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清末英雄 作者:貳零肆柒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2 19:44: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5303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3

第110章 身份

  在鐘觀光聽天由命的時候,楊銳卻在11月13日南非到紐約的郵輪上,很多事情讓他不得不去到美國,而且是在日俄戰爭之前。洛倫索馬貴斯的事情已經交代好了,軍校的已經有了初步的次序,開始有規則的運行,雖然九月底的時候從王季同又從滬上派來了五十多名學生,但也很快安頓下來了,軍校雖簡陋,但是卻很有生氣,初來的學生都很興奮,但沒過多久幾天就被越野跑和夜間緊急集合折磨的奄奄一息了。

  和學生們同來的還有章太炎鄒容還有蔡元培的信,他們都已經加入了復興會。蔡元培的信裡主要是數落他不辭而別。章太炎和鄒容則寫了兩首詩送給他,章太炎的比較難懂,鄒容的更為通俗感人。

  我兄楊竟成,覓劍斬妖龍。

  並世無知己,吾生苦不文。

  一朝淪地獄,何日掃妖氛?

  昨夜夢和爾,同興革命軍。

  楊銳把整首詩都抄錄下來,貼在自己的書桌上。此時章太炎和鄒容的案子還沒有審理完,還被關押在老巡捕房,蔡元培在學社分離之後憤而出走,聽聞蘇報案發之後,又在八月初回到了滬上,在王季同的安排下已經入會了,仍然擔任中國教育會會長一職。到此時,復興會的幾大體系已經有了雛形,楊銳負責軍事,鐘觀光負責經濟,王季同負責內務,蔡元培將負責人才培養、章太炎負責政治文化宣傳,如果華封先生能入會負責軍工的話,那整個體系就很完整了。

  在楊銳還在海上的時候,美國的各大報紙都在首版位置刊登了美國對滿洲貿易的文章——前幾個星期麥克尼爾收到了楊銳的信件,裡面有一些新聞稿,要求他務必要把這些稿件刊登在各大主流報紙上,同時要求他聯絡美孚石油公司和美國的棉花及紡織協會等類似機構,並把一些檔寄過去。

  按照對東北局勢的判斷,能推動通化鐵路的力量只有日本和美國。日本是不被接受的,因為戰後那些地方基本都是他的勢力範圍,這條鐵路等於在他的碗裡搶飯吃。能適合的只有美國,而真正要撬動美國的光靠那份給北京公使的報告是遠遠不夠的。按照瞭解到的消息,上個月中美商約談判剛剛簽字,清廷允諾開放的口岸為奉天和安東,談判拖拖拉拉很是艱難,要讓筋疲力盡的使館人員再去談一條不屬於本國的鐵路估計興趣不大。鐘觀光只是敲個門而已,真正能促使開門的還要從美國國內著手。

  一時間,輿論都開始關注占到整個美清貿易一半份額而且還在每年遞增30%的滿洲市場,楊銳擬定的標題是《對清貿易的阿喀琉斯之踵——東清鐵路》,文章指出不管俄日間談判或者戰爭是什麼結果,對於美國而言都會失去這個占美國對清國貿易一半、年出口額近兩千萬、未來幾年將達到一億美元的極具增長率的巨大市場,這是從去年對滿洲的紡織品出口量下降和近年來煤油銷售幾乎消失得出的結論,在每年總共只有七億美元的清國對外貿易中,對於後發的美利堅而言,保住這個將來有一億出口額的滿洲市場就極其重要了。文章給出的資料都很全面,資料出處也很詳細。除此以外,還有一份美國棉布、煤油在滿洲各大城市的銷售情況調查報告,所有的資料都顯示美國產品在滿洲極具競爭力的,但是因為日俄兩國的因素——特別是他們把持的東清鐵路這一關鍵因素使得美國產品得不到公正的銷售,這一切都使得美國所提倡的門戶開放政策宣告無效。美國人有時很天真,只要他們認為自己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會變的很憤怒。

  文章還全力鼓吹紡織品公司,南部的棉花農場主以及美孚石油公司要給政府壓力,迫使政府獲得更多的對清貿易優勢,同時不可遺忘的提到現在滿洲本地商人正在籌建一條從安東經通化到奉天的鐵路,鐵路如果建成那麼美國商品輸入滿洲將會多一條通路,可是這條能給美國貿易帶來希望的鐵路卻因為俄國的反對而被擱置了。作者最後還談到了最近結束的商約談判,譏笑駐清公使康格先生花了一年多的時間都沒有給美國貿易帶來實質性的保障——眾所周知在滿洲清國政府無法主導什麼。為商約談判花的一年多的時間還不如支持中國人自己修一條通往滿洲內陸的鐵路,使得滿洲市場不會被徹底丟棄。

  美國國內本來在莫理循四月間刊登的俄國撤軍的七項條件之後就激起軒然大波,因為這七項條件都是排他性的,有悖於美國的門戶開放原則,這將會使美國失去最重要的滿洲市場。雖然在此之後俄國外交大臣拉姆斯德爾福伯爵就俄國的意圖向美國人作了保證,並通過美國駐聖彼德堡大使告訴美國國務卿海約翰:“俄國無意排斥別國……,美國可以確信,目前開放著的門戶是不會關閉的。”但是後來俄國不按期撤兵而且還增派部隊到牛莊的舉動,使得之前平息的輿論又沸騰起來。楊銳操作的文章刊登之後,美國報紙又轉載了莫理循在中國採訪鐘觀光的文章。這些文章給正為滿洲貿易擔心的人們指出了一條明路——支持中國人修建那條並不筆直,但卻使得美國商品可以在不被他國的影響下順暢的進入滿洲內地的安通奉鐵路。

  很快,那些與此息息相關的公司和資本就把這樣的意見傳遞給聯邦政府的辦公室,而在分析了相關資料之後,政府訓令很快傳遞了北京,指示北京要把這條鐵路的修築當作美清商約的後續部分對待,全力支援清政府及民間公司修築這條鐵路,如果有可能,最好讓美國資本參與其中。

  憑藉著買來的葡萄牙護照,楊銳安全的通過了讓所有華人色變的稅關到達紐約,此時紙上還在討論滿洲貿易的事情,但他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真的要對美國政府遊說別說關係沒有,光是遊說的費用自己就承擔不起。他沒有馬上聯繫麥克尼爾,而是自己找了家高檔一些的旅館,買了一大堆報紙,好好休息了一天,然後美美睡了一覺。第二天根據報紙找了一家小型的偵探公司,這家公司確實很小的,在一家披薩店的閣樓裡,只有一間狹小的辦公室,一個中年男子蓋著報紙睡覺,直到楊銳的到來才把他驚醒。

  “先生,請問要幫忙嗎?”中年人看著這個不速之客,一邊問道一邊悄悄的打開抽屜摸索著他的槍。楊銳在非洲呆久了,鬍子頭髮都很長,戴著個墨鏡,加上幾個月來日夜不斷的訓練,彪悍的很像一個劫匪。

  似乎感覺到了對方的不安,楊銳保持著距離,緩慢的亮出雙手示意手上什麼也沒有,然後坐下來說道:“嘿,別緊張。你不是偵探公司嗎,我想要一個合格的偵探。”

  中年人的摸索停了下來,在楊銳坐下來的時候,他看到這個彪悍的劫匪還不是個白人,似乎是個黃種人。哦。好吧,反正沒有生意,只是價格要高一些。“是的,是的。我是傑夫格林,曾經在紐約警察局工作,”說道這他站起來排排自己的腿,“後來因為受傷就退休了。先生你要調查什麼?”

  楊銳對他的腿沒有什麼興趣,只要不是個蠢人就行了。“格林先生,我是邁克喬丹先生,你可以叫我喬丹先生。你這裡只有你一個人嗎?我有一份工作需要細緻的人完成它。”

  格林見客戶有些質疑,連忙說道:“不不,這家老鷹偵探事務所是我和幾個朋友一起開的,我們就像老鷹那樣銳利,不放走任何一隻兔子。”

  聽到他的解釋,楊銳笑了起來。這家事務所還是有點意思的,最少他花了不少腦筋取了個不錯的名字。“我的工作比較簡單,但是卻很繁瑣,如果不細緻,那麼很容易出錯。”見對方開始拿出本子記錄,楊銳滿意的點點頭,“工作是這樣的,十七年前的時候,有一個七歲的男孩從西部來到了紐約,他在紐約生活了十三年。我要知道他這十三年都在紐約的生活細節。比如他怎麼過來紐約的,然後來了紐約怎麼生存的,紐約的十幾年前的麵包什麼價格,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住在哪裡,街區是怎麼樣的,等等等等。”

  格林聽得很是迷糊,之前還以為是找人的,這工作是什麼,還原一個七歲男孩的成長記錄嗎?“喬丹先生,請問您並不要我們找到他,而是要我們調查他十三年經歷了什麼是嗎?”

