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 最後一個道士之道門往事 作者:最愛MISIC伯爵 (已完結)

 
regn13 2018-3-31 23:05: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8 70427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二十八章︰仇恨!

    『』,。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查文斌與玄牝子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態度,對於這種禍害人間的,只要濫殺無辜,不管你有什麼理由,那也是容不下的。

    「李隊長,這件事,還要勞煩你給行個方便,畢竟我們在做事的時候不能像官家那般,至於這個案子要怎麼結,我不知道是否能夠說服……」

    李成功沉默了一下道︰「上頭要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想也只能拿那個女人的屍,就算是她畏罪自殺吧。我們的法律是不會追究一個已逝者的刑事責任的,就有勞查先生了。」

    自他們回村,警察就把那座教堂給圍得嚴嚴實實,為了證明玄牝子所言不虛,找到了包大富進行打聽,終於是鎖定了當年那座耶穌基督像所在的位置。真好就在那間屋子現在的堂屋裡,掀開地上的地磚,往下挖了不到兩米深,果然是有一個長約一米左右的小紅棺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具早已腐爛只剩下骨頭的幼兒屍骨。殘存的一些捲著的金色毛髮證明了玄牝子所言不假,即使是在白天,整個過程,查文斌仍舊覺得背後一直有一雙眼楮在看著自己。

    接下來便是找那個女人,玄牝子說她已經死了,那麼究竟死在哪裡?這個是他們一直所好奇的,不過找到了這具棺材也給他們帶來了一道線索,原來這堵牆裡面有一道中空的密道,順著密道可以直通二樓,鑽進這個密道里葉秋就捂著鼻子出來了。

    他皺著眉頭道︰「有屍臭,估計才死不久。」

    幾個警察帶著口罩,順著密道打著手電一直往上爬,終究是找到了那個女人……

    整座教堂,查文斌起初懷疑過的一個地方就是房頂,西洋房屋的房頂都是又尖又高的,上面有著足夠的空間可以做文章。果不其然,順著這條密道在房屋的最頂端他們找到了那個女人,女人懷裡還抱著一個洋娃娃……

    各種小孩用過的玩具,穿過的衣物,那個女人就蜷縮在那裡,她的手腕處有一道割傷,幾乎切斷了整個手腕。可以看得出她死的時候是那樣的義無反顧,或許這一刻,她終於在那一頭和自己的人還有孩子團聚了吧……

    這個女人是值得同情的,她既是一個弱者又是一個殺人凶手,是誰讓一個原本應該過著正常幸福生活的女人走到了這一步?她需要發洩,但是卻把發洩的對象用在了同樣無辜的人身上。

    「屍體要帶回去做解刨嘛?」查文斌問道。

    李成功說道︰「按照流程是這樣的,法醫需要開最後的鑑定,我們在現場收集到了一些證據也會一同帶回去,這個案子應該可以了結了。」

    「等結了案把屍體送回來吧,」查文斌道︰「她的怨氣太深,留在你們那未必安全,我的建議是拉回去盡快火花,把骨灰送過來,我想把這一家三口給合葬了。」

    「那你呢?」

    「我?」查文斌望著屋外的天色,他聳聳肩道︰「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別忘了那個無形的凶手其實一直就在這裡,到晚上吧,晚上我會親手結束這一切。」說罷他拿了兩道符出來遞給了李成功道︰「無論你信還是不信,我都希望這兩道符始終伴隨著這個女屍,就當是求個心裡安慰吧,你是個好警察。」

    「謝謝,」李成功接過那道符對查文斌說了同樣的話︰「你也是個好道士。」

    消息還是不脛而走,村子裡已然是一片嘩然。那個女人終於被找到了,而她一直生活在這裡從未離開,這座密道一直往外延伸,其中不少地方已經坍塌,看得出當年這個洋人設計之初的巧妙。

    包大富拿著祭品本想到村外弟弟的墳頭上燒香磕頭,告訴他大仇得報,可是墳包上的一片狼藉讓他目瞪口呆……

    「也太毒了……」包大富一邊哭著一邊收拾著弟弟的遺體,他的棺木被掀翻在地,他的屍體被拖出來暴屍荒野,這究竟是有多大的仇!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查文斌的心裡不是滋味,那個女人已經讓仇恨淹沒了一切,她甚至把最後的矛頭全都施加在這戶搬進了她的「屋子」的外來者身上。

    「我要讓那個女人挫骨揚灰!」包大富懦弱了一輩子,但是這次他選擇不再繼續懦弱,當聽說查文斌還準備把那個女人重新拉回來安葬的時候,他反對了,而且是激烈的反對!

    不光是他反對,那些鎮上的人也都在反對,他們拿著鋤頭,拿著鐵鍬浩浩蕩蕩的開向了那片亂葬崗。十幾年前那批紅衛兵毀掉了墓碑,十幾年後的這些人把連日的恐懼與怨恨都加在了那些早已死去的人身上,他們要「報仇」!

    「查爺,」胖子也亂了,他們正在山崗上尋找那個洋人的墓,可惜沒有墓碑,他們也正在尋找著可能的蛛絲馬跡。「媽的,不好了,那些老百姓拿著傢伙衝上來了。」

    警察大部分都撤走了,留下的兩三個也僅僅是處於最後的善後工作,他們根本無力阻止這上百號憤怒的人。領頭的包大富從未想過自己也能一呼百應,一個終日只會與麵粉和煤球爐打交道的小販如今就像是一個殺氣十足的屠夫!

    「不要亂來!」胖子張開著雙手對著山坡下的村民喊道︰「死者為大,這都是一些睡了幾十年的亡魂了,與他們無關啊!」

    「你讓開!石頭兄弟,就是這些人死後還在作祟,他們是惡魔,是鬼!他們怎麼對待我們的,我們就要十倍二十倍的還回去!」

    看著惱羞成怒的包大富,查文斌豁然明白了為何那個女人會將仇恨放大到如此的地步。如今的包大富與那個女人其實已經沒有區別,他們同樣被仇恨佔據了心靈,他們同樣舉起了手中的屠刀向著無辜的人們身上砍去。只不過前者發洩的對象是早已死去的人,可如果他們還活著呢?是不是同樣也需要面對著憤怒的村民?

    「叔,」查文斌分開人群走了進去,他站在包大富的跟前輕聲的說道︰「你要找的人不在這兒。」

    「那她要找的人也不在這兒!」包大富吼道︰「憑什麼,憑什麼別人的過錯咬我們來承擔!憑什麼是我家兄弟連死後都不得安生!早知道是今天這樣,當初來的時候就該這片墓地給平了!」

    「平了他就能活過來嘛?」查文斌反問道︰「同樣的,這跟他們無關,你們都是受害者,都不應該承擔這個錯誤。他們不應該,你們更加不應該。倘若人死後確實有靈魂,那麼生生世世流轉生死海的,不仍是那個能見能知能思考的心嗎?心中有仇恨,那任憑生死都無法解脫,我們也就生生世世都活在這仇恨裡不能自拔,一直到迷失了自己,還會有下一個,甚至是下下一個悲劇不斷的產生。」

    查文斌扶著不停顫抖著肩膀的包大富道︰「叔,相信我,他們死了都是去到了另外一個地方重新開始,他們不會有痛苦,我會在這裡為他們日夜超度。」

    「超度?超度有個屁用!」包大富顯然是已經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推開查文斌道︰「今天不管是誰攔著我都不行,你查道士也不行!超度我家兄弟能活過來嘛?超度三哥夫妻能活過來嘛?一家四口啊,她都下得去手,你叫我們原諒,我們怎麼原諒,我們死後怎麼去面對那些慘死在前頭的親人們!」

    「燒了它們!挖出來鞭屍!趕走這些惡魔!」……

    山坡下方的人們開始不斷發出各種口號,這片墓地是他們最後可以發洩的地方,查文斌兄弟三人站在人海之中如同螳臂當車,似乎一瞬間他們就會衝破這道不起眼的防線。

    勸解,是那般的蒼白和無力,查文斌似乎有些明白了為何玄牝子在整個事件中都把自己置身事外。因為他明白,自己根本無力化解這種仇怨,就像現在查文斌無法說服看似老實的包大富一樣,他也同樣無法說服那個女人。

    「叔……叔……」胖子仗著自己的身軀還死死的攔著包大富,他在做著最後的努力︰「我們查爺說了,他會找到那個洋鬼子的墳,把他給超度掉,從此以後咱們馬安鎮就太平了,你要相……」

    那個相信的「信」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胖子的嘴巴就被人用手狠狠的堵上了,接著是蜂擁的人群,呼啦啦的叫喊聲如同當年的「義和團」,人們如同潮水一般湧向了那座長滿了荒草的墓地……

    b>說︰

    三更完畢,睡覺去了,各位早安!——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二十九章︰蕭瑟的季節

    年輕的查文斌無力阻止已經陷入狂怒的村民,看著漫場的泥土紛飛,他無力阻止,深深的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失敗。這樣的失敗對於他而言,打擊是巨大的,或許是委屈,或許是心疼,又或許是自責,癱坐在地上的查文斌眼角隱約有晶瑩的淚花在閃爍著。

    見不得他受委屈的胖子扭頭拉著葉秋道︰「老二,走,這群白眼狼,我們去給他們長長記性!」

    「別……」查文斌站了起來,蕭瑟的時節他的背影獨自在山崗上是那樣的孤獨,背著腰,拖著沉重的步伐,他緩緩的走向遠處的樹林……

    中靈山莊,它依舊如同昨日那般破敗,不,它一直是那樣的破敗。似乎這裡的景緻才更加適合此時他的心情,不知怎得,他花了一整個下午就走到了這兒。大門上懸著的蜘蛛好像認得他,一見到他來了都害羞的順著蛛網「嗖」得一下逃到了屋簷的隱秘處,幾隻正在覓食的老鼠卻根本懶得動,扭頭看了一眼來人就繼續在那案台下方啃噬著堅硬如石頭的饅頭。

    「前輩?」他的聲音有些虛弱,一整個下午查文斌都沒能從那深深的挫敗感裡走出來,現在的他迫切需要一場開導,他越發覺得玄牝子昨晚的那番話是有道理的。

    喊了幾聲,沒有人回答,大殿裡的香燭早已停止了燃燒,推開門,幾片落葉打著捲兒被風吹到屋外。

    冷,無比的冷,推開門,屋內泛著一股酒香兒,查文斌神情恍惚得搜索著眼下,赫然聽到耳邊傳來幾聲艱難的咳嗽聲。此時的玄牝子正躺在棺材裡,查文斌見到他的時候,他臉色泛白,嘴唇乾裂,眼神無光,全身上下已經重新梳妝打扮過一番,穿著一套洗得乾乾淨淨的灰黑色道袍,頭頂豎著髮冠,儼然一副老道士的模樣。

    「前輩你?」查文斌趕忙試著去把玄牝子從棺材裡扶起來,靠著那牆角,玄牝子有氣無力的看著查文斌虛弱的說道︰「我終於還是等到你了,老叫花子要走了,要去見三清祖師了。」

    意識到他是不是得了什麼重病,查文斌立刻喊胖子進來想要送他下山去尋醫,玄牝子擺擺手道︰「不用了,油盡燈枯,生老病死是人生百態,活了這一世我早就該走了。」他的聲音時斷時續,眼皮子每次睜開都顯得是那般的無力,查文斌還有很多事想要問他,可是明明昨天還生龍活虎的一個人,怎麼才半天的功夫就……

