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 最後一個道士之道門往事 作者:最愛MISIC伯爵 (已完結)

 
regn13 2018-3-31 23:05: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8 70437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2
第一百零八章︰心的交流

    祭台的周邊已經濕了一圈兒,許久不見水霧的旱地,灰塵滾成了一粒粒的水珠子,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水珠又陸續破滅,一個個的腳印開始在這祭台的週遭慢慢出現……

    祭台下方的人只隱約看見一團人形慢慢在空中浮現,說是「人」也大抵就是個有陰影的輪廓,恍惚的並不是個實體,不集中眼神卻也都看不明白,這也僅僅是胖子和苗老爹兩個「凡人」。

    風起雲和葉秋二人看到的又比他倆要多一些,他們能夠看到一個半透明的人盤坐在查文斌的對面,手裡拿著一根細長的棍棒模樣,而週遭的一些恍惚之物卻也胖子所見無二。饒是這樣,卻也讓他二人萬分緊張,空氣彷彿慢慢在凝結,耳邊時不時的開始傳出一些叫人分辨不了方向的嘆息聲……

    胖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扯了扯身旁葉秋的胳膊小聲問道︰「老二,有沒有啥子危險預感到了?」

    葉秋搖了搖頭沒有作答,胖子注意到他手中的寒月捏得緊緊的,感情查文斌那只要有一點兒動靜,他便會立刻沖上前去。

    睜開眼,等著那團人形慢慢能夠分辨,這是一個長者,一身厚實的皮毛,脖子上還帶著一串用骨頭串起來的珠子。長者有些好奇的看著查文斌,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的盤坐著,在長者的後面是兩位站立的少女,而衣衫卻就要少很多了,薄如蟬翼的一層紗遮擋不住少女婀娜的身姿,只是她們的臉上都帶著一層用牛頭骨製成的面具。

    看對方的神情一臉笑意,這倒是出乎了查文斌的意料,能夠遊蕩在這裡的不都是一些千年冤死的亡魂,怎得看見他這生人還如此的客氣呢?莫不是它們早已忘記了當初的仇恨?

    朝著那長者,查文斌慢慢起身又跪了下去,把雙手平鋪在祭台上,身子順著手臂的方向一點點貼合著往下探,一直探到那腦袋和地面接觸為止。這個禮便是西周時期最為莊重的禮儀了,向來只有臣子對待君主才會行的五體投地大禮,對方竟然也輕輕用手去扶了一把查文斌。

    因為是魂魄,所以查文斌也只感覺到了手背上傳來一陣冰涼的感覺,微微一抬頭,那個長者正在衝著自己點點頭。

    「叨擾先人的亡魂,小輩深感不安,」查文斌作了個揖道︰「不知先人能否聽得懂我講話?」

    那長者沉默著繼續笑了笑,然後微微把身子往前一探,對著查文斌勾了勾手。查文斌指著自己道︰「先人是要我過來嘛?」那長者又笑著點了點頭,於是查文斌便起身,左腳剛剛邁出了一步,只見方才盤坐在地上的長者已經沒有了人影……

    五分鐘過後,胖子看著祭台上的查文斌一動不動的保持著那個姿勢十分著急,他問風起雲道︰「你剛才有沒有聽見他講了一些什麼,是不是魔障了,呆在那兒跟個雕塑似得?」

    「你別上去!」風起雲攔著胖子道︰「我看他這樣子有些像是入定神遊了,千萬別去踫他,一踫就會被驚醒,到時候指不定會出什麼岔子。」

    五分鐘之前,查文斌邁出那一腳過後整個身子便僵硬住了,接著他感覺自己就猛得向下一墜,那種自由落體的感覺讓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週遭都是一片的漆黑,看不到半點的光亮,想要喊嗓子卻又被堵住了,想要伸手去抓,四肢卻又是那樣的無力。他就這樣無助的往下掉,就好似在夢裡一般,但是他的腦子卻異常清醒,他明明記得自己就站在那個祭台上。

    忽然,他就落了地,一睜眼,週遭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屁股下面也是軟和的,就像是一大片的棉花地。起身,他想看看這是哪裡,一轉身,剛才那個老者赫然就站在自己的身旁。

    「先人,我這是在哪?」查文斌問道。

    「在你的心裡,」老者摸著一把鬍鬚對查文斌說道︰「你我語言不通,只可用這心靈交流,你若是心中有邪念,剛才落下去的就是無間的深淵,永世都會被困在那裡。」

    「那現在呢?我見你心無雜念,年輕人,你來這裡一路焚香祭司,身上又流著的是漢人的血,我族便是毀在你族之手,你不怕我族人將你啃食乾淨,撕裂你的心肝,喝掉你的鮮血,分裂你的靈魂嘛?」

    查文斌如實回答道︰「我是來找一樣東西的。」

    長者回答道︰「你的心已經告訴我了,你是為了一個人才要來找這件東西的,這是我們亡族滅種才換來的東西,它不是一件吉祥之物,只會給你帶來無盡的禍害,我勸你還是走吧。」

    「不,」查文斌堅定的說道︰「我的家人需要我來保護,我沒有選擇,即使它是個惡魔,只要能夠換取家人的平安,我願意承受這個惡魔所帶來的一切後果。」

    「很多年前曾經也有人這樣告訴我,年輕人,我知道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看在神的份上,那枚邪惡的玉鐲已經被丟棄在了惡魔深淵中,那裡圍困著的是我族九尾仙狐鎮守的一個惡魔,如果你真的有勇氣,或許可以拿的到。」

    「先人,」查文斌頓了頓道︰「你們死了已經這麼久了,為什麼不去輪迴投胎呢?殷商王朝也都已經滅絕了幾千年了,這仇恨應當可以隨著時間而化解了。」

    「早就沒有仇恨了,」那長者笑道︰「在那一次滅族過後,我們也曾想過要報仇,有一位從中原來的神帶來了你們的經書,他被無盡的怒火包圍了整整七天七夜,我族的人撲向他的身體撕咬著他的皮肉,他卻整整念了七天七夜的經文,一直到他死去後,那經文還在這裡久久徘徊,每逢三天就會重複一次。這幾千年來,我們先是反抗,後來是熟悉,接著便是接受,最後當我們能夠理解那本經文裡所講述的東西時,我們早就已經放下了當初的仇恨了。」

    「哦?那是什麼經文?」

    那長者嘆了一口氣道︰「一本叫作《道德經》,還有一本是《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第三本則是《元始天尊說生天得道真經》,第四本是《太上道君說解冤拔罪妙經》。這四本經書陪伴著我們這些人已經數千年了,早就看透了這生死輪迴,不是我們不走,而是走不了啊。」

    「是外面那門上的封印嘛?」查文斌說道︰「如果是,我可以幫你們去除。」

    長者搖了搖頭道︰「非也,你錯了,那道封印並不是針對我們,而是那個人為了阻擋外面的追兵。這裡有一支守護的亡靈軍隊,任何人也別想從這大山裡走出去,既是出不去,又何必執著呢?」

    「亡靈?」查文斌的腦海豁然閃過了當年自己還是知青的時候看見的那些陰兵們,難道是它們?這些陰兵是何人差遣來的,又有何目的,難道它們僅僅就是為了趕盡殺絕?

    「怕我們報復,」長者解開了查文斌心中的疑惑,他說道︰「心中有所念,自然手中就有所為,那些陰兵是姜子牙派來的,這裡的一草一木但凡是我青丘國的都走不出這大山,只因為這是一樁醜事,一樁背信棄義的醜事!所以,年輕人,那塊玉環,你覺得你能帶走嘛?」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為何這裡的金子有詛咒一說,為何那些曾經試圖帶著寶藏離開的人都會離奇的死亡,查文斌還想再多問一些什麼,可是他眼前的長者卻開始越來越模糊,等到週遭的黑暗也開始消失,眼前慢慢重新出現燭光的時候,他猛地一眨眼,祭台下面的幾個人都已經等的快要瘋了。

    見到查文斌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下面苗老爹終於喊道︰「醒了醒了,文斌醒了!」

    查文斌愣了一下,四週一打探,地上那根香已經燒完了,這是他記得自己開壇時候點下的,之前所有的香全都自動滅了,唯獨這一根居然是完整的燒掉了。難道自己這一發愣就過去了大半根香的功夫?他跳下祭台問風起雲道︰「風兄,我這?」

    「你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足足過去了半個小時,我看你的眼神渙散但是呼吸還均勻,就沒敢來踫你,是不是入定了?」

    查文斌微微的搖了搖頭道︰「見到了一個人,跟他聊了會兒天,」說著他一邊就開始走到身後那水池邊問胖子道︰「先前你是不是在這裡看見了什麼髒東西?」

    「骷髏」胖子比劃道︰「這麼大,哦不,這麼大的一個骷髏從裡面竄了出來,可嚇死老子了!」

    「這個地方叫作惡魔深淵,聽說這裡面住著一個被鎮壓著的惡魔,我們要找的玉鐲就在這裡面……」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2
第一百零九章︰天公不作美

    查文斌把自己剛才那段神遊發生的事,與那個長者的對話與他們說了一遍,查文斌說從那個長者的裝扮來看,他很可能是曾經在這裡的祭司。沒想到,在他們滅國之後,竟然還有道家高人來此傳道,並以身化解這其中的恩怨。一聯想到姜子牙封神榜上的諸多道教神仙,也不知道是哪路高人曾經到此傳道,怪不得畫的符讓查文斌覺得奧妙無比,其中的玄機他根本無法參透。

    「查爺,惡魔這種說法多是流傳在一些小說裡頭的玩意,啥妖怪能給鎮在這水裡幾千年,不悶死也給餓死了,我估摸著可能就是個凶鬼,八成就是那骷髏。」

    查文斌問道︰「這水有多深能試出來嘛?」

    「我們帶來的繩索有三十幾米,剛才秋兒用石頭懸著沒有到底。」風起雲說道︰「不過那隻猴子渾身濕漉漉的,大抵應該是在這水池裡泡過了。」

    胖子扯著自己手上的那塊餅對著那猴子招呼了一下道︰「再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我,那狐狸是不是在下面?你是不是下去過?」

    猴子依舊還是很掙扎,美事的誘惑讓它欲罷不能,可是胖子提的這個問題卻讓它又很為難,到最後它不得不把爪子伸進嘴裡狠狠咬了幾下,那模樣似乎是想說,管好自己的這只不爭氣的手。

    不過,答案現在已經很顯然了,那猴子越是拒絕回答就越是讓胖子的問題得到了肯定,風起雲笑道︰「你也別逼它了,我想我們應該都知道了,就是在這下面,就是這水實在太深了,而且還異常的冰冷,不能冒這個險。」

    「要不,我們回去拉抽水機?」胖子一下子就想到了幾年前他們幹過的那件事,屯子裡那幾口水潭的情況倒是和這裡有些相似,當時就是不停的抽水,一直把水抽空再露出下面的真實容貌,那結果才叫讓人大開了眼界。

    查文斌知道,葉秋和胖子的水性算是不錯的,但是風起雲提到的風險更是巨大,左右思量之後,他決定還是用老辦法,於是對苗老爹道︰「咱就學學幾年前的愣種,就用抽水的法子,能抽多少算多少,要真見不了底,我也認了。」