  “完全正確,格林先生,你真是一個聰明人。”楊銳本來還以為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使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其實我是一個作家,正在寫一本小說,故事的主角是一個七歲的男孩在十八年前的紐約怎麼獨自生活,而不是被別人收養的生存下來,而且他還旁聽了中學的課程,在五年之後他就離開紐約去了歐洲。我在紐約沒有生活過,我需要十八年前到五年前這十三年裡他生活在紐約的各項資料,還有就是他這十三年是怎麼樣生活的各項資訊。要很仔細,並且完全合理。”

  格林大致知道了工作的內容,這其實沒有什麼難度,無非是要構建十三年裡男孩怎麼生存生活的細節罷了,只要找到一個在紐約呆了十幾年的流浪漢,然後給他十美元聽他嘮叨一天就完全好了。“喬丹先生,我完全理解這份工作的要求,我想大概需要三個月的時間能完成它。至於收費,我認為是五百美元比較合理。要先支付一半。”面對一個黃種人,他狠狠的開了個價錢。

  “可以,我先支付三百美元,還有我在紐約待的時間不長,調查完成之後我希望你寄給我,當然在寄之前我會把錢付清。還有,格林先生,這只是第一期的調查,如果前期的調查不夠細緻,那麼後面我會中斷委託的。”楊銳威脅了他一下,然後說道:“同時我需要簽訂一個保密協定,我不希望我的讀者知道我曾經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塑造人物。”

  本來還擔心對方會討價還價的格林對這些要求沒有任何異議,一切都弄好之後,楊銳離開了,按照報紙上的位址去下一個偵探所,白天一天他花出去一千美元,找了四家偵探所。所有人都很樂意為這麼一個黃種傻瓜服務。楊銳知道他們這樣的態度,只希望他們能調查的仔細一些,雖然他是打算在這次調查之後,在資料的結果上繼續追查一些問題。

  在楊銳的設計裡,整個男孩的人生分三個階段,一是三藩市,那裡本來就是華人的聚集地,所有偷渡客幾乎都是在WATSONVILLE.BEACH上岸,然後聚集在三藩市,中國人多的地方不能久待,待的久了自然其他華人就會對他有記憶,所以那裡只能待半年。設定裡一家人偷渡而來,最後就剩一下男孩;再就是紐約十三年,這裡是美國最大的城市,人來人往的地方不會有人去注意一個小孩,所以可以久待;最後是歐洲和德國五年,楊銳出現在滬上的時候就會德語,那麼按照之前的邏輯必定是在德國呆過。如此複雜去構建之後,楊銳以後就有了他的“真實”的上半生。

  來到這個世界,楊銳最大的問題就是過去一片空白,如果只是作為一個商人,那麼過去是什麼樣的完全無所謂,但是現在幹革命,過去空白是不可能的,這讓他很不安,必須要有一個完全清晰的過去,而且這事要儘快解決,不然以後發生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完善這個過去很費時間,而且還容易走漏消息。所以楊銳找了好幾家偵探所,準備在他們提供的資料基礎上,自己再重新加工一段人生經歷出來。至於保密,楊銳不打算殺人滅口什麼的,自己現在的頭髮、鬍子和墨鏡是個很好的掩飾,位址寫的是麥克尼爾的,然後由他轉寄滬上如意裡老鄧,最後再轉寄給自己,相信自己的信那麼多,老鄧也不會有什麼懷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3

第111章 容閎

  辦好了私事,楊銳開始聯繫麥克尼爾。按照之前的計畫,他回到美國之後基本就在紐約呆著,主要的任務是申請專利、籌建取名為美國線上的廣播電臺和小城鎮無線電報公司,還有就是其他一些緊要事件。

  小城鎮無線電報公司是楊銳的策劃,但是他執行的並不成功,失敗的原因是計畫制定者對美國電報業根本不瞭解。這個策劃的本意是通過加盟的方式,在那些沒有電報的小城鎮開設無線電報站,因為傳輸距離不遠,這些無線電報支線就必須通過現有的有線電報幹線才能將客戶的電報發向全國各地,但是在當時的美國,統治整個電報界的是西聯公司——和歐洲各國電報由國家買斷壟斷經營不同,美國對有線電報沒有類似專營一類的管制,這就使得電報業競爭劇烈,幾經洗牌,西聯公司統一了整個美國的電報線路,在全國建立了近三千多個電報站。這家公司的存在使得沒有電報的城鎮很少,再就是這家公司在1901年馬可尼試驗成功之後也開始關注無線電報,對於麥克尼爾這樣一個沒有什麼實力的合作者西聯公司毫無興趣。

  麥克尼爾花了好幾月的時間終於明白在無線電報上花時間是無益的,幸好在此之前他那些該申請的專利都申請好了,他現在在跟進無線廣播專案。但是有個問題就是在紐約建立一個廣播站是非常昂貴的,不但要找到高樓建立一個發射基站,還要免費送很多收音機,這不是楊銳給的兩萬多美元能完成的任務。

  楊銳聽著麥克尼爾洩氣的談到這些東西——他本來是認為通過無線電報機,自己能成為比莫爾斯那樣的名人再小一點的名人,可事實未必如此。

  “威克,其實我們本來也沒用打算在無線電報領域獲得多大的成功。在滬上的時候我認為工作重點應該是在廣播上面而不是電報,不是嗎?而且,你應該很能明白我們現在的優勢,馬可尼電報也許是比我們傳的更遠一些,但是它在其他任何的一個方面都不如我們,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時間還有金錢不是嗎?”楊銳安慰他說道,火花隙那種註定被淘汰的東西根本不讓他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在意的是那些專利,歷來技術產品專利上的勝負決定市場上的勝負。

  麥克尼爾見老闆沒有責怪鬆了口氣,回到美國的最後幾個月,他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無線電報上面,廣播花的心思不是太多。“是的。老闆,我們需要的是時間和金錢。現在已經有幾個投資人在和商議廣播的事情,但是他們大多對出十萬美元建立廣播站保持懷疑態度,而且對不能取得公司的原始股份很不滿意。我想應該再找別的投資人。”

  十萬美元其實不光是廣播站,還包括收音機工廠的前期投資,但是按照之前的計畫,麥克尼爾只會將廣播站的股份出賣,而不是整個公司的股份。楊銳知道這是原則問題,如果是公司股份那就不是十萬美元所能談的了。“那就換人吧。”楊銳說道:“滬上那邊資金很緊張,今年是沒有辦法抽調資金過來,明年下半年才有可能。威克,我們最好能快些找到投資人,那怕只是建立一個街區的廣播。如果沒有實際的成果,沒有人會投資的。”

  麥克尼爾點點頭,這也是他所想的。“老闆,明年路易斯安那的博覽會,我們是以什麼名義參加。是中國工廠的名義,還是美國工廠的名義?”

  對的,明年似乎是世博會,“什麼時候開始?”楊銳問道。

  麥克尼爾翻出一份文件,說道:“明年的4月30日,老闆你可以參加嗎?”

  聽到這個日期,楊銳就知道自己來不了,那個時候自己應該在山溝溝裡訓練士兵。“我想有很大的可能來不了。”楊銳不無遺憾的說道:“無線電一類的產品就以美國公司的名義參加,中國公司只負責味精什麼的吧。對了,看看能不能和主辦方聯繫,如果能在博覽會建立一個廣播系統,那麼我們就會有很多投資人了。”

  楊銳的主意又讓他興奮起來,是的,如果那樣的全世界都會知道廣播和自己的。麥克尼爾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老闆,可是我們怎麼讓人們聽見聲音呢,難道給每人一個收音機嗎?”滬上的無線實驗室雖然做出了三級管,但是卻還沒有做出放大器,所以聲音不能通過喇叭外放,楊銳雖然在廣播做出來的時候已經關注這個問題了,不斷的催促哈利加快研發進度,但是毫無辦法,這也是廣播難以獲得投資的重要原因。

  原本忘記的問題被麥克尼爾提起使得楊銳很沒面子,這事情他是負有領導責任的。楊銳心裡一發狠說道:“你先去聯繫主辦方,我會在回到滬上之後親自去敦促哈利儘快把喇叭做出來,不就是個簡單的喇叭嗎,怎麼那麼艱難。我會給他半年的時間實現它。”楊銳覺得他有發飆的理由,拉箱裡那個學德語時用的複讀機上的喇叭,已經被自己拆出來交給哈利研究了,雖然這讓實驗室獲得很大的進展,但喇叭這東西還是一直沒有出來。

  見到楊銳發飆,麥克尼爾大喜,要真是能像以前老闆說的那樣可以讓聲音飄蕩在空氣裡,那麼投資人就不是問題了。“這是個好主意。老闆,我完全支持你的決定,是要給哈利一些壓力了,雖然他工作很努力,但是這件事情的進度實在太慢了一些。”

  楊銳不想再提喇叭這個頭痛的東西,轉移話題問道:“我讓你找的人找到了嗎?”楊銳說的是容閎,從王季同傳來的消息,江南製造局的設備就是容閎購買的,買的都是當是最新的設備,而且在唐才常自立軍起義之後他也被清廷通緝,後來他就不知所蹤,估計是回到了美國。一個華人能在美國買到專業的機器,那這個人不是一般人,最少有一定的學識——楊銳還不知道容閎其實是耶魯大學畢業的——和社會關係,是以他來美國的另外一個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容閎這個在美國有一定社會基礎的人,如果可靠合適的話,那麼以後可以把美國這邊的事情由他管理——有很多東西麥克尼爾是無法做好的。

  麥克尼爾在一個月前就收到消息,雖然在美國社會找一個華人很難,但容閎還是比較出名的,他很快就辦妥了。“是的,找到了。他住在康涅狄格州的哈特福德城,我已經在上個月和他聯繫上了,老闆,如果你要去的話,我可以馬上發電報給他。哈特福德離紐約不遠,只有一百二十英里,坐火車只需要五個小時。”

  楊銳哦了一聲,他以為容閎會在三藩市,自己要見他需要穿越整個美國大陸,誰知道就在紐約不遠的地方。“很好。你一會聯繫他吧,另外幫我買明天的火車票。”

  楊銳是在11月24日到達哈特福德城的,火車開了近六個小時,麥克尼爾給楊銳買的是頭等票,本來作為一個華人是無法進入頭等車廂的,但是和入關時一樣,乘務員見到楊銳上等人的裝扮和短髮,估計以為他是個日本人,所以也沒有阻攔。下午五點的時候,火車晚點到站。出了車廂楊銳發現開始下小雪了,他在月臺正擔心接的人是不是已經回去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了他,聲調有點怪,但卻是漢語。“楊先生嗎?”

  楊銳回頭一望,卻是一個華裔年輕男子,狐疑的道:“是的,我是。請問是容先生嗎?”楊銳對他的年齡還是很有懷疑。

  大概知道楊銳的懷疑,對方說道:“我是容覲槐,家父已經恭賀多時了。”

  原來是容閎的兒子,楊銳笑了起來,一邊和對方握手,一邊說道:“火車晚點了,讓你久等了。”

  容覲槐也笑了起來,父親安排他出來接人的時候,他本以為是國內的官員什麼,但是很吃驚只見到楊銳一人,而且還一頭短髮,這不由得使得他想到了革命党,父親在幾年前就是去了中國參加革命的,最後起義失敗,失望而回。可這革命黨卻是太年輕了吧,楊銳此時雖然留著鬍子,頭髮也長,但眼睛卻是明亮、年輕的。他正想著這些,沒有注意到楊銳說了什麼。只歎道:“楊先生很年輕啊!”

