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 最後一個道士之道門往事 作者:最愛MISIC伯爵 (已完結)

 
regn13 2018-3-31 23:05: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8 70395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六十八章︰交鋒(一)

    古人云︰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也,對於鈄妃是如此,對於查文斌亦是如此。一個嫁夫是因為愛他崇他疼他,想要真心實意的伺候他,可是自打結婚以來,這樣的機會真不多。試問倘若查文斌是個尋常農家弟子,她是否當年便會那般的死心塌地一眼相中?答案是未必。另一個娶她是因為負她欠她憐她,想要一輩子能夠照顧她,去還了那些終究是還不清的情債,可是自打結婚以來,這樣的機會也不多。自古男子漢大丈夫便是有所為有所不為,像他這般心繫天下的人,是不可以也不能被家庭所束縛的。

    羅門在哪?當年的羅門那座深山,查文斌只記得是在北方,乘坐著那個吉普車搖搖晃晃的走了好幾天。天下之大,羅門之小,便猶如滄海一粟,尋不得,覓不得,他們便也就把希望寄託在了那些「朋友」身上。

    十二月的關中大地同樣是一片蕭瑟,一碗*辣的臊子面吃下去後,胖子抹著滿嘴的油光大呼過癮,上一次吃還是從東北逃難過來的時候。丁家在哪?那是非常好找的,從城東往正東方向走上三里地有一片位於鬧市區的僻靜地,有人說那是西安最好的風水地,紫氣東來龍抬頭,外圍是一圈已經不知道有幾百年的國槐,張牙舞爪的樹丫子上停著幾排把腦袋縮進羽毛裡的鴿子。

    國槐樹的後面是一排灰色小磚的高牆,高牆的頂部有一圈非常罕見的電線,這是在告訴那些膽大妄為的賊,此處不可輕越。與氣派的圍牆並不成對比的則是那道略顯寒酸的小門,對開。門口有一對石獅子,左公右母。公獅張口注視來往信眾,母獅子閉口護子,也有說這是代表著主人家的財運只進不出。

    那獅子的底座花紋的雕刻也非同一般,正面雕刻瓶、盤和三支戟,象徵著「平升三級」;右面刻有牡丹和松柏,象徵「富貴長春」;左面刻的是「文房四寶」,象徵「文采風流」;背面雕刻「八卦太極圖」,象徵著「鎮妖驅邪」。單單就是這架勢,便教人曉得這門後面的人家不同一般,臨門的位置是一條小街,就有那麼一兩個小販靠在石獅子上擺攤,這要在過去那是不敢想像的,如今這丁勝武倒也懂得與民融和了。

    叩門,不一會兒一個弓著腰帶著小帽的老頭過來開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幾個年輕人,那雙眼楮早就閱人無數,什麼人來找誰幹什麼事一眼便能瞧出個七七八八。這三位年輕人,當中那個白衣服的一看就不是凡家子弟,而一旁那個微笑的年輕人則透露著一股超越這個年紀的成熟與穩重,最右邊那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匪味,若在解放前自己定是一棒就給他打出去!

    見有人開了門,胖子張嘴就來道︰「丁老爺子在家唄?」

    老頭像是沒聽見似得,自顧自的就把門從裡面往外關,要不然胖子手快,估計這一大早的就得吃個閉門羹了。

    胖子用手撐著那半扇門道︰「哎,我說你這老頭好沒趣,竟然不認得你家姑爺上門了嘛?」

    「再不走,別怪我動粗了,這麼沒教養的後生,難道不知道稱呼一聲再問話嘛?」

    「得,」胖子這算是明白了,這大戶人家歷來就講規矩,自己怕是壞了規矩了,向來和老爺子都沒大沒小,誰曉得這下面一個看門的竟然還會跟自己擺譜。

    「老大哥,對不住了,」這時查文斌上前道︰「我們與丁勝武老爺子是忘年之交,這位小名叫作石頭,與你家九兒小姐交情亦是非淺,敢問老爺子可在府裡,勞煩您給通報一聲,就說晚輩查文斌特來拜訪。」

    老人狐疑的上下大量了一番道︰「你就是查文斌?」這個名字他時常聽到家主和小姐掛在嘴邊,今日一見想不到竟然是這般的年輕人,微微點頭道︰「稍等,待我通報一聲。」照例輕輕關上門,這規矩便是如此,惹得胖子感嘆大戶人家就是喜歡瞎規矩。

    不多久就聽到裡屋傳來了嘰嘰喳喳一個女人的聲音,老遠的便能辨認出那是九兒,果然一開門她便飛奔了出來,剛想舉手與他們來個擊掌卻又放下了,大概是忌憚後面那個老頭……

    「文斌哥,風姐姐,好久不見了。」她故意選擇了就不和胖子打招呼,後者雙手攬在前胸也是一副滿臉不在乎的表情。

    丁老爺子不在,說是幾天前就離開西安,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臨走之前他像是料到查文斌會來,特地叮囑了九兒若是來了一定就留下他多住幾日。

    這個消息自然是讓查文斌有些失望的,才喝了一杯茶的功夫便起身準備告辭,不過九兒卻說道︰「你們是不是還想去湖南,不用費勁了,五大家族的人全都被叫走了,這可是很難得一見的呢。」

    胖子有些不滿道︰「你既然知道我們要來找老爺子,為何不回個電報,害我們白跑一趟呢?」

    「電報?沒收到電報啊,」九兒看向一旁那個老人道︰「胡爺爺,家中有爺爺的電報嘛?」

    老人微微一弓道︰「稟小姐,沒有收到。」

    「你看,我就說沒有吧。」九兒噘著嘴道︰「如果有,胡爺爺都會第一時間送到爺爺的書房,更何況是你們發的,肯定是郵局搞丟了。」

    這個理由雖然聽起來有些靠譜,可胖子還是不相信,這地方一水的紅木老家具,屋裡各種擺設輕輕一眼掃過便曉得價值非凡,可這裡卻不是他現在想呆的。幾個人互相看了一下,終究還是決定要走,查文斌再次起身道︰「我們還有些要緊事要處理,今天就先告辭了,等老爺子回來,勞煩轉告他文斌來過便是。」

    看著那幾人真的要走,九兒有些急了,「等等!」

    「什麼事?」查文斌料到她終究還是會沉不住氣的,自打第一眼相見的時候,他就從九兒的眼神裡讀到了她有事在極力瞞著。像九兒這樣的大家閨秀是不會說謊的,她也不屑於說謊,即使她臉上的表情再到位,可依舊無法掩蓋自己那緊張的表情。

    像是要做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九兒一跺腳道︰「爺爺也真是的,為什麼就一定就要瞞著呢,好吧,實話告訴你們吧,他們去霍山縣了。爺爺不是有意不讓我說,而是怕你們去了有危險。」

    風起雲葉秋和胖子幾乎都是同時說了一句糟了!誰也不曾料想羅門竟然會是如此的出爾反爾,他們不是已經拿到想要的東西了嘛?

    幾乎是馬不停蹄的再趕回霍山縣,那個年月的機票是非常緊張的,九兒花費了好些周章才委託人弄到,當天夜裡他們就重新回到了霍山的境地。

    風起雲說,如果沒有人老船工帶路是沒人能進村子的,就連他自己也不例外。風氏嚴格遵守著古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分工,掌握這條水路的都是代代相傳,如何去辨認那些他們自己留下的記號也只有每天穿梭在這條河道里的老人才知道。

    「這麼說來,至少村子裡現在還是安全的?」

    「未必,」風起雲道︰「葉秋的記憶力驚人,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如果他親自……」說道這兒她的眼神又開始黯淡了下去,哥哥,那裡都是你至親啊,你難道真的要舉起自己的屠刀嘛?

    水庫的壩體上風很大,走上一兩步都是那麼的艱難,稀稀拉拉的可以看到一些火光在那裡搖曳,看來他們真的就來了。

    胖子拉著風起雲蹲在一旁老遠的草叢裡,他說道︰「看看到底想幹嘛,這是要玩赤壁之戰了嘛?」

    「不如你先避一避,讓我出面。」查文斌道︰「最後一塊玉環出土之前,終究是不會把我怎麼樣的,若是你貿然……我很難保證你的安全。」

    「我陪你一起去,」胖子道︰「如果老爺子在,也不會把我怎麼的。」

    一前一後,走在寬闊的大壩上,那是何等孤單的背影,蕭瑟的北風吹得讓人睜不開眼,呼啦啦作響的帳篷和那些被風拉到老長的火把顯示著羅門無比的力量。

    「來了?」葉歡像是早就料到了,他就如同一個鬼魅,面對著查文斌他是那般的欣賞。

    查文斌也沒有廢話,直言道︰「來了,東西在哪?人在哪?」

    葉歡道︰「這個不用你操心,其實你來不來都沒有多大的關係,最後的坐標我會告訴你。」

    「合著你們這些人到這裡來是野營嘛?」胖子冷笑道︰「真有意思啊,這麼多人來欺負一個一心清靜的山野村民,你們羅門真不愧是有執照的強盜啊。」

    查文斌道︰「告訴我,葉秋在哪?」

    葉歡咯咯笑道︰「這你得先告訴我,風家小子在哪。」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六十九章︰交鋒(二)

    「我在這兒!」風起雲高聲喊道︰「老前輩別來無恙,當日崑崙一別,前輩落得個半條命,想不到不久未見,倒又是恢復了往昔的光彩啊,這真是教晚輩們佩服佩服啊!」

    葉歡的臉上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風起雲說到了他的痛處,那段回憶足夠讓他這彪悍的一生蒙上一層永遠也揮之不去的陰影。

    「秋兒,出來吧,來見見你的好妹妹。」葉歡到底是老狐狸,他知道該怎麼對付風起雲,你的痛處何嘗又不是這個所謂的「哥哥」呢?

    依舊還是那麼的消瘦,依舊還是那麼的冰冷,手握寒月刀的葉秋慢慢從敞篷裡走出,所到之處,週遭的氣息彷彿都要變得更加寒冷。眼楮裡依舊還是閃著那麼銳利的目光,一絲表情都顯得多餘的那張臉和幾天前想必似乎要更加的頹廢。

    「秋兒。」查文斌輕聲喊道︰「你,還好嗎?」

    他沒有作答,只是把頭轉向一旁的葉歡道︰「義父,你找我?」

    「嘖嘖嘖,父子情深吶,查爺,小白臉這回你們算是明白了嘛?」胖子那心裡已經是恨的有些牙癢癢了,他最是見不得兄弟之間出現背叛。「人家在這裡是一家人,咱們現在是外人,哥幾個,都小心著點,一會兒被人包了餃子說不定哪只生哪只熟都分不出啊。」

    「哥,」風起雲的臉上寫著的是不相信,她也不能信,那是誰啊,那個人是自己的哥哥啊!為什麼如今的他會變得那麼的陌生,變得那麼的遙遠,站在你身邊的是仇人啊,他們手上沾著的是你親人的血啊!