    「 當」一聲,查文斌慌亂中踢到了一個酒瓶子,他拿起來一看,這是一支嶄新的才開封的酒。地面上有兩支酒杯,其中一隻是滿的,還有一隻則是空的。

    「有人來過?」查文斌問道︰「前輩,你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已經說得太多了。」玄牝子道︰「文斌啊,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該放手的時候就得放手,後山有塊墳地,麻煩賢佷把老叫花子埋在那,背對著終南山,我無臉去見先祖啊……」隱約的他的嘴角開始逐漸有血跡往外滲,接著他的眼皮就開始慢慢合上了。這讓查文斌十分的措手不及,他極力的叫喊著讓胖子把他抬出來,可是葉秋卻在一旁說道︰「來不及了,這酒裡有劇毒。」

    「什麼?」

    「你看,」葉秋手裡拿著兩隻已經死去的老鼠,這兩隻老鼠均是嘴角流血,「它們身上都有著一股酒味兒,應該是……」

    「為什麼!」查文斌嘶吼道︰「你告訴我,為什麼!是誰!」任憑他如何的搖晃著,玄牝子再也沒能張開嘴巴,雖然他曾努力的還想說點什麼,可是那張嘴才張開一點點卻再也無力。終究那揚起的手臂垂了下去,眼角有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劃過,這身衣裳或許是他當年在終南山年輕的時候穿過來的,臨到死了,他終究還是為自己換上了這一身……

    其實這口棺材是在很多年前他就為自己準備好了的,這是一口新棺材。後山果然是有一座空墳,墳裡的黃土坑都是新鮮的。放進棺材,一份黃土,這個小土包在不久的將來或許就再也沒人會注意,沒有留下任何碑文,一如這個玄牝子從未到這世上來過一般……

    「查爺,天就要黑了,咱們還回去嘛?」看著那個背影越發是淒涼的查文斌,胖子這已經是問了第三遍了。

    「石頭啊,」查文斌招呼他道︰「你且過來,我跟你商量個事兒,等回去以後,收拾收拾走吧,你也老大不小了,總該成家立業的。」

    「什麼意思啊?」胖子笑著說︰「你該不會真拿那個老道士的話當真了吧。」

    「你看我這馬上都要有後了,這麼多人住一塊兒也不適合。」

    「查爺,你這藉口也真夠低俗的,」胖子招呼葉秋過來道︰「老二,咱倆一人建一棟房子在五里鋪咋樣,錢我出,你要哪個樣式的就哪個樣式的,咱倆平時還去他那蹭吃蹭喝,回頭我再給你說門媳婦兒。對了,狀元村那個女孩叫什麼來著,哦對了,程子衿程姑娘,我就覺得她和老二般配……」

    「你怕了?」葉秋難得會說點什麼,這個男人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沉默著的。

    「怕,」查文斌並不否認,他說道︰「我的確是怕了,明天的太陽是否會升起並不會因為我的喜怒而改變,有的事情可能真的就是天注定的。仔細想想我這二十幾年,從最早的養父母,到後來的師傅,再到認識的小憶,接著便是小白,你們。我的這些親友們,要真論時間算算,幾乎沒有一個能夠陪伴我超過十年。」

    「你怕我不怕。」胖子說道︰「我這條命早就該是你的,若是有一天真能為了搭上,我也不會後悔。」

    「你不後悔,可是我會,」查文斌道︰「我想洗手不幹了,這幾年越發的覺得自己陷得太深了。與你們也一併的捲入這個漩渦,比如玄牝子,我敢說,如果沒有我的出現,他或許不會走的那麼早。」

    「羅門的人幹的吧,」胖子冷笑道︰「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任何知道一些底細的人都會是這樣的下場,」查文斌道︰「我就是一個木偶,背後永遠都會有一根線牽著,以至於我的人生都是被規劃好的,無論我想怎樣的極力去擺脫,可這結果終究都會是一樣。」

    「如果真的等到那一天,我會走。」葉秋說道︰「與其成為累贅,不如先行自己放下。」

    在馬安鎮歷史上,今天無疑是最瘋狂的,一百多口棺材被拉了出來,橫七豎八的澆上了汽油,熊熊大火的燒得查文斌老遠就能看見頭頂的黑煙。

    「那人燒死了是不是就沒事了?」胖子認為是這樣的。

    「不會的,」查文斌道︰「怨靈不同於殭屍,肉身存在與否其實與他關係並不大,他們和鬼魂更為相似,我只怕此行只會更加激怒那個洋傳教士。一個對道門法術瞭解頗深的怨靈,老實說我沒有多少把握。」

    「那也是他們該的,這叫自作孽不可活,我們好心當做驢肝肺,你說包大富會不會是頭一個?」

    「希望不是如此吧……」查文斌道︰「我倒是想換一個辦法,這人也好,鬼也罷,總歸都是有思想的,由怒氣而生,那平了這怨氣……」他搖搖頭道︰「也不知道這個思路對不對,他好歹是個修道士,西方宗教也講善惡之分,也有救贖罪惡靈魂的義務,如今他已經墮入地獄,按照他們的教義不思悔改的話就會受到他們的神的懲罰,永世在地獄裡受煎熬。一個原本是來替麻風村的可憐人救贖失落靈魂的修道士,我相信他的本源一定不會是這樣,權當試試吧。」

    包大富見到了查文斌,衝動過後的他再次踫面不免露出了悔意,「查先生,我……」

    「既然已經是這樣了,再說什麼也都是徒勞,」查文斌嘆了口氣道︰「今晚上告訴大家都集中在一塊兒,別單獨了。」

    他大驚失色道︰「不是都燒了嘛!難道還會有惡鬼作祟。」

    「信與不信,你自己斟酌,」查文斌打開羅盤,上面的指針瘋狂的旋轉著,看著包大富的臉色逐漸開始發白,嘴唇顫動著不知所語,半響他才嘟囔道︰「難不成我惹禍了?」

    何止是惹禍,簡直是火上澆油!那晚的風特別的大,大到讓人走在街上都覺得有人在背後推著,但凡是家中有小孩的整晚都在啼哭,天色一黑,林子裡的各種鳥兒鋪天蓋地的全都飛了出來,那些原本看家護院的土狗此時全都蜷縮在狗窩裡渾身瑟瑟發抖,就連身上的蝨子都快要給抖乾淨了。

    七點多的光景,按理來說已是大黑伸手不見五指,可是那天卻偏偏不是如此,西邊的閃電狂舞著,冬雷震震,轟得屋頂的瓦片都在瑟瑟做響。原本白色的電痕也是泛著一片幽綠,僅存的樹葉被搖拽著滿地打圈,那「嗚嗚」得風聲如狼嚎,如鬼哭……

    馬安鎮有一所小學,就在包大富的鋪子後面,教室裡擠滿了前來聚在一起的村民,六點多的時候村裡就開始斷電了,滿地的蠟燭照著沉默的人們是那樣的可悲。僅僅在幾個鐘頭之前,他們還揮舞著手中的鐵鍬,幾個鐘頭之後,他們又如同一群失魂落魄的羔羊,每個人都在默唸著自己所熟知的那些保佑平安的話語,有人念「南無阿彌陀佛」,也有人在胸口劃著十字架向基督禱告……

    他們的內心是惶恐的,並不是如他們表現的那般堅強,有人說下午燒棺材的時候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於是有人開始抱怨,有人開始爭吵,有人把矛頭對準了包大富,也同樣有很多人聚集在查文斌的身邊,試圖得到這個道士更多的庇護……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三十章︰辯論(一)

    經常有人問我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我也經常在思考。

    周所周知,世界上有很多七七八八的宗教,主流的宗教都有屬於自己的神。每個宗教也都向世人描繪了自己的宗教信仰者在死亡過後會升入由他所信仰的神掌管的另一個世界。簡單的來說,信仰基督教的人們相信在死後他們會升入天堂或者地獄,那是一個由上帝掌管的光明世界和惡魔掌管的黑暗世界。

    而在道教,這個問題則要簡單的多,他們認為人死之後就會進入陰司,那是一個所有人死後都會到達的世界。會有專人對你的這一生進行評判,諸如德行、功過、是非,然後對應的由結果來處理這個亡魂的下一世。或許需要受到地府的懲罰,十八層地獄各有千秋,無過者受到庇護可以早入輪迴,下一世他會比別人得到更多。

    從兩者來看,都講述了人死之後還會存在著一個標準,是對人的這一生進行總結。不光如此,諸如佛教、伊斯蘭教也都存在這樣一個死後的世界標準,或多或少的讓世人還活著的時候對自己的行為舉止有一定的約束,這種約束是自發的,也是精神上的一種判定,所謂的有信仰者便有底線,這大抵是宗教帶給人們在精神世界上的一種進步。

    但是,基督教的人死後是去見上帝的,那麼道教死後是去見閻王的,一個死在中國地界上的洋人修道士,他死後到底是去見閻王呢,還是去見上帝呢?

    作為一個宗教信仰者,查文斌自然相信人死之後會有另外一個世界的存在,管你中國人也好外國人也罷,他只相信,邪不勝正!若是自己真如玄牝子所言,收服不了那個洋傳教士,那也只能說這是他的修為還不夠。

    道教有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冤業隨身,終須還賬。這句話很多人都聽過,但其真正的意思卻是說道不在於形神鉅細,而魔不管其強大與否,道這一尺必須壓在魔這一丈之上,謂之邪不勝正,比喻為正義而奮鬥,必定會受到反動勢力的巨大壓力。一個真正的道士,是有勇氣去面對比自己強大的多的邪魔,這一點,在查文斌身上從來都是可以見到其中的端倪。

    狂風一直在持續,雷鳴從未有過停止,響雷震得玻璃搖搖欲墜,教師裡的人只覺得空氣裡都透著一股壓抑。有些人開始後悔,特別是那些下午參與掘墳的人,掘的時候全憑著一股腦子裡的火熱,冷靜下來的時候又害怕會遭至報應。人啊,就是這麼的反覆無常,人啊又總是這般的矛盾重重。隨波逐流著終究將會被波濤所拋棄,那艘開往對岸的船上只有信念最堅持的人才能到達最後的彼岸。

    「幾點了?」查文斌問昏昏欲睡的胖子,後者已經靠著牆角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胡亂的抬了一下手,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胖子道︰「十點半了,這該不會是不來了吧?」

    教室裡的門窗上都貼著一道道的符,任憑那些玻璃如何搖晃,這些符就如同守護著的天神紋絲不動。地上蜷縮在一起的村民一個個都耷拉著腦袋,只有那些半大的孩子才會湊在一起小聲的玩著遊戲,不過稍鬧出一些動靜立刻又會被他們的父母所呵斥。

    「你在這兒看著,別處什麼亂子,要上廁所的話叫他們最好就找個簾子擋著,門裡面應該是安全的。」

    「那你呢?聽著意思還要出去逛逛?」

    他笑笑道︰「冤冤相報何時了,總是要有人來做這個橋的,秋兒,你跟我一塊兒。」

    讓葉秋去,胖子大抵是沒有什麼意見的,他最佩服的自然是查文斌,那麼第二就是葉秋了。一下子成了臨時大管家的他只能開始挨個房間的來回巡邏,叮囑那些不怎麼「聽話」的人要安分一些。