    回到屯子,每個人都是倒頭就睡,一排土炕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一群老爺們,臭腳丫子味就連屋外的苗蘭經過窗戶跟前的時候都要捂著鼻子走。這多少有那麼一點當年知青下鄉農忙的感覺,胖子把大腿架在葉秋的胳膊上,葉秋的腳丫子橫在查文斌的胸口,風起雲乾脆被擠到了牆角邊,一床被子把自己裹得就像是一個蠶寶寶。

    不過,這事情十分的不湊巧,等到他們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一片白茫茫了,昨兒個大約是在他們入睡的時候天空就開始飄起了雪花。北方的雪一下就是好幾天,只一個晚上,院子的積雪就已經齊小腿深了。這樣的天氣,別說抬著設備上山,就是空手你也爬不了那陡峭的林子,天公不作美,苗老爹穿著厚實的老棉衣看著灰濛蒙的天空道︰「起碼是三天才能停,山上的雪一下就能結成凍子,文斌啊,年內估摸著是干不成了。」

    在東北呆過的都知道,這北方的雪一下即將來的就是冰封,留給山區人的只能是等待,一年中大約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是在炕上度過的。吃過熱氣騰騰的面條,他們決定徒步先行回家,查文斌既已知道鈄妃懷了孕,心中那份對家的思念也就多了起來。

    「羅門那邊就交給您了,」查文斌知道,羅門不會因為天氣的原因而遷怒於自己,這樣的條件他們辦不到,別人自然也無法辦得到。「這頂面具還是先留在在這兒吧,這兒的東西都帶著詛咒,帶不走,您給收好了。」他指的是那頂狐狸面具,這個問題是他想問那個長者的,可惜的是,沒有等到他開口,那位長者便消失了。

    三個人步行了一整天,當年他們也曾踏著這樣的雪去鎮上趕過集,不過那時候是四個人,查文斌還記得,那一年他用攢了一整年的工分給袁小白買了一件紅色的羊毛衫。

    「文斌,那隻猴子好像還跟在後面呢。」他們已經走出了村口,葉秋老覺得背後有個東西跟著,幾次回頭那猿猴就又躲到了一旁,那一身的白與這大雪天倒也完全融合到了一塊兒,是個天然的偽裝色。

    「它屬於這座大山,」查文斌嘆了一口氣道︰「好歹也算是救過咱們,石頭你把乾糧分一些出來放在這兒,這入了冬,它日子可比我們要難過的多。」

    「嗨,」胖子笑道︰「查爺,您多慮了,早上我還看見它在蘭蘭的灶頭邊偷蕃薯呢,那玩意賊得很,怕是苗老爹要養它一個冬天了。」不過說歸說,真要離開了,胖子還有些捨不得,他把還帶著熱氣的烙餅分出了一半擱在雪地裡衝著遠處喊道︰「猴兄,咱就來年再見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就在這裡咱分道揚鑣吧,保重!」

    幾年前他們扒火車,那煤炭車斗裡冷風呼呼的往骨髓裡灌,如今是臥鋪,暖和的車廂裡一路往南走,第三天的功夫過了長江,樹上的葉子還是黃色的。那一身厚實的衣服也都給脫了下來,穿成這樣走在浙西北的大街上,人還以為你是神經病呢!

    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了回家,鈄妃正在院子裡挑著收下來不久的黃豆,一瞅見查文斌回來她就呆滯了,那臉上不爭氣的開始往外滾淚水,也不知道他是哪裡來的勇氣,終於是上前一把緊緊的摟著這個女人。

    聽鈄妃說,他們不在的這陣子家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過,就是晚上一個人有些寂寞。大包小包的補品就給擺了一桌子,查文斌撫摸著她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這裡面現在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他激動的有些不知所措。

    「肯定是個兒子,」吃飯的時候,胖子聽說她喜歡吃蜜餞,「酸兒辣女啊!查爺,這一準是個帶把的小子,咱嫂子真是厲害啊!可把咱查爺給樂壞了,在東北的時候就整天惦記著嫂子的肚子……」

    「啊?」鈄妃好奇道︰「你們怎麼知道的啊?我可沒跟誰說起過這事啊,還想著你們出門在外,不能讓他操心家裡,男人要辦事不能被女人拖著後腿。」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胖子趕忙扒拉了兩口飯含糊道︰「查爺是道士嘛,他會算啊,對吧……」

    去了一趟老夏家,老夏的媳婦兒還沒動靜,查文斌給他捎去了從東北帶回來的榛子還有野蘑菇,這些都是苗蘭在林子裡得來的。雖然老夏已經不記得了那些往事,現在的他記憶的起點就是洪村,查文斌也沒有刻意的說什麼,兩人的談話不多,只是喝了一杯茶便也就走了。

    胖子在回去的路上道︰「他還是那個樣子,真的就是廢了,現在竟然也開始拿起鋤頭來了。」

    「那樣不好嘛?」查文斌反問道︰「我倒是很羨慕他啊,有個自己可以想要的生活,雖然簡單卻也充實,這世上99%的人都是這樣普通而平凡的人,餘下的那1%最奢侈的往往並不是權利和金錢,而是這一份難得的心安和平靜。」

    「你不在的這些天有好些人都陸續來找過你,我把這些人的地址名字還有事情都記在這本子上,」鈄妃遞過來一個筆記簿道︰「怕你一回來有些累,所以拖到晚上才拿出來,還有人聽說你不在,只留下了個紅包就走了,我也沒敢拿,全都記著也放在這裡。」

    那個小布包抖開的時候裡面還真有不少紅紙包,胖子扒拉了一下道︰「可以啊,查爺,咱現在名頭響了,這些人都知道要拜山頭,挺懂規矩的啊。」

    「別手癢,那錢能退的就給退回去,」他翻了一下那簿子,其中有一頁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問鈄妃道︰「這個包大富有沒有多說什麼?」

    「沒有,」鈄妃搖搖頭道︰「這個人我記得特別清楚,他天不亮就來了,聽說你不在,走的時候很是失魂落魄,我見他的頭髮上還掛著露水,一想可能是老遠來的就多問了幾句。」

    「啥事啊?」胖子插嘴道︰「有油水沒,有的話就狠狠宰一刀。」

    「這個包大富說他一親戚的孩子殺了全家四口人,把親爹親媽還有他爺爺奶奶全部給殺了,完事,孩子給送到派出所裡,當晚執勤的一個警察同志莫名昏死了過去,現在這孩子跑了,不知去向……」

    「這麼大的事咋沒聽說呢!」胖子瞪大著眼楮道︰「那這事也不該來找我們啊,這當然是要找警察啊。」

    查文斌問道︰「你知道那孩子幾歲嘛?他才七歲!」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2
第一百一十章︰馬安鎮

    這件案子曾經在浙西北轟動一時,1984年深秋,浙西北的山區早上落葉都會泛著一層白霜,在距離洪村約莫四十公里有一個馬安鎮。當時的安縣號稱是浙江的西藏,而這個馬安鎮恐怕就是安縣的西藏了,此處極是不偏僻,交通諸多不便,村民們要趕個集市得雙腳走上二十幾里地才能見到公路。當然,這是那時候的馬安鎮,現在的馬安鎮已經是著名的旅遊景區了。

    馬安鎮在幾十年前曾經就非常有名,在我小時候,小夥伴們經常會聽到的兩個傳言,一個是大人們恐嚇不聽話的孩子︰再吵就把你丟到馬安鎮去,還有一則傳言就是馬安鎮的人到某某村來了……

    從這兩個傳言裡,大傢伙估計就有些明白了,這地方肯定不是有什麼好名氣,要不然怎麼的能嚇著熊孩子們呢?根據《安縣》的縣誌記載,原本馬安鎮是沒有人居住的,在上世紀初期,中國曾經爆發過一種由麻風桿菌引起的大規模傳染病,也就是麻風病,這種病的傳染性極強。在當時的醫療條件下,得了麻風病就往往意味著死亡和傳染,因此,由政府出面,把麻風病人統一安放到偏遠的地方集中管理,其實也就是隔離。

    在那時候全國各地都有這樣的隔離地帶,麻風病是一種慢性傳染病,並不會立刻致人死亡,而且流行性傳染性都極強,各地麻風病人的數量都十分驚人,這些病人在隔離區自生死滅,慢慢地也就形成了「麻風村」。

    談到麻風村,這個名字是不光是中國獨有的,在卡介苗出現之前,全世界對於這種病毒都沒有有效的控制辦法。幾乎全世界的麻風村都是與世隔絕的,跑出村子的麻風病人會被當作凶手擊殺,他們被剝奪了社會屬性,也同樣被剝奪了自由和尊嚴。簡而言之,麻風村就是一個雷區,外人不會進去,裡面的人也不會出來。

    馬安鎮的前身就是麻風村,三十年代,有一個歐洲傳教士來到了浙西北,兵荒馬亂的年月,那個洋人傳教士相信他的上帝會眷顧那些可憐的麻風病人,於是他把《聖經》帶進了馬安鎮。在那裡,已經失去了希望的麻風病人通過宗教找到了精神的支柱,於是,馬安鎮也就有了整個浙西北的第一座教堂。

    聽聞那是一間佔地兩畝的雙層石木結構的建築,帶著北歐風格的斜頂和拱形的彩色玻璃,高大的十字架上經常停留著過往的老鴰,每逢有人死去,那個傳教士都會為他吟誦聖潔的詩歌。

    根據《縣誌》的記載,當時的麻風村一共陸續關進去一百三十多人,到瞭解放後為了統一地名和人口普查,外界才開始第一次跟麻風村有了接觸。聽人講,到50年的時候,麻風村只剩下三十多人,這些人或許是有抗體的,或許還在潛伏期,其中包括那位洋人。

    因為涉及到外國人,新中國對待老外自然是有自己的政策,不過那位傳教士卻說,這裡一天被隔離他就一天不會離開,他說主不會拋棄自己的信徒,他也不會拋棄這裡的村民。聽這意思還頗有點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意思,大約也是為這個傳教士偉大的國際革命友情所感動,當地政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把這個老外的情況給上報,反正那地兒誰也不會去。

    到了五十年代中期,新中國又來了一次麻風病的襲擊,人們自然就聯想到了那個深處大山裡的麻風村,於是政府有一次組織人手進去調查。只不過這一次進去的時候,整個村子已經空無一人,聽參與調查的人說,在那間教堂的後方發現了一塊墓地,數了數大約有一百多個十字架,估摸著當年那些麻風病人大約是全部都死了。他們也沒有找到那個傳教士,不知道那個洋人最終是走了,還是也一起病死了,只留下一個偌大的空蕩蕩的村落和那個孤零零的十字架。

    又過了五年,到了六十年代初期,那時候的安縣還是比較落後的,尤其是安縣人民醫院正在整修,病床嚴重缺失。而當時最讓醫院頭痛的還是精神病科室,得了這種病的人尤其受不了嘈雜的環境,病人也極容易偷跑出去鬧事。在接連發生了幾起事故後,醫院終於是下決定要單獨把精神病科室獨立出去,專門找一個地方看管那些住院接受治療的患者。可是,那幾十號病人放哪裡呢?左思右想,當時就有人提議,那個麻風村已經空置很久了,聽說當年那個洋傳教士還在那裡修建了不少設施,要不索性搬那個地方去過渡一陣子。

    這絕對是一個拍腦袋的決定,安縣精神病院開始掛牌了,為了消除家屬的疑慮,還特地把那個地方改了個名字叫作馬安鎮。花了一段時間進去消了毒,政府也鼓勵一些人遷居過去,說是那邊有大量開墾好的農田和山地等待著播種的能手。那時候的人性格單純,哪裡有號召,哪裡就有需要,哪裡就有偉大無產階級的革命者。

    於是,一撥人過去了,因為那裡什麼都有,房子、地,甚至是所需的農具一應俱全。六十年代,有地就意味著有糧食,好些家裡兄弟姐妹多日子過不下去的窮苦人都般了過去,過去起碼頭上有片瓦餓不死,凍不著,政策上還給優惠。成立了生產隊後,上面給派了農機隊,給派了抽水機,給種子給化肥,而且家門口還有個醫院,這等的好事哪裡找去?