    強忍著內心那翻湧的情緒,風起雲還在平靜的說道︰「哥,跟我回去吧。」

    「小白臉,你看好了,那個人不是你哥,他就是個儈子手!」胖子打斷了風起雲的話,徑直衝了上去,他很生氣,他氣得人一個人怎麼可以變得如此之快,或者乾脆說一個人為什麼能偽裝的那麼好!

    「老二,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告訴我們為什麼!」

    「義父,找我有事嘛?」葉秋彷彿根本就沒有聽見胖子的嘶吼,只是輕聲問道葉歡,而後者則是搖搖手道︰「沒什麼事兒,你回去休息吧。」

    一點頭道︰「告退。」

    這是一個讓人無法接受的畫面!任憑胖子如何的咆哮和風起雲如何的喃喃自語他終究是沒有回頭,他走的是那樣的決絕,那樣的無情……

    不遠處,丁勝武和張若虛等一干老熟人相繼沉默,這樣的場面是他們不想看到的,也不願意看到的,那個年輕人是他們所欣賞的。不過世事便是如此,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往往是截然不同的。

    「來吧,這邊給你們準備了個帳篷,」葉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原本以為你們不會來,可我終究還是提前準備了,來或者不來都一樣,風家小子,我想你是不會拒絕我的邀請的,你看那水面上的星星點點,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們那個小村落將會被萬馬踏平。」

    「踏平?」風起雲冷哼道︰「你以為你有那個本事嘛?」

    「不信你可以試試,十萬大山都擋不住我羅門的鐵騎,一座小村不過如同螻蟻,我好言勸你一句,帶我們進去,交出女丑之屍。」

    女丑之屍!原來他們竟然還想要女丑之屍!怪不得會率人馬再次襲來,五大家族盡數到齊,這羅門行事向來謹慎,如今攜合力對付風氏果然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

    壩體上,留下三人,其餘羅門一眾揚長而去,風起雲的心在滴血。女丑之屍是風氏祖傳寶物,能夠占卜天地,祈求風雨,多少年的動盪歲月都在外面漂泊,世代風氏以尋回女丑之屍為己任,現在他們竟然還要這個!

    「絕不能答應!」胖子一拳頭狠狠砸在堤壩上道︰「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幽靜的湖面上飄蕩著一望無際的橡皮艇,堤壩上人聲鼎沸,簡單數一下怕是有不下四五百人,風起雲並不懷疑剛剛葉歡所言,以羅門的行事風格,任何事只要能夠達到目的他們都會不擇手段的。

    黑暗中,有幾個人相繼走來,原來是丁勝武,張若雪和苗老爹。

    現在的胖子對這幾人也沒什麼好感,瞪著眼楮白了兩眼就把頭給扭了過去,丁勝武嘆息了一聲道︰「幾位大佷子,事到如今,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們是鐵了心想要完成這最後一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聽我一句勸……」

    「你要是做說客,那麼就可以走了。」查文斌道︰「如果是忘年交,咱們或許還可以坐下來聊這最後一次。」

    「文斌啊,」向來沉默的苗老爹也開口道︰「這一次,是紅字標,一言堂的人接到的命令,沒有人可以違抗。五大家族已經有幾百年沒有在一起了,還有,東北你們也不用再去了。」

    「什麼意思?」查文斌說道︰「看來已經找到那第三塊玉環了?」

    苗老爹點頭道︰「你們走後的第三天,」說著他便拿出一塊用錦緞包著的小盒子遞過來道︰「拿著吧,讓我轉交給你。」

    「不用,拿回去吧。」查文斌道︰「勞煩各位前輩回去轉告一聲,若是他們要動兵,我手中的那兩塊便會一同碎了,即使賠上我的妻兒老小,我也在所不惜!你們所做的這一切不都是為了那個預言嘛?但是你們忘記了,那個預言是需要我來開啟的,我才是你們的命根子!」

    張若虛剛想說什麼,查文斌又說道︰「我的老婆馬上就要臨盆了,我也不妨告訴你們,他們活不成,我也是活不成的,大不了魚死網破,最後誰也不用想著依靠誰。各位前輩,告辭了,我們該走了。」

    「去哪?」丁勝武道︰「你難道沒看見後面那陣勢嘛?」

    「那又怎樣呢?」查文斌冷笑道︰「不退兵,我就從這堤壩上一頭栽下去!」說罷,他就真的朝著那大壩走去,那幾人趕緊上前想去阻攔,胖子一把拔出匕首橫在前面道︰「老丈人,別怪我晚輩無禮,今天誰敢來就同歸於盡!查爺說的沒錯,我們才是最後的鑰匙,自己掂量吧,叫葉歡那個老雜碎滾出來!」

    「查老弟,冷靜點……」丁勝武把手不停的往下壓,若真是查文斌出了點岔子,他們幾個怕是沒法回去交差了。

    「真有意思啊,一個大男人尋死覓活的。」葉歡果然是出來了,他的身旁還跟著葉秋,他笑著看著查文斌道︰「你想怎麼樣呢?威脅我?自古就只有是羅門威脅別人,從不被別人威脅。」

    「那今天恐怕你是要失望了,」查文斌道︰「退兵,你沒有選擇,我給你兩分鐘的時間考慮,否則我是不可能去跟一群沒有人性的儈子手合作的。」

    「你錯了,」葉歡雙手一攤道︰「我從未說過要殺人,我們不過是想借一樣東西,女丑之屍依舊還是這風家小子的。」

    「改口了?」查文斌冷笑道︰「你們手上欠下的人命還少嘛?遠的不說,負責給我們帶路的張老漢,和我們一同前去的大長老,你敢說葉秋不是受你的指使?」

    葉歡的臉上微微一僵硬,轉而瞬間又恢復了正常,他回頭看著離自己不遠的葉秋道︰「不錯啊,出息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孺子可教也。」他雙手靠著後背在原地徘徊了一番道︰「這樣吧,我以羅門的招牌做擔保,女丑之屍只要風家小子借我用一個晚上定當雙手奉還,不過你們要我退兵我也有一個條件,風家小子必須留下來陪著我,這個要求不過分吧,天知道那些野蠻的部落會不會在我們的人走後群起而攻之,我需要風家小子替我來保證這個安全。」

    一個看似合理且不難的條件,其實風起雲沒有任何選擇,除了答應之外她又還能做什麼呢?葉歡背後的那個男人與自己流著同樣的血,為什麼到現在他還能表現出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好,我答應你。」風起雲推開試圖阻止他的胖子道︰「我也有一個要求,女丑之屍是不可能出這大山半步的,你若真是有心要借,便隨我前去,不知道有沒有這個膽子?」

    「激將法?」葉歡笑道︰「老夫縱橫天下唯獨只有那一敗,今日豈會怕了你個黃口小兒,既是如此,那麼我的人馬就紮在這大壩之上,兩天之內,老夫不能走出來,你們寨子就會被萬馬踏平!」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七十章︰定數(一)

    用胖子的話說誰要你那二兩肉,這葉歡倒算是說話算話,平靜的湖面上,風起雲把手指放進嘴裡吹了個響哨,不一會兒在一處湖灣駛出了一條掛著煤油燈的小船,這便是那老船工,幾個人登上船搖搖晃晃的朝著村落駛去。

    「戴上眼罩。」胖子拿著一塊黑紗對葉歡道︰「請遵守人家的規矩,偷偷摸摸這種事可是你最擅長的。」

    葉歡不以為然,他索性閉著眼楮把手伸出來道︰「把我綁了好了。」

    「你以為我不敢?」說著就真的把給他來了個五花大綁,完事後又對著葉秋道︰「還有你,到今天為止我依舊還喊你一句老二,你但凡還有些良心就不要再跟著幹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人在做,天在看!」後者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他越是這樣,胖子看著也就越是惱火,幾次三番舉起拳頭想砸下去可又放下了,胖子對查文斌說,他終究是我們的兄弟!

    每個人或許對葉秋的感情都不一樣,看著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查文斌嘆了一口氣道︰「秋兒,這裡是你的家,我們永遠都是你的親人,無論你有什麼難處,只要你說出來」

    他不說話,他閉著眼楮緩緩把雙手舉起,查文斌拿起繩子還是放下了。

    「行,你看他那態度!」胖子一把搶過查文斌手中的繩子道︰「你下不了手沒事,我來,惡人這種事我來做,省的冷不丁到了那黑黝黝的隧道里他給我來兩下,老子連做鬼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一捆,何止是那份情誼沒了,也捆散了胖子心頭最後一絲希望

    入了洞他的手始終是用匕首橫在葉歡的脖子上,他怕,雖然這種怕是多餘的,只是在他心中現在已經把這兩人徹底當做了自己的敵人。

    比起往日的無憂,現在的新洪村早已是陷入了一片恐慌,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終於是被這些外來者打破了寧靜。他們憤恨那些侵略者,他們不明白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卻換來了這種結局,聽說葉秋也回來了,那些人手裡拿著石頭、雞蛋還有菜葉,他們高呼著要嚴懲叛徒,誅殺內賊。在這種時刻站出來的依舊是風起雲,他以族長家主的身份用身體保護著自己的兄弟,而那個人卻冰冷的如同一塊石頭。

    偌大的廳殿裡供奉著是幾百塊的牌位,那是歷朝歷代風氏先祖的性命,前幾日,風起雲已經差人做了兩塊新牌,一塊是自己的名字,另外一塊則是葉秋的。她說風氏的子孫只會同生死,面對敵人絕不會後退半步,如今那尚且還沒有上油漆的牌位看上去更像是一種諷刺。

    跪在地上,風起雲的眼中飽含著淚水,她叩頭道︰「父親,哥回來了,我對不起您,我沒有照顧好哥哥,您若在地下有知就讓他睜開那雙被迷失的眼楮,讓他看看,這裡才是他的家。」

    起身,透過那層朦朧的淚水,風起雲始終是沒有擦拭,她的先祖告訴過她,風氏的後人是不可以流淚的,風氏的子女永遠都不會對敵人示弱!