    不怕的人自然是有的,這不查文斌走在路上就老遠的看到一戶人家窗戶前還有人影在晃動著。

    「怎麼還有人沒出來的?」他遲疑了一下,便和葉秋前去查看,敲開門,裡面是幾個年輕人,桌子前面有一個滾著熱湯的鍋子,每個人的面前一堆殘骸,酒瓶子倒了一地。

    「喲,這不是村裡請來的那個道士嘛?要不要過來喝兩杯?」

    頓時餘下的那幾個小年輕就是一陣哄堂大笑

    「別喝多了,小心點蠟燭。」查文斌指著那桌上的火光道︰「沒事就早點歇著吧,那邊人多,熱鬧。」

    「你該幹嘛幹嘛去,神神叨叨的,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笑話!」年輕人十分不待見他這樣的人,道士在他們的眼裡和迷信是沒有什麼區別的,八十年代中期,大量的國外文化已經通過各種途徑傳播了進來,他們這一代更加信奉的是自由和科學。

    查文斌並不與他們爭辯,去哪裡的確是自由,漫步在這村莊的小路上,風吹著他單薄人體連走路都有些困難。回頭瞧了一眼,那窗戶上透出的影子依舊在劃著拳,他們爽朗的笑聲在屋外都可以聽得很真切,聳聳肩,暗道了一聲你們自求多福吧。

    還沒走到教堂的時候,查文斌就聽到了身後傳來一陣尖叫聲,那是帶著無比恐懼的歇斯底里的吶喊。年輕人瘋狂的逃出了屋子朝著學校的方向狂奔,今晚這大概已經是第六波了吧

    那些人跟他們一樣,不害怕的還有一些老人,無一例外的最終他們都感覺到了害怕。你見過吃著吃著,屋子裡就多出一個穿著牧師衣服卻看不清的臉的人站在旁邊嘛?他們說那一晚,那個牧師出現在了任何有人活動的地方,除了那間教室,可奇怪的是,那麼多的人分明是看見了可他卻沒有傷人,一個也沒有。

    儘管如此,他依舊是令人害怕的,死去的人不管生前是有多懦弱,可人的潛意識裡,他們都是「鬼魂」。只要是「鬼魂」都是令人懼怕的,這是天性,是人對死亡有恐懼的天性。

    「他會來嘛?」葉秋問道。

    教堂裡,查文斌席地而坐,沒有刀劍,沒有香燭,沒有符文,有的只是一個閉目養神的自己。

    「會來的,」查文斌說道︰「終究這裡才是他的家,家裡既然被陌生人闖入怎會不來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這種地方等待其實是一種煎熬,查文斌一遍又一遍的背誦著《道德經》。在幾十年前,同樣的位置,一個牧師每日都在手捧著《聖經》為那些苦難的人們提供精神的慰藉。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風又開始變大了,門被吹得來回搖晃,從始至終查文斌壓根就沒有關閉過這道門。

    一陣落葉夾雜著狂風捲了進來,「嗚嗚」怪聲伴隨著的是低沉的騷動。一個黑影慢慢的在地上拉得越來越長,查文斌不動,葉秋自然是不動。

    「既然來了,就不用站在後面了,我想跟您聊聊。」查文斌對著的就是那塊以前掛著基督耶穌的牆壁,他說道︰「曾經的您是那樣的聖潔,帶著西方教義的精髓來感化這裡那些被拋棄的可憐人,可是如今您的雙手卻沾滿了罪惡,您難道不想被您的神父所接納,重新成為一個正直而光明的人嘛?」

    那個黑影道︰「不,我是魔鬼,我已經被上帝所拋棄,我要那些褻瀆神靈的人付出血的代價,包括你。」

    「顯然,您曾經和我交過手。」查文斌記得這影子,上一次在監獄裡便是被他逃脫了,他說道︰「您沒有被上帝所拋棄,只是您自己拋棄您自己。所有祈禱都是基於恐懼,人們現在害怕了,他們對上帝的熱愛是基於對魔鬼的恐懼,你的好是通過惡被度量,上帝既需要魔鬼,也需要神父。中國有句古話叫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您自己變成了魔鬼告訴他們什麼才叫做害怕,現在他們害了,您依舊可以成為那個救贖他們的神父。」

    查文斌接著說道︰「上帝需要你!沒有你,所有的教堂都將倒閉,沒有人去做禮拜,如果你不在的話,人們不會找到一個宗教的人。你誘惑他們,通過你的誘惑,他們成了聖人,你是否聽說過,有哪個聖人沒有受魔鬼誘惑過?你的耶穌,你的查拉圖斯特拉,你的佛陀所有的都曾被魔鬼誘惑過!是魔鬼使他們成為聖人,你想要成為聖人就先要被魔鬼所引誘,只有您經受住了引誘,才能真正的告訴他們正確的道路,所以,回來吧!這間教堂以後會有新的神父,您可以在天國看著他繼續您的事業。」

    「不,我是魔鬼,可是你說的有道理,沒有我的存在,你就不會來,對嘛,道士?」

    「你只是誤入了歧途而已,」查文斌道︰「再大的罪惡,只要你願意,都會被寬恕,仁愛才是最強大的力量。」

    「他們沒有寬恕我,」黑影道︰「他們因為害怕而憤怒,他們燒掉了那些無辜的人的一切,走入歧途的是他們。」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三十一章︰辯論(二)

    「不,是您,」查文斌道︰「他們是俗人,所以他們可以犯錯,但您是神父,是來傳授神的旨意的。他們可以被原諒,您也可以被原諒,雖然您犯的錯無法挽回,您牽扯到了那些無辜死去的人,現在他們的靈魂正在這間屋子裡遊蕩,他們的孩子在冰冷的監獄裡守著煎熬,那對年邁的夫婦,他們與您無冤無仇,您不覺得是您錯了嘛?」

    「可是那又怎樣?」影子道︰「他們殺害了我的孩子,他們逼瘋了我的妻子。」

    「那是他們,」查文斌道︰「迫害您的人並非是這間屋子裡的人,他們只是想拆除掉這間讓您充滿了記憶的教堂,而您卻親手毀掉了這些人的人生。他們迫害您,您遷怒於現在的村民,現在村民既然就遷怒於過去的先民,冤冤相報何時了,放下您的罪惡,重新從黑暗走到光明裡來,去向著您的基督耶穌懺悔,向著那些無辜死去的人懺悔才是正道。」

    影子說道︰「已經沒法回頭了道士,我的仇恨已經佔據了一切。」

    「在道教有一句話叫作物極必反,任何東西都不過是一個輪迴,你朝著一個方向永遠的走下去,終究還是會走到原來的終點。陰盛陽衰不過是個自然規律,人的仇恨可以一百年,一千年的存在,到那時已經沒有人還記得這段往事了,你還能去仇恨誰呢?當你連仇恨的人都找不到,你仇恨的便只有你自己,我想這就是你們宗教裡所講述的每天都要反思自己的罪惡,等到那一天你終究是會來反思自己的,從而你又要開始向你的主禱告試圖去換取他的原諒。既然早晚都要到那一步,為何不早一點就乘著今天調轉回頭呢?」

    「可是我的罪是不會輕易被原諒的,你去問那些人,那些死去的人他們會原諒我嗎?」

    查文斌道︰「他們若是永遠都不原諒你,你是否可以永遠都向他們懺悔呢?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如果你誠心實意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你的神會原諒你,也會去替你平復那些死去的人的靈魂。我是個道士,這兩天也看了一些《聖經》,其中有一段您肯定比我熟悉。

    說在在贖罪日,以色列的大祭司亞倫要從會眾中取兩隻公山羊作贖罪祭,一隻公綿羊作燔祭。亞倫牽著這兩隻羊到會幕門口,為兩隻羊拈鬮,一鬮歸於耶和華,一鬮歸於曠野之神阿撒瀉勒。亞倫要把那拈鬮歸於耶和華的羊,獻為贖罪祭;拈鬮歸於阿撒瀉勒的羊,要活著安置在耶和華面前,用以贖罪,打發人送到曠野去,歸於阿撒瀉勒。

    大祭司要宰殺為百姓做贖罪祭的公山羊,在聖所行贖罪之禮;之後要把那隻活著的羊奉上。兩手按在羊頭上,承認以色列人諸般的罪孽、過犯,他們一切的罪愆,都歸在羊的頭上,叫人將這隻羊放在曠野無人之地,以便把人的罪惡帶走。這隻羊就把罪過都帶走了,所以是只替罪羊。

    你所信仰的耶穌基督就是一隻替罪羊,他被釘死在十字架上,替世人受罪的刑罰,只有這世上沒有了罪惡,或許他才會有被放下的那一天。這就如同佛教裡的地藏王菩薩所言是一樣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大道者都在為世人做犯下的錯誤承受著信徒本來才有的懲罰,您的主已經再替您受過了,看到那牆上釘著的基督耶穌嘛?您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嘛?他是在為自己的信徒而流淚,您越是要經歷著魔鬼的生涯,他所受到的苦難就會越多,請問,您是真的愛戴您的主嘛?」

    「我……」黑影開始變得有些無語倫次,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曾經差點讓自己束手就擒的道士竟然可以用自己的教義把自己說得是啞口無言。捫心自問,當年他是懷著多麼一顆仁愛的心不遠千里來到這個小山村,以傳播主的仁愛來拯救那些被拋棄的靈魂,曾幾何時,他發現自己竟然成了那個需要被拯救的人,人是生來就有罪的,可是這種罪被無限放大後便成了魔……

    沉默了半響他說道︰「主真的會原諒我嘛?那些死去的人呢?我的上帝我究竟做了什麼?」

    「耶穌在山上向世人宣道時,說過︰「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相信我,放下您心中的仇恨,日夜為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們禱告,向著您的主和那些死去的人們懺悔,終有一天,當您再次重新看見光明的時候,就是他們原諒您的時候。」

    當查文斌再次走出這間教堂的時候,外面的風已經停了,雷鳴和電閃也已經停了,而他背後卻濕了大一片。

    「全世界的宗教其本意都是教人向善,」查文斌對胖子說道︰「佛教也好,基督教也罷,還是我們道教都一樣,地獄和天堂都是一念之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胖子納悶道︰「過到那種程度也會被原諒?」

    「黑暗,是因為他還在地獄裡輪迴,罪有多大,輪迴的時間就有多長。你要相信時間是可以改變一切的,包括仇恨,他要做的就是真心的懺悔,總有一天他會看到屬於自己的光明,到那一天他也就可以真正的脫離這片苦海了。如若不能走出,他這般心中有信仰的人便會一直在那苦海裡為自己的過錯而折磨,這或許是最大的痛苦,精神力上的懲罰遠比其它形式要高的多,他已經把自己關進了那個牢籠了。」

    「我還以為你會收了他,」胖子比劃道︰「丟兩張符打他的魂飛魄散,永世不得翻身。」

    「他是怨靈,並不是鬼魂。」查文斌說道︰「他的靈魂早已死了,怨靈是依照怨氣而生,和鬼魂有著本質的不同,所以他能逃過捆屍索,我想一個內心深處有信仰的人我是無法去拯救的,只有靠他自己了。殺戮並一定能夠解決問題,與其滅了他不如讓他留下來真心的為那些無辜的人做一些事情,過多的殺伐只會讓自己陷入越老越多的仇恨裡。」

    「查爺,你你變了。」胖子笑道︰「好像境界變得更高了,過去的你像是一個俠客,仗劍走天下,打抱不平。現在的你才真正有些像個修士,以度化世人為己任,從符變成用心降妖除魔,厲害,厲害啊!」

