」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4 15:53
第七章 所謂故人

經過昨日那場一位深長的談話之後,白封胤三人明顯對於南苑的態度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之前三人親近南苑,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所展現出來的恐怖實力,以及那不經意流露出的猶如書中大俠一般的風範,但這樣的事情,在第二日從客棧起床再相見時,有了明顯的變化。

如果說之前是對於他力量的崇拜,那現在,三人看向南苑時,目光裡明顯帶著尊敬的味道。

這樣的變化最大的根源顯然便是昨日南苑言道的他關於英雄的定論。

那番話既顛覆了三人的常識,但同時也讓他們很坦然的接受。

原因無他,因為那番話,確實很有道理。

在客棧旁邊的攤販前吃過簡單的早餐,李閣婷便第一個興致勃勃的跳到了南苑的麵前。

「前輩,走吧,昨天說好了要帶我們去見一位大英雄的。」

白封胤與遊牧古雖然未曾言語,但看向南苑的眼神中卻寫滿了期待。

「唔。」南苑沉著眉頭點了點頭,但不知為何,諸人卻明顯的感覺到此刻他的情緒似乎並不太高,並沒有想像中即將見到故人時應有的興奮。

他穿著也與之前大相逕庭,不似以往那般隨意,而是一襲黑衣,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的綢緞製成,但卻打理得極為幹淨整潔。看得出,對於近日要見之人,南苑似乎極為重視。

「既是見故人,自然不能空手,先去買些東西吧。」南苑在那時站起了身子,這般說道,轉身便朝著西江城的一處鬧市走去。

三人對此頗有些疑惑,但在對視一眼之後,還是跟上了南苑的步伐。

......

經曆過戰亂的西江城,在五年之後作為連同長安與西涼的必經之地,已然有了恢復當年繁華容貌的趨勢。鬧市之中往來行人的談笑聲,街道兩旁商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即使是天上下著綿綿的秋雨似乎也無法掩蓋諸人的熱情。

跟在南苑身後的白封胤三人

看著在人群穿梭的南苑的背影,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師兄,你們有沒有覺得南前輩今天有些奇怪?」女子的心思多少要比男孩細膩一些,李閣婷很快便察覺到了南苑的異樣,因此忍不住朝著身旁的兩位師兄問道。

「嗯,我也覺得。」一旁的遊牧古點了點頭,故作老成的皺起眉頭分析道:「是不是因為昨日師兄頂撞了南前輩,南前輩還在生氣啊?」

白封胤聞言臉色一紅,想起自己昨日那番激昂的陳詞,有些尷尬的咳嗽一聲,白了自己這那壺不開提的師弟,言道:「胡說什麼,南前輩是什麼樣的人,豈會和我們一般見識?」

「也對。」遊牧古對於自己這位師兄顯然還是有些畏懼,他脖子一縮,妥協道。

「可是南前輩這般究竟是為何呢?按理說故友相見應該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啊?」李閣婷對於自己兩位師兄之間的口角猶若未覺,依然皺著眉頭苦苦思索道。

「莫不是南前輩與那故人並非朋友?就和當年那莫聽雨師叔隻身北地找梧桐師叔複仇一般?」遊牧古道出了自己的猜測。

這話一出口,他自己眼前一亮,繼續娓娓說道:「你看,南前輩說是要買些禮物去見故人,但這一路,無論是衣衫錦緞,還是美酒瓜果他都未曾留意一眼,你們說,若是朋友他不送這些東西,又能送些什麼?」

他越說越覺自己說得越有道理,臉上浮出一抹潮紅,一副破解了千古謎團一般的興奮勁。

「你們說,南前輩是不是要買一把趁手的兵器與那仇人搏命啊?」他看向白封胤二人,興奮的問道。

哪知白封胤這時卻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言道:「南前輩身上帶著刀劍那一件是凡品?還需在這鬧市中尋趁手的兵刃?」

「那就是買暗器?或者毒藥?」遊牧古繼續興奮的猜測道。

「胡說什麼,南前輩是那樣陰險下作之人嗎?」李閣婷亦是在這時不滿道。

「這...那你們說,他究竟這般是為何?」自己的猜測

連連被否定,這讓遊牧古一陣洩氣,索性把皮球丟給了二人。

白封胤二人自然是一陣語塞,而這時,李閣婷忽的眼前一亮,指著前方說道:「你們看,南前輩去前麵那家店舖了!」

因為人潮湧動的關係,三人並看不真切那家店舖究竟是賣什麼東西的地方,但因為心頭的好奇,三人在那時極為默契的開始快步朝著那裡移動。

那時秋雨忽的大了起來,街上的行人頓時慌亂起來,開始尋找地方避雨,而街上的商販也在這時紛紛收起自己的小攤。本就人潮湧動的街上此刻愈發的嘈雜。三人被這股人潮推得來回移動,硬是無法擠出。

但這秋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數十息的光景之後,秋雨驟停,方才還慌亂著尋求避雨的人群又安分了下來。終於得了喘息之機的三人眺目朝著方才南苑所在的位置望去,卻早已尋不到他的身影。

就在他們對視無語,一位走丟了之時,背後卻忽的響起了一道聲音。

「你們在這裡啊,走吧,東西買好了。」

三人趕忙轉頭望去,卻見不知何時,南苑已然來到了他們的身後。

細雨還在綿綿而下,但雨點落在他的身上卻像是遇見了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順著他的兩側落下,他雖矗立於雨簾之中,周身卻不沾染半點水漬,自然又神奇,若不細細觀察根本無從發覺。

他臉上的神情淡漠,看不出悲喜,眸子中卻籠罩著一層陰霾。

他的雙手也不空閒,提著他所謂禮物。

左手是一壺水罐,看模樣裡麵裝的應該是酒水,而右手提著的卻是一疊厚厚的,疊放齊整的紙錢。

是的,紙錢。

生人燒給亡者的紙錢。

白封胤三人頓時愣在了原地。

直到此刻他們才豁然醒悟過來,原來那位南苑口中今日要見的故人。

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

而是一位已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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