    「你要女丑之屍是嘛?女丑之屍是不能見到陽光的,如果你要看,只能隨我來。」

    「不能見陽光,」葉歡笑道︰「那總可以見月光吧,你差人把東西準備好,我看著院子外面就不錯,天黑之後我要見到它,閒雜人等一律不準靠近。」

    「誰是閒雜人等?」胖子冷笑道︰「恐怕這一屋子人裡頭,你才算是閒雜人等吧。」

    葉歡指著風起雲還有葉秋道︰「你,他,還有我。其餘人都不準留下,包括你,我的好賢佷查文斌。現在我想休息了,請問風家主可以嘛?」

    走出門,胖子依舊是不能釋懷,他咒罵那不得好死的葉歡,「真想弄點耗子藥混在他的茶水裡,你看他那欠抽的模樣,真叫人作惡!」

    女丑之屍,傳說中的一尊玉,雕刻的是一個裸女。在遠古時候,但凡是會用巫術的女性都會被統稱為女丑,她們和那些男性祭司一樣,身披五彩斑斕的華服,臉上刺繡著各種繁雜的圖案,穿戴著用寶石和骨頭串起來的項鏈。這些女子是被精挑細選從小培養的,只不過她們的命運和男祭司截然不同,她們是不擁有權利的,而是一種被殘忍方式用作祈求上蒼風調雨順的犧牲品。

    風氏的先祖就擁有一枚全裸的女丑之屍,這尊傳說中用崑崙碧玉打造的女屍通體溫潤無比,夜光中隱約可以發出幽暗的綠色之光,她那用來遮擋太陽的單手上刻著一排古老的銘文,那便是最早的求雨咒︰師雨訣。

    風起雲有很多事要做,忙著安慰那些一直在期盼他的村民,一些老人和孩子被轉移到大山的深處,那些年輕的戰士則拿起了手中的武器,他們在村子里布置陷阱,設置防禦,做好了一切要和敵人戰死的決定。

    時間在需要的時候總是過的那麼快,以至於還來不及做更多打算的時候,需要做選擇的時候就已經到了。

    入夜,一尊身披金色綢緞的雕像已經被安靜的放置在院子中,查文斌在屋外靠在一棵老槐樹,遠處,遠處南斗群星的第六顆忽明忽暗叫他一直琢磨不出其中的奧妙。

    南斗第六星,此星入命,重在自化,有制名偏官,有化為玉帛,命理學逢殺先論殺,論殺則在看七殺的強旺或衰弱,如果七殺旺而日主弱,此時就要先用制殺,以免七殺乘財運來攻害日主,若無制者,七殺不是命中的喜用神,此殺變成鬼,這時對日主是有威脅而無益處,暗藏風險,如抱虎而眠,隨時會被它吞噬掉對生命健康最明顯之妨害,幼時多災多難,不夭則也必帶疾延年,因此七殺也列入六凶之一。

    但凡七殺星入命宮之人,眼大,眉骨突出,面帶威嚴,臉呈長方型或瘦長型,此星主命宮者入廟肥胖,落閒宮則瘦小,外形精悍,混身是勁。此乃是葉秋的命星,斗數在命理學中記載,七殺、貪狼、破軍在命宮的三方四正會照時,就是所謂的「殺破狼」格局。指「七殺星」、「破軍星」、「貪狼星」,此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將易主無可逆轉!

    「看什麼呢?」胖子道︰「再看也不能改變已成事實的結果了。」

    「沒什麼,只是近日來這七殺星一直有些蹤跡可疑,時見時不見,這倒是非常少有的情況。」

    「那是老二的命宮主星吧,」胖子道︰「我曾經聽你說過,他命中主七殺,身強殺淺,假殺為權,殺重身輕,終身有損。」

    我曾和一位七殺坐命、在事業已經非常有成就的朋友聊到七殺的個性特質,說七殺「殺敵一萬,自傷八千」。他自己感嘆道︰「一路行來,傷人無數,難怪到老孤獨。"

    我問他︰「你後悔嗎?如果人生能夠重來一次,你願不願意改變自己,來換取不孤獨?"

    他很認真地想了很久,還是搖頭,道︰「與其媚俗隨俗以求人和,寧可孤獨!"

    七殺個性光明磊落,有情有義,但也我行我素,桀傲不群,一生大起大落,不求安穩。

    就像荒野中的一隻老虎,雖然英姿煥發,顧盼自雄,大部分時間卻是寂寞孤獨,滄桑難免。即使是與同個性的人相處,因為愛憎分明,俗語說︰「一山不容二虎」,最後仍然容易不歡而散。

    「你主破軍,」查文斌道︰「這真得怕是冥冥之中皆有注定的,那北斗第七星便是你的主命宮。破軍乃是軍隊中的敢死隊、先鋒隊,衝鋒陷陣,但自身之危險性亦大,損兵折將,在所不免。且孤軍深入,有接濟不及之慮。破軍化祿,則是後隊補充接濟,源源不絕,名之為「有根」。所以石頭,無論將來你走到哪裡,都不要忘記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不破不立,先破後立。」

    這「破軍星」古書稱之為「耗星」。這個「耗」,代表破壞力、消耗力。在十四顆主星之中,個性最衝動,變化性最強,人生成敗難論。和七殺坐命的人一樣,頗難管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踫到不好的朋友,那便是十惡不赦之輩;但是踫到能夠指引的,則往往會成為人中龍鳳。

    「那風起雲是?」胖子道︰「她該不會是貪狼吧?」

    查文斌點點頭道︰「就連你都可以猜到了,她的確命主貪狼,貪狼最是聰明,可卻也最是容易迷糊。那句不是廬山真面,只緣身在此山中說的多半都是命主貪狼的人,尤其是桃花劫,定是逃不開也躲不過的。」

    「查兄大可不必操心我的桃花。」不知何時風起雲也從裡面走了出來,一襲白衣飄飄,眉宇之間那股英氣逼人,換上男裝她便是一位絕頂的美男子,陰柔又不失風度翩翩。換上女裝那真是傾國傾城,一笑再傾,如果非要我用一個人來形容,或許當年林青霞的東方不敗最是適合不過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七十一章︰定數(二)

    風起雲道︰「在這個世界上,可以說每一個人都有著他們的慾望,相信沒有人會渴望得到痛苦。 慾望本身是中性的,下至世俗中的愚夫愚婦,上至求真出世,普渡世人的修行者,皆有所求,只不過有著小我與大我之異。因此查兄亦不需要帶著有色眼光去看這顆星曜,縱使命主貪狼,桃花所在皆不過是落水流水罷了。」

    「時間怎麼樣了,」查文斌聽她這話中帶著別的一番意思,在今晚這種特殊的時刻聊兒女情長的確不是合適的。「他們打算什麼時候要做什麼玩意?」

    「不知道,」風起雲靠在查文斌的身邊道︰「查兄,我有些倦了,打算過完這一劫便從此帶著風氏退出江湖,過著先人們一直想過的那種安穩生活。其實,風氏到了今天的局面,我有很大的責任,經營這家大業大,危險也就無處不在,沒有利益何來今天的仇殺。」

    「你想的多了。」查文斌道︰「他們要來沒有理由,要走也不需要理由,錯只是錯在一個機緣上,其實這一切倒並非是因你而且,說到底我才是這件事中最為脫離不了干係的,惹的風兄這片寧靜如今都保不住,查某人心中慚愧卻又無能為力。」

    「也是,」風起雲笑道︰「如此算來,你倒是欠我一個大人情了,說罷,打算用什麼還?」

    查文斌拍拍自己的衣服口袋,兩袖清風道︰「你看我值幾個錢?」

    「自是無價,若非查兄還記得以前說過的那番話,待你厭倦了這世上的種種之後陪我一起在這山林間飲茶論道,也好讓我這個凡夫俗女沾沾你們修道人的仙氣。」

    「若真是有那麼一天,查某人自當前來叨嘮」

    這時,門開了,葉歡靠在門邊對著風起雲招手道︰「你且過來吧,其餘人等記住我的話,這道門沒有打開之前任何人等不得入內,違者,殺無赦!」

    「保重!保重」

    風起雲揮身告別,那一襲瀟灑的白衣猶如當年查文斌初次見她。若是袁小白是愛情,那麼鈄妃則是親情,如今愛情已經逝去,他沒有辦法再次讓自己失去親情,那麼風起雲又算是什麼呢?

    「要不我去看看?」胖子道︰「他只說了不讓進,又沒說不讓上牆頭,那個老東西詭計多端,我怕他會下什麼陰招。」

    「不可胡來,」查文斌道︰「他雖不是君子之輩,可也算是個一生經歷風雨飄搖的高人,他若說了我們便就照做,都到了這一步,也只能且聽天命。」

    「你跟他君子?」胖子說道︰「查爺,你真的還是太天真了,你本事是比我好,但是做人卻未必能夠成功,這世間險惡不是單憑一個道德能夠化解的,要不然那些寺廟道觀豈會有人去燒香拜佛?我從那老東西的眼裡看出了一抹殺意,今晚他的手要沾血。」

    所以,下午的時候他就瞧瞧的在牆上開了一處小洞,非常隱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查爺,這也不算壞了規矩,你難道就不想知道那個老頭到底在幹嘛?」

    裡面在幹嘛呢?透過那扇牆洞,正好對著院子的正中,胖子的位置選的相當好。中間的位置有一方石桌椅,桌椅上點了一圈蠟燭,一隻茶壺,三個人分成品字形對視而坐。

    「品茶論道呢!」胖子對查文斌說道︰「也不知道這老頭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院子裡,風起雲被叫進來發現那尊女丑之屍依舊還是在蓋著,葉歡似乎並不著急去踫它。現在已經是夜裡八點多的光景,村子的人大多都已安置妥當,葉秋靜靜的坐在那裡甚至都沒有多看她一眼。

    葉歡像是這裡的主人,拿起茶壺給兩位各斟了一杯茶,自己也舉起杯子道︰「這是上好的明前龍井,歷來都是御用上品,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地點,喝一杯最是合適不過了。」

    「先生既然有心,那晚輩奉陪便是。」說罷他便舉杯一飲而盡,而葉秋則不為所動,葉歡也並沒有說什麼,慢慢的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遞給了風起雲道︰「我想這上面所刻的文字你是看得懂的。」

    這便是那日他們在山嶺之中帶回來的那塊玉牌,想不到費了那麼大周章,葉歡最後竟然拿給了風起雲。後者也頗有些意外,這豈不是多此一舉嘛?不過當他看到那上面的文字立刻就知道這其中的原因了,本以為那塊玉牌上所刻的便是卦辭,誰料根本不是如此。

    「你們先祖好手段,來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世人皆以為他把那份卦辭隨著自己一併埋入黃土,誰料終究還是只是在你們的身邊,現在我想你可以考慮考慮了。」

    「不可能,」風起雲起身道︰「這不可能,對不起,我想你的要求我們辦不到。」

    葉歡拿著茶杯慢慢轉悠道︰「沒有選擇了,既然是上蒼安排了我又到這裡兜兜轉轉了一圈,這個結局就是已經注定的。這茶啊,第一泡是最沒有喝頭的,第二泡才能入味,第三泡呢則是回味,到了第四就該是倒掉換新茶了,我估摸著等這壺茶要換的時候你也已經考慮好了。」

    那玉牌上到底寫著什麼呢?翻譯成現代文字就是一句話︰欲見真卦,必開女丑;精血相融,方得大道。

    原來,正在的卦辭一直就藏在女丑之屍裡面,原來他們的先祖真的是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風起雲對葉歡道︰「我想跟他單獨處一會兒,可以嘛?」

    葉歡掃了一眼葉秋,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可以,若是這樣,我便出去找我的賢佷去喝兩杯,你請便,記住,我這三泡茶何時喝完,你就得何時告訴我答案。」

    等葉秋出了門,胖子和查文斌早已回到原來的位置,兩個人都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葉歡笑呵呵的說道︰「鑿壁借光這種事只適合書生,什麼時候我的賢佷也開始讀起聖賢書而不念道德經了?來來來,喝一杯。」

    「誰曉得你有沒有在水裡下毒。」胖子不屑的說道︰「那也比某些人,人不人鬼不鬼要好。」

    裡面只剩下葉秋和風起雲,風起雲拿著那塊玉牌看著葉秋道︰「大長老真是你殺的,我要你親口告訴我,行嗎?」

    葉秋輕輕點了點頭,這是連日來第一次他有回應,若不是如此,風起雲還一直在給他找理由,比如是不是被葉歡用某種邪術控制了。

    風起雲內心裡僅剩的那一點點幻想也在這一刻完全崩塌,忍不住一股淚水從眼眶裡流了出來,她起身大聲吼道︰「告訴我,為什麼!你的身上是不是和我流著一樣的血!你怎麼可以把屠刀對向自己的親人呢?是不是等一下,你還會把刀對著我!」說罷她拿起葉秋的胳膊道︰「來啊,把你的寒月從我的胸膛裡刺下去,來啊!你睜開眼楮瞧瞧,這是生你的地方,這是你的根,你的家!這裡的牌位供奉的是你的祖先,當著他們的面,來啊,來親手殺掉你妹妹!」

    葉秋被她搖晃的像是個篩子,可是他就是不吭聲,看著那張撲克牌似得臉,風起雲第一次覺得這位哥哥是如此的陌生!