    「行了,別拍馬了,」查文斌笑道︰「下山找個地方,我想喝兩杯。」

    冬天的洪村也從來不乏綠色,有別於北方的那種蕭瑟,洪村的四周都是竹林。竹子這種植物一年四季都是綠色,腰桿挺拔,古往今來的文人墨客無不喜歡竹子這種天然氣質。胖子依舊還在洪村裡閒逛,查文斌自從馬安鎮回來後便鮮有出門,馬安鎮一役讓他的名氣更是大增,大家都知道有個道士叫做查文斌,不光是道行了得,人品更是一流,受到他的影響,逐漸的,安縣竟然開始有不少外來的道士活動,並且都還混的風生水起。

    「聽說了沒?」胖子嗑著瓜子對查文斌道︰「以前天橋下面擺攤算命的那個劉三斤現在火得一塌糊塗,每天找他辦事的人海了去了,那價碼也是水漲船高,過去兩毛錢就能算一卦還得磨半天嘴皮子,現在給一塊錢還得看他臉色。」

    「人家只是混碗飯吃,你不要眼紅就去作弄人家,我已經聽說過了。」

    胖子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他回頭看著那個在門外站著看風景的葉秋道︰「一定是老二管不住嘴巴,這個傢伙真沒義氣。」

    說起劉三斤被胖子整,那件事的確成了街頭巷尾好一陣子的熱議話題。那一天胖子帶著葉秋進城找李安還車子,恰好路過天橋下面的時候看見一個道士模樣的人在那擺攤,攤子前面圍了好些人。本來這件事也就跟他無關,可是他依稀聽到了有人在說查文斌,下去一看,那個劉老三正唾沫橫飛的說他與查文斌是怎樣的有交情,兩人是同門師兄弟,過去愣是睡在一個穿上穿同一件道袍。

    那是講的天花亂墜跟真的似得,什麼他帶著查文斌一塊兒出去闖江湖,捉過多少邪門的玩意。用現在混it界的說法,這就叫貼熱門,哪個熱門就往哪上面靠,茅山道士影視作品裡放的最多,於是出來混的都是自己是茅山弟子,其實你問他茅山在哪裡,估摸著他會告訴你就在他家房子後面。

    對於這種公然造假的說法,胖子自然是看不下去了,撥開人堆進去拍出一張大團結,那劉三斤的眼珠子都要冒出來了。胖子大大咧咧的說道︰「給算個命,我老婆就要懷孕了,給算算生的是男的還是女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三十二章︰整人(一)

    在這個縣城算命就給一張大團結的可不多見,這天生掉下來的美差事,劉三斤自然是樂不可支,笑吟吟的收起錢一邊端詳著胖子那碩大的腦袋,一邊裝模作樣的讓胖子伸出手掌來在上面摸來摸去,過了一會兒,這劉三斤「嘖」了一下道︰「這位老弟啊,我看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是一個有福之相的人啊,不過啊,哎,還是算了吧,這錢啊你拿回去拿回去。」

    要換做一般人肯定很納悶,為啥這劉三斤到手的錢不要呢?可那是一般人會這麼認為,胖子是一般人嘛?他就是個兩般人!心想到,行啊,跟爺爺玩這欲擒故縱,這老小子是要放長線釣大魚啊!

    話說這劉三斤見胖子出手闊綽,還開著小汽車,這在當年那絕對就是暴發戶啊。既然是個款爺,那隻弄十塊錢也未免也太對不起自己了,怎麼著來條大魚不狠狠宰一刀就放過怎麼行呢?

    「喲,別啊,是不是有麻煩了?」胖子裝作震驚的樣子的用那種略帶著誠懇和哀求的語言道︰「大師啊,不瞞您說我最近也覺得自己運氣不咋滴,這出來遇到了就是緣分,您一看就是個高人,聽說還跟查文斌是師兄弟,那肯定是了不得了,您不能見死不救吧?」

    「哎,」劉三斤揮揮手道︰「我們修道之人豈會見死不救呢?只不過老弟啊,我看您啊印堂有些發黑,身後隱約有一團黑色之氣在轉悠,剛才從您的命相裡,老夫看到了您有兩????]櫸呈隆8椅柿鈄鵒釤每砂埠茫俊br />
    「不好,」胖子道︰「老不好了,我有陣子沒去看他們了。」

    「這就對了,」劉三斤順著他的話說道︰「令尊令堂啊最近被個小鬼纏上了,影響到你的運勢,還有就是令夫人最近肯定是去看令尊了對嗎?」

    「對對對,沒錯,」胖子想你個狗屁精,老子父母早死了好多年了,老婆在哪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你就給我整的跟真的似得,等會兒我不玩死你。「就上個月吧,我剛好沒空,差她去了一趟,這回來就頭痛腦熱的,老說不舒服,我這年紀都幾年了沒要上孩子呢。」

    「哎呀,其實啊,這話呢我不該說,」劉三斤見胖子馬上就要上鉤了,心裡是高興的不得了,他說道︰「第一個,你家的祖墳有問題,而且應該是朝向問題。想要解決你這個事兒呢,不難,祖墳重新遷葬,另外再去你家做個法把那纏人的小鬼給收了,不出兩年,你保準能得一個大胖小子。老弟啊,你這命好啊,富貴命,命中肯定是有子的,只不過眼前這一關要是沒過好,得罪了那小鬼,指不定這兒子就得飛。」

    「哎呀,這可怎麼了得!」胖子起來驚叫道︰「那先生趕忙的幫我去瞧瞧啊,還等什麼呢?」

    這時周邊圍觀的一些人已經開始小聲議論了,有些對著胖子指指點點,有些則是在暗地裡說著那劉三斤果然了得,雙眼一閉都能算出個四五六來。

    「這個恐怕不行,」現在就輪到他劉三斤開始擺譜了,擺譜那自然是為了後面的抬價,「我們師祖有言在先,學點本事只可以算卦文字,不能替人瞧墳做法。」他把腦袋往前一伸對著那人群道︰「你們知道為什麼嘛?」

    「不知道……」眾人紛紛搖頭。

    劉三斤的脖子「嗖」一下就拉了回去,跟個烏龜似得靠在椅子上道︰「怕洩露天機啊,這洩露天機是要遭天譴的,我還想多過幾年舒坦日子,可不能因為這個得罪了頂上的老神仙。」他又對著胖子不停的推手道︰「走吧走吧,我這裡瞧不了,你啊再去找別的地兒看看去,但凡是有點真本事的肯定都不會輕易接你那活兒,誰願意得罪老天爺啊!」

    這演戲劉三斤的確是一把好手,現在的他已經完全進入了角色,真把自己當作是個老神仙了。胖子心裡對他這種行為是相當嗤之以鼻的,可嘴上卻也要配合,他不停的朝著那些圍觀的大爺大媽作揖道︰「各位叔叔嬸嬸,大爺大媽,你們行行好,可幫我一起勸勸這位老神仙啊,這人在外頭誰沒有個三災六難的,可不能袖手旁觀啊,回頭我一定日夜燒香誦經為這位老神仙祈福消災……」

    「是啊,我看這位小哥也挺不容易的,那眼窩子都凹下去了……就是,哪能見死不救啊,劉神仙您可就行行好吧。對啊劉神仙,幫幫他吧,多可憐啊……」

    這一煽動加上胖子到位的表演,周圍的群眾們全都七嘴八舌的開始勸了起來,咱中國人永遠都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反正來勸的人越多,胖子就越裝可憐,那劉三斤屁股下面的轎子就會被抬得越高。等到那轎子高到劉三斤估摸著自己都要摔下來的時候,他才長嘆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這位老弟啊,我也是看你是個本分人,又孝順,這樣吧,老夫願意折壽一年替你跑這趟腿。」

    「哎呀,劉神仙好人啊……真是活神仙啊,折壽一年吶……」在一片讚美聲中,劉神仙收了攤鑽進了胖子的小汽車,這是他第一次坐這麼高級的汽車,那沙發軟軟的把他那屁股一下子就給陷了進去,跟公交車不一樣,裡面味道還很香,開起來一點都不烙屁股……

    他心裡想道︰這有錢人的日子真是好啊,不過這越有錢就越怕死,我等會兒還要再想幾個點子,這人這麼有錢不宰實在太可惜了……

    胖子開著車先是在縣城裡逛了一圈,然後掉頭又抄著一條小路往郊區裡開,車子的後排玻璃上裝著窗簾,所以劉三斤壓根也看不見外面的狀況。汽車裡放著小曲兒,他也樂得閉目聽個自在,這頭一回趕上當老爺的滋味,不享受享受那簡直太對不起自己了。

    走到一個偏僻的地方,胖子見到了一座墳頭長滿荒草的老墳,他停下車請出劉三斤指著那老墳道︰「那兒就是我太爺爺的墳,」又指了指後面幾個墳包道︰「那兒是我奶奶和我爺爺還有我太奶奶的,咱要看哪一個啊?」

    劉三斤也是大吃一驚,他看了一眼,這裡的墳包可真多,要說一眼挑出啥毛病還比較難,就說道︰「一個個先瞧過去,哪個有毛病都要先記上,可別小瞧了這些毛病,對於後人們的運勢可是有著極大的講究的。」

    走到那個「太爺爺」的墳包邊,劉三斤摸著下巴賺了一圈道︰「哎,這個墳怎麼可以這麼修嘛,一看就是不懂地理的,你看著這兒,你看,」他拉著胖子指著那地上道︰「竹鞭子都鑽進去了,這怎麼行,萬一墳包裡面長筍了,那豈不是連先人的遺骨都要給戳爛了,不行不行,這個不行,得馬上換掉!」

    胖子心想,這他娘的是竹林裡頭,哪裡沒有竹鞭子,不過嘴上他還是答應著道︰「那還有別的嘛?」

    「再去裡面看看,」這劉三斤走到「奶奶」的墳堆旁邊又大驚道︰「哎呀老弟,你要我怎麼說你好啊,這墳都開裂了!開裂了就是頂頭的天破了,這天破了,誰還替你扛著啊,怪不得呢!」他連連搖頭道︰「這個墳肯定是要重新修了,不修不行了。」

    他又轉到旁邊的一個墳包道︰「嗯,這個還行,還湊合,應該當初是請人瞧過的。」

    「額,不好意思,」胖子道︰「那個不是我爺爺,我爺爺還在裡面一點……」

    劉三斤那臉上一紅,不過馬上又恢復了正常,誰讓他皮厚嘛!裝模作樣的跟著胖子進去轉了一圈,胖子指著一個石頭壘砌得土包道︰「就是這個了,我爺爺走的早,命不好,前幾天還夢到他老人家說下面冷,老神仙你說這是為什麼啊?」

    「那肯定是進水了,」劉三斤道︰「說你們孝順也真不孝順,有了錢怎麼就不給好好選一塊地呢,這麼寒顫的地方,哎……」他連連搖頭道︰「祖墳山是很重要的,你別看你現在有倆小錢了,可上面要是保不住,不出三年你千金散盡。可要是祖墳山好,那可就是千秋萬代了,一代更比一代強。這就是要看你老弟是想富一代呢,還是富十代百代……」

    「那肯定是想十代百代啊,總不能我的後代是個敗家子吧。」

    他一拍胖子肩膀道︰「那就換個地兒,換個龍鳳穴!」

    「可哪裡有龍鳳穴呢?」胖子詫異道︰「龍鳳穴不都說是埋皇帝的嘛!」

    「沒錯,」劉三斤說道︰「要是你家先祖埋下去了,你的後代將來就是帝王命,我知道哪裡有龍鳳穴,這是我們先祖為前朝的皇帝留的,可是他運氣不好,吃了敗仗逃到台灣去了,那穴啊也就空下來了。」

    「啊!」胖子裝作吃驚的樣子道︰「給老蔣留的啊!」他心想你這也扯的太牛了吧,還前朝皇帝,我x你個狗日的王八蛋,比老子還能扯!