    從一開始的牴觸到後來得托關係,馬安鎮著實也紅了幾年,隨著人口的不斷增多,開荒的不斷持續,這裡慢慢的以原來的麻風村為中心在周邊就形成了幾個村落,再接著就成了一個小鎮了。

    那間教堂掛牌精神病院後的第三年,醫院就撤退了,聽說是因為縣城裡的新醫院蓋好了,起碼當年它那「招商引資」的任務是圓滿完成了。也聽一些人私下裡說,醫院在那裡的幾年老出事,聽說發生了好幾起病人自殺的事情,還有醫生和護士不斷辭職的消息。

    空置下來的教堂在隨後的文革期間也受到了一些損毀,有人去放了一把火燒掉了一部分的建築,但教堂的主題還在,不過原本插在頂上的十字架已經被紅色的五角星給取代了,人們把這裡又變成了一座大會堂,原本每週的禮拜便成了宣傳革命的大會,站在講台上的也由傳教士變成了身著中山裝手拿紅寶書的革委會主任。

    住在這個鎮上的人每天晚上總會覺得窗戶上有什麼東西在看著自己,有人說這是當年跑出來的精神病人,那幾個精神病人白天就躲在鎮後面的山林裡,每到晚上的時候就下山來偷東西吃。他們繪聲繪色的描繪著那幾個精神病人的打扮,說是頭髮亂糟糟的拖得很長,身上的衣服就和擦桌子的抹布一般。也有人說,那根本不是什麼人,而是十幾年前冤死的那些麻風病人,他們一直在這裡遊蕩,那些住在舊宅子裡的第一批外遷戶都會在門上掛著鏡子,在家裡供著神龕,總之馬安鎮的夜晚是非常安靜的,極少會有人出來活動,即使是有事,也會約上週邊幾個鄰居一起,這些年這個習慣從未改變過。

    總之,馬安鎮是一個傳說,一個安縣裡人人都知道的傳說。早些年,因為土地多人口少,馬安鎮的條件還是不錯的,不過自從文革結束後,馬安鎮因為地理偏僻的關係就逐漸成了最落後的地方了,極少有姑娘願意嫁到那個山溝溝裡去,年輕人也越來越多的選擇到城裡找份工作。

    包大富家很好打聽,查文斌沒有花什麼功夫就找到了那間包子鋪,在馬安小學圍牆外面有一排臨街的店面,其中一家門口還夾著煤球爐,鍋裡的熱水正在咕嚕嚕的冒著熱氣。一個身上紮著白色圍裙的中年男人有些微胖,正在忙裡忙外的為食客打撈著鍋裡的面條。

    包大富也算是對得起他這個姓氏,他做的包子非常有名,當地人就管叫作大富包子,喊起來朗朗上口,皮薄肉餡大,一口咬下去,裡面的湯汁就吱溜的滑到了嘴裡,燙的胖子連連咂嘴還打呼過癮。

    他嘴裡塞著,還舞著手道︰「老闆,再來五個包子!外加一碗咸豆漿!」

    查文斌仔細打量著這人,一張國字臉,頭髮亂糟糟的,臉頰上泛著焦黃色,眼窩子往裡坑,雖然他的生意看上去很好,可是他卻一點快樂的表情都沒有。做包子,上蒸籠,送盤子,收錢,都是一幅機械的表情,一看就是有心事。

    等到這一頓飯吃完,胖子喊他過來結賬的時候,查文斌這才說道︰「敢問老闆就是包大富?」

    他愣了一下,這幾個人好像挺面生,馬安鎮地處偏僻,來這裡都是老熟人,這幾位年輕後生從沒有見過,他問道︰「你們是誰?找我有事嘛?」

    「我叫查文斌,聽說你去我家找過我。」

    包大富聽到這個名字當即轉身進屋又馬上攆了出來拉著查文斌的手臂道︰「查先生,您先等等,讓我把這攤子給收了,您等等,您可千萬別走……」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2
第一百一十一章︰詭異的生病

    見手上的油漬沾到了查文斌的衣袖,他還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又在圍裙上擦了對兩個來的食客說道︰「收攤了收攤了,家裡來客人了,明兒再來啊,今天不干了!」

    來人也都是鄉里,還打趣道︰「生意都不做了,大富這是來的老婆娘家大舅子吧,也沒看見你捨得歇過一天活啊。」

    包大富家離著這間包子鋪不遠,迎著查文斌他在前面帶著路,一條碎石頭砌起的小路順著山勢一直往上,隔著老遠,查文斌就看見了那間牆角掛著五角星的二層建築,他問道︰「那個就是當年洋人建的教堂吧?」

    包大富的臉上抽搐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先去家裡喝口水,查先生能跑一趟我真的是喜出望外。」

    這回正趕上飯點,回到家中的包大富趕忙差著他媳婦去殺雞,查文斌說這不剛才還在店裡吃過包子,就不必了,就讓他有什麼事就直說,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喝了口水,包大富那眼珠子就通紅了,倆夫妻一看就是老實人,桌子上有一封紅包,看那厚度裡面裝得錢估摸著還不少,往查文斌的跟前一推道︰「查先生,我們也是聽縣裡的人說您是這十里八鄉最有名的道士,這個紅包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也不知道夠不夠價,您要是嫌少就說,我們再去想辦法。」

    「不必了,」查文斌把紅包退了過去道︰「您的包子不錯,回頭給我包兩個帶回去給媳婦吃,這紅包我就不收了,有事您還是照直了說,是哪家親戚的事,出事的地方又在哪?」

    這話匣子一打開,那就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了……

    包大富夫婦不能生育,但是夫妻感情還算不錯,兩個人守著這家小吃店日子還算是能過。包大富有個親弟弟叫做包東來,當地人也管他叫做二富。這兄弟二人原本是另外一個鎮上的,早年父母走的早,倆兄弟相依為命便免不了被人欺負。受了氣的大富就帶著弟弟來到了馬安鎮,他們也是最早一批到這鎮上來開荒的人。

    當年這裡有一批麻風村遺留下來的房子,兄弟倆就抓鬮,老大分了一間還算不錯的,老二那間可就寒顫了,只是一個破柴房,根本不能住人。又過了些年,老大結婚了,這二富自然是不能和嫂子擠在一間屋子裡,他倆夫妻是沒多少意見,可總得給這弟弟尋門親事啊,尋親事就得蓋房子不是?

    那會兒馬安鎮已經開始火起來了,土地已經不像是他們剛來的那會兒到處都有,尤其是好地段,倆兄弟都是老實人就去找村裡批地基。村裡說了,你們家有地基,造不造是你們的事兒,不能說沒給。可那地兒實在是太小了,可村裡說你要大的是吧,那間大會堂你覺得如何?要是敢住,村裡就當半賣半送給你兄弟得了。

    聽到這裡,查文斌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他也說道︰「那地段倒是不錯。」

    包大富說道︰「是啊,地勢高,又在村子的中間,地方還大,就那屋子壓根不用推到重來,外面只給修繕修繕就是一間不錯的二層小樓。所以當時我們一合計,那屋子怎麼就不能住人了,就湊了一些錢買下了那塊地。」

    那塊地雖然地段是好,但是朝向卻和一般的住宅不同。在中國的大部分地區,造房子都是坐北朝南,因為太陽是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這樣一整天的功夫陽光都可以對著屋子的前方曬。查文斌也注意到,那間教堂的朝向是坐東朝西,這樣的朝向通常只有陰宅才會有。

    剛買下這老宅的時候,二富也曾想過拆掉重來,但一是因為經濟問題,二是這宅子本身是不錯的,拆掉還有些怪可惜的,當年那洋人把宅子造的特別結實,雖然有一部分被毀,可只要修繕一堵牆粉刷一番就跟個小洋樓似得。

    兄弟倆花了兩個月的功夫裡裡外外的重新修繕了一番,有了房子自然也就在半年後娶了老婆。二富這個媳婦是個獨生女,本來是打算要讓二富上門招親的,可是二富不肯,他說倆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得在一起生活,要是二老不嫌棄就搬過來一起住。那二老也是通情達理之人,於是便隨了姑娘都住在了二富這,所以二富生了孩子就管二老叫作爺爺奶奶,既是岳父岳母又是爹媽,這一家人在當地都是出了名的和氣。

    包大富的老婆早年因為一次宮外孕所以不能生育,二富生了個兒子他也就視如己出,平時對這個佷子那是心疼的要緊,有一口好吃的都得跨過馬路送到那宅子裡去。

    頭幾年,這孩子都挺好,五歲那年的一個晚上,孩子發燒,燒得挺厲害,連用毛巾降溫根本不管事。可是這地方交通諸多不便,送到山下醫院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大半天,小命雖然是保住了,可是那孩子自打那會兒起就開始有些不正常。

    查文斌問道︰「怎麼個不正常?」

    「先是不講話,那孩子原本老喜歡逗人玩,整天跟在你屁股後面說個不停……」

    起初的時候,家裡人還以為是不是給燒壞了,可是醫生說,這孩子的病已經全好了,應該是沒問題,要是不放心就送大醫院去檢查。那會兒哪裡有那個條件,就又給帶了回來,從那時候起,這孩子不光不說話,而且也不願意出門,一見到陽光就用手捂著眼楮哭,問他為啥哭就是不說。

    有一回,二富他媳婦從地裡回來聽到樓上一間閣樓裡有動靜,她走上去在門外聽到裡面兒子在跟人說話,而且是一問一答的兩個聲音。另外一個聲音聽著也是個孩子,她還以為這是家裡來了別人的孩子跟他一塊兒玩了,好歹總算是聽見兒子開了口。

    推開門進去一瞧,只見兒子一個人蹲在地上,他一轉身看見自己的母親那眼神冷得就像是有好大的怨恨。二富媳婦仔細瞄了一下,小隔間裡空蕩蕩的,只有兒子的身邊放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洋娃娃。

    那個娃娃很髒,身上還穿著碎花布的破裙子,他們從沒記得有誰買過玩具娃娃回來給兒子,難道是他在外面撿來的?看見那娃娃這麼髒,二富媳婦就去拿,準備去給洗一下,可是那孩子卻死死抱著那娃娃不敢放手,他媽拉得急了,還照著他媽媽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連血都給咬了出來。

    「然後那孩子抱著娃娃就衝下了摟,他媽跟在後面攆都攆不到,我們找了一整夜也沒找到,到外面打聽,都說沒見過那孩子出來,屋前屋後,村子裡外都找了一個遍,急得都上村裡去播大喇叭了。」