    「你這叫認賊作父!」她罵道︰「他是什麼人,他是殺害我們親人的仇家!是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你竟然喊他義父。葉秋,我現在真的慶幸你是姓葉的,因為風這個姓氏你根本不配!你就算是死也不會有臉去見列祖列宗,我還守著什麼,守著自己的哥哥帶著仇人來屠殺和掠奪嘛?真是個笑話,天大的笑話啊!」

    「你,說完了嘛?」葉秋依舊還是那樣的冷冰冰,他起身道︰「如果說完了,我就出去了。」

    「這就是你的態度?」風起雲完全沒有想到,事到如今他居然可以這般的置身事外,他居然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一把抓住要走的葉秋道︰「我要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告訴我!」

    「因為他該死。」葉秋終於是開口了。

    「該死的那個人是你!」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葉秋給氣昏了頭,風起雲從腰間拔出了自己的軟件如同銀蛇一般的朝著葉秋的胸口刺了過去。若是在以往,以葉秋的身手躲過已經失去理智的風起雲這一劍並不是難事,而今天,他居然一動都沒動,瞬間的功夫,半個劍身就從他的肩胛處沒入了,衣服頃刻變成了紅色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七十二章︰定數(三)

    看著自己的劍,風起雲的手在顫抖,她大聲吼道︰「你為什麼不躲?」

    葉秋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他和風起雲隔得是那樣的近,第一次這麼仔細的看著她的臉,也許是累了,也許是痛了,他的嘴角微微開始上翹,一種似乎就要解脫了的感覺

    聽到裡面的動靜,外面還在喝茶的幾個人當即衝了過來。「 當」一聲,門開了,葉歡隨即衝了進來,查文斌和胖子剛想跟著的時候,葉歡卻把大門一把關上道︰「你們兩個不可以進來!」

    葉秋就那樣站在那裡,不說話也不動,任憑她的劍刺入自己的身體。軟劍慢慢的從他的胸膛抽出,血水就如同打開了缺口的堤壩,一汩汩的往外鑽,他微微向前傾側了一下,用手扶著那石桌,終究是沒有坐下去。

    那是自己的親人啊那是自己的哥哥啊風起雲抬著頭,她不想流淚,也不能流淚,只是越來越多的淚水在眼眶裡開始打著轉兒

    葉歡用手按在他的傷口,取了幾枚銀針迅速封住附近的經脈穴道,然後看著風起雲道︰「為什麼不往下再偏一點,只要那麼幾公分就可以了。」

    風起雲那一劍要不了葉秋的命,肩胛骨的位置並非人的要害,再刺那一劍的時候,她已是明白,終究是自己的親人,她下不了這個狠手。顫抖著,顫抖著拿著銀蛇軟劍雙眼通紅的看著那個人,她恨,恨這些讓自己家園破碎的人,恨那些背後無形的強盜們,忽然間她拿起腰間懸掛著的一隻短笛,尖銳而跳躍的音符瞬間響徹了夜空

    頓時無數的火把從四面八方湧來,如潮水一般臉上寫滿了憤怒的人們嘶吼著,他們揮舞著手裡各式的武器,他們呼喚著風氏的名諱就像是螞蟻一般的湧進了院子。

    剎那間,小院子裡已經沒有了能夠讓查文斌和胖子能容身的角落,他們被擋在了門外。構築起來的人牆把裡面的葉歡和葉秋圍得團團轉,他們在寒冷的夜裡赤膊著上身,身上塗滿了各式的油彩,那是最遠古的記憶,一個古老民族最後的尊嚴!

    看著這番變故也是葉歡沒有料想到的,不過他依舊還能保持著自己的平靜,低聲說道︰「你想毀約?這其中的代價,你能夠承受得了嘛?」

    「任何人不允許在這裡撒野,如果今天屈服於你,我將無法面對自己的列祖列宗。」風起雲揮劍道︰「來吧,像個男人一樣跟我決鬥!」

    「你很自私,並不是一個合格的領袖。」葉歡道︰「你想讓這些無辜的人為你陪葬嗎?尊嚴是什麼,尊嚴就是活著,螻蟻尚且偷生,風起雲,你的賭注太大了,你輸得起嘛!」

    答案是輸不起,這是查文斌告訴自己的,眼看深淵一觸即來,他努力的想要分開那些阻擋自己的人群,一直在外面喊道︰「住手!住手!」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葉歡道︰「讓不相干的人出去,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我會親眼讓你看到你的那些族人是怎樣一個一個死在你的手裡。」

    新的村落是位於一處山坳裡,四面環山,週遭方圓百里都罕有人際,這樣的地方,若不是有心去尋的確是難以發掘。不過這僅僅是在以前罷了,如今的洪村就如同一處遮擋著蚊帳的房間,它早已不再是那麼的神秘。

    見風起雲並不為所動,葉歡也拿出了一樣東西,手中的一個拉環輕輕一扯。「嗖」得一道閃光,瞬間呼嘯著撲向了天空,升到最高處,「�紜鋇靡簧   だ玫難袒ㄋ布淙競熗稅 鎏旒省br />
    頃刻之間,那些原本一片黑暗的山崗之上閃起了無數的火光,原來他早就埋伏好了

    「你把人藏在後山對嗎?」葉歡走到風起雲的身邊輕輕抬起她的胳膊,用手指彈了一下那銀蛇軟劍道︰「用我一個人的性命換你們全族,我覺得這筆生意我很划算,你可以拿著它從我喉嚨裡刺下去,同樣的,在山的那邊也會有人因為你這一劍而同樣被刺入冰冷的刀劍。來吧,雖然你是個女人,請不要猶豫了,為了你的尊嚴向著你的敵人動手吧。」

    此時,查文斌也進來了,人群之中開始有些竊竊私語,看著那些遠處高山之中的光亮,那裡還有他們最至親的人。

    「讓他們都出去吧,風兄,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查文斌瞟了一眼葉秋,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縱使是已經到了這一步他依舊還是不吭聲,彷彿這一切都和他無關一般。

    風起雲一揮手,那些人倒也開始退下,偌大個院子又開始恢復了空氣凝滯的狀態。看著地上那尊依舊沒有露出真面目的女丑之屍,查文斌對葉歡說道︰「該要的你都拿到了,該配合的也都配合了,現在你贏了,就請你快一點帶著你要的東西從這裡離開行嗎?」

    葉歡抬頭看了一下天空道︰「還沒有到時間,七殺,貪狼,破軍三星三方四正會照時,天下必定易主對嗎,我的好賢佷?」

    「若在古代,單憑你這一句話就該掉了腦袋了,」胖子道︰「這都是什麼年月了,現在是人民專政當家做主,這天下是老百姓的天下,不是你羅門的天下!」

    「所以呢?」查文斌笑道︰「你該不會是想除掉這三星命宮的人,我提醒你一句,雖然你們很強大,但是不意味著可以為所欲為。」

    葉歡連連搖手道︰「不不不,你錯了,斗數隻是個說法而已,我只是想驗證一下若是這塊玉牌所言不假,等到那三方四真會照之時先用這卦辭驗證一下這說法的真假。還有一刻鐘的時間,我想我可以準備一下了。」說罷他走到葉秋的跟前,手裡多了一個小茶杯往他胸口上一頂,那剛才被刺入的地方頓時鮮血又開始往外湧,葉秋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可想而知,那種疼痛是有多強烈!

    「到你了,」葉歡開始走到風起雲的跟前道︰「不需要我動手吧。」

    軟劍劃破了手指,滴滴鮮血開始混合進了茶杯。

    欲見真卦,必開女丑;精血相融,方得大道

    葉歡把杯子放在鼻子下面細細的嗅了一下,彷彿很是享受一般,他又走到了胖子跟前道︰「既然你也來了,我也就不多說了,方才我那賢佷都告訴你了。」

    「呸,邪門歪道的東西,」胖子狠狠往地上淬了口痰,一臉不屑的望著遠處的林間燈火道︰「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取血,否則休想。」

    「那恐怕就容不得你了。」葉歡身形一動,他的速度是極快的如同鬼魅一般,胖子只覺得手腕一痛。定楮一看,自己的手已經被人捉住,想要動彈卻是不得力,葉歡極其巧妙的用三根手指扣住了他的穴道,眼睜睜的看著他用自己長長的指甲劃破了自己的手掌

    三個人的血在同一個杯子裡混合,這猛然的就讓查文斌想到了那些野人,它們也做過同樣的事情,只不過這裡面自己和風起雲恰好做了一個簡單的對調。想起當時盛放的容器是一個刻滿了星象圖的黑罐子,心中恍如有些眉目,說不定那些野人所為的目的和如今葉歡極有可能是相似的。

    葉歡一直不停的晃動著那杯子,雙眼則緊張的盯著天空中星象的變幻,忽然,夜空中有三顆星星同時昏暗又閃亮一下,若是仔細觀察便可以發現此時的七殺、貪狼和破軍恰好呈一個等邊三角形!

    「時間到了,你們兩個可以出去了!」葉歡毫不猶豫的下了驅逐令,查文斌拉著憤憤不平的胖子往外走,而院子的大門則再一次被合上。

    屋外,眾多村民都在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查文斌,「他成不了,」查文斌道︰「他選錯了一個人。」

    胖子道︰「誰?」

    查文斌抬頭望著夜空道︰「三方四正會照時,其中最關鍵的那個人原來不是她,而是我!」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七十三章︰天機不可洩露

    臉上有些激動又有些期盼,葉歡終於第一次掀開了那尊傳說中的女丑之屍!