  楊銳知道他的意思,自己在復興會裡還算是成熟一點的,其他的都是二十歲左右的,他不由的想到那些在學校裡的學生,第二批來的有一個才十五歲,真不知道王季同怎麼安排的,也歎道:“還有更年輕的!”

  此時的天空雪越下越大的趨勢,容覲槐忙把楊銳帶上了馬車,急急的往家趕了。等到了目的地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車就看見一個老者迎在門口,這應該就是容閎了,還不等楊銳說話,他就已經迎上來了,握著楊銳的手道:“哈哈,想不到能有一天能見到竟成會長的真容,真是我的榮幸啊。”

  楊銳被他的熱情弄得不知所措,自己給麥克尼爾電報落款是“CHINA.REJUVENATION.ASSOCIATION,JINGCHENG.YANG”想不到他也知道滬上蘇報一案,從報紙裡知道了復興會和竟成兄,還居然從拼寫中猜出來自己的真實身份。本來還擔心他對革命的態度,見其如此熱情,楊銳忙向他深施一禮,說道:“容老先生,此次冒昧,還望海涵。”

  容閎此時七十有六,卻精神矍鑠,手上的力氣也不小,見楊銳行禮他避開不受。開懷大笑之下把楊銳引入屋裡,飯廳上寒暄之後,書房裡彼此開始公開的商談了。

  “竟成,你們復興會宗旨我已知,但卻不知道具體的目的,革命的最後是不是要成立一個民主的共和國?”容閎在1900年自立軍失敗逃亡日本的途中和孫忠山相識,深談之後知道孫忠山欲將中國建成為類似美國的民主共和國,對此他極為讚賞。此前他在報紙上知道了復興會的綱領,對前面兩句的武力排滿的主張沒有異議,但從“深度改革,復興中華”這樣的語句中無法得出復興會的政治傾向,所以有此一問。

  在與他兒子來時的路上,簡單的對答中楊銳瞭解了容閎的背景,對這樣一個少有的能接觸到美國社會高層的華人,要經營美國非此人不可,所以無論如何都是要把他爭取過來的,有這麼個前提,他就不敢再暢所欲言了,對他的問題心平氣和的反問道:“先生以為在中國能否實行美國式的民主?”

  楊銳的平和出乎容閎的意外,在容閎看來,所有的革命領袖都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質,無不以說服別人信從自己為最大目的,康有為如此,梁啟超如此,孫忠山也是如此,但楊銳卻出人意表、並非如此,真是沒有見過這樣的革命党魁首。其實楊銳此時只是將自己當成一個推銷員而已,不是使勁吹噓自己的東西有多好,而是要關注對方的需求有那些。革命初期的幾經碰壁,反思之後他把市場行銷的那套東西用了起來——分析需求、細分市場、滿足客戶。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4

第112章 聯合?

  容閎對楊銳的反問沒有多想,只說道:“現在的中國滿族人當政,又常常受到外國欺淩,如真是革命成功之後,千萬不能走回滿族的老路。至於國體,滿族如果推翻,天下已經沒有了皇帝,那麼民主共和將是最好的選擇。”此言雖說有推崇美國民主的意思,但是在沒有皇帝的中國,中國確實只有民主共和制可選。

  楊銳不想告訴他前明後裔之事,哪怕到最後這事情遲早要傳出來了,畢竟只是一面之交,中國近代的革命史就是一部殺戮史,今天的盟友就是明天的敵人,對此楊銳不得不防備,他只好隱晦的道:“先生說的很有道理,只是就怕到滿族下臺之時,風雲詭異,各方人士都有逐鹿之心啊。就怕到時人心散亂,紛爭四起,看中國的歷史,每次朝代興替,戰亂都要幾十年不止,天下才能安定。太平天國之後,各地督撫權利越來越大,已有割據之勢,怕到時候又類似隋末。中國封建兩千年,想當皇帝的人很多。”

  容閎雖是美國長大的,但是隋末還是知道的,知道楊銳說的不無道理,但他的意思不是很明白,問道:“竟成是想當皇帝?”

  楊銳大笑,“這怎麼可能,當皇帝多累啊。要真是當皇帝,我還不如來美國跟先生一起做生意。”

  容閎也笑了起來,他剛才也只是試探罷了。楊銳這樣的反應讓他確信楊銳是真的不想做皇帝。“那竟成怎麼讓全天下沒人敢再做皇帝呢?”

  楊銳答道:“抓住軍隊,改革社會。”

  容閎道:“抓住軍隊,莫非要以力壓人?”

  楊銳笑道:“如果有人想做皇帝,那麼這時候就需要軍隊了。”

  容閎大驚,追問道:“如果是你們想做呢?”

  楊銳笑了笑,“有這個可能的,但是按照歷史和社會發展來看,皇帝很快會被世人所拋棄,個人的最終解放是歷史洪流,無法阻擋。我們要真的做了皇帝的話,最終還是會被世人推翻的。槍桿子能得天下,但長久看卻是守不住天下!”

  容閎點點頭,然後問道:“竟成是想通過軍隊來發動革命,我關心的是在革命成功之後中國是怎麼樣一個國家?”

  楊銳說道:“我們沒有在未來國體這個方面多做考慮,軍隊只是革命成功的關鍵,也是保護中國不被外敵淩辱的保障。當然,中國實行什麼國體要根據國民自己的意願,如果國民選擇共和,那我們就實行共和,那怕共和不好;如果國民選擇帝制,那我們就實行帝制,哪怕帝制不好……”

  容閎聽到這,很是欣慰的笑笑,對楊銳的好感越發多了起來。一般而言,革命領袖們都有一種舍我其誰的大氣魄,認為只有自己就是英雄,除了自己沒有人能拯救萬物蒼生。但這些在楊銳身上都看不到,他不似個將軍,倒像是個紐約時報的編輯,雖然自己在領導革命,卻置自己於革命之外對革命坦然處之。

  “……但美國有美國的情況,中國有中國的現實,初略看來,中國民明智未開突然實行民主,那麼這樣的民主其實是虛假的民主,完全被各地實權派操縱,從專制到民主要有個過度,沒有四十年的時間,這個過度無法完成的。”

  待楊銳說完,容閎對他的四十年之說有些不解,問道:“為什麼要四十年?不能更短時間嘛?”

  其實楊銳覺得四十年都太短,最好是五十年。見他問,就說道:“民主的前提是要大部分國民都參與進來,但中國能識字明理的人太少,所以要民主那麼教育必定要跟上。以八歲上學算起,四十年之後才四十八歲,如果民選的話,十八歲以上算選民,可是在十八歲到三十歲的人難免年少氣盛,容易被人鼓動,他們的主張也未必是周全之策,如果三十歲以上的人太少,那麼民主的結果可想而知……”

  平心而論,容閎對這還是認可的,他四十八歲才結的婚,兩個兒子雖然聽話但還是有年輕人的衝動。只歎道:“四十年太久了。有些人未必能看到那一天。”

  楊銳知道那些人的心思,這就像張之洞不管成本非要把鐵廠建在漢陽、希望在武昌看到煙囪一樣,強人們做事情都喜歡馬上能看到結果,這是一種可以讓人陶醉的成就感。和希望開門就看到煙囪冒煙的張之洞一樣,孫忠山一類的革命者也是務必要看到共和制在自己手中開始實行,所以他才會對主張漸進改良的嚴複說出“俟河之清,人壽幾何?”的話語。也許,不是改良行不通,而是他等不及。

  楊銳笑道:“先生,革命是為了子孫後代不再受奴役之苦,我們這一代人註定是要犧牲的,甚至是默默無聞的犧牲。我們這一代看不到,沒有什麼可遺憾的,就怕後人也看不到,那就是千古遺憾了。”

  容閎已經是古稀之年了,沒有打算看到那一天。只見楊銳不反對共和,於是說道:“現在反清的勢力中,除竟成的復興會之外,還有兩股,一是康梁的保皇會,在海外影響很大,會員也很多,財力雄厚。現在美國有華人的城市基本都設立保皇會分會,並且他們已經在加州的洛杉磯訓練軍隊;還有一支就是興中會,現在由孫汶領導,在華南、南洋一帶素有影響力。如今復興會影響力主要是在國內,竟成如果能和他們聯合,那麼革命很快就能實現。”

  見容閎提到康梁、孫忠山楊銳就感覺頭疼,總不能告訴他康梁都是蛀蟲,除了拿了華僑幾百萬捐款胡花之外一事無成,至於孫忠山,不但崇拜美式民主,二次革命由此開中國以武亂政之源。楊銳想了想說道:“康梁主張保皇,不是反清,他們要的無非是要光緒再次親政罷了。如果和康梁聯合,那中國勢必要革命兩次,一是革慈禧的命,再是革光緒的命,革來革去受苦的還是百姓,能少革一次那就少革一次為好,所以康梁沒有必要去聯合。至於孫汶,他的主張我從復興會東京分會也知一二,可他不顧國情力主共和的主張我難以認同,復興會認為中國選擇什麼國體那是人民的自由,不能由誰強加過來的。”

  康梁的主張和習性容閎在自立軍的時候就很是領教了,庚子年的時候,若不是康有為遲遲不把軍費匯過來,唐才常自立軍也不會敗的如此之快。至於興中會,自從去年年底大明順天國起義失敗之後,他和興中會領導人之一的謝纘泰就斷了聯繫,興中會大頭目裡面現在也就唯有孫汶還在日本雌伏,雖然此人之前被眾人說成一個會黨豪客,但是自從那年在輪船上和他偶然相遇之後,容閎感覺自己這位老鄉頗為“寬廣誠明”,並且有華盛頓之大志,所以對他多有鼓勵。現在見楊銳也是真心革命之人,便想促成雙方聯合,儘快推翻滿清,但見楊銳沒有做什麼思考之後就一口否決,心下失望。