    「可不是嘛,他不就是皇帝命嘛,」劉三斤道︰「老蔣是咱浙江人嘛,當年我們師祖就算到他江山不保的,所以那塊地根本就沒動工,現在還空著呢。」

    「當真?」胖子道︰「那把我家先祖遷過去?」

    「遷過去怕是有些麻煩,那塊地現在讓國家劃給私人了,不過我可以想想辦法,說不定花點錢咱們可以買下來……」

    胖子一聽,好傢伙,你可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三十三章︰整人(二)

    劉三斤拉著胖子去到另外一個鎮上指著一塊兒菜地對他說道︰「就是這兒啊,你看這裡是左邊青龍,右邊白虎,子午當中,這黃土一捏就知道里面的含金量有多大,就這樣的地,老弟不跟你吹,在咱整個浙江省你都找不到第二塊。」他指著後面那一塊長著灌木的小山包道︰「那兒就是一座盤龍,咱這是天目山脈,南龍的正穴位,老弟是哪裡人?」

    「洪村洪村。」胖子道︰「離這兒也不算遠,這樣吧,老神仙,您好人做到底,我那幾個先祖輩的不是都得遷墳嘛,這個地價格自然好說,你去幫我談。但是我想先把先祖的棺木給取出來,既然都有問題,那不如就先寄存到義莊裡頭,等這塊地我找人來施工,弄個豪華的,大的,再請先生來主持下葬儀式。」

    「要的要的,」劉三斤連連點頭道︰「你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回頭我就找幾個人,日子我來通知你。」

    「我後天要出遠門,估計沒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這樣吧,明天日子您給算算怎麼樣,要是好的話,您就給辦了。」

    劉三斤倒是怕煮熟的鴨子又飛了,連忙掐指一算閉著眼楮道︰「明天,明天沒問題啊,好日子,早點七點一刻,時間一到,鞭炮一響,咱就即可動土。」

    送走了那位馬上就覺得自己要發財的劉三斤,胖子是立馬折了回去跟人打聽了一下那幾座墳都是誰家的,然後挨個過去報信,信的內容都是差不多的。你們家的祖墳有人想要撬了,說是明天動手。

    人一聽這還得了,光天化日的,還有人敢挖自己祖墳?這不除了感謝胖子之外立刻就派人去蹲點了

    第二天一早還在發財夢裡的劉三斤就已經找好了人,胖子也是如約而至,才送到路口的時候謊稱錢包忘帶了,讓劉三斤帶人先去動土。

    「劉神仙這壞了時間怕是不好,要不這樣的,您先給我動著,我這裡剛取的一點錢怕是不夠,你先拿著完事後先給弟兄們買倆包煙。」說著胖子就拿出一個信封,抽出來的時候劉三斤看見分明是厚厚一疊的大團結,估摸著這就已經不下千數了,就這個數字還只是打個前瞻,那到時候給自己的能有多少?他今兒個真是遇到財神爺了,拿了信封往兜裡一塞,幾個人拿著鏟子鐵鍬就往墳地裡趕,胖子則是一溜煙的油門原地掉頭閃到外面僻靜地方把車停好再下去看熱鬧了。

    劉三斤哪裡曉得是計謀,裝模作樣的看了會兒天看了會兒地,大喊一聲時辰到,才一鏟子下去周邊的竹林裡頭就鑽出烏壓壓的一片人,手裡各式的傢伙拿得是五花八門,不分由說就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

    「哎哎哎,幹嘛的幹嘛的!」劉三斤一邊招架一邊大喊道︰「你們是不是東家的人,怎得來打人了呢!」

    領頭的那個一聽這貨還理直氣壯,便問道︰「你們到這裡是干啥的?」

    「遷墳啊,不是說好了今天早上動土嘛,咋還動手了!」

    「狗日的,就是他們,給老子干,朝死裡面幹!」一棍子下來結結實實的轟到了劉三斤的腦袋上,打的他是滿地找牙哭爹喊娘,那伙子人哪裡曉得發生了啥事,對方人多勢眾根本不講理。廢話,你刨人家祖墳人家還能請你喝茶?

    一頓暴揍過後,劉三斤那叫一個慘,遠處躲著看熱鬧的胖子給笑得肚皮都要破了,「王八蛋,教你敢冒充查爺的兄弟!」

    被揍的奄奄一息的劉三斤被人當作了一條死狗給丟到了外面的馬路上,等到那些人都散去胖子這才開著小車過來故意裝作啥都不知道,十分驚訝的說道︰「哎呀,劉神仙,你這是咋了啊,咋動土還動到自己頭上來了?」

    到這會兒劉三斤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正納悶呢,自己被揍成這模樣那是滿肚子的委屈,連哭帶喊的抓著胖子腳跟吼道︰「我說你們家親戚都是一些什麼人啊,老弟是不是你們沒商量好有兄弟矛盾啊,怎得部分青紅皂白的把我打了一頓呢?」

    「可不是嘛,」胖子道︰「我回去才聽我爹說我幾個叔叔不干,說是他們不同意遷墳,這不您看,讓您受委屈了啊,這事兒既然他們不同意,我看還是算了吧」

    「算了」劉三斤猶如晴天霹靂,這一句算了簡直是能要了他的小命,這自己今天的門牙都被砸掉了幾顆,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肉,你就這麼算了?

    「老弟啊,可我這」

    「哎喲,您看我把這事兒又給忘記了,」胖子一拍腦門道︰「錢是拿來了,我就放這兒了啊。」胖子拿出一個黑乎乎的塑料袋,劉三斤心想,挨了頓揍要真是能換這麼一袋子的錢那也就值了。一咬牙,得,全當補償費了,可扒拉開塑料袋一瞅,裡面全是一刀刀的黃紙!

    「錢呢!」他大叫道︰「錢呢,錢呢!」

    「不都在這兒嘛,」胖子那個演技簡直了,他說道︰「誰家遷墳不得燒點紙錢啊,我那前面是忘記帶了,真是糟心,這不,我估摸著也就用不上了,您看是就丟在這兒呢,還是我拿回去?」

    劉三斤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不過轉眼一想,剛才那信封裡厚厚一疊也不少了,一千多塊都夠別的工人階級幹上一年還多了。算了,這傷勢回家躺上個把月也就熬過去了,一個月能賺上一年的錢那也就滿足了不是。

    見胖子不提那信封的事兒他還憋著高興,胖子問他要不要給送醫院裡去,他連連揮手道︰「算了算了,哪有道士進醫院的,我們都有法術,要不是看他們都是普通老百姓我才手下留情」

    都這個時候還在裝,胖子心裡頭道他娘的,估摸著還是揍的不夠狠,上了車臨走前他伸出腦袋道︰「對了,那信封裡的冥幣您也一塊兒給丟了吧,反正也用不著了」

    「什麼!」不顧身上的疼痛,劉三斤一下子就爬了起來摸到胖子的車邊道︰「裡面是冥幣,你不是說給弟兄們買菸嘛!」

    「沒錯啊,十塊錢還不夠買菸的?」胖子道︰「夠買三條哈德門了,您也真是」

    抽開信封一瞧,除了面上的第一張是大團結,下面厚厚的一疊都是仿人民幣的「冥幣」!劉三斤這會兒是徹底無語了,一把抓著胖子的車門不肯放道︰「你得送我去醫院,你得叫你們家人賠我醫藥費,不然我就去告你!」

    喲,這開始耍無賴了不是,可要真說耍無賴,胖子絕對是祖師爺級的,他打開車門下來道︰「小心點,別劃著車子,一道口子就是小一千,我們老闆可不興別人花了他的車。」一邊說著他一邊就扶著劉三斤往外走,順便那指甲就朝著車門上狠狠的劃拉了一下,然後扭頭故意大喊道︰「完了完了,你真給劃了!」

    劉三斤這回可嚇壞了,那年月能開小車的都是一些什麼人?聽說縣長才不過弄了台吉普車,這人的車子見著可別那吉普車要高級的多了,他小聲問道︰「你到底是干啥的?」

    「我?司機啊!」胖子道︰「給人開車的,馬伕,知道我給誰開車不?馬安縣誰最牛知道不?李安,李大爺,你刮了他的車,得了,我估摸著他是不會善擺甘休的」

    李安,光是這名字就能嚇得他劉三斤雙腿打顫,要說安縣誰不知道那貨是個什麼人物,黑白兩道通吃,這下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胖子這下又來充老好人了,他說道︰「算了,看您劉神仙也不是故意的,這事兒回頭我就跟老闆說是我刮得,叫他扣我工錢算了。」

    「真的?」劉三斤這是一下又從地獄到了天堂,要真讓他陪那得算上幾年的卦都不知道了,胖子上了車再次把腦袋探出來道︰「另外,我再告訴您老一件事,查文斌啊,他是我兄弟!」

    突突的冒著黑煙的小車越走越遠,劉三斤一直在琢磨著那最後一句話,等到他想明白的時候才恍然大悟,自己這是李鬼遇到了李逵。從此以後,劉三斤是再也沒出現過了,不過天橋下的位置總是個黃金位置,擺攤算卦的依舊,去看熱鬧的也依舊,但是敢打著天正道查文斌的名號的卻是再也沒有了。

    要說打擊盜版,胖子算是走在了全國人民的先例,保護知識產權的意識在那個年代他就有了,只有狠狠的打擊那些李鬼們,李逵那塊招牌才能繼續的一直放著金色的大光

    安縣地方小,事情就傳得快,劉三斤被捉弄的事兒不免的也就傳到了查文斌的耳朵裡。不過胖子這活兒干都幹完了也不能拿他怎樣,那年的冬天大抵就是在這樣歡快的氣氛中一直持續下去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三十四章︰故人來訪

    1984年冬,鈄妃的肚子已經隆起的越來越大,預計年後就會生產,一整個下半年,自打馬安鎮過後,查文斌迎來了難得的休息。除了偶爾會有一些瑣事找上門,陰事白事他已是一概不接,幹道士這行的很是忌諱,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不能在這個時候得罪一些無謂的東西給腹中胎兒招來無妄之災。要做父親了,總盼望個平平安安,喪事這玩意免不了會沾惹陰氣戾氣,這生活一趨於平淡,他也竟然開始有些「胖了」起來,過去總像是跟竹竿子的他現在也能撐起當時比較時髦的大衣了。

    1984年的12月,外面飄著鵝毛大雪,一屋子的人正窩在家裡看著電視烤著炭火,胖子喜歡吃烤地瓜,那會兒農村裡大多是土灶。土灶的灶口處挖一個小坑,用青磚壘一下,燒完飯剩下的柴火就扒拉到這個坑裡,用爐灰裹著地瓜丟進去,等上一個時辰也就可以吃了。

    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基本都是圍繞著孩子的話題,這時院子門忽然敲了起來,查文斌讓胖子去開門瞧瞧,估摸著是不是哪個鄉親。後者極不情願的穿上老棉鞋,嘴裡嘟囔著道︰「老二,你可不準偷吃我地瓜,前面兩個全讓你給幹了,我連點皮都沒撈著。」