    這是一尊通體晶瑩圓潤、純潔無瑕的崑崙玉,且為當中的最上品「羊脂白玉」!其造型是一個面部帶著痛苦表情嘴巴微微張開的裸身少女,玲瓏的身段在那溫潤潔白的玉質之下顯得和真人無二,一隻手遮擋在自己的額前,這與傳說中女丑畏懼太陽是符合的且不說這尊雕像本身的價值有多高,但是如此體積的極品玉石便是當世罕見。

    葉歡小心翼翼的拿著那塊玉牌與女丑之屍做對比,以他這般見多識廣的經驗,基本可以斷定這塊玉牌當年與這尊雕像是出自同一塊原石。而玉牌的大小寬窄則又恰好與女丑微微張開的嘴巴吻合,他嘗試著用玉牌輕輕塞進女丑雕像的嘴巴裡,果不其然,分毫不差,那玉牌被完整塞進去後,女醜的嘴中赫然多了一條微微抬起的舌頭。

    「妙、妙!」葉歡連連稱奇道︰「這工藝當真是巧奪了天工,都說女丑不能言,所以成屍之時會割去她的舌頭,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若是把這舌頭還給她,豈不是能夠讓這女丑重新開口?這當真是妙極了,原來一切就真的藏在這裡,我倒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她到底是怎麼洩露這天機的。」

    他自顧自的看著手裡的那碗血說道︰「當真只要把這血從她嘴裡灌進去就可以重生了嘛?」其實這個法子並不是他想出來的,而是那個人,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說中的最高領袖。

    「你要幹嘛!」風起雲見他居然想把血往女醜的嘴裡灌,立刻喝道︰「只是答應借你,可沒同意你玷污我們的傳家寶!女丑之屍是聖潔無暇之物,你怎麼可以拿血腥的東西去髒了她呢!」

    可惜葉歡是不會聽她的,此時的他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的把碗口湊了過去,那手一哆嗦,血水開始從玉雕的嘴巴中慢慢往裡流淌。

    神奇的一幕開始發生了,這玉的質地相當好,晶瑩剔透,所以紅色的血水進入女醜的嘴巴之後,竟然可以看到一條紅色的細線沿著她的喉嚨一直往下慢慢流淌,不一會兒在女醜的左胸位置開始出現了一個「心形」得部位,就好像是人的心臟一般!

    這一幕的出現著實讓人震撼,很難想像,古人在當年的條件下是如何完成了這樣的內部掏空式雕刻,而讓人更加難以相信的卻還在後面。

    一碗血從這喉嚨裡一直流向「心臟」的時候做了短暫的停留,片刻之後,更加神奇的一幕開始發生了。從心臟部位起,一條紅色的細線開始逐漸順著女醜的脊背向上下蔓延,所到之處又分出無數根的細線,所開叉的部位條條線線走的位置和常人的經絡無異,等了不多久,女丑周身儼然一體全部都是紅色。那些如同蛛網一般密密麻麻的小細線好似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循環體系,連同面部和耳朵上的細微血管都被逐漸顯現了出來,這絕非已經是人力能夠所為!

    「看見了嘛!看見了嘛!」葉歡也是欣喜過了頭,竟然拉著風起雲大笑道︰「太神奇了,簡直是不可思議,這尊雕像難不成真的要活過來了嘛,你看她的眼楮竟然開始有光了!我都能感覺到她的血肉正在慢慢甦醒,是你們成全了她,是你們重新賦予了她的生命!」

    此時的葉歡就像是個走火入魔了的狂徒,他對著這件不斷帶給他驚喜的女丑之屍有著說不出來的崇拜感。週遭的血脈開始連同,整個冰冷的雕塑一下子就像是有了生命,風起雲也在期待,他既害怕又崇敬,難道這尊過去只是被當做求雨祈福的雕像真的是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嘛?

    原本通體潔白無瑕的女丑因為這一碗血開始變得像是被剝了皮的女人,傳說中巫師會脫光被選中當女醜的女子的衣服,唯獨留下眼罩,用蜈蚣血塗滿女子身體,蜈蚣血漸漸凝結,緊緊的把皮膚拉扯,十分痛苦。

    女屍越是泛著紅色,葉歡就顯得越是興奮,他現在已經完全沉浸在這其妙的變化之中,雙眼從未離開過女屍半步。

    「三方四要正會了。」院子外的查文斌一直在仰望著天空,這難得的異像不知道在被多少人同時注視著,歷史上自古只有改朝換代的時候才能出現這般的模樣,隨著三顆星星越來越亮,閃爍的頻率也越來越高,屋內的女丑彷彿立刻就要活過來一樣。

    葉歡的眼眸此時跟著都變成了紅色,他就像是一個即將要揭盅的賭徒,賭注之大讓他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週遭的紅線越走越快,女丑之屍在星光之下渾身散發著神秘的氣息,隱約之間彷彿讓人可以聽到來自遠古的呼喚,那是一種痛苦的呻吟。

    「 」得一聲傳來,一道細細的裂紋在女醜的裸背上像頭髮絲一般裂開,接著是第二聲,清脆的聲音好像是玻璃的爆裂,第三聲,第四聲,越來越多的裂紋開始順著紅色的血管逐漸向著兩邊衍生,完美的女丑之屍此刻就像是久干龜裂的大地,四散開裂的速度之快讓葉歡有些措手不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他們根本沒法反應。不過,葉歡依舊在安慰著自己,他興奮的說道︰「活了,真的活了,她是要破殼而出了!」

    風起雲的緊張不言而喻,難道這女丑真的如同他所言那般會從一尊冰冷的雕像裡面鑽出個小人來嘛?「�E」得一聲,全身的細縫終究是撐不住這般體積的玉石,如同一塊爆裂的水晶,無數的碎片在頃刻間變得紛紛揚揚,那些紅色的血跡剎那間就從玉石的內部四散開來

    與此同時,天空中本來三顆驟亮的星星也迅速黯淡了下去,頃刻間它們又恢復到了以往那般躲在群星之中就連分辨都很困難。

    葉歡不停的用手扒拉著那堆女丑之屍散開的碎片,口中喃喃自語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卦辭呢,卦辭在哪!」那些開裂的碎片如同玻璃渣子一般輕易的劃破了他的手掌,他就像是個瘋子一樣跪在地上,早已碎成了一地的女丑之屍就是上蒼給他最後的答案。

    「不可能會出錯的!」葉歡起身踉踉蹌蹌的撲到風起雲的跟前抓著她的衣服領子道︰「是你,一定是你給了假的女丑,告訴我,真的在哪裡!」

    風起雲同樣是怒不可遏的抓著葉歡的衣服道︰「你已經毀了它!你竟然敢毀了女丑之屍,我要你償命!」抬起一腳狠狠的踹在葉歡的胸口,後者此時已經是方寸大亂,這猝不及防的一腳讓他重重的摔倒在地,黑色的綢緞衣服上就像是在泥地裡打過滾一般。

    他並沒有因為這一腳而起身與風起雲糾纏在一起,反而像是一個被人打了的叫花子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笑著笑著那臉上竟然產生了一種恨意。

    此時查文斌和胖子也先後進來了,見著眼前的一切竟然成了這幅模樣也確實讓他們沒有料想到。

    「為什麼!誰能告訴我為什麼!」

    「因為你用錯了一個人的血。」查文斌終於是說話了,這是隔了很久之後他再一次開口道︰「因為我和風起雲的命宮一字之差,導致你謬之千里。葉師叔,你英明一世,為何會在這最後的關頭犯了這種低級的錯誤,也該是命中誰都得不到這卦辭。」

    「你?」葉歡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自打出生起就一直關注的查文斌,從他嗷嗷待哺一直到長大成人,可以說查文斌的一舉一動都是在羅門的眼皮底下。他用手扒拉著那些碎片不停的喃喃自語道︰「不可能,這不可能,一定是要風氏的血脈,你是局外人,局外人!」

    「誰在局中,誰又在局外?」查文斌雖然也不明白為何那個人會是自己,可是當初那些野人早已給出了正確的答案。不過他現在倒是有些明白了,「這個局是早已布下的局,天機終究還是不能被洩露的,就算是曾經洩露,如今便也要收回的。」

    「好!好!好一個天機不可洩露,」葉歡頻頻點頭道︰「既是如此,那留你們還有何用!」說罷他忽然一個翻身從地上躍起,那隻枯瘦如同鷹爪一般的手直撲風起雲而去,後者根本來不及有所反應,喉嚨便被一把捏住,頓時漲成了青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七十四章︰峰迴路轉

    葉歡好像是瘋了,他的眼神裡透露著瘋狂的意味,那隻手的指甲如同鷹爪一般,剎那間風起雲就像是一隻被捏住脖子無法動彈的小雞。她的雙腳開始慢慢離地,眼珠子不停的上下翻滾著,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勃起,嘴巴裡不停的發出難受的「嘶嘶」聲音。

    「你他娘的!」胖子是第一個衝過去的,抬腳照著葉歡的小腿就是狠狠一下,要說這力道怕也是不下百斤,可他卻感覺自己像是踢到了石頭上一般紋絲不動。剛想舉拳砸下,卻反倒被葉歡用同樣的方式掐住了脖子,這葉歡到底有多強?兩個成年人雙雙被提著離開地面,手臂都不帶顫抖的!