  他苦口婆心的說道:“竟成,革命開始,當以發展為先。聯合其他勢力一起推翻滿清,那麼成功指日可待。這就如開公司,自己資本不夠那就貸款,這樣公司才能開起來。”

  雖然反駁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很不道德,但是楊銳心中的狗血使他忘記了市場行銷的原則,還是把真話說了出來,只不過他把聲音放的很低,語速也變慢:“先生,先不說主張是否相同的問題,我聽過一句話叫做寧要神一樣的對手,不要豬一樣的戰友。當初自立軍若不是康梁猶豫觀望,那麼結果也不會如此吧?再說孫汶惠州之事,如果糾結的不是一些會黨,而是訓練有素的軍隊,哪怕這只軍隊規模很小,那結局將大不相同吧?康梁糾結於光緒禮遇之恩,孫汶則強求美國民主之制,其實他們都不善於武裝革命,也不懂中國真正該如何改革。和他們的聯合不但不能加快進程,反而會拖延進程,與其找一張寫滿的紙改了再寫,還倒不如直接找沒有寫過的紙……”

  楊銳話一說完,氣氛就有些冷場,容閎一時間沉默了,其實在回到美國之後他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思考早先自立軍的事情,確實就像楊銳說的,如果康梁那時候不猶豫,那麼當初結局如何還未可知啊;至於孫汶,先不說惠州之事,只說去年的大明順天國的事情就是因為保密不嚴而失敗了。從這個角度來說,會黨還真是難以成事。但是他怕楊銳像自己當年一樣,在沒有見到真人之前對孫汶抱有成見,於是說道:“竟成啊,康梁我們不說,只是這孫汶我還是希望你能見一見,說不定你們能成為好朋友。”

  楊銳心裡苦笑,但在嘴上只好說道:“好的,只要有緣,我想我們會見面的。”

  不管楊銳的不情不願,容閎跳過此節,問道:“竟成這次來美國主要是辦什麼事情?”

  繞了大半天,這話題終於來到了正題上,楊銳說道:“這次來美國,主要是找容先生幫忙的。”

  容閎笑道:“竟成請說,只要我能幫上忙的,一定全力幫助。”

  在說出請求之前,楊銳是很猶豫的,只要自己一開口那麼復興會的很多秘密就等於告訴了他,雖然他也是屬於革命派的,但是他對孫忠山的看重讓楊銳很是擔心,怕他有意或者無意把消息傳給孫忠山,不管傳了什麼過去,都會讓楊銳很不安。但是不說也不成啊,在美國所知道的人裡面只有兩個人選是合適自己的,第一個就是容閎,另外一個就是抗日小說裡常見的司徒美堂,但現在司徒美堂還沒找到,就是找到,他的社會地位也決定他的作用有限,雖然他在華人中地位很高,但是對於美國上流社會而言,能接受的也就只有耶魯大學畢業的容閎了。

  也只能相信他了,楊銳心裡對自己說,然後說道:“先生在美國多年,社會影響力深厚,這是我們所缺少的,如果要革命,那麼金錢槍械不能少,這兩樣復興會都在著手解決,但是中國工業基礎薄弱,很多事情只能寄希望於美國。我們所求有三,一是各類工業人才,華僑來美國多年,很多都已經融入美國社會,受過專業化的訓練,這是中國所沒有的,這些人才我想通過先生聯繫介紹並聘請到國內,同時我們還會將國內一些可塑之才送到美國留學,容閎先生以前負責過學生留學之事,想來再行此事應該是輕車熟路了。”

  容閎點點頭,表示同意,示意楊銳說第二條。

  “第二就是不管是革命成功之前還是革命成功之後,中國都需要大量的工業設備,特別是現在,我們準備辦一個軍工廠,但是製造槍炮彈藥的設備難以買到,我們希望先生能幫我們找到合適的設備和願意出售的人。”

  這個倒是出貨容閎的意料,他以為楊銳會讓他幫忙買軍火,誰知道這一步直接跳到軍工設備上了,他問道:“這軍火工廠多大,開在哪裡,工程師怎麼辦?”

  楊銳答道:“早期規模不大,供應一支三到五萬人的部隊就可以了,至於工廠開在那我還沒有確定。”楊銳笑著看著他,只見他不以為意的點點頭,又接著說道:“至於工程師,我們準備在1906年左右才開設兵工廠,也就是說還有兩三年的時間來培訓人才,人才的培養我們準備放在美國,這就要借重先生在美國社會的關係了。”

  容閎對此表示同意,只是說:“如今美國排斥華人氣氛很濃,除了留學和偷渡之外,華人是難以入境的。這些人才放在美國培養,勢必要進工廠,這就一定要有合法的身份了,我看這些人還是在華僑裡找為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4

第113章 陳宜禧

  容閎的提議其實就是楊銳的想法,楊銳點頭之後接著說道:“第三就是資金了,我們的本意是通過開辦公司賺錢然後支援革命,但是中國的市場太小,要想賺錢還是要到美國。所以我們希望能聘請先生為我們的顧問,借助先生的人脈幫助我們開通生意。”

  楊銳說完,容閎哈哈大笑,康梁等人拿華僑捐的血汗錢以開公司為名給自己享受,這邊卻拿自己的錢開公司為革命所付出。前幾個月梁啟超來美國搞巡迴募捐,路過哈市的時候來拜訪過他,雙方立場不同,所言寥寥就結束了。笑畢,容閎說道:“竟成一心為國,真是有辦法,可歎有些人啊,哎,不說也罷。竟成準備開什麼公司?”

  楊銳壓下想告訴他美國已經有公司的念頭,只說道:“已經有一些粗略的想法,但是具體的事情還要我回中國之後才知道。我到時候再聯繫先生。”

  對此容閎表示同意,楊銳接著說道:“現在比較緊急的事情:就是兵工廠的技師要現在就開始準備,回國之後我將籌錢過來,我希望那時先生有個具體的計畫,比如開設這樣一個兵工廠需要多少資金購買設備,需要哪些設備?還有就是需要多少技術人員,這些人要培養成功的話需要什麼學歷,放在哪裡培訓,需要多久才能培訓好?最後就是資金問題,計畫展開後需要多少資金?”

  謹慎的本性使得楊銳沒有告訴容閎復興會將在哪裡起義,更沒有告訴他東北鐵路的事情和前明宗室的事情,容閎本來在自立軍起義後就被清廷通緝了,如果讓商業這條線——特別是國內的商業這邊和容閎掛上聯繫,那麼有心人很容易就可以把目光投向鐘觀光那邊,是以楊銳來美國的其他二件事情沒有向容閎透露分毫,他只說自己的行程是離開紐約之後就去三藩市,然後搭船回國。

  書房的深談一直持續到深夜,直到鐘敲到十一點的時候楊銳提議睡覺才結束。第二天早上起來晨練的時候,他老人家早就起來了,精神矍鑠的正在客廳裡看書,這讓楊銳不得嘆服他身體好。哈特福德從昨天開始下了一夜的雪,看著這晶白的世界,楊銳不由的想到了自己幾個月後要待的東北,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掛在那片白山黑水裡。以前看那些穿越小說的時候,根本不要為主角的命運擔心,可現在不是啊,誰能肯定自己是主角?想到這個,楊銳不由的埋怨穿越大神怎麼不弄個防彈衣給自己,但一想有的時候防彈衣也沒用,除了子彈,炮彈也是會殺死人的。還是聽天由命吧!

  接下來的兩天楊銳就住在容閎的家裡,兩人除了談怎麼造反怎麼革命之外很少有其他的話題,他的大兒子容覲彤是冶金工程師,哥倫比亞大學碩士畢業,小兒子也已從耶魯大學畢業,現在就在紐約孛格林軍火公司上班。容閎表示如果復興會有需要,他願意派他們兩人往國內服務,但楊銳卻感覺不安,這樣一來把人家兒子都弄走了,老人家要是有個什麼事情怎麼辦。只好表示現在國內還不安全,軍火生產也沒用那麼快,待到國內打開局面形勢穩定了,再根據情況決定,對此容閎表示同意。

  很快,在11月26日感恩節晚餐的時候,容閎就對兩兄弟宣佈了他的決定,當然他沒有說革命之類的話語,只說希望兄弟兩回國為國家服務,雖然容閎入美國國籍已經幾十年了,但是他一直都把自己和兩個孩子視為中國人,餐廳的氣氛因為這席話而凝重起來,楊銳很是坐立不安,面對如此局面,他只有找了藉口落荒而逃了,然後在房間裡還能聽見餐廳容閎的激動的話語聲,很顯然兩兄弟未必樂意離開舒適的美國去一個被媒體稱為野蠻落後的地方,雖然父親對中國有著那麼深厚的感情。

  在第二天早上,容閎告訴楊銳覲槐這兩年將在現在美國組織未來兵工廠的人員,幾年之後再去東北。覲彤則根據實際情況,如果國內需要,那麼他將立即辭職回國服務,面對如此結果,楊銳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離開哈特福特的前一天,容閎帶著楊銳散步到了一所學校附近,路過一幢三層的建築說道:“竟成,那就是以前的留學事務所,1875年建成的,花了朝廷七萬五千美元,當時我認為朝廷花了這麼多錢在這裡,總會把留學計畫堅持下去。想不到啊,唉,沒過多少年就撤了。”

  楊銳知道清朝的留美幼童計畫,容閎就是這個計畫的推動者。因為中途夭折,四批一百多人的留學生就只有寥寥數人完成了學業,其他的都輟學回國了。如果當時這個留學計畫一直堅持下去,那麼中國完全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純公。”之前聽著容閎說起中國國會的事情,大家都叫他純公,楊銳也學著叫了。“這是清廷浪費的第一次機會,如果留學計畫沒有中斷,那麼中國可能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說到這件傾注了心血的往事,容閎還是很是感慨,半響才道:“他們太陳舊了。沒有辦法再引領這個國家走下去。竟成,中國以後就要依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不過啊,你們要團結啊。”