    可是第二天一早,那孩子又回來了,渾身髒兮兮的沾了一層灰,問他昨晚去哪裡了,反正就是不講話。吃完早飯就去閣樓裡躲著,然後乘著他爸媽去幹活了,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一消失就是整個半天,反正你要找是絕對找不到的,除非等他自己回來。」

    「那他爺爺奶奶呢?」查文斌問道,在農村裡,一般青壯年要負責幹農活,而帶孩子這種事都是交給老人去做的。

    「嗨,」包大富嘆了一口氣道︰「也不知道我那弟弟是做了哪門子孽,這二老到他家的頭一年身體都還好好的,下地干活能頂一個年輕人,我都替他高興,可是就在那孩子出生的第二年,二老就好端端的全部癱了,只能睡在床上,平時連大小便都管不了,哪裡還能指望他們管孩子。」

    有一回實在是把二富給逼急了,就用繩子給拴著,那孩子就哭啊,哭得厲害。

    「聽他家裡的老人講,那天他們聽到了家裡其實有兩個孩子在哭,一個是男孩聲,一個是女孩聲。這二老嚇得硬是等到兒子晚上回來了才說,說這孫子這樣古怪怕是不是糟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讓他去尋個先生問問。」

    那時候正是文革結束,各路「牛鬼蛇神」都在十年的時間裡被整的不敢露頭,包二富倒也想辦法去找了,最後找到了一個和尚,這個和尚是誰呢?說起來還有點意思了,就是我們鎮上淨慧禪寺裡原來的一個和尚。

    淨慧禪寺在文革的時候是被毀得乾乾淨淨,裡面的僧侶自然也都作了鳥獸散,被批鬥的批鬥被改造的改造,大多後來都還了俗。他找到的這個和尚法號慧恩,還俗後就做了個農民在家種地,聽老一輩的人說慧恩法師還是有些修為的。他到底是吃過齋的,心地善良,就答應幫著二富去看看。

    慧恩法師見到那孩子之後也沒有多說什麼,就問二富要了個蒲團和那孩子一起關在二樓的隔間裡,那木魚「咚咚咚」得就敲了一整晚,那孩子也就跟著哭了一整晚,到天亮邊的時候慧恩法師搖搖晃晃的從閣樓裡走了出來,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一個跟頭就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2
第一百一十二章︰喋血

    慧恩法師福大命大,這一跤摔下來沒有死卻也折了幾根骨頭,不過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問他什麼他什麼都沒有說。等到出院的時候,這位法師已經走了,聽他家裡人說大概是去外地找了一間寺廟又是去出家了。

    後來包二富又陸續出去找過一些人,不過這些人大多被證明都是騙子神棍,除了要錢要紅包之外就亂說一氣,說他們家祖墳有問題,說他們夫妻倆相剋,說孩子被鬼纏身。這些年冤枉錢倒是花了不少,可是什麼問題也沒查出來。

    七歲,按照當地的年齡,這孩子該是要去唸書了,可是這情況你怎麼送?他壓根還是和之前一樣,沒辦法,只能是二富的媳婦在家裡看著,寸步不離,可你人總要有睡覺打盹的吧,只要不注意他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後來就連用繩子都綁不住,自己能解開。

    「飯量特別大,我做的包子他一頓能吃十幾個。」包大富說︰「成年人吃到四五個也就飽了,那麼點大一個孩子咋就不知道飽呢,後來我就在外面打聽,聽人說查先生您,只可惜還沒來得及去找您,家裡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

    那是十月份的一天,地裡的稻子熟了,農民一年到頭就指著這些收成。有些人說,包家這些年不太平都是這宅子惹的禍,包家兄弟是聽在耳裡記在心裡,他們還準備等著這一季過後就想辦法借錢也把宅子拆了重新來過,換個大門朝向。

    收稻子的那幾天,夫妻兩人都沒日沒夜的在田裡忙著,那孩子又跟往常一樣時不時的就找不到人。月中旬,家裡還有一畝地的稻子沒收,二富往回領了個風水先生,大富那天也特地去了,請這先生來的目的是給瞧一下宅基地,算一下日子哪天拆房比較合適。

    「那天那孩子也在,我還特地帶去了包子,平時他見到胖子就跟玩命似得往嘴裡塞,可是那天他啥都沒有吃,只一個人躲在柱子後面的地上默默的哭。早知道那天要出事,我就把那孩子給接走了……」說道這兒,包大富又開始哭了起來,因為接下來的場景他實在是不願意去回憶。

    那天在鋪子裡,包大富的眼皮子就一直跳個不停,心神不寧的他在剁肉餡的時候還把手指頭給切了,五點多的光景,鋪子裡還很熱鬧,包大富對媳婦說他要去弟弟家看一下,心裡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越是想著不好的事情會發生,那麼結果就會如同你所想的朝著那個方向走,在心理學上這叫作墨菲定律。心靈感應這東西就是這麼奇怪,覺得弟弟家會出事的包大富連圍裙都沒脫,魂不守舍朝著山腰上那間二層宅子走了過去,還沒走進屋子他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心裡狂跳不止的包大富進屋就看見倒在地上,還沒來得及爬出門檻的弟媳婦兒身邊留著一大灘的血,而那血跡的源頭是在廚房,地上長長的拖痕說明她是爬過來的。

    用手一探鼻子,呼吸已經沒了,翻過身子一看,胸口的位置有一個血窟窿,整個衣服全部都被浸染成了紅色。大驚失色的包大富趕忙叫喊著弟弟的名字,可是卻在二老的房間裡發現兩個老人的床單也成了一片紅。

    「都是一刀斃命,你說他才那麼點大的一個孩子,咋就知道下手那麼狠呢!」包大富一邊哭一邊道︰「兩個老的雖說躺在床上不能動,可唯獨就是心疼這孫子啊,平時別人來看他們有一口好吃的都舍不得自己吃,全都留給那孩子了。死的時候臉上都掛著淚,那眼珠子到下葬我都沒辦法給合上,死不瞑目啊,查先生!」

    想著那場景,胖子和查文斌都是一陣的沉默,誰會料到自己的親孫子,一個才年僅七歲的孩子,手裡拿著一把尖刀爬上了爺爺奶奶的病床,他並不是來撒嬌的,而是來索命的!

    包大富四處找著弟弟的下落,終於是在那間浴室裡找到了還泡在熱水裡的弟弟。浙西北的農村洗澡用的是一口大鐵鍋,我們叫作「澡鍋子」。鐵鍋大到可以讓一個人蜷縮著躺在裡面,這是一種特大號的土灶,下面燒著火,鍋裡冒著熱氣,人就泡在鍋裡,屁股上墊著一塊木板。一邊洗澡一邊燒水,水溫不會下降,冬天的時候人幹農活累了去泡一個非常的舒坦。

    澡鍋子裡面的水是一片通紅,二富是背對著大富的,他已經聞到了血腥味,他不敢去看,等到他終於硬著頭皮把弟弟的身體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他的脖子已經斷開了一半,白色的喉管被整個切斷,破裂的大動脈讓血注飆起來連房頂都噴成了斑斑點點……

    起初的時候,他還沒想到這是那孩子干的,找了一圈兒都沒有見到自己那佷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包大富連忙跑了村裡去喊人。一家四口被滅,1984年正是嚴打的尾聲,這件案子瞬間引起了轟動,是仇殺還是入室搶劫?很快的,人們就發現了真相,在二樓的樓梯拐角處,一個孩子面無表情的手拿著一把剔骨尖刀,瞬身上下全部都是血,他的眼楮冰冷,冷的讓人害怕。

    當聯防隊的隊員奪下那把刀子的時候,那孩子居然笑了。

    「笑得很邪門,根本不像是一個孩子所能發出的笑,讓我至今都有些毛骨悚然!」包大富說道︰「那是一種解脫的笑,都說孩子的笑是最天真的,可那是我聽過最邪惡的笑,我跟我媳婦兩人現在晚上根本睡不著,一閉眼就是我弟弟一家渾身是血站在我跟頭。查先生,我不是怕啊,他們都是我親人,我有啥子好怕的,我是難受啊!」

    後來,經過鑑定,就是那把刀殺光了那一家人,對於這個結果,沒有人能接受,包括處理這件案子的辦案民警。一個七歲的孩子,根本不具備多少行為能力,可他確實個殺人不眨眼,手刃親人的惡魔!

    包大富的眼楮通紅,他一邊哭一邊說道︰「他交代了,只說人是他殺的,別的就再也不肯說,這麼點大的孩子能怎麼辦?現在還給關在那裡面,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辦。都說您是有本事的,我左思右想,我那佷子肯定是被什麼東西給纏上了,這是要借刀殺人啊,讓我們包家一家子全部都死絕了才滿意啊!」

    聽完了整個經過,查文斌的內心是震驚和不敢相信的,一個七歲的幼童多數還在父母的懷裡撒嬌,怎麼可能會拿起血淋淋的屠刀。他的親人們在倒下的那一刻,又是怎樣的心情,又怎麼肯瞑目呢?

    出了包大富的家,隔著一條小路不遠處就是那座原本由教堂改建的宅子。現在這座宅子的外面已經貼上了封條,他們也進不去,不過即使在屋外依舊是能夠聞到那股血腥味,只在門口站了一圈,給人的第一個感覺,這座宅子便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即使是在這白天,查文斌依舊覺得渾身不舒服。

    「我想去見見那個孩子,他現在在哪裡?」

    「我哪裡知道啊,給帶走了,」包大富道︰「我們這些小農民也不認識什麼當官的,沒有路子,那孩子現在是死是活都沒有消息,問了幾次就說在家裡等著,這都半個月過去了……」

    「好了,」查文斌打斷了他的話道︰「這幾天你跟嫂子就別住在家裡了,這地方陰氣太重,你們就住在店裡,我們就先回去了。」

    「回去了?」包大富瞪著眼楮道︰「查先生,您要是嫌錢少就說,我就是砸鍋賣鐵也……」

    「行啦,」胖子輕輕拍了怕包大富的肩膀道︰「老哥,我家查爺說了,這件事他管了,不會跟你要一毛錢,只是現在我們還有些別的事要做,你就聽的話他搬出去就行。」

    「明天,明天我會再來過。」說著,查文斌又對著那間宅子多看了一眼,不知怎得,他總覺得那窗戶的背後有一雙眼楮在死死的盯著他們!