    鈄妃笑道︰「去吧去吧,我給你看著。謝謝嫂子。」

    院子裡的雪都能留下腳印了,看著那烏濛濛的天,胖子彷彿是回到了東北。搓著手背一溜小跑的拉開門閂,門口站著一個身著黑色呢子大衣,頭上戴著灰色禮帽的傢伙,手裡一邊一個大皮箱子,脖子上還掛著當年最是流行的長圍巾。

    「誰啊這是」胖子一拍手道︰「好傢伙,人模狗樣的竟然跑到這兒來了,能得啊你!」

    「石兄,怎麼會是你?」他愣著了,當年他們一塊兒去陽關的時候不是聽說胖子拉下墨鏡,確定這是大白天的,對方口鼻裡正在哈著熱氣,可不是個鬼。不過到底是場面上的人,馬上他就哈哈大笑道︰「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胖子跟他認識的時候還是闖南方,那會兒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這一轉眼自己都二十多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這位爺。只是他沒想到,在自己失蹤的那兩年裡,朱子豪可沒少跟查文斌打交道。

    說罷,後者上來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這是誰呢?朱子豪,那個香港少爺,著名的敗家子,有幾年沒見的他竟然找到這裡來了,手上夾著的是粗壯的雪茄,那墨鏡,那風衣,那皮鞋,整的跟電視裡面的黑社會似得。

    老熟人來訪,自然是意外又驚喜,這朱子豪說到底還算個上路人,不過他這小子屬於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那麼大老遠來一趟自然肯定不光是探友。

    「查爺,來了個朋友」胖子還想跟查文斌介紹來著,後者也起身道︰「你怎麼來了?」

    「你們認識?」胖子詫異道︰「見鬼了不是,你小子怎麼認識我們查爺。」

    朱子豪這下尷尬了,他看著查文斌,這個檔口可不敢亂講話,還好查文斌說道︰「沒事,在你丟的那兩年裡認識的,小憶帶我去了一趟香港散心,是他招待的我。」

    「原來如此」

    皮包裡帶來的都是一些好東西,那個年月國內還在計畫經濟,朱子豪帶來的手錶,相機還有一批當時國內根本見不到的電子產品。看來這份禮還不輕,他只說是來逛逛的,畢竟怎麼說自己的根也在大陸嘛。

    「得,屁話少說,你小子能有這個心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胖子放下那個日本進口的迷你收音機指著自己的腦袋道︰「老夏同志現在這兒不好使,你就別去打擾了。」

    朱子豪連連點頭道︰「知道知道,我這回來主要還是來看看你們幾位的。」他打量著這間平房,雖然在五里鋪,查文斌的幾間宅子在當時並不算寒顫,可要跟外面城裡比,這的確就是差了一點。胖子見他眼楮裡有那麼一點意思,便說道︰「入鄉隨俗,別他媽的狗眼看人低,這裡是共產主義社會,不是你那個資本主義的香港,嫌這兒沒暖氣是吧?」

    「沒沒沒,石兄我怎麼敢在查道長面前放肆,你們最近是在做什麼生意啊?」

    「沒做生意,」胖子道︰「怎麼你有路子?」

    「路子是有,可就是」他緊了緊衣服道︰「我在南邊搞了一塊地,深圳現在不是在搞大開發嘛,跟兩個大陸的老闆一起合夥買了塊地皮,準備建一個五十層的大廈」

    「得得得,甭跟我吹那些,」胖子道︰「你就是一百層我也看不著啊,來咱向下地方就聊點鄉下人的事情。」

    「是要聊你不給打斷了嘛。」朱子豪看著查文斌道︰「查道長,我們施工的時候遇到了一點小小的問題,思前想後,我就順道來問一下你,你給出出主意?」

    「還順路」胖子道︰「查爺這陣子不問世事,你來的有些不是時候啊。」

    朱子豪問道︰「真的嘛?」

    查文斌點頭道︰「我愛人就要生產了,按照規矩,這個時候的道士是不管陰陽事的,要為後人著想,你有什麼麻煩說出來或許我可以給點建議。」

    隨著深圳的改革開放,房地產已經成了那個年代最火爆的項目,一批早年做倒爺掙到錢的紛紛開始把手伸入了這個行當。在那個年月的深圳,只要拿到地皮把樓建起來就意味著不斷滾滾而來的財富會撐爆你的皮箱。朱子豪也不例外,他是一個投機倒把的高手,一江之隔便嗅到了那遍地的銅臭味。

    與兩個大陸的商人一塊兒買下了一塊地,這幾乎就砸進去了他身價的全部,這是這棟樓能夠建起來,他的連本帶利可以翻一番。靠那邊的人還是比較相信風水的,開工的時候也專門請了先生來做法,隨著工期的推進就開始到了打樁的階段。

    樓房,尤其是高樓,對於地基的要求是極高的,像這種五十層的大廈幾乎要往下打上三四層樓的高度,再用鋼筋水泥澆築,這在建築上叫作打樁。只有樁穩了,那地基才能穩,上面的樓才能穩。建築公司請了地質專家專門來勘探過,技術方面不是問題,設備方面也沒有問題。可打樁就是接二連三的出差錯。

    先是打不動,打到五米深的時候就好似遇到了鐵板,換個地打就是出水,用抽水機抽都來不及,水還泛著黃湯,裡面一股腥臭味,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再然後,打樁機又接二連三的壞,最嚴重的一次,上面的吊架倒塌還砸死了三個工人,忙活了幾個月,原本要打的幾十根樁子只勉強下去了三根。這工地裡開支可是一天都沒少,出了事故上面要來檢查,一停工他們就等於往裡面扔錢。工人們說晚上那塊地不乾淨,時常有莫名其妙的東西出現,他們就懷疑是工地鬧鬼。這工人多是老鄉朋友,一走就是一大批,半年折騰下來,工地上就連看門的人都要找不到了,現在那錢都在裡面搭著,朱子豪和他的合夥人是心急如焚,同期開工的都蓋了一半了,他這裡連地基都還沒著落。

    「找個人瞧瞧啊,」胖子道︰「南邊不是挺多風水先生的嘛?」

    「找了啊,」朱子豪連連搖頭道︰「沒用,搞不定啦,那些人只知道拿紅包,有一回我那個大陸的合夥人找了一個江西的道士還差點又鬧出一條人命。」

    當地的先生先後找了十幾波,反正問題依舊,其中一個老闆是北京人,托關係讓人推薦了一個江西道士,聽說是龍虎山上下來的。花了大價錢把人請下山,來人一看,的確說是有問題,當晚就要開壇做法,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法力不夠,等他們進去找的時候,人已經昏死在地上了,渾身上下的衣服就跟被大火烤過了一般,好不容易送到醫院才撿回來一條命。

    這不,眼瞅著就要到年底了,朱子豪的身價可全在裡面呢,再不開工,他只能去隔壁工地跳樓了。一想到當年的查文斌是如何的了得,他只好轉輾來到了安縣,經過一路打聽才找到了這五里鋪,這人又好面子,別看他一身風光,其實現在已經是走投無路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三十五章︰好女人

    「查道長!查先生!查爺!」朱子豪此刻就像是一個落魄的小販,那梳得光亮的頭髮也耷拉了下來,他一臉苦相的看著查文斌道︰「只有您能救我了,看在過去我們的交情上,您務必幫我這一回」

    查文斌此刻也是矛盾的,若是一般的風水局,他去一趟也就罷了,可是一聽這都出過人命了,他就有些打盹。不是怕,而是看著鈄妃那肚子,再不了多久就要做爸爸了,這萬一

    鈄妃是個好女人,她從查文斌的眼神裡讀出了這個男人現在的心思,不得不說她確實有著自己的過人之處。站起來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不該被家裡的瑣事牽絆,現在肚子還不大,我一個人還能應付的來。」

    「那也不行,」胖子道︰「嫂子,現在別說是一棟樓了,就他娘的是整個香港也沒你那肚皮金貴,反正你那樓也拖了半年了,再等等吧,等到明年開春,我們這邊辦完事了,你還沒法解決再來找查爺。」

    「等不了哇,」朱子豪拍著大腿道︰「銀行見我們不動工就要催貸款,外面已經開始風言風語說那塊地不吉利,要再拖下去等到來年就算是把樓蓋起來我們怕是也賣不出去了。」

    「文斌,你過來一下。」鈄妃對著深思中的查文斌招了招手,前者一個人挺著肚子先走到了門外。

    外面的雪正在漫天飛舞著,查文斌跟著也走了出來,這個女人若是從背後看,幾乎看不出是個孕婦。她張著雙手像個孩子一般的接著雪花,查文斌快步走上去道︰「進去吧,外面冷,感冒了可不好辦。」

    鈄妃搖搖頭道︰「我沒有那麼嬌貴,你是一個幹大事的人,不能因為我的原因而勉強你內心真實的想法。他既是你的朋友,現在就等於把身家性命都委託到你的身上了,如此的信任還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呢?」

    「我是個道士」查文斌剛想說,可鈄妃卻說道︰「正因為你是個學道之人,就更加不應該坐視不管,拘泥這些小節被瑣事牽絆,終究只是個凡夫山野小道。我知道你是大道之心的人,不應該被家庭背負枷鎖,若是如此,當年我嫁你便是錯誤,便是害了你。」

    查文斌見她一臉認真,忙說道︰「你怎麼這麼說呢?我是男人自然應該起到丈夫的責任,保護你的孩子是我的義務。」

    「我喜歡的查文斌是一個灑脫,超然的真男人。」鈄妃道︰「一如這雪花,捧在手心裡就化作了水,留在那地上卻能結成冰,自古修道之人都是閒雲野鶴一般無拘無束,只有這份心才能問得天地,窺得真理。一日三餐,老婆孩子,只會讓你的眼界停留在這三間瓦房之內,我和孩子便會成為你的牢籠,無形之中在這院子裡為你畫上了一道線,教你踏不出也不敢踏出,長此以外,你的道心便會被柴米油鹽所替代,到了那時,你又與一般的男人有何區別?」

    「我」想不到這個女人竟然能夠說出這番話,自打他們認識,到後來結婚到現在,查文斌從未與她有過這般的對話。當年鈄妃是個讀書之人,若非家中變故,她恐怕也是個才華橫溢的大學生吧。她真的沒有夢想嘛?查文斌曾經不止一次的看到她拿著那些當年自己的書一個人默默的看著,一直到有一天,那些書全都被一股腦的丟進了灶籠,那是他們結婚後的第二天

    大約從那個時候起,這個女人就放棄了自己的一切夢想,她決定要做一個好妻子。所以,無論是什麼時候,查文斌是從來不需要做家務的,他也從來不需要為家中的瑣事所煩心,屋前屋後,家裡家外,全都是這個女人一手張羅。或許,她認為這就是自己所能做的一切,那麼的簡單,那麼的普通卻又那麼的重複。

    在家裡,你聽不到這個女人的一句怨言,甚至是對他的那些朋友,到今天,她也依舊沒有對查文斌提過任何要求,哪怕是在最需要她的時候也都選擇了自己承受。愛一個人,便是如此,相愛容易相守難,在枯燥的一日三餐裡,在那些激情退卻的日子裡,你是否還能守住自己的那顆初心,平淡往往才是最真實的,也是最可貴的。