  楊銳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現在在這個問題不好說什麼,他只是默默的說道:“會的,只要大家理念一致,就自然會團結的。”

  翌日,楊銳告別容閎來到了紐約,剛回到紐約的時候,麥克尼爾就把幾天前王季同發的電報給了楊銳,電報上說前幾天美國駐北京公使派人去找了鐘觀光,雙方聊的很愉快,在鐘觀光說出那兩個條件之後美國人表示願意為鐵路貸款的意願,鐘觀光按照楊銳之前郵件裡的囑咐回答暫時不需要貸款,並再次重申鐵路建成之後邀請美國公司管理的保證,以及希望美國能在安東開設領事館,並投資參與興建遠洋碼頭。

  11月30日,楊銳又收到了王季同的電報,安通奉鐵路的上奏被清廷批准,為了工程能順利完工,還賜了鐘觀光一把尚方寶劍,清廷示意如果修路有人惡意阻擾可以先斬後奏,同時,商部也在第二日就批准了《安通奉鐵路章程》,原件一字未改。清廷本來就極為願意有這麼條鐵路,這樣能使關內外鐵路的影響力深入東北內陸,而且這條鐵路和京張鐵路不同,因為途徑山區,修路花費巨大但收益有限,商辦最好。之前因為俄國反對不敢批准,現在美國拉著英國,英國又帶著日本都示意清廷批准這條鐵路,於是清廷就騎驢下坡的馬上同意了。鐵路批准的第二天報紙刊登了這則消息,俄國公使雷薩爾毫無反應,看來俄國已經默認了這個結果。

  拿著電報楊銳一時間大樂,弄得辦公室外的其他人莫名其妙,本來外面的那幾個老美見老闆麥克尼爾先生領來一個華人就很驚訝,排華之風雖然在東海岸不算盛行,但在報紙輿論的影響下,美國人對“骯髒的、舔食內臟、不信上帝”的“苦力”們根本沒有什麼好感,此時在外面聽到這個中國人的誇張的笑聲更是厭惡,不過幸好,這個華人很快就消失了。

  12月3日,楊銳踏上了枕了無數華工屍骨,在後世被英國BBC譽為世界工業七大奇跡的太平洋鐵路,這條長三千七百八十六英里長的鐵路分為兩段,靠近東海岸的那段叫做聯合太平洋鐵路,而靠近西邊的那段叫做中央太平洋鐵路,分界的地方在奧格登屬,因為實在漫長,穿越這條鐵路需要七天時間,楊銳在10日那天到了三藩市。和在紐約一樣,化妝之後他只花了八百美元就找了四家偵探所幫忙編故事,同時還額外的要求幫忙找西部華人會修鐵路的工程師。很快,偵探們都傳回了同一個公司和華人的名字——西雅圖廣德公司,陳宜禧。

  根據偵探們的資料,陳宜禧是一個老華僑,他在十多年前所開設的廣德公司的主要業務就是幫鐵路公司招攬工人,並且承包修築鐵路——確切的說這家公司是一個鐵路修築承包商。而陳宜禧本人之所以出名,是因為在幾年前的西雅圖排華案裡,他以一己之力用法律手段幫受損的華工討回公道。

  “那麼,他是在西雅圖了,對吧?”楊銳有點詫異的問道,西雅圖似乎在加拿大那邊。他本來以為華僑們都聚集在三藩市,但其實不是,美國很多城市都有華僑。

  “是的,喬丹先生,你可以坐火車過去,只需要花兩天左右的時間。”事務所的偵探很熱心的給他指點了路途。

  在西雅圖,楊銳找到了廣德公司,陳宜禧是個六十的老人,幹練的氣質在西裝革履之下似乎是個日本人。其實他看陳宜禧像日本人,人家也看他像個日本人,要不是楊銳通報的時候說是從國內來的,他還想以英語問話。

  微微有些詫異,雖然來求自己幫忙的華人不少,但是都是有辮子的。陳宜禧問道:“後生仔,揾我乜野事幹啊?”

  他用的白話,楊銳只能聽個大概,意思是自己找他什麼事情。“陳先生,是關於一條鐵路。”說著,楊銳把一份洛杉磯時報遞了過去,上面是有一個版面是專門評述清國第一條民營鐵路——安通奉鐵路的,當然主要是分析這條鐵路修成後對美滿貿易的影響,文章作者認為中美商約裡清國所允諾開放的安東和這條鐵路,將是美國對滿貿易進一步增長的堅實基礎。

  作為一個修築鐵路的工程師,作為一個華人,陳宜禧是知道這條消息的,當然只是知道而已,按照慣例這條鐵路也是馬上交給外國工程師修築。此時見楊銳拿出這則新聞,吃驚的用英文說道:“你是要修這條鐵路?”

  楊銳笑笑,也用英語回答道:“是的,通化鐵路公司不希望把鐵路的修築工作交給外國人,所以他們派我來美國尋找有築路經驗的華人。如果陳先生沒有其他的原因,我很希望可以承接這條鐵路的修築。”

  陳宜禧聞言沉默起來,事情很是突然。忽然之間就有這麼一條近四百英里的鐵路送上門來讓他修,有點不可思議,但是看楊銳的神色卻不像是開玩笑的。楊銳似乎知道他的疑惑,拿出了通化鐵路公司和安通奉鐵路的一些資料。其實這條鐵路都是他對著電子地圖在房間裡策劃出來的,最原始的資料都在他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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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修路

  待他看完資料,楊銳說道:“陳先生,不瞞你說,這條鐵路是在美國人的支持下才拿下來的。東北的局勢很不好,俄國人和日本人馬上要在那裡開戰,這條鐵路按照計畫只能在開戰之前完成測繪,在戰後開始修築。我們在當地的勢力完全可以保證工人的安全問題。至於外國干涉也不成問題,美國人會保證我們把它修好。”

  修鐵路除了考慮鐵路本身之外,還有其他的一些關鍵問題,比如政治因素,比如當地的治安問題,在美國修築太平洋鐵路的時候,為防止印第安人阻擾,政府就出動了軍隊以保證築路順利完成。陳宜禧點點頭表示同意,這兩個問題也是他所擔心的,然後他又問道:“你們公司準備了多少錢修築這條路?”

  楊銳對鐵路一無所知。只好說道:“我們還不知道這條鐵路要花多少錢?通化鐵路公司的股本金是一千萬元,我想應該是不夠,這不夠的部分只能後續再增資。我們希望陳先生在測繪之後給我們一個較為準確的預算。而且越快越好。”

  陳宜禧問道:“要這麼急嘛?”

  “是的。日俄馬上就開戰了,雖然戰火一時間波及不到鐵路沿線,但是大批軍隊進入東北會比較麻煩,最好能在兩月份之前就進入。只要進入東北那麼安全沒有問題。”楊銳知道日俄是在兩月初,希望陳宜禧能馬上帶人過去。只要不在旅順或者安東這些沿海地帶,他還是能保證這些人員的安全的。

  看著楊銳給出的東北地圖,看到那藍色虛線安通奉鐵路和紅色實線的俄國東清鐵路,他沉默一會,然後點點頭說道:“可以,我可以馬上派人去測繪,但是你要讓通化鐵路公司給我們發電報邀請我們過去。”說到這裡他看了楊銳一下,解釋道:“不是不相信你,而是美國排華很厲害,按照排華法案在美國如果華人沒有一千美元的財產,那麼離開美國之後就不能再回美國了。就是有一千美元的財產,也只允許離開美國一年,一年之後沒有返回,那麼以後就回來不了了。我要拿通化鐵路公司的邀請函和美國官員商議,如果這些去東北修路的技術人員還要遵守這條法規,那麼我就告訴他通化鐵路公司可能不打算把鐵路交給美國人,很可能交給其他國家。”

  1882年制定十年期的排華法案到期之後不但沒有廢止,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其中對來美國的華工限制的更為嚴格。楊銳說道:“好的,鐵路公司的鐘經理還在北京,他和美國公使有過交流,我可以讓他給美國公使提出這個問題。”

  “那再好不過了。”陳宜禧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笑了起來:“說了半天,還未請教……”

  楊銳對他問題想以想好,說道:“鄙姓楊,有點來歷不明。等國內發邀請函之後,陳先生可不要對外說有我的存在,只說是通化鐵路公司直接聯繫你的好了。”

  這個回答讓陳宜禧有點遐思,“楊先生是哪國人?這鐵路……”

  楊銳知道他會錯了意思,擔心自己是哪國的漢奸,忙解釋道:“我是中國人,鐵路沒有外國資本,陳先生放心好了。辦鐵路公司的人和我認識,所以幫忙。我是在庚子年自立軍的時候,受了些牽連,所以如果先生把我說出去,那麼朝廷對這條鐵路就會有其他的想法了。先生還是不要向外表明鐵路和我有關係的好。”

  自立軍之事影響很大,現在三藩市保皇黨的大同日報介紹的很多。作為影響力最大的華人自辦報紙,陳宜禧還是看的,所以對戊戌以來的國內事件還是瞭解些。

  兩人交談之後楊銳就給王季同發電報——為了保密期間,楊銳和商業那條線的聯繫都通過身在租界的王季同周轉——讓鐘觀光給美國這邊發邀請電報,並且向美國公使提出華工修路返美限制的問題。很快,在第二天下午,陳宜禧就收到了發自北京的通化鐵路公司的邀請函。當他拿著邀請函去找移民局官員的時候,他所有的要求都被同意了。很顯然,有更高官階的人對此事施加了壓力,同意所有回國人員在移民局領取相關證件,只要憑此證件,回國人員可以在鐵路完工後再返回美國而不受那個一年返回美國的限制。