    下山的路上,查文斌見葉秋一直沉默著,他問道︰「你剛才有什麼感覺?」

    葉秋說道︰「那孩子在消失的時候根本哪裡都沒有去,他一定就在那間宅子裡。」

    「你和我想的一樣,那間宅子才是這間事情的元兇,」查文斌道︰「看來這是一間不折不扣的陰宅,四條人命外加一個孩子的前途,不弄個水落石出,我查文斌誓不為人!」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2
第一百一十三章︰探監

    李安,安縣的一霸,原來上頭有人罩著,是個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現在靠山倒了,可是李安依舊還在安縣風生水起,以前他和查文斌是有過交道的,他辦事倒也牢靠,打了幾個電話就有了那孩子的消息,孩子名叫包銀龍,今天七歲,關在派出所裡面現在那些警察頭也痛的很。

    「聽說是你要去看那孩子,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要不是穿著那身皮,估摸著早把風水先生給請到派出所裡了,搞得現在他們都沒人敢去值晚班了。」李安一邊開著車一邊跟查文斌說著他所瞭解的情況,那孩子暫時被城關派出所扣著,一個七歲大的娃娃你既不能打也不能罵,「說不好聽點,法院上娃娃講話都不能採用為證據,他只有個大伯,他們捉摸著要不送到少管所,可年紀還太小,少管所聽說是這樣的情況也不敢接收啊……」

    新買的豐田佳美呼嘯著開進了派出所的院子,所長姓劉,一下車就看見他那雞窩似得頭髮和滿臉的愁容。查文斌一下車就給劉所長牢牢的抓著手握得緊緊的,一張口就是︰「哎呀,可總算是把你給盼來了……」

    劉所長與李安平日是稱兄道弟的,他說按理涉及到這麼大的命案是不給探視的,可現在弄回來一活祖宗,他是巴不得能有人給瞧個名堂。穿過走廊,劉所長一邊介紹著情況,他說道︰「你們是不知道啊,那孩子是真他娘的邪門啊,白天那眼珠子就衝著你瞪著,反正怎麼得都不說話,我們又不能打,這有規矩。要說一般的小娃娃見到警察嚇都嚇死了,可他倒好,能把我們給嚇死!」

    這會兒剛好一個民警經過,劉所長逮著他就問道︰「小王呢,今兒還沒來上班啊?」

    「沒,」那民警磕巴說道︰「他說那孩子只要還在,他寧可脫了這身衣裳也不來了……」

    「得,讓他休息吧,也是嚇得夠嗆了。」招呼走了那民警,劉所長繼續說道︰「弄回來的第二天晚上,我們所小王值班,這孩子警校剛畢業,是我們所唯一的一個大學生,重點培養對象啊!小王晚上怕那孩子凍著,還好心去自己宿舍多弄了一床被子準備給送到小房間去,門一開,好傢伙,那孩子逮著小王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口,咬得他當時就鮮血直流啊,接著就奪門而出。好在小王守紀律,進去的時候把外面一道鐵門給帶上了,就跟著追了過來。」

    正說著,他們就到了那道鐵門,這鐵門是在走廊的正中間,查文斌注意到鐵門上的鋼筋已經彎了兩根,劉所長指著那鋼筋道︰「瞅著沒?我敢說咱安縣能徒手把這鋼筋掰彎了的不會超過三個人,那孩子愣是屁大點功夫就弄彎了倆,你們說,這是正常孩子能幹出來的事兒嘛?」

    這是九五的螺紋鋼,胖子試了一下,十分結實,他搖搖頭道︰「估摸著老二花上點功夫勉強能行,這真是那孩子干的?」

    「可不是嘛!」劉所長繼續說道︰「小王追了出來見到那小子正在撬門便從後面一把抱住,那才多大點個人啊,不一把就給提了起來嘛。你們猜怎麼著,那孩子硬是把小王的手指給掰斷了兩根!這還不算完,等到小王一聲慘叫過後甩開那孩子,那小王八蛋竟然翻身就爬到他身上去咬他的喉嚨,脖子上一塊肉帶著皮呼啦一下就給撕了。

    說出來是真丟人啊,實在沒的辦法了,小王想起來自己身上還有根電警棍,忍痛拔出棍子給那孩子來了一下給電暈了過去,要不然,估計小王就得讓他給活活咬死。咱所唯一的一個大學生啊,那身子比老李要壯實,一米七八的個子,這不都快要有半個月了,估計傷好了也不敢來了,心裡有陰影了。要說去找個先生,可咱這是派出所,哪能幹那事,你查文斌的大名我早就聽過了,這不李安兄把您給請過來,也算是幫了我一大忙。您就給瞧瞧,要真是個邪門玩意,我跟上頭去打報告,把人弄走算了,放我這裡,現在晚上都沒有民警敢值班了。」

    打開鐵門,穿過走廊,這裡面就是拘留室,通常一些需要拘留的人都先關在這裡。所有的門都是用鋼鐵銲接的,走到最裡面一間,劉所長打開了外面的開關,原本昏暗的屋子裡一盞白熾燈終於是亮了起來。

    一個穿著棕色破棉襖的孩子正面對著牆壁坐著,他的姿勢居然還是盤腿,劉所長喊了幾聲,那孩子也不見回應,這時他用身上的伸縮棍輕輕敲了敲放在鐵門內的兩隻碗,那孩子果然是瞥過了頭。

    胖子後來說,那孩子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可怕的,尤其是那雙眼楮,充滿了警惕的凶狠,滿身的衣服上面全是褐色的大塊血跡,那張小臉除了眼珠子還能看見轉,其餘的地方都是凝固了很久的血痂。

    隔著鐵門,一股濃郁的血腥飄了出來,查文斌皺著眉頭道︰「怎麼也不給洗洗?」

    「洗洗?」劉所長苦笑道︰「您就饒了我吧,這活閻王誰敢踫啊?瞅見那被子沒,就是小王的,您看現在都給撕成什麼樣子了,就是一點飯量大,每頓要吃兩個大人的量,要是吃不飽他就敲這鐵門,搞得誰都不安生,我都被他要給整哭了。」

    查文斌注意到,這是一間全封閉的房間,沒有窗戶也沒有透氣孔,裡面的一角有個蹲坑,除此之外地上就是冰涼的水泥地。這種地方自然是陰冷無比,一個才七歲大的孩子關在裡頭已經半個月了,他真的是難以想像。

    「能把門開開嘛?」查文斌問道︰「我想進去和他聊會兒。」

    劉所長面露難色道︰「查先生,您這就是有些為難我了,按照規矩是不能給嫌犯近距離接觸的,而且他還是個殺人犯,要不是孩子我都得給他上腳銬,萬一進去了,遇到小王那樣的事兒,我可怎麼跟李兄交代啊!」

    「這個後果自當是我查某人自己承擔,」查文斌說道︰「今天來的目的就是想找他聊聊,就讓李安大哥做個證人,待會兒你們就都出去,留我和我家兄弟兩人便可。」

    讓胖子有些鬱悶的是他被請了出去,不過說實話,他也真不想和那孩子有什麼接觸,看著就得慌。這種怪物交給葉秋去處理的確是最適合的,查文斌拿了鑰匙,等到劉所長把外面那道鐵門也給關上後並沒有著急進去,反倒是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包子」。

    這包子可不是包大富做的那種大肉包子,這是昨天晚上他連夜才做出來的,外面的包子皮是白蠟的,裡面的餡料是紅蠟。查文斌把那包子丟進了他的碗裡,一聽到聲音後,那孩子果然是快步的走了過來,拿起那碗裡的包子就往嘴裡啃。

    一個蠟做的包子,那孩子竟然吃的津津有味,轉眼的功夫就下了肚然後又回去繼續坐在那兒了。

    「瞧出來是什麼東西了沒?」查文斌問葉秋道。

    葉秋低聲道︰「有團黑影在他身上,看那影子的大小應該是個成年人。」

    「正是作孽,」查文斌嘆了一口氣用鑰匙擰開了那門,兩人進去後那孩子依舊還是在面壁。

    查文斌一隻手放在背後,另外一隻手則輕輕拍了拍那孩子的後背道︰「銀龍,你大伯叫我來接你回家了。」

    第一下,沒反應。第二下,突然那孩子的手就往肩膀上一扣,查文斌只覺得手背頓時被抓得生痛,接著他整個人便被拉著往前傾,力氣之大出乎意料。這時葉秋早就在一旁準備好了,一根用馬鬃、亞麻混合著黑狗血搓成的細繩往那孩子的脖子上一套,然後用力往外一拉,那孩子的脖子頓時就被拉得往後一傾,正好那張臉也就和他上方的查文斌對了個正著。

    齜著牙,瞪著眼,眉頭緊鎖,嘴裡不能發出「嘶嘶」得低吼聲,他的另外一隻小手想去扒拉那繩子,可一踫到那繩子頓時就像是被電了一般又立刻拿開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查文斌的另外一隻手拿著一面八卦鏡就朝著他孩子的眼楮正前方一亮,這會兒他是看到了,鏡子裡是一個頭部開裂面目猙獰的人,還沒等他來得及看清楚。那孩子突然「呀」得一聲尖叫,嘴裡含了一口莫名的液體往外一踫,查文斌立刻向後躲開,與此同時只見恍惚的有一道影子從牆壁上忽閃而過……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2
第一百一十四章︰古宅心慌慌(一)

    「在那!」查文斌順著那影子喊道,葉秋一個箭步走了過去,手中的繩索往空中一甩,繩子在空中打了個結然後就像是捆到了什麼東西快速往下落。查文斌跟著過去舉著鏡子去照,果然鏡子裡看到在繩索裡有一個男人正在掙扎,他大喝一聲︰「孽畜,還不束手就擒!」右手一張天師符立刻祭起,手腕一抖,一團火苗就在符上燒了起來,朝著那繩子中間的一團就飛砸了過去。

    符落地的那一刻,繩索跟著都扭動了一下,就在他以為差不多已經拿下的時候,繩索突然往回一彈,照著葉秋的臉上就打了過去。葉秋反應極快,立馬伸手去擋,只聽「啪」得一聲,他那件棉衣的衣袖都被甩開了一條大豁口,再接著那影子便依稀可以看到直奔鐵門而去,走廊裡的廢紙屑立刻揚起了一陣風……

    抱著那昏死過去的孩子,查文斌出來了,劉所長他們正在第二道鐵門處,查文斌過來的時候他正彎腰在撿地上的帽子。

    「莫名其妙的剛才好大一陣風,把我帽子都給吹掉了,他娘的邪門了,查先生,你咋把這活閻王給接出來了。」

    把那小銀龍不分由說的往劉所長的懷裡一塞,查文斌說道︰「趕緊的找個醫院給他洗胃,天天吃那麼多人不得給撐壞了,裡面那間拘留室從醫院回來後暫時不要讓其它人進去,我貼著符的,好生照料著他點。」

    劉所長還有些怵,看著那孩子熟睡的樣子他問道︰「咋?搞定了,是不是真有鬼啊?」

    「剛出去那個就是,不是順便還摸了你的頭嘛?」查文斌想了想又說道︰「記得給他洗個澡換一身衣裳,要是哭鬧就找人多陪陪,你呢,最近這三天就不要去踫女人了,剛被鬼摸頭了,否則會有血光之災!」

    留下原地那個一臉苦瓜相的劉所長,查文斌便走了,今天他差那麼一點就得手了,只是沒想到再最後關頭那東西竟然掙脫了捆仙索。

    他鐵青著臉說道︰「回家去問問鈄妃最近是不是用過這繩子。」

    果然如他所料,一回家,鈄妃便說道一個月前家裡外面曬衣服的繩子斷了,她找了一大圈就在查文斌的屋子裡翻到了這根黑乎乎的麻繩,感覺還挺結實就給晾衣服用了一下。

    「我就用了一次,第二天就換成竹子了,咋了,這繩子有用啊?」

    查文斌面對著自己的懷孕老婆那是不好發作,只能硬生生的把那口氣個憋了回去,天正道傳了幾代的捆線索就在他手上這麼完蛋了。道士的法器如果被女人用的貼身衣服浸染過就會大打折扣,鈄妃自然不會明白因為自己一次晾曬就險些讓他和葉秋今天遇了險,做這繩子並不複雜,困難的其實還是材料,尤其是馬尾上的鬃毛,浙西北可還真的沒有人養馬啊!