    「你去吧,別讓他等太久。」鈄妃抬頭看著天空,她知道自己身邊的男人不可能完全屬於他,她要的,僅僅是他能夠真正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就那樣看著他,為他洗衣,為他做飯,為他解決一切的生活煩惱,她知道這就是自己能為他所做的一切,只要能夠看到他平安回來這就夠了

    深圳,短短的幾年,已經是面目全非了。當年胖子和老夏來闖江湖的時候這裡還才剛剛開始,如今的深圳已然是車水馬龍,到處都是高樓大廈,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這裡的天氣讓人只需要穿著單衣,走在大街上恍如安縣的初夏,是教人那樣的舒坦。

    與隔壁那片火熱不同,來到大門緊鎖的圍牆邊,查文斌見到的是一片廢墟。幾台已經生銹了的機器,胡亂堆放的材料有些已經不能再用,打開大門,裡面是一片狼藉。

    朱子豪的兩個合夥人正在一旁焦急的看著,這個從遠方來的先生看著也不過如此,甚至還有些土氣。腳上穿著布鞋的查文斌拿著羅盤在工地裡來來回回走了幾圈,時不時的蹲下來用手丈量,這片工地的西南面是一條江,北面則還有一圈被林子擋著的建築,左右兩邊各有一樁樓房在建,聽說是同時期的幾塊地皮。

    他們的這塊地屬於最中間,當時的價格也是三塊地裡最貴的,聽說建成以後會成為香港企業進入大陸市場的跳板,這裡將會成為名副其實的聚寶盆。

    「那裡會有一條雙向六車道,後面還有一個碼頭,那邊就是橋,過了橋就是香港,在我們這棟樓十層以上可以清楚的看見對岸的夜景,你說這麼說的地段怎麼就砸在我們手上了。」那個姓王的老闆不停的拍著手,他那副大框的玳瑁眼楮一看就價值不菲,只不過他那件白襯衫的領子都開始發黑了,也不知道已經多少天沒換,看樣子他們的確是心急如焚操碎了心。

    「風水沒有問題。」這是查文斌的第一句話,他的這句話頓時讓朱子豪那緊繃了好幾個月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不過他馬上又說道︰「不過這塊地有些問題,我想知道這塊地以前是做什麼的?」

    王老闆道︰「荒地啊,能做什麼,深圳在改革開放前就是個小漁村,我們相中這塊地還是看中了它的地理位置,黃金地段啊。」

    「不可能,」查文斌斷言道︰「我給你們三天時間去查一下這塊地以前的情況,一定要搞清楚它之前的身份是什麼,如果只是一塊單純的荒地,沒有理由會接二連三的出事。方才我簡單的看了一下,這塊地正中的位置走的是子午朝向,要想在這樣的地方蓋房子,要麼你們的八字足夠硬可以壓得住這下面的地氣,要麼就要弄點辦法借氣,而前提是這塊地以前得是干淨的。」

    「這塊地,是別人轉給我的。」王老闆此話一出,朱子豪頓時大叫起來道︰「什麼!轉給你的,你不是跟我說是從政府手裡拍來的嘛!好哇你,竟然聯手給我下套!」

    王老闆也不是個好惹得主,立刻反應道︰「不是一樣的嘛,那個老闆因為要移民就轉給我了啦,這筆生意能不能做你還不知道嘛,要是這塊地能夠按照進度起來的話,你朱子豪能賺多少還要我說嘛!」

    「是從誰手裡的轉的,」查文斌道︰「那個人現在還能聯繫上嘛?」

    「我試試,」他拿著那個年代最時髦的大哥大撥了幾通電話,那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最後無奈說道︰「都是空號了,估計已經移民了吧。」

    「先找這塊地的歷史,我估計這裡肯定出過狀況才落到你們手裡了。」查文斌道︰「這幾天石頭跟秋兒一塊在這裡下下看鏟子,看看能不能從土裡找到一些文章。」

    「有啊有啊,」朱子豪道︰「他們打樁的時候就打出來過不少陶片。」

    「有陶片?」胖子道︰「那他娘的說明這下面是個古墓啊!有陶片嘛,拿來讓我堅定一下。」

    朱子豪溜到一旁的工棚裡,不一會兒他就拿著一塊兩枚硬幣大小的東西出來了道︰「當時我也是這麼想的,以前跟你們一塊兒幹過可是這東西我託人去瞧過,都說是一些沒用的,也就作罷了。」

    胖子把玩了一下,說實話,他的堅定技術充其量也就是個入門級,一塊沒有任何特殊的陶片在他手上也瞧不出什麼名堂,不過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下面可能有貨。

    「放心吧,幫我去弄兩個洛陽鏟來,要加長的,擋得住你們的打樁機,未必能擋得住老子鋒利的洛陽鏟,嘿嘿」聽著他那乾笑,王老闆是一身的雞皮疙瘩,這都是一些什麼人啊,真的是道士嘛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三十六章︰不要動

    連續兩天,胖子和葉秋打上來的都是這種破碎的陶片,幾乎沒有完整的,也無法拼湊出原來的模樣。查文斌則是連日來都在工地上丈量,這個子午走向的地塊他沒有瞧出太多端倪,不過有一點讓它疑惑的是,這塊地到了夜晚似乎透著一股神秘,而絕非是單純的凶煞之氣。

    根據地勢,根據方位,一個精通風水的人多半是能發現一些什麼的。比如這塊地下面有沒有墓葬或者說這裡是否具備聚陰或者聚陽的條件。通常髒東西的出現都不是特定的,一個地方若是經常性的發生超自然現象,那這個地方肯定是有些與眾不同的。

    調查也在繼續,王老闆是個北京人,還有一個搭檔則是廣州人。那個年月做地產開發的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背景,而且這個項目是將來引進港資的重要途徑,政府也是相當重視。連日來,他們幾個奔波於各大部門,頭緒能理出來的微乎其微,唯一能有點價值的就是兩年前,這塊地被人以高價買走,但是沒有開發卻放棄了。那個轉手的商人跟王老闆之前有過生意上的合作,也是北下來淘金的,這些年生意做得很大,每次出來身邊都跟著一個身著黃色馬褂的老人,從始至終都是保持著微笑,聽圈內人說,那個商人之所以能發達,和這個老人的關係十分密切,這個老人據說是劉伯溫的傳人,通曉風水運勢,被商人聘作自己的商業顧問。

    「這就有些門道了,」查文斌說道︰「人家估摸著是看出來這塊地有問題才把燙手山芋甩給了你們,你們不知道就接了手,石頭有沒有什麼發現?」

    「發現倒是有一點,」胖子道︰「但凡是你們樁子能打下去的地方都是黃泥居多,不出什麼陶片,那些打了一半打不動的,我用洛陽鏟試了試下方都是五花夯土,還有青磚的跡象,而且不止一處。」他拿出一張圖紙來,上面畫了一些圈兒,胖子道︰「這些圈兒就是有問題的地塊,這麼密集的分佈,會不會下面是個古墓葬群?那要真是這樣的話,最好要請文物專家過來一趟。」

    「不行!」王老闆馬上反對道︰「這怎麼可以,如果一旦發現下面是古墓群,我的工地立刻就要停工,等到那些考古隊進來折騰三年五年的,黃花菜都涼了,時間上等不起。所以即使發現了那些陶片我們也都沒有上報,這在全國都是一樣的。」

    「這就是你們的不地道了,」胖子道︰「這把房子要真蓋在墓地上能發家嘛?那些買了你們房子的人豈不是活見鬼了。查爺,我的能力還有限,如果是張老爺子來的話估摸著能瞧出名堂,他是這塊的行家裡手。」

    「那就請,」王老闆道︰「錢不是問題,只要你們能幫我擺平這件事,價格都好說。」

    「得了,請他你未必請得起,就你們兜裡那倆鈔票在人家眼裡就是個屁!要不試試看?總歸是看在子豪兄的面子上。」

    「也好,」查文斌連日來並沒有太多的發現,他也被這塊看似沒有問題的地給搞得有些垂頭喪氣,眼下最主要的是找到一處突破口,總不能亂挖一氣,人可是還要搞開發的,真挖出點什麼走漏了風水,那朱子豪就算是徹底搭進去了。

    張若虛接到一份從深圳來的電報,落款人是查文斌,見到這個名字這位名動江湖的大佬果然起身,如今這三個字在羅門猶如金字招牌,比啥都好使。見到那個其貌不揚的老頭,王老闆終於明白胖子為何會說那句話,有些人單從氣勢上看就知道不是凡人,那種氣勢是見慣了大場面,經歷過生與死才能表現出來的。

    沒有過多的寒暄,查文斌能夠在這個時候想起他似乎讓他還覺得很榮幸,直奔工地,約莫兩天以後,一張完整的圖紙被標註了出來。圖紙上不再是胖子畫的那種粗糙的圓圈,而是有稜有角有形狀的各種圖案,這些圖案排列在一起的時候,查文斌覺得甚是眼熟,拿過圖紙仔細一瞧,他說道︰「這是根據北斗七星的排列規劃的,這下面到底是什麼?是墳嗎?」

    「不是,」張若虛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下面很有可能是一處古城的遺蹟,從土壤的深度和變化來判斷,至少有上、中、下三重城垣,城垣裡又有這些圖上標註出來的建築,用的是天然的石塊,估摸著都是成噸的重量,你們的打樁機自然就下不去了。」

    「古城?」王老闆不可思議道︰「這裡已經就是個小漁村啊,而且這一帶也極少會出土什麼文物。」

    「你們錯了,」張若虛道︰「按理來說廣東地界輪不到我插手,這是規矩,得福建唐家來管,所以我只是說所推測的可能。歷史上,這一帶曾經出現過一個強盛的王國︰南越國,也被稱為趙朝。當時的首都就在今天的廣州境內,公元前112年,漢武帝出兵10萬發動對南越國的戰爭,並在前111年滅亡南越國,設置了九個郡。南越國共存在93年,歷經五代君主,說起來這裡可是大秦帝國的最後一片淨土。從陶片的年代來看,應該屬於秦漢時期的東西,深度在八到二十米不等,至於裡面乾不乾淨,查老弟這就是你的強項了。」

    「如我直言,文斌愚鈍,沒有瞧出太多,聽聞先前有一個江西道士曾經來此開壇還差點丟了性命。可我連夜在這蹲守卻也沒瞧出什麼名堂來,更加沒有那些工人所描述的不乾淨,但是每每走在這塊地上心裡總是有一股莫名的召喚。」

    張若虛問道︰「召喚?誰在召喚你?」

    「我也說不清,好像這塊地我一點也不陌生,可能是這北斗七星吧,與我道門總是有些淵源,勞煩您這麼大老遠的跑一趟。」

    查文斌決定要掘地三尺搞清楚這些圖案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不過自從他們來的那天晚上,這深圳就一直在下雨,泥濘的工地想要作業就越發變得困難,好在他們這裡什麼都不缺,想要打個洞那簡直是太簡單了。送別了張若虛已經是晚上,臨行前,張若虛說了最後一句話,他說道︰「我隱約覺得下面可能是個祭台,從形制上看,三層三的建築多半是用來祭祀的,可我卻從未見過有祭台是按照北斗七星的走向,至少在中國的大地上從未有過出現。」