  很快美國報紙也報導了這一消息,認為通化鐵路公司把安通奉鐵路交給美國公司修築是明智的行為,並且對政府開放華工回國返美的限制也表示了認同,認為這個舉動最少能讓幾萬華人在三到五年的時間裡不和美國工人搶工作。在媒體一片歌頌的背景下,廣德公司開始被各種人物拜訪,華人自不必說,很多與鐵路有關的供應商也頻頻求見,一吐昔日廣德低三下四求他們的惡氣。

  楊銳正睡的香的時候,房門又被打開了,然後就是一個聲音說道:“楊仔,起身咗,十點多咗,日頭曬屎窟咗。”楊銳一聽就知道是陳宜禧家阿婆的聲音,她也是廣東人,老公早死之後就陳宜禧家幫忙做事,陳家的那些孩子都是她帶大的。楊銳這些天本來要住旅館,但是陳宜禧怎麼也不願意,非要楊銳住他家,不然旁人就說他沒有待客之道。楊銳想到美國的飲食,欣然允諾。這陳宜禧本為新寧人,家中飲食和洛倫索馬貴斯相似,很是和楊銳的胃口。每天都好吃好喝招待之余,楊銳的懶病發作,每天都要睡到中午才起床,其實也不能怪他,從五月份以來,他都是承受巨大壓力在硬撐著,好不容易在洛倫索馬貴斯稍微輕鬆了些,但是在學生們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睡懶覺,而且還要身先士卒作榜樣,而為了日後保命他也不敢絲毫鬆懈,日夜苦苦操練。好不容易諸事辦完,又有這麼一個好吃好喝的地方,不睡懶覺那才怪了。要是不革命,他簡直有些不想走了,西雅圖不知道為什麼,雖在北方但氣候也不是太冷,真是個好地方。

  當然,如果沒有傭人阿婆的話那就更好了,她在家裡是老資格了,見楊銳年紀和少爺們相仿,天天睡懶覺就不得不來打攪打攪。阿婆進來就拉開了窗簾,房間裡頓時明亮起來,楊銳對阿婆的行為毫無怨言,迷糊的就起床了。這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現代的家裡,每天睡懶覺被媽媽揪起來。等楊銳起床到了飯廳,陳宜禧卻在那裡。楊銳睡懶覺被抓有點不好意思,陳宜禧平時中午都不回家,這次回來卻見到自己睡懶覺。

  陳宜禧沒有去猜楊銳的想法,只說道:“你要找的司徒我已經找到了,他現在在波士頓,還有就是鐵路測繪的人已經確定了,下周就可以去,我也去。”

  他扔出來的兩個消息都很讓楊銳震驚,一是司徒美堂現在似乎不這麼出名,他居然也能這麼快的找到,再就是他自己也親自回國,要知道他老人家已經六十歲了。楊銳吞了下口水,說道:“陳先生你也要去,東北的冬天要比這裡冷多了,那裡野外可是零下三四十度啊。不行,不行。”

  陳宜禧搖搖頭,很是堅定的說道:“這是我們華人自己修的第一條鐵路,我怎麼不能親去看看。我若這次不去,那要等到戰爭之後才行,我不放心。”

  楊銳之前為了他早點派人,所以把戰爭對交通的影響說的很嚴重,現在產生了惡果。他忙道:“先生,先生,聽我說,聽我說。這戰爭只會糾纏在旅順一帶,至於安東,我估計明年下半年就可以通行了,先生有美國國籍,日本人不敢拿你怎麼樣的。先生還是夏天的時候來,到滬上可以做公司的汽船到通化,也可以從安東走陸路到通化,順便查看地形。”

  楊銳說的他還是不信,“這戰一打起來,那能那麼快就完結。你不要騙我啦。我的身體雖不算好,但絕對不差。西雅圖也是北邊啊,這裡的冷我也不怕啊!”

  楊銳辯解道:“先生,日俄他們在乎的是東清鐵路,日本要搶的也是那條鐵路,至於安東那邊只是個前哨站,那裡什麼也沒有,沒什麼好爭的。”

  鐵路的重要性陳宜禧是知道的,聞言有些相信了。楊銳馬上加碼:“先生還是明年夏天的時候來吧,到時候不管打不打仗,我都保證接先生去通化。”

  見到楊銳的保證,陳宜禧方才放過此節,說道:“那個司徒美堂在波士頓,在當地是一個大佬啊,是安良堂的五叔。”

  楊銳點點頭,說道:“安良堂,五叔?”他記得應該是致公堂啊。

  陳宜禧答道:“是啊。他在安良堂排行第五,所以叫做五叔。聽說他為人倒是很仗義的,以前還幫大家頂過罪坐過牢,所以人望很高。你要讓他過來嘛?”陳宜禧知道楊銳在下個月就要回國,波士頓在美國的東北,從這裡過去要八九天,來回就差不多二十天。

  楊銳也糾結這個問題,心裡直呼冤枉,早知道就讓容閎幫忙找人了,看地圖這波士頓就在哈特福德旁邊,真是失策啊。陳宜禧在西部華僑裡威望很高,以他的名義找洪門通知司徒美堂來三藩市一次也未必不可。但是這樣做確實不好,不管怎麼樣是自己找人家幫忙,這樣叫人家過來實在不妥。

  正思考間,陳宜禧說道:“三藩市到滬上最快的船如果不停檀香山的話要十七天,要是停的話要二十三天到滬上。每個禮拜都有船去國內。”

  今日已經是12月16日了,如果火車坐快車的話那麼12月25日能到波士頓。待五天的話返回三藩市應該是1月4日左右,到滬上應該是一月底二月初。楊銳主要是想在2月8日戰爭之前進入東北。和學生們大多留辮子不同,他是屬於沒有辮子的,很有可能被俄國人以為是日本人,萬一被抓起來處決掉,那就真是冤枉了。還有就是他希望能和鐘觀光在通化過年,要真是在輪船上過年拿就太冷清了。

  算算時間雖然有些趕,但還是要去的,容閎雖然在美國有些影響力,但只是在高層,在普通華人裡基本沒有什麼影響力。而且他以前做過清廷駐美副使,華僑素來有反清複明的傾向,對清廷官員不怎麼待見,據說李鴻章來美國的時候參觀華人街,都是被美國員警護著坐在馬車裡從唐人街疾馳而過,怕有生命危險根本不敢下車。復興會要在美國打開局面,除了要有能聯絡美國上層社會的容閎之外,底層的華僑裡面也是要有人的。

  “我還是要親自去一次。”楊銳咬咬牙說道。

  陳宜禧見楊銳下定決心,說道:“那馬上吃飯,坐下午的火車去三藩市。我下午給波士頓發電報。還有船票你從波士頓過來的時候給我發電報,我讓人幫你買好回國的船票。”

  楊銳怕自己耽誤了其他事情說道:“去東北的人員1月前得出發,不要因為等我耽誤了時間,晚一點就不太好走了。”因為楊銳的敏感身份,陳宜禧對別人介紹楊銳只說是國內新來的子侄,上過新學所以剪了辮子,不把楊銳往鐵路上面引,如此他就可以和探路隊一起回國了。但現在看來,估計是要分開走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4

第115章 五叔

  楊銳到波士頓正好是平安夜的下午,走回頭路讓人很是疲憊。波士頓是美國最古老的城市之一,當然作為古老的城市,那麼一些問題就在所難免。楊銳剛一下車的時候,在月臺上他就感覺被人盯著了,趁著拐彎的時候,透過人群,就看到有兩個白人跟著自己,看打扮應該是流氓之類的貨色。雖然很多穿越小說裡主角常常會有痛揍壞人的情節,但那不是楊銳的愛好,他是華人,拿著六十英鎊買來的不知真假的葡萄牙護照,而且還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這一切都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身高的關係,他無法借助人群來隱蔽自己,於是只好加快腳步出站。在出站口的時候他看見有兩個華人舉著牌子在等人,上面寫道:“西雅圖,楊先生。”楊銳連忙跑過去說道:“我就是楊先生,是司徒先生讓你們來的嗎?”

  兩人對楊銳文縐縐的說法很不以為然,一個說道:“是的,五叔讓我們來的。”旁邊的高個子則看到跟著楊銳過來的兩個白人說道:“是傑克那一幫的人。趕快走吧。”說著帶著楊銳上了一輛馬上疾馳而去。

  馬車裡,楊銳很好奇他所說的傑克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會對自己感興趣,問道:“剛才那兩個人從下車開始就一直跟著我,他們是幹什麼的?”說著楊銳拿出一包煙,給他們發煙,一時間車廂裡雲霧繚繞。

  高個子似乎煙癮不小,使勁抽了好幾口才說道:“他們是專門幹搶劫的,火車站一帶都是他們的地盤,只要是外地人穿著好一點都是他們下手對象。楊先生這身打扮太富貴了些,又是華人,所以就被他們跟上了。在美國,搶華僑員警從來都不管的,不跟著打劫就好了。”

  楊銳一時無語,現在的美國和後世標榜現代文明民主的美國完全是天壤之別。自己穿的只是穿越帶過了的一件羽絨衣,也許是衣服上面的料子很像絲綢吧,被人家看作是有錢人了。

  “以前他們搶過我們的人,所以大佬就帶著我們跟他們打了一次,大家都死了不少人。就這樣結仇了。”之前舉牌子的小個子也發話了。看到楊銳的打扮談吐,他不是很看的順眼,特別是楊銳的短髮,他想不出來外表斯文的楊銳是幹什麼買賣的——這時候的美國華僑只有進過局子的人才沒有辮子,美國員警怕他們用辮子上吊自殺所以一進局子就剪辮子,於是沒有辮子的華僑就是罪犯的顯著標記——不過看在五叔和香煙的份上他還是給了些面子。

  很快馬車到了唐人街,在一家店前面下車,有兩個人候在外面,一個是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短髮,甚是魁梧,有著桀驁的味道,他穿著一襲灰色的短襖,只是兩腰間鼓鼓,經過幾個月訓練的楊銳對槍很是敏感,只覺得那是兩把槍。另外一個明顯是他的跟班。先下車的兩人已在他面前耳語了。只見他點點頭,然後向楊銳抱拳道:“楊生,路上劄下咗。請!”說著伸手請楊銳先行。

  楊銳也學著他的樣子抱拳,說道:“不敢不敢。”當下也不客氣,居中走在了前面。

  這是一家廣東菜館,今世後世,廣東菜館變化很多,但唯一不變的就是進門的關公依然虎虎生威。楊銳知道和司徒美堂這些人沒有必要斯文,斯文反而是怯弱的表現,於是不再糾結年齡大小和位置的關係,在他的禮讓下坐了下來。坐下之後,菜還沒有上來之前,旁邊就拿酒來了,裝在一個玻璃瓶的白酒,只是顏色是略黃。酒倒滿之後,只見他說道:“楊生,嚟個系我平時浸嘅藥酒,好補嘅。來,幹!”