    「以後屋子裡我的東西就別踫了。」丟下這句話,鈄妃的眼淚「嗖嗖」得就往下流,她看見了查文斌那張沉默的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竟然惹得愛人如此生氣……

    後來大約是覺得自己那句話有些重了,查文斌終究還是回去道歉了,不過從那以後,查文斌那間用來平時修道的屋子鈄妃就再也沒進去過了。

    馬安鎮,包大富昨晚就已經搬過來了。下午五點多的光景,他並沒有心思做生意,一直在鋪子外面東張西望的,終於昨天那幾個人還是來了。他趕忙放下手中的活兒迎了過去道︰「查先生,您可總算是回來了,昨晚上我們一直睡不好,總覺得床邊站著人,沒辦法只好把燈亮了一整夜。」

    「你有把剪刀放在枕頭下面嘛?」

    「放了,」包大富道︰「昨晚上就睡在這上面的閣樓裡,還能聽到樓下來來回回有人走動,你說是不是我家兄弟回來看我了?」

    「可能是吧……」查文斌怕說出真相這包大富估摸著連包子鋪都不想再開了,他也就沒有繼續再說下去,轉而問道︰「你兄弟家的鑰匙可在你這兒?我想進去看看。」

    「門上都貼著封條呢,說是不給進。」

    「我們剛從派出所回來,」胖子道︰「已經跟他們說過了,你只管拿鑰匙,一會兒回頭給我下一碗牛肉麵,走了這麼久的山路,可把我給餓壞了。」

    幾十年前的老宅子,包二富在接手的時候給大門換了一道鎖,門的上面是磨砂的花玻璃,下面是金屬的,這是民國時期最為流行的風格,當時的大戶人家才能用得起。看來這個洋傳教士果然還是花了不少血本的,推開屋子,血腥味撲面而來,地上是大灘已經乾涸的血跡,還有用石灰標出人的輪廓,這應該都是警察辦案的時候設置的現場。

    教堂的一樓就是禮堂,所以他們家的客廳顯得特別的高也特別的空,屋子裡堆放著一些老式家具,一口西洋種的鐘擺在正中間,它還在輕微的左右搖晃著,這麼多天沒人給它上發條分鐘走得一卡一頓的,早就錯離了正確的時間。

    這間廳被隔了兩個房間和一個廚房出來,一左一右對稱的房間,左邊住的是包二富夫妻,右邊則是他岳父岳母。岳父母房門的出口對著就是一道旋轉上去的木樓梯,樓梯上好些木板都已經朽爛,踩上去「吱嘎噶」得作響,還一搖一晃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把木頭給踩斷了。

    房間裡的被縟已經被大富拿去燒掉了,看著那張老式的木床,二老就是躺在這裡看著自己的外孫揮舞著手中的屠刀。走進房間是一副黑白的遺像,這是包二富去年請人專門到家裡來用鉛筆畫得,畫上的兩個老人笑得都挺開心,胖子沒忘記對他們拜了一拜道︰「大伯大媽,我們是來幫你們找出凶手的,還望在天之靈多多保佑我們。」

    說罷,查文斌給放在前面的用易拉罐做的香爐裡插了一根清香,走出去的那一刻他猛的一回頭,香頭的位置大亮了一下又瞬間黯淡了下去。

    「怎麼了查爺,這種地方可不帶一驚一乍的。」

    「沒怎麼,」查文斌只是彎腰輕輕在門口處放了一打紙錢便望著那盤旋的樓梯道︰「上樓去看看,就是那間關著那孩子的小閣樓。」

    二樓是沒有粉刷過的,裸露在外的都是青磚和鵝卵石,當年建這房子的時候材料大多數都是就地取材,有什麼就用什麼。牆壁上還有好些用紅色蠟筆畫的小圖案,有小雞小鴨,也有花朵和樹木,從那些塗鴉的高度來看,應該是出自小孩子的手。

    「有些年頭了,」胖子用手擦了擦那些塗鴉道︰「外面都結了一層油不好擦,應該不是包家小子所畫。」

    查文斌突然問胖子道︰「你覺得是個男孩畫的還是個女孩?」

    「女孩吧,」胖子一本正經的說道︰「男孩子像我小時候畫的都是刀啊槍啊飛機大炮,誰會畫這種花花草草啊,幹嘛好端端的問這個?」

    「沒什麼,」查文斌側過臉去,三個人繼續往上走,這樣的塗鴉遍佈著樓梯旁邊的牆壁一直盤旋而上,而在樓梯的盡頭出現了三個房門。這都是老式的房門,其中有兩扇門把手都不知了去向,用的是一根釘子和繩索固定在一起充當鎖頭,而正對著樓梯口右邊的那間則是一把新鎖,從位置上看,它處於整座房子靠後牆。

    找了一圈兒大富給的鑰匙,胖子都沒找到對應的,他倆一合計,索性鼓搗開算了,拿了根鐵絲捅了一會兒總算是把門給開了。裡面頓時就撲面而來的是騷臭味,查文斌捂著鼻子走了進去,這間屋子也不過就四五個平方,頭頂上有幾片亮瓦,摸索了一會兒也沒找到開關,查文斌索性點了個蠟燭這才看見地上豎著一根粗大的木頭柱子。那柱子上有著深深的勒痕,地上還有幾截斷裂的麻繩,屋子的一腳有個木桶,裡面是還沒來得及清理的糞便……

    這應該就是當時關著小銀龍的那間閣樓,他就是被綁在那柱子上,在大人下地的期間裡,吃喝拉撒他就在這樣一個小小的封閉空間。三個人仔細搜索了這個面積狹小的地方,沒有任何發現,而另外兩件沒有上鎖的房間裡堆放得也都是一些沒用的東西,諸如以前拆下來的整排的椅子,他們甚至還發現了幾幅領袖的照片,這應該都是當年改建成大會堂後遺留下來的。

    找了一圈沒什麼線索,幾個人又陸續下了樓,站在空曠的客廳裡,渾身都透著一股不舒服。查文斌的眼神始終都盯著那個樓梯的拐角處,這讓他想起了某些似曾相識的場景。

    「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想起了那一年在香港,我和小憶也是在一棟西洋建築的老房子裡找到了一個地下室,那個地下室的入口就在樓梯的拐角處,好像西方人都喜歡這樣設計。」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2
第一百一十五章︰奇怪的女人

    胖子到那拐角處仔細找了一遍,他確定沒有什麼地下室的入口,走出這間宅子的時候,查文斌抬頭又瞄了一眼,比一般的普通二層小樓要高得多。就在他們要回頭準備去包大富那兒的時候,葉秋突然一個轉身大踏步的跑進了屋子,弄得胖子有些莫名其妙,查文斌趕忙喊道︰「肯定是他有發現了,趕緊跟上!」

    只見葉秋一個箭步越上了樓梯,木板被他踩得「咚咚作響」,沒一會兒就是門被大力踹開的聲音,等到查文斌他們攆上去的時候,那傢伙已經準備下樓了。

    「看到什麼了?」查文斌緊張的問道,「方才我還想說是不是晚上我們再來一趟,你就……」

    葉秋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回頭的時候,我也回頭了,透過二樓的窗戶,我看到了一雙眼楮。」

    這句話立刻讓胖子脖子後面的汗毛一下子就豎了起來,雖然是白天,可這樓因為朝向問題在下午的時候幾乎見不到什麼陽光,所以顯得非常昏暗。他這個人你要他去踫個死屍,開個棺材啥的他一點兒也不怕,可唯獨最怕的就是那些見首不見尾的髒東西,尤其是在這種氣氛和這樣的環境裡,並且這裡數天前還發生了一場滅門的慘案。

    查文斌果斷的打開了羅盤,指針還是南北走向,絲毫沒有晃動的跡象。如果這宅子裡此刻有什麼東西在遊蕩,這羅盤是一定會有反應的。他看著葉秋那張臉,他知道,葉秋從不會去做莫名其妙的舉動,他肯定是看到了。

    「眼楮?」查文斌在出門的時候一直在嘀咕著,胖子一個勁的叫他別再說了,再說下去他就準備一個人先回去了。

    「沒錯,是眼楮!」查文斌肯定的說道︰「我也覺得自己一直在被監視著,有人在偷窺我們,自從我們靠近那座宅子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起初我還以為是緊張了,可是後來這種感覺越發的強烈。」

    吃罷晚飯,等到天色已然是大黑,路上隔著老遠才有一盞路燈。晚上的馬安鎮是安靜的,也是蕭瑟的,行色匆匆偶爾有一兩個人路過也決然是不多話的,低著頭弓著腰,懷裡還夾著一個手電。

    查文斌玩把著手中的羅盤,指針相當的安靜,他問道︰「大富哥,咱這鎮上哪地方最嚇人?」

    「那得算墓子了,我家後面那條小道順著往上走約莫兩里地有一塊大平凹,那上面原本密密麻麻的排著上百的木十字頭,後來破四舊的時候架子基本都讓人給掀了,因為那塊地都說死的人是麻風病,到現在也不敢有人去那裡逗留,都怕傳染呢。」

    今晚的月亮還是比較給面子的,不用打手電都能瞧見路面,偶爾有行色匆匆的幾個人擦肩而過,這幾日小鎮上還瀰漫在兇殺案的恐懼之中,鄉下人喜歡看熱鬧,那場景老少爺們去瞧過的回去路上都是一臉豬肝色,誰心裡瞅著不得慌啊?

    那是一塊長滿雜草的凹地,得翻過一個小山崗子,等於是在鎮子的背面,週遭孤零零的豎著一個水塔,包大富說水塔的下方就是原先的墓地。站在那山崗上也瞧不出什麼名堂,這種類似於亂葬崗的地方查文斌小時候都睡過,也就徑直的走了下去。似乎老外的墳都不喜歡立墳包,他們講究平整,不過還是明顯可以看出這塊凹地的與眾不同,這塊地上沒有什麼樹木,有得也都是雜亂的已經枯萎的茅草。

    穿過這些茅草,偶爾還可以看到一些露在土面的木料,扒拉開上面的泥土露出的都是黑色的大漆,不用說,這是棺材,當年掩埋的深度並不夠,經過這些年的雨水沖刷,有不少已經開始逐漸暴露出來了。

    胖子捂著鼻子道︰「查爺,這鬼地方怎麼弄的這麼簡陋,過去聽說得麻風病死的都得用火燒,以免病毒傳染。這玩意埋得這麼淺,又是個凹陷,這棺材裡泡泡水到時候還不都得流到山下給那些老百姓吃到肚子裡去了啊。」

    「那你聽說最近這幾年有誰得過麻風嘛?」

    「這倒真沒有。」在記憶裡,老一輩人只說在五十年代的中國還曾經爆發過一次麻風病,也就是馬安鎮麻風村落達到最頂峰的時候,不過最近這二十年麻風這個病種幾乎已經在中國絕跡了。

    「都是一些可憐人,」查文斌抓了一把那乾枯的茅草在手掌心裡搓了一把,這個細節引起了胖子的好奇道︰「你扯人家墳頭上的草幹嘛?不是說墳頭草不能踫的嘛?」

    查文斌道︰「墳頭草是不可以踫,踫了就等於是摸了死人的頭髮,鄉下尤其是忌諱這個。可是頭髮太長了,是不是也得給剪一剪,這裡的草太雜亂了,趕明兒找些工人來給好好休整休整,住著人家的屋子種著人家的田,卻不管人家的身後事,換做是誰躺在裡面心裡都會有些不情願。