    無論胖子和風起雲如何想用手去掰扯就是無法撼動他分毫,為今之計,查文斌看了一眼還在沉默的葉秋找到旁邊的一根木棍抄起就往葉歡的頭上狠狠砸去。

    這一棍子那是砸得結結實實,「 」得一聲,木屑碎片橫飛。那葉歡也不是銅牆鐵壁,被這一棍子砸中之後當即一道血注從他頭上淋了下來,這只能讓他看起來是更加的猙獰。

    一扭頭,那目光足以把準備下一步動作的查文斌給嚇得鎮住了,腳下步子那麼一挺,葉歡那雙黑面布鞋已經向後撅起了蹄子,重重的一腳踹到查文斌的肚皮上,既然是以這樣的姿勢,仍舊是讓他覺得五臟六腑都在打滾,翻倒在一邊看是短時間內無力再起了。

    查文斌倒在地上看著那兩位真是眼淚都忍不住要往外流,風起雲原本白嫩的面孔此時已經成了豬肝色,胖子那腦袋這會兒就跟剛剛殺好剛進開水裡滾過一邊的豬頭沒兩樣。兩人的雙腿都在無助的登踏著,嘴邊那泡沫一串串的泛著白色不停的往外湧,眼珠子好似馬上就要爆裂一般。

    他把頭偏過去看向葉秋,向他投出求情的眼神,現在唯一還能救人的也只有是他了。他在心裡說道︰「秋兒啊,你動一動吧,那兩個都是你的兄弟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葉秋就如黑夜裡平靜的樹杈,乾澀而呆立。

    大約是已經開始絕望了,風起雲最後時刻唸唸不忘的努力把眼楮對準了倒在地上的查文斌,又輕輕的轉過去再次看了一眼葉秋。然後她開始慢慢的,慢慢的閉上了眼楮,兩滴清淚不甘心的從眼角劃過,也許在這一刻她的心中是無盡的懊悔和數不清的遺憾。

    動了!葉秋動了!就在此時,他終於是動了,查文斌看見他手中的寒月刀已經滑落,鋒利的刀刃在這星光下熠熠生輝。一步,兩步,他不再像是從前那般動如鬼魅,每一次腳步落地都是那般的清晰。低下頭,輕輕的看了一眼查文斌,身子微微一弓,忽然間,一道寒光想著前方毫無防備的葉歡划去。

    「啊!」得一聲慘叫,葉歡的後背頓時炸裂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裂口,這猝不及防的背後襲擊讓葉歡當即甩開手中的兩人。他的動作同樣是極快的,即使是在自己已經陷入癲狂的狀態下,依舊及時的往前一傾,躲過了接下來那更加凶狠的一刀。

    躺在地上不停咳嗽的風起雲注視著沉默陰冷的葉秋,她終於還是等到了,一聲輕輕呼喚的叫聲︰「哥哥,是你回來了嘛?」

    「葉秋,你是不是瘋了!」葉歡暴跳如雷,葉秋是他親手培養的,從頭至尾,查文斌的一舉一動之所以能夠被自己瞭如指掌,全憑藉的是葉秋的那雙眼楮。在葉歡的眼中,葉秋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因為葉秋是自己窮盡一生心血最滿意的作品。

    沒有回答,又是一刀,這橫向的一斬只取葉歡的腦袋,後者身子微微一低,縱然是如此,縷縷花白相見的頭髮如同被斬斷的蠶絲片片落下

    胖子好不容易緩過神,那喉嚨被掐得就像是剛潑過辣子一般,痛的他說話聲都是那麼的無力︰「好!老二打得好,砍死這個狗日的王八蛋!」

    葉歡摀住自己的後背,黏糊糊的鮮血頓時染滿了整個手掌,在這樣的夜裡,他第一次覺得有些冷,這股寒意並不是來自這天氣,而是對面那雙眼楮。

    為何他相信葉秋永遠都不會背叛自己,那是因為葉秋是一個借屍還魂者!

    葉歡,當今世上為數不多精通鬼道邪術的頂尖高手。在二十幾年前,曾經有一個嬰兒被人帶到了羅門,這個嬰兒與眾不同之處便是他的左肩上有一枚特殊的印記,自幼他便更隨著羅門最為頂尖的高手習武,十一二歲的時候普通成年男子已經不是他的對手,十三四歲的時候開始慢慢在羅門撅起,成為當時最被人看好的後起之秀。

    知道葉秋真正身份的人少之又少,葉歡恰恰是其中之一。原本,這是一個有些歹毒的計畫,親兄弟之間的互相殘殺,又或者打算借助這個少年的手去剷除那個潛在的敵人。所以,自動年幼時期,那個孩子便會被教會了各種殺人的技能,他被視為能夠在十年之內打敗不歸刀神秦無炎的存在。

    十六歲那年,一場誰也沒有料到的意外發生了。

    那一年的查文斌和胖子還在東北飄雪的林子裡為了工分而努力掙紮著,那一年的風起雲才剛剛有些明白自己將來要承擔的使命有多重,那一年,一個少年已經開始隻身單闖入羅門三層。

    羅門有三層地宮,第三層是被視為禁忌的存在,據說它向所有準備挑戰的人開放,可是自古至今從來沒有人可以活著離開那一層。他,年僅十六歲,略顯消瘦單薄的身體卻掩藏不住背後那強橫無比的力量。終於,在某一天夜裡,那個十六歲的少年潛入了那個被譽為是最危險的禁地。

    天亮後,有人在三層的入口處發現了一具少年的屍體,他的身上沒有一點傷,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他的死,引起了一些震怒,這是一個不容有變故的計畫,於是葉歡利用自己所擅長的開始準備了一場精心的借屍還魂。

    他們發現在有個神奇的地方埋葬著一隊封有靈魂的人俑,這些人俑是守衛地下王陵的士兵,死過千年,它們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記憶,空洞的靈魂只剩下最後的信念,那就是忠誠。

    這樣的魂魄是葉歡想要的,簡單,沒有情感,無比的忠誠。

    於是,遠古的魂魄被注入了新鮮的肉體,在恰當的時機用了恰當的辦法又恰當的讓查文斌和他相遇。

    有這樣一個說法,如果一對夫妻生活在一起時間久了,他們彼此之間的容貌會越來越相似。

    那麼一個魂魄進入原先的肉體,他們之間又會產生怎樣的變化?所謂肉體是被精神控制的,經過一段時間,嶄新的生命容貌也開始發生了變化,慢慢的,這個被取名叫做葉秋的人開始逐漸改變了容貌。

    所以,當葉秋第一次打開那個人俑的時候見到的那個被封進去的屍體發現竟然和自己長得十分相似

    這是一個忠誠的靈魂,一個沒有感情的靈魂,他其實是一具行尸走肉,一個被控制的擁有強橫和恐懼肉體的人。葉歡非常喜歡這件作品,只是他沒想到,後面的一系列機緣巧合之下,竟然讓葉秋對查文斌產生了兄弟般的情感,這種情感是在生與死,平淡與激烈的生活中慢慢產生的。

    第一次,他產生了憐憫之心是因為那個狀元村的女孩。人一旦有了情感便不再是行尸走肉,與其說是葉歡給了他重生的機會,不如說是查文斌賦予了他全新的生命。

    於是葉秋開始困惑,困惑自己,他時常陷入沉思,但是唯獨查文斌能夠讀懂他的心。一顆孤寂的靈魂飄蕩在這原本沒有愛的世界卻遇到了愛,生命從此開始重生,他不再是一具行尸走肉,當他看見風起雲身上的刺青時,他才明白原來自己從來就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於是,忠誠和情感產生了劇烈的踫撞,葉歡讓他所做的一切與他見到的是矛盾的,是衝突的。那個被要求監視的小道士並不是什麼邪魔,相反他救人與水火,查文斌的慷慨和善良,品德和操守一點一滴開始感染著這個沒有感情的人,那些悠長而富有節湊的道家經文從小屋裡恍惚間開始飄進了他的心靈

    「你是誰?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葉歡冷冷的看著自己那件作品,他當然明白自己創造出來的這具行尸走肉有著何等強大的力量。忽然間,他像是明白了,低聲問道︰「那兩個人是你殺的?」

    刀鋒微微抬起,葉秋用一種不容置辯的語氣道︰「叛我家園者,殺無赦!」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七十五章︰心之所在

    這變故來的太快,可惜當年還沒有那部叫作《無間道》的電影,否則這時候葉秋的台詞應該是那句經典的︰我以前沒得選擇,現在我想做一個好人。另外再給結束的時候加上一句︰對不起,我是臥底

    「你知道自己是誰嘛!」葉歡重複著這一句,他從未想過葉秋終有一天會反過來對付自己,因為這是他親手創造出來的孩子,雖然這個辦法並不是他想到的,卻是被他成功實施的。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侵犯了我的家園,傷害我的親人。」葉秋持劍在這黑夜裡就像是殺神附了體,他的眼眸裡再次閃起了久違的寒光,這是來自於心底的仇恨被徹底擊發。無數個日夜,我是誰這句話一直反覆的在他腦海裡盤旋,終於有一天他明白了︰名字不過是個代號,葉秋也好,風氏也好,哪怕還有記憶裡那個一閃而過的趙姓。

    「你沒有資格說家園,這裡是你的家園嘛?」葉歡呵斥道︰「你是羅門的人,我是你的父親!羅門才是你的家,我才是你的家!」

    他扭頭看向查文斌道︰「文斌,謝謝你,不論我是誰現在都不重要了,你曾經告訴過我,要跟著心走,心之所在,大道之源。沒有你,或許我會永遠迷失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裡,是你讓我重新開始認識這個世界,去分辨是與非,黑與白,善與惡。」

    查文斌不住的點頭,這句話從葉秋的嘴中說話,他已經不能用欣慰來表達了。好一句」心之所在,大道之源」,想不到葉秋的境界竟然已經到了這麼高,雖然他不瞭解葉秋的過去,也從未想過去瞭解,但是捫心自問,從始至終查文斌卻沒有相信他會害了自己。

    他又去看向風起雲說道︰「也許我是你的哥哥,也許我不是你的親人,但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我的心告訴我,這裡曾經是我的家園。你的那位大長老早就已經跟他們串通在了一起,目的就是拿到卦辭,而他將取代你成為新一任的王者。你不要怪我,也許他對你而言是一位尊者,但是對我而言,任何想要傷害於你的都是我的敵人。這是我們的家園,我有責任和義務共同來抵抗侵略者,在我心中我早已把你當作了自己的親人。」

    「哥哥」風起雲此時早已是淚流滿面,她仰望著夜空在心中祈禱,「父親你聽到了嘛?哥哥回來了」

    「石頭,」最後一個他是對胖子說的,他說道︰「那個張老漢並不是我殺的,他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知道正確進山的路線,這會阻礙大長老的計畫。我沒能阻止他下的殺手,替我去跟豆豆說一句對不起。」

    「我」胖子此時也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雖然他猜中了開始,也猜中了部分的過程,可是他終究是沒有推斷出這個結果。此時一切都已經明了,大長老自然是知道葉秋與他是一夥的,同時代表著羅門的利益,於是在胖子和查文斌先後下坑後,他並沒有顧忌葉秋而是當著他的面殺掉了張老漢。殊不知,正是因為他暴露出來的殺意反倒是讓葉秋心中怒火叢生,如同查文斌所言,他已經有了感情,那個無助年幼的豆豆在一旁,大長老即將會把下一次屠刀舉起來面向那個孩子

    你能說他錯了嘛?也許他錯過,那就是在不停的洩露查文斌的行蹤,但是這一次,他沒有錯。因為不能說,所以一切都只能自己背負,他無法去和查文斌解釋為何自己會殺了大長老,也無法解釋為何自己會在一開始就是一枚用來偵查的暗子。

    終於,那顆長期以來一直壓在胸口的大石落了地,以前的他活得的確是一具行尸走肉,現在他活得像個人了!