  見他酒一口幹掉,楊銳也不似弱,也幹掉。旁邊又馬上把酒倒滿了,他接著說道:“再嚟,幹!”

  楊銳見狀也只能再幹掉。如此接連幹了三杯。三杯之後,大佬司徒美堂開始發話:“楊生,你我舊時唔多識,點揾到我嘅,揾我又系有乜野事?”

  為了不把鐘觀光那邊和楊銳這邊有所牽連,楊銳在西雅圖的時候要求陳宜禧所發的電報署名為楊先生,寄件者也個假地址。是以司徒美堂根本不知道這個楊先生是誰,電報上只說從國內慕名而來,有要事相商,望接洽云云。對於這個沒頭沒尾的電報,再加上楊銳的短髮,司徒前幾年為眾頂罪坐了幾年牢,也是短髮,他以為楊銳在國內也是個不良份子,所以才有這頓下馬威。

  楊銳根本不會說白話,對他說的也只是聽個大概。於是用英語說道:“司徒先生,我可以拿點東西嘛?”說完指著旁邊的包。

  司徒美堂點點頭。楊銳為了不造成誤會慢慢的把包打開,慢慢的把東西拿出來——只是一本《革命軍》以及兩封章太炎和鄒容的書信。《革命軍》這本書封面做的很簡單,就是一個花邊黑框裡豎寫著三個大字:《革命軍》。楊銳在離開滬上的時候書已經印好了,所以帶了一些,這次來美國也是帶了幾本。

  楊銳把書往司徒美堂推過去,說道:“我是革命黨。此次來美,本在西海岸一帶轉,只是偶然聽到司徒先生的大名,知道先生是當世有名的豪傑,所以就莫名而來了。想請司徒先生一起革命。此書是我們的同志章太炎先生和鄒容先生所著,出版之後,風行全國,正因為如此他們為滿清所不容,他們今年七月在滬上租界被抓。”

  司徒美堂拿著書沒有翻看,只是看著楊銳說道:“楊先生是要幫我你去救人嗎?”

  楊銳搖頭,“他們不願意我們去劫獄的,太炎先生知道滿清通緝自己後,不躲不避,在巡捕來查的時候主動迎上去對巡捕說:‘餘人都不在,要拿章炳麟,就是我’,就這樣被抓的,鄒容兄弟是在太炎入獄寫信相招之後,第二天一早自己去巡捕房自投羅網的。按照太炎先生的說法,他要和滿清在法庭上對辯一場,看看滿清有什麼理由統治中國。”

  砰的一聲,司徒美堂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喊道:“嚟嘀先正系個豪傑。我唔如佢哋啊!”

  楊銳不太明白他喊的意思,但也不好相問。司徒美堂用英文說道:“你來找我,是讓我和你一起造反,可是我雖然有人但是都在美國,怎麼幫你?是否也要像保皇黨一般的四處籌款?”司徒美堂小時候也曾讀過私塾,輟學之後平時也常看中國傳統說部之書,對明清鼎革之際的事情知道的很多,素來對滿清都沒有好感。此時見楊銳確實是個革命黨,也不再為難,倒是有傾心相助之意。

  “不要。”楊銳說道。“華僑願意革命的都比較窮苦,讓他們掏錢於心不忍,那些有錢的都傾向保皇,你向他籌款他也不會掏錢的。”之前和容閎相談的時候,他就對楊銳說了之前康梁等來美國籌款的情況。

  這下司徒美堂有些不明白了,不要派人就救人,也不要籌款,那怎麼革命?

  見他很是不解,楊銳望向左右,就是不再言語。司徒美堂見狀知道楊銳的意思,說道:“這些都是我們的兄弟,日後也是革命一員,楊先生請說無妨。”

  既然如此,楊銳就不矜持了:“為了革命成功我們要造槍造炮,但是國內沒有人懂得這些,懂的人都在滿清的工廠裡;我們派人去外國學,但除美國外,各個國家都軍工控制的很嚴,滿清不同意沒有那個國家會教我們,所以只能到美國來。可是要到美國學的話,只能偷渡,但是偷渡進來的沒有身份在美國很不便。所以我們就想讓美國本地的華人去學,這樣他們沒有身份問題。學成之後再偷偷回國。我們需要人,需要懂技術的人。”

  司徒美堂聽到這樣的要求倒是愣住了。向來造反都是要錢要兵,現在這位可不是這樣,只要技師。半響之後他才回過神來,“楊先生,你要的技師都有正當的工作,他們不一定會革命的。”

  楊銳知道這個擔憂,“不是,我要的不是現成的技師,我希望司徒先生能在華僑裡面選擇一些有一定文化基礎,又傾向革命的人。我可以找人安排他們去工廠裡學習,學成之後再回過,待遇從優。”怕他不明白,楊銳解釋道:“我在這個月初和容閎先生見過,他願意為我們安排人員到軍工廠學習。”

  容閎司徒美堂是聽過的,他算在最早的留學生了,但是向來和他們這些底層的華僑不對付,而且因為之前容閎和清廷混在一起,所以底層的華僑對他沒有什麼好感。“他不是保皇黨嗎?”

  楊銳笑了笑,說道:“他以前是,但是現在不是了,今年在廣東的大明順天國一事,他就參與在其中。”此時桌子上的菜已經上齊了,司徒美堂召喚楊銳吃菜。之前的三杯藥酒空腹下肚,現在肚子裡還一片翻滾,楊銳連忙吃了幾口菜壓一壓。

  司徒美堂在美國日久,對國內的一些事情也不是全部瞭解,而且大明順天國起義還沒有發動就洩密了。但聽名字就知道是反清的事情,於是對容閎不再抱有看法。

  楊銳接著把計畫說的更詳細點,“司徒先生你是否可以在願以革命的華僑中選一些讀過書的,或者在機械廠幹過的,然後把這些人送到容閎先生那裡,他以前策劃過留美學生的事情,在美國也有一些關係,他已經答應安排幫我們培訓一些軍工人才。還有對於這些學習軍工的華僑,我們也會按照美國的實際情況發給工資,待學成之後回國到我們的軍工廠工作。簡單的說這個計畫就是,司徒先生找人,容閎先生安排培訓,我們出錢要人。”

  司徒美堂笑了起來,“這怎麼聽起這麼熟啊,就像我們華僑當初被賣過來一樣。”華僑當初就這樣被賣豬仔賣國來的,但是後來在美國過的比中國要好,於是就越來越多人偷渡而來了。“行!我答應你。”說罷又要幹一杯。

  楊銳苦笑,連忙說道:“緩緩,緩緩,不甚酒力。”司徒美堂等人大笑。當天晚上楊銳就醉薰薰的住在司徒的家裡,和後世的洪門大佬不同,此時的司徒美堂只是一個推車賣豬肉蔬菜的小販而已,家裡也很是簡陋。楊銳對簡陋倒不是很介意,再加上喝的差不多了,一躺床上就昏昏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楊銳醒來的時候卻見他坐在屋內,似乎沒有睡過,頭髮淩亂,雙目血紅的在讀鄒容的《革命軍》:

  “……乾隆之圓明園,已化灰燼,不可憑藉。如近日之崇樓傑閣,巍巍高大之頤和園,問其間一瓦一礫,何莫非刻括吾漢人之膏脂,以供一賣淫婦那拉氏之笑傲。夫暴秦無道,作阿房宮,天下後世,尚稱其不仁,於圓明園何如?於頤和園何如?我同胞不敢道其惡者,是可知滿洲政府專制之極點……”

  看見楊銳起來了,司徒美堂停了下來,說道:“竟成,這《革命軍》一書真是反清號角,怪不得清廷要抓人。昨夜我看了一夜,久不能睡。鄒先生的文章比章先生的更通俗易懂,讀起來一氣呵成,讓人熱血沸騰,我現在恨不得就去到北京,殺光滿人。”

  見書這麼有效果,楊銳心裡暗喜,說道:“殺光滿人不是根本,那只是開始。中國要富強首要任務就是要建設,而建設就要有人才。辦工廠、修鐵路、開礦山這些都要人才。現在中國用的都是洋人,稍微不滿意他們就掐我們的脖子,這一定要改變。”

  注:白話翻譯來自天河優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4

第116章 洪門大佬

  司徒美堂來美國二十多年,對美國西部的各項建設有切身感觸。他點點頭,說道:“對,我們也要像美國一樣。”

  楊銳卻是會錯了意思,說道:“不。不。要像日本一樣。”

  司徒美堂奇道:“美國和日本有什麼差別?”

  楊銳道:“美國是民主國家,推行個人資本主義,日本是集權國家,推行國家資本主義。”見司徒美堂對資本主義這個詞不是很瞭解,又解釋道:“美國是有錢的人多,懂技術的人也多,日本是有錢的人少,懂技術的人少。美國可以讓那些有錢人去雇傭那些懂技術的人,再招些工人,去辦工廠、修鐵路、開礦山,然後讓它們互相競爭,擴大規模,降低成本,這樣美國就能富強起來;而日本呢,錢少人少,所以就要政府出面,集中資金和人才去辦工廠、修鐵路、開礦山,只允許一家、幾家公司去做這些事情,如果不這樣,錢和人都不夠,上不了規模,最終事情辦不成。我們中國雖然大,但是情況和日本類似,要想富強就要集中財力人力去做這些事情。如果學美國搞分權,那麼大家財力人力都很小,辦不成什麼事情。”

  司徒美堂雖然唯讀過幾年私塾,但為人好學,前些年更在美國海軍軍艦上工作,遊歷各國見識不少,見楊銳說道集權自然想到美國所提倡的民主,問道:“竟成,日本國體和美國確是有差異的,日本是有皇帝的,美國沒有皇帝,只有總統。莫非竟成是想……?”