    你沒看到馬安鎮的人到了晚上幾乎都不出門嘛?聽聞這個地方鬧鬼的事情也不是一出兩出了,只不過這回才鬧出了個滅門案,他們都是一些被拋棄的人,本來心中就有怨恨,我想那些《聖經》還是起到一些作用的,若不然他們當初也搬不進來。可惜啊,現在是連墓碑都被人給掀掉了,不出幾年就得暴屍荒野,到那時候這個鎮子怕就是要廢了。」

    逛了一圈,這個對當地人而言萬分恐怖的墳場在他們眼裡也不過如此,正要轉身回頭的時候,忽然在那水塔的背後有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有人!」胖子眼尖,當即喊道︰「誰啊!」

    葉秋已經追了出去,因為他們是上坡,離著水塔得有二三十米的距離,等到他一口作氣沖上去的時候,山坡下方已經是靜悄悄的一片……

    這大晚上的竟然有人在背後跟蹤他們,「你看清楚了是什麼人沒?」

    「沒有」葉秋說道︰「感覺身材不高,是女人的可能性比較大。」

    這個小小的插曲為此次兇殺案帶來了一絲詭異,回到山下包子鋪,大富已經準備在收攤打烊了。這馬安鎮上沒有什麼旅館可以住宿,地處偏僻,大晚上的要下山路還不好走,所以查文斌是打算過去跟他借鑰匙的。

    「今晚上打算住在你家裡,給打個地鋪就行。」

    「那怎麼成,」包大富連忙招呼他老婆,兩人關了門打了燈迎著三位客人就往家裡趕。九點多的光景,鄉下地方可不如城裡有那麼豐富的夜生活,那時候電視機都還是稀罕物件,人們都早早的上了炕頭焐老婆孩子去了。

    正在給他們鋪被縟,院子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包大富皺著眉頭道︰「咋大晚上了還有人來,麗華你去看看是誰。」方麗華就是包大富的老婆,一個勤勞踏實的農村婦女,她一邊往外趕就一邊喊道︰「誰啊?」

    「我啊,他三哥。」

    來的男人是村上的,排行老三,五十歲左右的年紀已經謝了頂。他進屋之後就給查文斌遞了一根菸說道︰「你就是大富請來的先生吧,聽他們說五里鋪有個叫查文斌的道士很是了得,今天一見想不到這麼年輕啊。」

    「是來找我的?」查文斌問道︰「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也好,」來人摸出一個紅包放在桌上,貌似這裡的人都講究這規矩,他先對包大富說道︰「借你家先生用一下不要見怪,我也是被鬧得快要受不了了,我家有個小孫子,跟他家二富的銀龍是一般大。年前的時候,這小孫子曾經摸到二富家去玩過,也不知道這小兔崽子是怎麼溜進去的,有一回去上頭打豬草的時候瞅見他正在二富家院子裡跑。」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道︰「大富啊,你可也別怪三哥嘴巴不好,你那小佷子是咋回事大家都知道,我也同情不是。可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子,那自然是不放心他去那兒,就給攆了回去,一直到前陣子出了那事,那小兔崽子說這事兒是個女的叫小銀龍干的。我問那女的是誰?他死活不肯說,因為是命案,誰都怕把這事兒扯到自己頭上,我就壞了個小心思讓我那孫子閉嘴別亂說話。

    可是今天下午我去後山打柴的時候又見著那個小兔崽子在那院子裡轉悠,我一下子就氣不上一處來,抽著棍子就打,那小崽子說那屋子裡的阿姨讓他來的。我這回去一琢磨,心想那屋子不是叫警察都給封了嘛,咋裡面還會有什麼女人,這小崽子八成是遇到什麼不乾淨勾魂的玩意了,想了一夜,想到您這兒了。」

    「下午?」查文斌問道︰「下午幾點?」

    「兩點多吧,我還在地裡幹了一會兒才準備去上山的。」

    「那估摸著就是我們前腳趕走,你孫子就跑過去了。」胖子道︰「這事兒倒有些意思了,是個阿姨,老二,你說下午跟蹤我們的也是個女的對嗎?」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2
第一百一十六章︰威脅

    一聽說下午他們遇到個女人,包大富就皺著眉頭道︰「你們遇到的不會是那個人吧。」

    「誰?」胖子說道︰「你要是知道啥就說啥,別吞吞吐吐的都什麼時候了。」

    「我也不敢亂說啊,」包大富道︰「因為我開包子鋪,人來人往的嘴雜聽到的東西就多。聽說我們鎮上有個女瘋子,平日裡極少見到,也不知道躲在哪裡,只有晚上的時候她才偶爾會出來去偷些吃的和衣物。鎮子不大,你家我家有什麼底大傢伙兒都清楚,從未聽說過誰家女人得了失心瘋,就有人猜是不是從外面跑來的。我家麗華的一件毛線衣裳掛在外面就給偷去了,還有包子店裡剩下的泔水也經常在後半夜被拿走。」

    「不光如此,」那個三哥也說道︰「地裡的蘿蔔蕃薯,樹上的柿子桃子,總之能吃能用的都會有人偷。我們鎮地方小是小了點,可人總算是比較有骨氣的,大家都懷疑是那個女瘋子偷得,有人後半夜見到過她在玉米粒地掰玉米,差點讓人當野豬一槍給打了。」

    查文斌問道︰「那除了那個人之外,還有誰見過她嘛?」

    「那就不知道了,咱也不管人家閒事不是,」包大富道︰「反正有人東西丟了就都說是那個女瘋子干的,她是個活神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鬼才曉得她平時裡在哪個山坳子哪呆著,這後面荒山多了去了。」

    胖子說道︰「既然沒見過人,你們咋知道她是失心瘋?」

    「大家都這麼說嘛,」那三哥說道︰「不是瘋子,好人能去撈泔水吃?查先生該不會說拐我孫子的就是那個女瘋子吧,要真是這樣,那明天我得叫人把她找出來攆走才行,鬧不好還要拐我家小孩呢!」

    「走,先去你家看看,」查文斌道︰「萬一不是那個女瘋子呢。」

    三哥的孫子還沒睡,他奶奶正在哄著,這孩子大小就是跟著爺爺奶奶,父母自打他出生後就去南方打工了。一見到家裡來人,這孩子便光著腳從床上蹦了下來躲在門口面偷看,胖子拿了兩塊水果糖遞給他,很快就給塞進了嘴裡。

    查文斌耐著性子半蹲著問道︰「豆豆,小銀龍是不是你的朋友啊?」

    那孩子點點頭,但是一看到他爺爺立馬又把頭給搖得像是撥浪鼓一般,查文斌繼續問道︰「那你平時都是什麼時候去找他玩的啊?」

    「爺爺出去的時候,」這小孩就是小孩,說話還是挺老實的,氣得他爺爺立刻就要找棍子揍他。

    胖子道︰「三叔,你得讓他把話說完,要萬一真是鬧鬼呢?」

    「告訴叔叔,今天下午你去銀龍家見到誰了?」

    「沒有,」那孩子搖頭道︰「他家沒有人。」

    「沒有人那你去幹啥了,」從他的眼神裡查文斌讀到了一絲恐慌,小孩子撒謊的時候是不自然的,臉上緊張的表情會顯示出他內心的不自信。他極力想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尖叫著說道︰「我說沒有就沒有,阿姨不讓我說去過!」

    「噗嗤」一下,這可把胖子都給逗樂了,小崽子果然還是導航太淺,查文斌繼續問道︰「那個阿姨平時是不是住在銀龍家,她為什麼叫你去,是讓你跟銀龍一塊兒陪她玩嘛?你們都在哪裡玩的?」

    這一連串的問題似乎讓這個孩子有些束手無策,他眼巴巴的看著三哥,那表情甭提有多緊張了,小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

    三哥也是個聰明人,知道查文斌問到關鍵點了,立馬黑著臉嚇唬他道︰「知道什麼就都告訴這個叔叔,他們是警察,你要敢說假話,一會兒就把你抓走!」

    不料那孩子「哇」得一下就哭了起來,接著無論怎麼問他都肯說,一直哭了約莫有五分鐘大約是哭累了,哼哧哼哧的說道︰「我要說了,阿姨會殺掉爺爺奶奶的!」

    現場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白!想不到這孩子竟然會被如此威脅,這個回答立刻讓三哥火冒三丈跳著腳扯著嗓子喊道︰「操她姥姥的,你還要來我,你來啊,你個爛貨瘋女子,你要是不來你就是生兒子沒屁眼的東西……」

    「告訴我,不要怕,叔叔會保護你的,她是壞人,叔叔是來抓她的。」

    「她讓我和銀龍管她叫媽媽,她就會給我們東西吃,」那個豆豆一邊哭一邊說道︰「就在銀龍家二樓那個房間裡,她叫我偷偷的去,每次還會抱我親我,其實我怕她,我要是不去,她說就把我們家裡人都殺光,我不敢不去……」

    這是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答案,查文斌決定讓鎮裡立刻聯繫派出所來清查那座屋子,這搞不好背後正是一樁人為的謀殺案!

    接到電話的劉所長聽到查文斌的聲音也是馬不停蹄的帶著人手往馬安鎮趕,一直到凌晨兩點多鐘,三輛警車閃著警報嘩啦啦的全開了進來。不光是他們,還有鎮上的民兵以及青壯年幾乎全都出動,人多力量大,整個包二富家的宅子已經被包圍的水洩不通!

    隨著派出所民警荷槍實彈的衝了進去,幾乎把整座屋子翻了個底朝天,而小豆豆指認的那間他和那個女人相會的房間正是原來包二富關押小銀龍的那間小屋。

    「查先生啊,」劉所長背著人小聲說道︰「一個小孩說的話能當真嘛?」

    「那一個七歲的孩子殺四個成年人你覺得又能當真嘛?」查文斌道︰「這個女人下午我可能也見過,或許此刻她已經不再這間房屋裡,我想請求劉所長派人徹底搜查整個後山。」

    「這……」劉所長犯難道︰「這山可大了去了,我們這點人手哪裡夠搜山的,除非得調集解放軍。若非沒有十足的證據輕易請示領導出動地方部隊,我估摸著自己頭頂這烏紗帽怕是都要讓人給掀掉。」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管咯?」查文斌指著滿院子的男女老少道︰「這些人也都不是包家的親戚,你問問他們願意不願意跟著一塊兒搜山?」

    「願意!」現場是一片齊吼,自打晚上傳開了包家案跟那個傳說中的女瘋子有瓜葛後,誰不盼望著早點找到那個女人把她攆走,今天是輪到老三家的小豆豆,要不然哪天輪到自己家的孫子孫女呢?屁大點功夫,村子裡就傳開了,說是那女瘋子專門偷人家的孩子。咱鄉下人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真要觸犯到自己的底線時,那團結勁是沒的說的。

    火把,電筒,還有狗,上百號的人三個一群,五個一組,挨家挨戶都把門窗鎖死,一寸一寸的朝著後山走去。遠遠的,就看見了那個水塔,查文斌的直覺告訴自己,那個水塔極有可能就是她的藏身之處。

    水塔是中空的,裡面會有鋼筋做的欄杆可以爬上去,這地方已經廢棄了好些年,聽說還是以前那個洋人在的時候修建的。之前的時候他們也特地進去檢查後沒有什麼發現,站在水塔的下方,查文斌朝上面瞄了一眼道︰「秋兒,你上去看看有沒有東西,那頂上我瞅著還有些地方。」

    不一會兒,葉秋就從水塔的上面陸續扔下來一些東西,基本都是一些破衣服破鞋子,還有一樣東西引起了查文斌的注意,那是一個十分破舊但是卻洗得乾淨的洋娃娃!