    那天下午,天氣開始放晴,一掃連日的陰霾似乎也給他們繼續要面對的工作開了一個好頭。

    張老爺子不愧是行家,地面上該畫的地方都用石塊給標註了出來,胖子和葉秋在準備明天爆破的材料,查文斌獨自一人決定又去工地上逛了一圈。

    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這空曠的工地上抬頭一看,漫天的星空,南方就是好,穿著單衣的查文斌並沒有覺得絲毫的寒冷,彷彿浙江的初夏,這種夜晚最是適合散步。工棚旁邊有一排水池,走到那兒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想洗一下鞋幫子上的污泥,這是鈄妃給他做的布鞋,他很是珍惜。

    水龍頭第一次打開的時候,裡面傳來了一陣「呼呼」的聲音,他搖了搖頭,看來這地方太久沒有人用了,龍頭已經不出水了。準備再去試試第二個的時候,「噗」得一下,水沖了出來。

    因為漫天的星光,這視線還是不錯的,他把手伸過去先捧了一把準備往臉上拍一拍,這是習慣。才一湊到跟前的時候,忽然聞到了一股腥臭味,這臭味之強烈讓他立刻甩掉了手中的水差點開始嘔吐起來。

    「怎麼會有這麼沖的味道。」他疑惑的把目光對準了那自來水,小心翼翼的再接了一點放在手心仔細瞧了一下,這水是黃色裡面還有一點墨綠,就像是一口腐爛了很久死水塘裡抽出來的。這些商認該不會就是這樣對待工人的吧?查文斌有些難以置信,這樣的水是絕對不能用的,他想回去準備問問這件事,一扭頭的功夫豁然看見不遠處的工地上有幾個白色的影子在動著。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楮,確定自己沒有看花眼後半蹲在洗手池後面掏出了自己的羅盤,劇烈抖動的指針告訴他終於是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了。他已經來回在這片工地上走了好些天,這羅盤什麼反應也沒有,唯獨今晚,他抬頭看了一下那星空,猛地意識到有些不同。

    前幾天自己來的時候都是陰雨天,可今天確是天晴,這鬼魅一類的東西自古就有吸收日月星辰的精化一說,再想起張若虛所言的七星圖標,他注視著遠處的那些影子不斷的起起伏伏似乎是在跳舞。

    這身上的傢伙雖然帶的不多,可查文斌是不會怕那些東西的,正準備想貓著腰過去瞧的時候,忽然背後一隻手搭了上來,冷冷的聲音響起道︰「不要動!」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三十七章︰蓬萊道人

    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嚇得愣住了,查文斌心想該不會是遇到什麼鬼搭肩了吧,可分明那又是人的聲音。慢慢的轉過身來,一個穿著破舊軍服的駝背老頭的手正搭在自己肩膀上,對著查文斌使了個眼色,兩人慢慢推向後面的工棚。

    一盞煤油燈被點起,窗簾用的是廢棄的床單拼接的,屋內一個痰盂盆,一張用工地木板拼湊起來的小床,一台正不停「吱吱吱」亂響的收音機,餘下的就是床邊掛著的幾件衣裳外加床頭一個大號的手電。

    「斷電了,只能用這個,」老者把煤油燈端了過來,還給沖了一杯茶,用的是廢棄的水果罐頭做的茶杯。見查文斌有些猶豫,老者說道︰「放心,不是用的那自來水,」他指著床頭一個水缸道︰「隔幾天我就會到外面去挑水,這裡的水吃不得。」

    喝了一口,很苦,裡面的茶葉密密麻麻,查文斌好奇的打量著這裡,他已經在這片工地呆了幾天了,可從未發現這裡還有人住。

    「您是哪裡的,我怎麼沒見過您?」

    「我見過你,」老者擺弄著收音機,調試了好一會兒依舊是那「吱吱吱」得雜音,試了一會兒不成功後便索性關掉了,他說道︰「每回都這樣,只要那些東西來了,這玩意就不好使。你來了有幾天了,我一直在觀察,有老闆陪著當然也就不用我出來了。我原來是在這兒看工地的,已經住了大半年了,他們大概都把我忘記了吧。」

    「忘記了?」查文斌說道︰「你是說朱子豪他們不知道你在這兒?」

    「知不知道又怎樣呢?」老頭說道︰「年紀大了,能找個地方避避風雨就不錯了,深圳不比北方,哪哪都離不開一個錢字,像我這麼大年紀一般的地方還不肯要,留在這裡總比睡橋洞要強。白天出去撿點破爛都堆在隔壁屋子裡,等掙上個兩個棺材錢再加上個路費也就夠本了。」

    「聽口音像是山東人?」

    「蓬萊人,」老者道︰「小夥子,沒事的話晚上就不要到這地方來了,有些東西眼不見為淨,不去叨擾人家,人家也就不會來叨擾你。」

    「我懂得,」查文斌說道︰「我不會告訴他們您在這兒的,就算是知道了也沒事,回頭我跟他們說一聲,您就在這兒安心住,其中一個老闆是我的朋友。」

    「你啊,」老者嘆了一口氣道︰「心地倒是還善良,我說的是外面那些東西,這是人家的地,佔了人家的地要拆人家的房這怎麼肯幹。老頭子我睡哪裡都一樣,金碧輝煌的宮殿裡我睡過,滿是醃污穢的豬圈裡我也睡過,早就無所謂了。」

    聽這話,這老頭莫不是還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不過查文斌現在可不想聽故事,好不容易發現點什麼可不能就這樣錯過了,放下茶杯對那老頭到︰「大爺,我是受朋友之託過來瞧這塊地的,無論如何我得給朋友一個交代,死人不能讓活人的生活無法繼續,既然已經死了,就應該去到該去的地方,不然這世界不是亂了套嘛?」

    「你當真執意要去?」老頭起身道︰「罷了罷了,我就陪你走一遭吧。」說罷他就拿起了那盞煤油燈,他的背已經弓的很厲害了,走起路來一歪一岔的。查文斌想他在這裡呆了那麼久了,既然要去那自己也就沒必要攔著了,這一老一少慢慢的朝著那工地白影處走去。

    查文斌時不時的看著手中的羅盤,老者則像是在自家院子裡散步,兩人走到約莫離著那些影子還有二十來米的時候,查文斌蹲了下來。這個距離是很容易被發現的,查文斌拉了一下那老者的衣角,他希望後者能夠和自己一樣隱蔽起來,畢竟現在渾身上下除了這羅盤之外就只有一枚天師大印,靠這倆玩意他是降不了什麼鬼怪的。

    不料那老者對轉過身來對他一笑道︰「心中無鬼,眼中自然無鬼,你若是心中有鬼,看哪裡都是鬼。自古就是鬼怕人七分,人怕鬼三分,你不去招它惹它鬼有什麼可怕的?」

    這番言論查文斌怎麼都不敢相信竟然是從一個拾荒的老者嘴裡說出來的,他慢慢的起身,跟著前者那盞煤油燈一直往前走,離著那些影子越近反倒越是模糊了,等走到只有三四米遠的時候,眼前便是什麼都沒了。

    他剛想說點什麼,那老者已經拿著煤油燈往回走了,查文斌快步的跟上,等兩人離開那地方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那些影子又開始出現了,它們依舊在那裡翩翩起舞著,彷彿從來就沒有消失過。

    「怎麼會這樣?」在查文斌接觸的陰陽世界裡,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狀況。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無為、無我,無慾,居下,清虛,自然。年輕人,你很有天資,但是身受茅山一派殺戮習性頗多,但凡見陰陽事物皆以敵對的心態,其實它們並無害,那個死去的道士不過也是想取它人性命在前才會落到那般下場。其實,不過那草叢裡的毒蛇一般,你不去招惹它,放下你的敵意,它豈可又會輕易的對你張開毒牙呢?」

    一席話,讓查文斌醍醐灌頂,今兒個自己竟然是遇到了高人,那老者自顧自的往那工棚走去,查文斌趕緊的一路跟隨。

    「老前輩,晚輩自愧不如,瞧不出這裡的名堂,但這塊地已經被我朋友買下要建房產,既是活人的事情那死人總不能耽誤了,有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

    「呵呵,終究還是落入了俗套。」那老者在屋裡轉悠了一圈給查文斌挪了個位子道︰「老頭子不敢言多,自己已經半隻腳在棺材裡的人了,這裡面的是非自當是你們這些局內人去把握,這塊地我也瞧不懂,只知每逢月中的單數,若是天氣晴好的夜晚,那些東西就會出來。起初的時候我也以為是惡鬼作祟,還自做主張的想請這些東西離開,用了一些小手段都無法湊效便試著去與之溝通。不料,這些東西和我不在一個世界,它既不來看我也不來理我,哪怕你從中穿過也一樣不被放在眼裡,唯獨的是不能動了殺心。

    我想它們或許才是這裡的主人,我們都是後來者,你說的有道理,既是亡故人便不該攪合在活人的世界裡,我想這就需要有個人去提醒。」

    「這個人不是我吧?」查文斌自嘲道︰「您都說了,既不能有殺心又不能和其交談,這不是鏡中花水中月,看的到摸不到嘛?」

    「但凡是留在這個塵世裡的多半是有遺願未了,或仇恨或思念或是不捨,不然的話六道輪迴饒是誰也逃不過的。這種事情講究個緣字,你我相遇也是緣,你和它們相遇也是緣,把這件事給簡單化。」

    「萬物之始,大道至簡,衍化至繁。」查文斌做了個揖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受益頗多。」

    臨走的時候,查文斌想想還是回頭了,他問道︰「恕晚輩無禮,敢問前輩可是從蓬萊閣來的高人?」

    蓬萊,一個神話中的地點,它孕育了八仙、神筆馬良的傳說。中國傳統文化佛道孺,在山東半島上,儒和道盛行。蓬萊仙閣、八仙、全真教,蓬萊在道教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地名的由來,傳說的三座仙山「蓬萊、瀛洲、方丈」,關於三座神山最早見於《史記?封禪書》,書中都是描述的海中仙山。

    仙,大多是由人修道而成的,他們常常沒有專門的職務。說到這兒,想起封神榜裡說姜子牙沒有把自己封神,是因為姜子牙貢獻很大,元始天尊特許姜子牙可以不被封神,因為一旦封神就要受世俗官宦的限制,而道教文化更崇尚靜修仙遊,所以他寧願做雲遊道人也不願位列仙班,這其實是元始天尊對姜子牙的厚愛。

    而在現如今的蓬萊,更多的是知道的是八仙的故事,大名鼎鼎的蓬萊閣便是其中的一座道場。

    道教蓬萊派,屬全真支派,相傳創派祖師為呂洞賓!此派弟子既繼承了全真一脈的超然灑脫,又有著自己獨立的性格,比如他們的弟子大多遊歷於山水之間,更加講究無慾無求。神仙嘛,那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看這個老者便頗有幾分那種意味,只不過蓬萊道人往往更多的都是出現在人們的口中,真正有緣得見遊歷的蓬萊道士卻是極少的,因為他們往往不會透露出自己的身份。

    「眼力不錯,」那老者道︰「是與不是,都是凡夫俗子一枚,蓬萊道教不過是沾了先祖的光罷了。」

    「既是如此,那莫不如我助你回去。」查文斌先前聽到他想攢錢買個車票……

    「回去?蓬萊。」那老者卻是一通哈哈大笑道︰「回到道觀裡每天表演給那些遊客看嘛?簡直是糟蹋了蓬萊的名聲,面對著老祖的牌位,心裡計算的確是道觀的收入,人心不定,道心何在啊。不去了不去了,自從我出來就沒想過再回去,只不過老家還有一位兄長在世,老頭子有手有腳要不得你的捐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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