    葉歡這時才明白,原來一切早就脫離了自己的掌控,「瘋了!你真是瘋了!一具行尸走肉竟然在這裡談什麼大道之源,狗屁的道,離了我你什麼都不是,你要記得,我能讓你活也同樣可以讓你死!」

    葉秋手腕一抖,寒月如同收割的死神,耀眼的寒光伴隨著那句吶喊道︰「納命來!」

    這勢大力沉的一刀劃破了空氣,「呼」得一聲讓週遭的氣流都發出著悲哀的鳴叫,葉歡自是不敵,往後一撤,饒是如此,額頭之上還是被開了一道細長的口子。此時的他已經陷入了狼狽不堪的禁地,後背、腦殼乃至前額,紅色的鮮血讓他早已失去了昔日裡那番大家風範。單拼肉身搏殺,葉歡根本不會是葉秋的對手,而且是一個已經進入了徹底憤怒狀態的葉秋。

    曾經羅門裡的那個人曾說,他是三百年之內羅門出現的第一等高手,其造詣是同時期秦無炎的數倍之上並且潛力無限,他的肉體有著太過於強悍的自癒能力,只是那個人並不知道在神農架的神仙台還有一個被胖子叫作老三的傢伙,如果見到它怕又會是另一番感嘆了。

    武學大家金庸曾經說過︰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可葉秋偏偏是一個集速度、力量、耐力和防禦於一身的人。他從來就沒有華麗的招數,最簡單的一劈,一砍,一撩,一刺,凶戾的寒月配合他那霸道至極的招數,你明知道他下一刀會是面向那個位置,但卻是躲不開又抵不過,這便是他最為厲害的地方。

    葉歡說到底是個修道之人,並不是個習武之輩。面對如此不講理的葉秋,他就連招架都非常困難,兩刀過後,前胸又被開了一道口子,體力和精力雙重都已經跌到了低谷的葉歡已經無力再戰。一頭的亂髮夾雜著斑駁的血跡讓這個老人看上去是那麼的猙獰,露出滿口是血的牙齒,葉歡彎著腰輕輕搖搖手道︰「你當真是要殺了親手給了你生命的人嘛?你從他那聽來的道中難道沒有一點良知嘛?」

    葉秋停下了,他沉默了,一絲猶豫從他的眼球裡閃過。其實,此刻他只要再往前一步,第三刀葉歡的項上人頭就會落地,可是他真的就停手了,寒月刀慢慢的垂下

    「老二,宰了他!」胖子叫喊道︰「你不殺了他終究有一天他會殺了你,這種王八蛋根本不用和他講道,他不配!」

    「你走吧,」放下刀的葉秋默默的轉過身,向著那個背對著他的垂敗葉歡道︰「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這一片寧靜,否則終於有一天我會來親手結束你。」

    垂著頭,葉歡的面孔被凌亂的頭髮所遮掩,誰也沒有看清那張臉此刻的表情。只見他的右手慢慢伸進了懷裡,黑夜中,細小的動作依舊沒有逃過查文斌的眼楮。他知道葉歡想要做點什麼,但是他不缺不瞭解風起雲的身世,這個世界沒有如果,如果他知道的話,那麼就一定有辦法破解。

    是的,葉秋是個借屍還魂的人,人的魂有三種,天地人,主婚也被稱為命魂,人魂,和魄一同組建了身體。魂和魄永遠是獨立的,借屍還魂不僅僅借的是屍,更加需要的是借魄!眾所周知,魂飛魄散,其中之一隻要出了問題,哪怕你是再厲害的高手也會一命嗚呼

    簡而言之,葉秋是一個不穩定的生命體,他的魂魄有著前世殘存的記憶,而身體卻又有著這一世血液的召喚,他的心靈深處已經開始有了思想,有了感情,這一切都是阻礙魂和魄融合的關鍵。殭屍之所以能夠百年千年的不腐不爛,那是因為它們不需要魂魄的左右,當魂和魄產生了間隙,彼此之間希望開始支配彼此的時候,這個間隙就會擴大,其不穩定的特徵便會爆發。

    民間有很多借屍還魂的例子,但追究下去,多半的案列都是曇花一現,多數借屍還魂的人只是還有尚未完成的心願,在有限融合的時間裡去完成這些心願是促成融合的關鍵。人是一種很神奇的物種,我們的身體具有排它性,靈魂同樣也不例外,而這種排他性在失去了穩定融合後便會產生最令人不能接受的後果,那便是︰死亡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七十六章︰葉落於秋

    河圖告訴我,他聽他師傅講,葉秋走的時候很安詳,沒有一點痛苦,他說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一步,這種天生具有超強第六感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最終自己的命運呢?我問他,我說如果當時葉秋把葉歡給殺了,是不是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後來了。他笑著說,你真傻,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葉秋是往回走的時候倒下的,聽說當時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個披頭散髮的葉歡,只有胖子聽到了那一聲脆響,等到他們發現的時候原來是葉歡把一隻小小的泥人丟到了地上。沒錯,看上去無比強大的葉秋此刻的命運只不過和一隻泥人想通,查文斌後來說,那隻泥人就是借屍還魂的關鍵,玩鬼道的,猶如他們玩的那種針頭紮小人,弄一張白紙,上面寫上人的生辰八字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時間再回到那一年……

    葉秋轉過頭來,他看著一地的傷病,風起雲、查文斌還有胖子。從血緣來說,他此時還是風起雲的哥哥,以前在他的意識裡是沒有親人這個概念的。大約是從狀元村救了那個女孩,葉秋便覺得自己開始有感情了,只是一貫的孤獨和冷漠讓他的心要遠遠比常人封閉的多。

    胖子看著他笑,那是一種兄弟團圓和勝利的笑;查文斌看著他笑,那是一種重新找到和欣慰的笑;風起雲也在看著他笑,那是一種親人感動和問候的笑。

    而葉秋也在笑,他很少笑,即使是胖子經常講出一些讓鈄妃都能噴飯的段子,葉秋也總是淡淡的面無表情。所以,胖子說,他這種人活該一輩子打光棍,哪個女孩願意嫁給整天一張撲克臉的男人。而這一次,他笑了,他的嘴角微微上翹,這種笑在心理學上被解讀為︰解脫!

    「老二,好樣的!」胖子豎起大拇指,他的眼裡和其它兩位一樣都閃著淚花,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們並不是在為自己身體上的疼痛而流淚,這是喜悅的淚水。這個世界早已不是那般的單純,而他們的友情在最後的關頭還是經受住了考驗。

    「文斌,我有一個請求。」他站在他的面前輕聲說道︰「請你答應我。」

    查文斌的臉上忽然一愣,聽這話怎麼那麼彆扭呢,看著他衣服上的那些血現在都開始結痂了,心中暗想應該沒事吧。查文斌一邊笑,嘴角卻一邊不停的在顫抖,那種顫抖是恐懼和害怕,他在害怕什麼呢?

    「我們之間需要這麼客氣嘛?」查文斌故意想讓自己的心態平和下來,他想葉秋該不是提出一個要離開的請求吧,如果是,他能重新去找回那個失去的自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你幫我一個忙,這裡已經不安全了,你通宵天文地理,幫他們重新找一個家,不求榮華富貴風水寶地,但求平平安安,讓這裡的人可以重新過上他們想要的生活。」

    「我以為多大事呢,」胖子笑道︰「中國那麼大,找個無人區多大點事,咱們就蓋一座城,落草為寇,白天打獵耕作,晚上喝酒吹牛,這樣的日子豈不樂哉?」

    「對,最重要的是我們還在一起呢。」查文斌也說道︰「只要起雲願意,我想我們一定有能力重新建立一個家園,你覺得神農架神仙台怎麼樣?那個地方只有老三能進去,所以也就永遠不會有外人可以找得到。」

    「哥哥,你跟我們一起回家,」風起雲伸出手去想拉著葉秋,而葉秋也主動向她伸出了手,兩個手掌在那即將交匯的一刻,忽然葉秋的身子一軟,接著便像是一座大山頃刻倒地……

    「哥哥!哥哥!」風起雲不停的搖晃著倒在她懷裡的葉秋,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唯獨胖子聽到了那一聲。他看到葉歡從兜裡掏出一個什麼東西,他的臉上寫滿了猙獰,那就是葉秋的命,他的命從始至終都是被人捏在手心,很顯然他是知道的,知道被判葉歡的下場是什麼……

    「狗日的!」胖子掙紮著一下子就躍起來,他抓起葉秋的寒月揮舞著奔向葉歡道︰「你做了什麼,你剛才做了什麼!」

    此時外面那些留守的風氏族人也都衝了進來,眼看著葉歡是要被團團圍住了,可到底薑還是老的辣。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圓形的小丸朝著地上一陣猛丟,一陣刺鼻的青黃色煙霧頓時騰空而起,那煙非常的刺鼻,嗆得人連眼楮都睜不開,這些就是煉丹師們發明的最早的土煙霧彈。等到那些煙霧散去,葉歡也已經不知道了去向,而不多久在山崗上那些或明或暗的燈光也跟著也都散去了。

    對於新洪村的風氏族人而言,這是一場勝利,他們打敗了侵略者,可是風起雲的臉上卻再也無法掛上笑容。她懷裡的那個男子身上的體溫在逐漸散去,閉著的眼楮是那樣的安詳,長長的睫毛彷彿還在微微抖動,一如是剛剛睡著了而已……

    「你怎麼可能會死呢,你是那麼的強大,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是在生我的氣,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該拿劍對向自己的親人,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風起雲的無語倫次讓查文斌的心沉到了極點,這並不是什麼好信號,難道……

    「風兄,他,他沒事吧……」他微微靠近了一些,查文斌只看到葉秋倒下,雖然那種不安非常的強烈,可他依舊是在告訴自己,僅僅是受了一些傷昏過去了罷了。

    「啊……!」那叫聲慘痛得震破了天地,查文斌一直就在旁邊跪著,他不敢去確認那個身體還有沒有呼吸,有沒有心跳。

    風起雲死死的抱著葉秋,她的頭髮在黑夜裡凌亂的飄舞著,查文斌抬頭一看,天空中恰好一枚拖著紅色尾巴的流行一閃而過……

    「看流星!」遠處躲在山林裡的豆豆興奮的拍著手說道︰「那是有尾巴的星星,我爺爺說過它叫流星!」

    一旁負責看護的大人趕緊的把這外來的孩子攬回自己的懷裡連連說道︰「小孩子不可以亂說話,這是喪星……」

    良久,胖子才在地上找到了那個被捏碎了小人,小人的背部有一根帶著紅色毛髮的銀針,那是一個小陶俑的造型。他默默的蹲下來,眼淚早已迷糊了一切,幾經哽咽後才說道︰「查爺,你想辦法救救老二吧,就是這個東西,我看到那個老王八蛋把他捏碎了,然後老二就倒下了……」

    很可惜,那一年的查文斌並沒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他無法做到去讓一具已經停止心跳的*重新起死回生,捏著那陶俑,他的牙齒都在咯咯作響,也是到了那個時候他才有些明白,葉秋到底是誰?

    風氏的人跪下了,風起雲宣佈,這才是他們的王!他們的王回來了,他們的王一直在最後的時刻都在為著自己的族人而戰,他理應成為那個擁有王權的人!