    很快人群之中有人辨認出那些衣服是自己家的,時間長的已經被偷了有五六年,最短的也不過才幾個月。查文斌拿著那個娃娃問包大富道︰「這個是不是以前小銀龍玩過的?」

    「好像是,」包大富瞅了一會兒道︰「我也不太清楚,你們誰家又扔過這東西嘛?」

    人們紛紛都否認,包大富說道︰「我也不敢肯定,那這地方是不是就是那女瘋子住的?」

    「應該是,」查文斌點頭道︰「不過人已經不在了,這地方山高林子密,再折騰一會兒估摸著都要天亮了,這樣吧,各位鄉親都先回去休息,這兩天儘量看好自己的孩子別外出亂跑,劉所長是不是也派兩個人留下來幫忙?」

    「這個是自然的,」劉所長清了清嗓子道︰「人民警察嘛,我們那是義不容辭的,小張啊,你是我們所裡最能幹的,這樣吧,其它人都先回去,我跟你留下,咱們不把這案子給破了絕不搬兵回營。」

    這領導帶頭,被選中的自然也就沒話說了,查文斌這回倒是有些欽佩起劉所長了。不過回到包大富家裡他才開始倒苦水了,原來是上面給他下了死命令,必須在一週之內把人抓住,否則他就不用幹了,直接捲鋪蓋回家去。

    「查先生啊,你找到的這個瘋子這回把事情可給搞大了,也不知道現在人的嘴巴怎麼這麼快,你前腳打的電話,後腳縣城裡的人就都知道了,這可是在大晚上啊,狗日的都不睡覺了是吧!」

    「那是因為這案子太大了,老百姓的眼楮可都盯著您呢,一方平安的守護者,責任重大嘛!」

    兩人正在那閒扯呢,不一會兒的功夫,三哥在外面連哭帶喊的吼了起來︰「不好啦,出大事啦!救命吶!」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13
第一百一十七章︰被嚇死的

    三哥家是一棟土牆石板屋,二樓是個隔層,上面堆放的都是一些雜亂的東西,其中便有二老為自己準備的兩口棺材。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國還沒有大規模的推行火葬制度,農村老人去世後延續著千百年的傳統都會選擇土葬,所以上了年紀的人會在四五十歲左右便開始為自己找墳地,打一口像樣點的棺材。

    棺材的主人在身體還健康的時候通常是不刷漆的,也就是所謂的白板棺材,只有等人臨終或者已經死後才會請漆匠再來刷上大漆,這東西在農村過去就是一樣家具,幾乎家家戶戶用來堆放雜物的地方都有這玩意,小孩子也不會怕,還會進去玩個躲貓貓。

    三哥是跟著查文斌他們一塊兒去搜山的,今天的事兒把他可氣得不輕,尤其是聽到那個瘋女人竟然敢威脅自己的孫子說要殺了自己,那更是火冒三丈。搜了一圈兒回去的路上他還在跟同村人說這幾天準備就不下地了,就算是刨地三尺也要把她給揪出來。

    回到家裡已經是快要天亮了,他覺得想著明天還要進山,於是就讓老伴去給自己找一雙山襪。啥叫山襪,估計城裡的小夥伴們肯定是沒見過了,過去山裡螞蝗多,普通的褲子很容易就給讓它給鑽進去了,等到下山回家洗澡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腿上都是血,圓滾滾的螞蝗都已經肥得走不動道了。

    山襪就是用來對付螞蝗的,用幾層的舊衣裳疊在一起,用納千層底的手法在把幾層布料縫製得密密麻麻,做成襪子的形狀,高可以到小腿處,再用繩子繫上,可以有效的防止毒蟲侵入。

    回去的時候,豆豆已經睡了,三哥好酒,一頓不喝心裡發慌,去廚房裡找了點剩菜準備喝一盅暖暖身子再睡。這種房子上樓是沒有樓梯的,得借助一根木梯,掀開樓板的一塊爬上去。他是聽到老婆子咚咚咚的上樓聲,山襪一般都和農具放在一起,這酒喝了約莫得有十來分鐘的功夫,三哥收了碗筷這才想起來老伴還沒給自己送襪子,就在屋裡找了一圈兒。發現沒人後,他就又跟著爬上了樓,屋頂是中間高兩邊低的,走路不注意都會踫到腦袋,一盞白熾燈還亮著,三哥環顧了一下依舊是沒見到老伴,他還抱怨了一聲,怎麼不人走了也不知道關燈呢。

    就在他去摸開關的時候,猛然看見裡面地板上有一隻山襪,這時候他還意料到事情的嚴重性,還嘟囔道這老婆子怎麼丟三落四的。過去撿山襪的時候,就在那兩口棺材邊,棺材的蓋板是分開放的,他過去一彎腰一抬頭赫然發現自己的老伴正躺在棺材裡雙眼睜得老大正看著自己!

    這可著實把三哥給嚇了一跳,一下子沒站穩屁股就往地板上一坐,接著他馬上爬起來衝著棺材裡的老伴小聲喊道︰「孩兒他娘,你咋個睡在裡面嚇你家老頭子哦!」

    三哥的老伴真是個老實人,老實到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那還是豆豆出生的時候去的醫院,那也是她唯一的一次進城。平日裡對三哥那也是言聽計從,連講話都不敢太大聲,咋個會在這裡嚇唬他嘛?看著自己老伴那眼楮還有微微張開的嘴巴,三哥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上了,那背後的雞皮疙瘩一層接著一層的起,腦袋裡「嗡嗡」聲一刻都沒消停過。

    接連喊了幾聲都沒反應後,他慢慢的把手伸了過去,一抹,手還是溫熱的,再一探鼻子,呼吸已經停了

    劉所長本人就在,看到棺材裡躺著的人他憑著反應當即就說道︰「這人恐怕是嚇死的,死的時候還保持著驚悚的表情,三哥,你喝酒的時候家裡有什麼人來過嘛?」

    「沒有!」他肯定道︰「我就在正屋裡喝酒呢,你們可得給我做主啊,一定是那個女人,她說了要殺我全家,這個挨千刀的」生活了一輩子的夫妻,怎能不傷心,三哥抓著他老伴的手一邊哭就一邊罵啊,怎麼難聽怎麼罵,說對方要有本事就連自己也一起帶走啊。

    注定馬安鎮的人今天是沒法睡覺了,不管怎樣,人死了都得報信,三枚爆竹升空後村裡家家戶戶都派了人,那屍首也一直就停在棺材裡壓根也沒人敢上去踫。

    查文斌問道︰「劉所長,這人是要帶回去做鑑定呢還是?」

    「帶,因為牽涉到謀殺的可能性,必須回去讓法醫出報告,這個案子性質已經很嚴重了,小張,馬上通知法醫到現場來,保護好現場,讓老百姓都退下去。」

    按照規矩,人死之後三天之內需要下葬,因為這案子特殊,劉所長也還算是盡力了,早上法醫來的現場當天晚上就派人把屍給送了回來,堅定的結果和他們預料的一樣,人是死於中風腦溢血,應該是受到了強烈刺激,其中驚嚇的可能性很大。

    自己家的房子住了幾十年了,能有什麼可怕的?而且山襪的位置也不在棺材那邊,為何會死的那麼蹊蹺?難道是她自己躺進去的,而且從她再棺材裡的那睡姿看,十分得體,就像是死後被人拖進去整理過一般!

    三哥家的屋子是三開間,樓下正中的位置是堂屋,外面有一道大門。左右兩側各有一個房間,只有窗戶沒有門,連著左側房間的是廚房,有一道小門。三哥說當時那道小門是鎖著的,廚房可以有一條過道通到堂屋來。

    堂屋的後排是一座神龕,上面懸掛著一副毛主席像的中堂,中堂的右側是一道小木門,這個後面就是個小隔間,打開門就可以看到樓梯通往樓上的隔層。當時三哥就在堂屋的大桌子喝的酒,他是親眼看見自己的老伴上去的。

    包大富家,劉所長那頭上幾根毛都這幾天都快要掉光了,他是連夜跟著屍體又返回來,還帶著幾個人一塊兒,如今這案子算是重點關照了,上面讓他務必安穩住民心。

    「如果是那個女人的話,她難道是跳下去的?沒道理啊,在眼皮子底下」

    「不對,他中間曾經離開過兩次,完全有可能讓人得手再離開。」胖子說道︰「首先,他讓他老伴去樓上取山襪,這時候那個凶手自認為找到了機會,乘著三叔去廚房取酒菜的時候尾隨著上了樓。通過驚嚇的辦法殺了人後,她又乘著三叔把酒菜放回去的間隙溜走。擺放酒菜的時間和那段過道的長度完全可以避開喝了酒而且一夜沒睡的三叔的警覺,劉所長覺得有道理沒?」

    劉所長一聽胖子這推斷是有道理的,驚呼道︰「那要是這樣的話,那女人豈不是一直就潛伏在他家裡,實在是太可怕了!」

    「這個女人還真是言出必行啊,」查文斌道︰「現在整件事就只能拜託所長了,這破案子可不是我們能幹得了的,希望早日能夠找到凶手把她繩之以法。」

    「是人就好辦,怕的是她根本就不是個人啊!」劉所長嘆道︰「查先生啊,那倒霉孩子還關在我那呢,那天的事情咱可都是見過的,你不是說那個什麼玩意跑了嘛?它會不會就是那個女人啊,根本就是個女鬼,現在回來開始報復了!」

    胖子十分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道︰「別動不動就女鬼女鬼的倒是讓自己先嚇破了膽子了,女鬼咋了嘛,我家查爺收過不知道多少鬼了!明天一塊兒先去隨個份子錢走啦,你還想在這裡白吃白喝啊」

    幾十年前的馬安鎮曾經是那般的讓人覺得不可接近,它以麻風村而聞名。幾十年後的馬安鎮又再次在安縣名聲大噪,劉所長的壓力是很大的,這個老公安其實還是挺盡職的,走訪排查忙了一夜也就打了個盹兒。

    第二天就是比較忙碌了,奔喪的各路人馬都陸續到了,那口躺著的棺材也就擱在那兒已經在刷大漆了。查文斌洗了個澡特地換了一身道袍,今天的事兒他是主角,按理來說,三哥老伴兒的死也屬於正常疾病,腦溢血嘛!可是查文斌算過,她的八字推測陽壽還有十五年,也就是說她是橫死的!

    但凡橫死之人都是有怨氣的,既是是個老實人,那也免不了因為陽壽未盡不能投胎而在附近轉悠,所以這就得要靠道士來超度了。

    所謂的道士做白事,如果是正常死亡,壽終正寢的,請不請道士其實那真是無所謂。請了可能走黃泉路的時候穩當一點,現場處理的時候妥當一些,比如算一下回煞的時間,需要迴避的人員,以及按照道士們自己的套路做完一整套標準的喪葬。

    而橫死的,枉死的,也就是非正常死亡的,請道士那又是另外一番說法了,這裡面的講究可大了去了。因為這兩種死法的人,道士做的法會是既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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