    查文斌也跪著,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已經崩潰的風起雲。葉秋來的時候是那樣的如同一團謎,他走的時候也是如此,在他的身上有太多的說不清和道不明,但是唯一能夠確認的是,他有一顆善良仁愛的心。

    「葉秋的墓現在在哪裡呢?」我看著已經微醉的河圖,他的酒量比起他師傅那是要好很多了,我們兩人這會兒兩瓶干紅下了肚子,我連說話舌頭都有些打捲了,他的思路卻是異常清晰,越說越帶勁。

    「沒有墓,」他揮手道︰「誰知道呢,聽說是給把屍體給藏起來了,我師傅說要給他重新找魂,找回那個被葉歡打破的三魂。」

    一直到很多年後我也沒有聽人提起過葉秋這個名字,在查文斌的後半生裡,這個名字是個忌諱。不光是他,後來甚至連胖子都成了忌諱,只有回到五里鋪那座小橋上的時候,查文斌才會偶爾念叨一下。曾經我在他的那間負責修道的小房子裡見過一塊沒有上油漆的牌位,當時歲數還小,認得字不多,學校老師教過春夏秋冬,恰好認得那個「秋」字。

    我問他查叔,為什麼這塊牌位是個木頭呢?我以為沒有上油漆的都是普通木頭而已,而其它的則都是一水黑褐色的大油漆,河圖跟我說過,只有把名字寫在那個上面就代表著人死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塊沒上油漆的,我倆在小時候經常就這個問題發生討論。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我開口問了查文斌。

    他看著我怔了一會兒,好半天的才站起身來盯著那塊牌位看,看了許久,終於是伸出手來輕輕把它取下放在自己的掌心細細的擦了又擦。

    「因為這個人還活著……」說罷他笑了,一邊笑一邊把那塊牌位丟進了那個正在燒著大火的鐵盆裡……

    後來,我想過一個問題,為什麼他叫葉秋?我想這人啊,名字都是注定的,葉生於春,卻落於秋,一開始便是注定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4
第一章︰有一道檻

    1985年的春節,一首《十五的月亮》唱哭了很多在外漂泊不能回家的人,那一年查文斌團圓了,他做了父親,過年前沒幾天,鈄妃生了個兒子,取名叫作查良

    胖子說,這個名字好,一看這小子良心肯定大大滴好。這個孩子的出世讓查文斌忙前忙後,一點空閒也不能得,初為人父的他顯得毫無經驗,那會兒可沒有尿不濕,每天得換上用很多舊衣服裁剪成的尿片。大冬天的,河裡洗,曬不干還得用炭火烘烤,那是他們在霍山回來後的兩個月了。

    農村的規矩,女人生了孩子得放滿月炮,家裡要開滿月酒。查家沒親戚,鈄家也無二樣,可是查文斌家卻還是挺熱鬧的,平日裡他們夫婦待人就不薄,東家西甲哪個有困難的只要吱聲都會去幫一把,還有縣裡這兩年他的名氣逐漸大了,那些曾經找他辦過事的也都來了。所以啊,這酒席開了還不少,比起一般人家那可是強多了。

    查良生下來的時候足足有七斤重,胖乎乎的,大眼楮大眉毛,那小嘴巴就跟櫻桃似得,長得隨鈄妃,就是兩個字︰好看!所以,查良有個小名就叫小七,大概就是因為他七斤重吧,在那個物質短缺的年月,如此體重的嬰兒可不是很常見的。

    小七的到來讓查文斌連日皺著的眉頭總算是有些舒展開來,算是一絲安慰吧,遠方的風起雲託人捎來了一塊玉,說是送給他的兒子的賀禮。那塊玉我見過,跟銀元那麼大,雕刻得是一種極其複雜的圖案,有些像是一隻鳥兒,其實那就是風氏的圖騰,歷代從來只有風氏的家主才有資格佩帶。她把那塊玉給了查良,不知道是不是代表著風氏從此以後就真正的隱居再也不過問江湖了呢?

    看著一家三口在一起其樂融融,胖子覺得自己在這樣待下去的確有些不合適了,雖然查文斌和鈄妃從來沒有那個意思,可經歷了這麼多,胖子覺得自己是該要到了換個環境的時候了。所以,那一天晚上他特地自己下廚備了一桌酒菜,鈄妃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藉故小七有些不舒服早早的就回房睡了覺,她知道,男人們之間有男人們的話題,也應該有他們的空間。

    那一晚,胖子喝著喝著就哭了,查文斌也哭了。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傷心了,胖子說他想老二了,老二一走他的魂兒也就跟著丟了,每每想到自己那個房間裡曾經那個兄弟,他就夜夜都不能睡。

    「我總是覺得他在床頭站著看我呢,還跟以前一樣,我喊他他也不理我,你知道嘛查爺,只要一如夜,我閉著眼楮睜著眼楮都是他最後的那抹笑啊,我難受啊」

    兩個男人於是便抱頭痛哭,悲傷是不好的,可以讓一個人迅速的墮入深淵。所以胖子決定要走了,他說他該去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不是他想忘了葉秋,而是他應該要忘了那些過去。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查文斌知道胖子去意已決,況且以自己的命相來看,陪著自己到最後的人都是凶多吉少。羅門自從霍山一戰過後便再也無消息了,不知道他們接下來會做什麼,查文斌也懶得管,卦辭一破,短時間內是不會有太大的動靜了,眼下沒有比小七的平安還要更加重要的。

    「你走吧,」查文斌道︰「走了以後就不要再回來,跟著我都沒有善終的好下場,老夏是,小白是,葉秋是,我不想你也是,留個全的,讓我心裡也好受一些。」

    胖子說你放心,我即使走了也會一直在你身邊,羅門不是派葉秋給你臥底嘛,我也會去給你當臥底,不是樂得讓我去接手五大家族嘛,那行,咱就楔一根釘子到他羅門的窩裡去!

    查文斌說你他娘的那是在找藉口,想九兒了吧,其實九兒真不錯,人長得漂亮又是大戶人家,丁老爺子為人也算是厚道。咱不用去幹那些歪門邪道,我這一生就只想守著娘們孩子熱炕頭就得了,咱不想再去招惹那些是是非非,就過個安穩日子。

    胖子罵他沒出息,查文斌罵他沒良心,罵著笑著哭著醉著,天亮的時候等查文斌從桌子底下被鈄妃拖出來的時候,胖子已經不在了,而桌上留下了一個信封,打開看裡面是存摺和一封信。信上說,他想出去靜靜,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回來了,這些錢是這幾年他攢下的就當是個紅包給了小七。查文斌是個沒經濟概念的人,他不知道背後的那一串數字代表的是什麼,其實那就是胖子的全部。

    連同他一起走的還有葉秋身前的那把寒月刀,這把刀一直被胖子留在手裡,查文斌說這把刀戾氣太重,用不得。可是胖子不覺得,每次在夜裡他都會抱著這把刀睡,他專門去找皮匠縫製了一個刀鞘,他說不會再讓這把刀出鞘了,永遠不會。

    查文斌抱著一堆舊被單在橋頭坐了一整天,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渾身的酒氣,滿臉的鬍渣,深陷下去的眼窩子,還有便是邋裡邋遢的造型。過來過往的都是熟面孔,大家和他打招呼也沒反應,有些好事的跑去問鈄妃,說你男人是不是魔障了,其實鈄妃心裡明白,他那是捨不得

    天黑的時候一把火把最後的一切都燒了個乾乾淨淨,那些被子,那些衣服。按照規矩,人死後生前用過的貼身器物都是要燒掉的,查文斌說葉秋沒有死,他去到了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過著本該屬於他的生活,就跟怪物老三一樣,他們其實都不屬於這個世界。也正是如此,那些東西也就一直留著,可他終究還是燒了,他說他燒掉的是那些想要忘記的痛苦記憶,畢竟他還要活著。

    1985年的春節,村裡的小年輕們開始穿上了牛仔褲,洗得越白越是時尚,整天騎著二八大槓戴著蛤蟆鏡,書包架上不是穿著碎花裙的姑娘就是一隻烏拉烏拉亂叫的錄音機。那個正月是查文斌過的最安慰也是最平靜的一個正月,自從胖子走後家裡便鮮有人來擺放,只是每天他都坐在門口的小橋上眺望著遠方的村口。鈄妃知道他那是想人了,想見到那些天天混在一起的朋友們,她覺得再這樣下去查文斌要廢了,於是便鼓勵他要不然去關中找找胖子。

    可是查文斌卻拒絕了,他說該來的會來,該走的會走,他要學會習慣。於是他開始放下了道符,拿起了鋤頭,脫掉了道袍穿上了勞動布,黑面布鞋換成瞭解放鞋。每天他跟著村裡的其它人學習南方的播種經驗,他秧了半畝地的苗,還養了十來隻雞和一頭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鈄妃看在眼裡,眼下的查文斌比以前還要沉悶,只有在看到小七的時候他才會笑,也僅僅是逗孩子笑,等到孩子睡著了,他們夫妻二人便陷入了沉默,經常在深夜裡她還能聽到查文斌的嘆息聲,那是一種無奈。

    1985年的老夏比起查文斌好不了多少,老夏同志如今已經成了下地能手,只是他媳婦兒依舊還是沒什麼動靜。這讓夏老六非常著急,他並不是急著想要抱孫子,而是老夏的命和別人不同,得用下一代的去換,若是遲遲不見後,他怕會出意外。

    三月中旬,田裡的秧苗已經開始長出了一茬,夏老六抽著悶煙敲打著鞋底,這草又是一年發青了,兒媳婦咋就肚皮沒反應呢?他那張老臉又不好去問,尋思來尋思去,決定去找查文斌算一卦。

    這把來意一說,查文斌就哈哈大笑,說叔啊,你這事兒就別擔心了,時間還沒到,他肯定會有後的,而且百分百是兒子。

    夏老六說你剛得了兒子,這是在安慰我吧?查文斌說不是安慰,是命中注定的。一說起這個,他恍然低頭瞧了一眼那沾滿了泥土的解放鞋,最近整日裡與人聊得可都不是什麼風水陰陽八卦,全都是一些化肥種子農藥,所以夏老六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這一身的本事不是白學了嘛?我們是沒辦法跟土地討口飯吃,你的下半生不該在這五里鋪,前陣子我聽說不少來找你的人都給打發走了,文斌啊,你師傅要是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不得難受了嘛?」

    「沒啥的,叔。」查文斌笑道︰「好不好自己知道,再說,種地裡面的學問也大了去了。」

    其實來之前,鈄妃就去偷偷找過夏老六一次,他想讓老六幫忙給想些辦法,她也不想看著查文斌就這樣沉淪下去了。

    「文斌啊,我來呢,是想說你跟秋石不一樣,你的人生是有自己的軌跡的,他卻是早早的墜落了,而你不應該去步他的後塵。」

    查文斌瞄了一眼那個一直在牆角偷聽的女人,他心裡其實都明白,只是那道檻怎麼也都過不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