  楊銳這是第二次被人問到這個問題了,大笑不已,“集權不一定要當皇帝,當了皇帝也不一定要集權。集權之下民眾會失去一些權利,但在民主之下很多東西也無法得到。司徒兄,你看看現在的美國,看上去你做什麼都可以,甚至可以當總統,可以真的可以嗎?集權是水泥牆,告訴你此路不通;民主是玻璃牆,看上去能過去,其實過不去。我們最關鍵的要看這個政府為什麼人服務。看看美國吧,那些被刺殺的總統:林肯、加菲爾德、麥金萊他們都是和有錢人作對,打算更好的服務百姓,可結果呢?”

  美國的總統率陣亡率之高,據說超過二戰一線士兵。當然,按照後世的某一種觀點,這些總統的被刺似乎都與美元的貨幣權息息相關。楊銳此時沒有心思考慮那麼多以後的事情,只在想今天或者最遲明天要帶著司徒美堂去哈特福德見容閎,商議好人才計畫的細節。楊銳的話給司徒美堂帶來一些以往沒有的思考,他徹底沉默了,試圖弄明白一些問題,以至他在去哈特福德的路上一直在沉思。

  容閎對楊銳的去而複返很是驚訝,對此楊銳只好描述了一下自己荒唐狼狽的在美國東西海岸來來回回的傻蛋行為,引起他的大笑。對於司徒美堂此人在交談之後他也很是喜愛,感覺其人坦誠可信,尊師重教。於是三人主要商議軍工人才計畫,按照容閎的估計,通過一些關係手段安排人員去兵工廠實習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不能確保這些人可以拿到工資,在美國排華的大背景下,如果拿工資的話那麼勢必會被兵工廠工會所排斥。也就是說,這些人員的開銷必須我們負責。

  司徒美堂道:“現在華人每天的收入大部分在一塊錢以下,如果要付工資,那錢可就不少了。我建議還是動員大家不要工資,平時只發一些生活費就行了,這樣能節省資金。”他說的是美金,司徒美堂常年混跡華僑之中,對他們的收入很是清楚。

  楊銳知道他是為了革命著想,可以如果對這些人不予以優待的話那麼後面的人不好招聘,對此反對。“不行。有道是千金買骨,如果對這些人不好,那後面還有有誰敢來?我看這樣,普通人員工資每天一塊,技術好一些的一塊半,最高不超過兩塊。具體的工資標準有純公來決定。”

  對楊銳的決定容閎滿心贊同,“竟成此為謀國之言啊。好!好!”說著拿出一張紙,上面寫滿了英文,他說道:“竟成走後,老夫還是做了些工作。目前有一家兵工廠是確定可以接收人員的,只要不搶白人的工作,進去是沒有問題的,人數在一百名左右。”容閎多年以前曾經賣過格林機槍給李鴻章,所以在和兵工廠還是有些關係。

  “這一百人的工作和槍炮生產有直接的關聯,非要進兵工廠不可。但兵工廠的有些工作,機械廠也是有的,所以可以安排在機械廠,在那裡人數可以多安排些,我認為三百人左右是合適的。人員的組織就要看基贊那邊的速度了,這些人員全部集中到哈特福德選聘,我估計第一批人進入工廠的時間在明年四月前後。至於工資,我建議還是每人每天一塊,加上給工廠和白人師傅每人每天各五十美分培訓費——當然給工廠和白人的我會儘量減少——每人每天需要兩塊。四百人一個月需要兩萬塊,八個月則需要十六萬塊。因為這四百個人不可能全部在四月份進工廠,所以初步估計第一年的預算最少不低於十萬美金。第二年則需要二十四萬美金,第三年則更少,估計十五萬美金就夠了。”

  容閎說完,楊銳除了感慨錢多之外,就是想了幾個月現在終於看到了兵工廠的曙光。當下說道:“好。錢雖然不少,但是兵工廠終於有希望了。我今天就發電報到國內要求先匯一萬美金過來,作為計畫的前期籌備費用,錢將匯到純公的帳戶上,財務的支取由純公負責。”鐘觀光跑鐵路十萬兩花了六萬,還剩了四萬兩,楊銳打算把這筆錢侵吞為革命所用。一萬美金也就是一萬兩出頭一些,剩餘的兩萬多兩將用在通化的軍隊上面。

  接下來的事情就由容閎和司徒美堂商議了,其實主要是容閎按照入廠要求給司徒美堂一些選人的標準,好讓他在洪門各個分堂選人。事情比之前設想的順利,他過來的時候還怕被司徒美堂打出去呢。其實這洪門兩百多年來一直在主導反清複明的,司徒美堂組建的安良堂入會問答的第一句就是:“入會何事?”回答則是:“反清複明。”可以說清末鬧革命找洪門是找對人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在楊銳回三藩市動身回國的時候,司徒美堂提議同行,因為洪門的總堂就設在那裡,他要把楊銳引見給洪門的大佬們。整個美洲只要有華僑的地方都有洪門的堂口,想到可以更廣範圍選擇人員,楊銳欣然答應。

  再次辭別容閎,楊銳和司徒美堂在紐約稍作停留,於1月2日到了三藩市,此時鐵路的測繪隊已經出發了,在陳宜禧交代的地方拿到了船票,是周日晚上的船。他還要在美國呆五十個小時。

  對於洪門的印象主要是來自于劉德華的一部片子,當然,不說片子需要藝術性改造,只說這一百年的變遷就有很多不同。楊銳在三藩市沙加緬度街的洪門總堂忠義廳幹坐著,司徒美堂已經入內很久了。

  “大佬,此人叫做楊竟成,是復興會的魁首,不知道怎麼找到弟子,邀弟子一起反清革命。弟子見其為人誠懇可信,當下就同意了。他求洪門不為錢款,不要死士,只要人才。”洪門總堂內,司徒美堂再向各位大佬交代楊銳的來歷和目的。

  “人才?要何樣人才?”大佬中的前輩朱三問道。此人是洪門老一輩人物了,現在雖然已經不管事,但遇有大事也還為新人參謀指導。

  “楊竟成謂過幾年要在國內建一兵工廠,製造槍炮以待時機成熟時作反革命。所以要弟子幫其找三四百讀書之人,在美入廠實習學造槍炮之術。他已聯絡香山人容閎,由其聯繫美商,負責安排人進廠實習。為求諸人安心學習,其還每人每日發一美金,錢具有復興會出。”雖然已經參與其中,司徒美堂現在說起來還是有些詫異,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作反的。

  大家對此也都感覺怪異,一同深思起來,總堂大佬書記唐瓊昌說道:“此人來歷可靠嗎?”

  司徒美堂從身上拿出那本《革命軍》,雙手遞過去道:“來歷可信,確實是反清人物。此書為其會中人章太炎、鄒容所著,字字排滿,句句革命。弟子還見了此兩人寫給他的書信兩封,信中都有詩作贈於他。”

  書記唐瓊昌結果書翻看一會,點頭歎道:“真是有學問之人啊!此兩人是否也來美?”

  司徒美堂想到楊銳所說章、鄒兩人之事,也是歎道:“沒有赴美。此兩人為豪傑之士,此書即出,便為滿清所忌,通緝之,兩人不躲不避,在滬上租界具被抓入獄。其中章太炎謂,要在法庭上和清廷對辯,看其有何理由統治中國。”

  司徒美堂此言一出,總堂大佬黃三德說道:“如此勇氣,實為反清豪傑之士。我洪門反清兩百餘年,自今不忘其本,復興會之事,我洪門當鼎力阻之。”朱三和唐瓊昌對望一眼,也一起點頭。

  忠義廳裡,楊銳已經喝幹第三杯茶了,下人招呼到時很周到,只是司徒美堂一去不回。正忐忑間,只見門裡傳來笑聲,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哈哈,楊會長久候了,三德怠慢,三德怠慢。”

  人未至聲先到,待出來一看卻是一個長相斯文俊朗,眼眸卻深邃黑亮的中年男子抱拳而出,後面跟著其他兩人,司徒美堂也在其中。楊銳不敢怠慢,也起身抱拳行禮。司徒美堂在旁邊介紹道:“這位是我們洪門總堂總理大佬黃三德。這位是前輩大佬朱三,這位是總堂文書唐先生。”

  洪門裡面都是大佬,個個都不好得罪,抱著這樣的心思,雖然奇怪總堂總理不是個滿臉橫肉的肌肉男或是刀疤男,楊銳還是以後輩身份見禮。“後輩楊竟成,難得有緣見到各位大佬,真是三生有幸。”

  總理黃三德也不踞傲,客氣的請楊銳坐下。“楊會長,早先基贊已經將貴會計畫告知於我等,洪門反清兩百餘年,矢志不渝。復興會之事就是我洪門之事。”

  聽到他這麼爽快的支持復興會的人才計畫,楊銳連忙稱謝不已,許諾道:“不敢當會長之稱,大佬叫我竟成就好。今日得大佬相助,來日復興會必當回報。另外此事關係重大,竟成懇請大佬代為保密。最好除在座各位外,不再外傳。”

  此言雖有些無禮,但幫會出身的黃三德不以為意,聞言微笑起來,“好。好。今日之事除在座之人外,定不傳第六人之耳。竟成不要客氣,只要是反清,那就是洪門分內的事情。黃某所做,只是國,不為私。”

  難得見到如此愛國的大佬,楊銳端起茶杯說道:“我漢人志氣兩百年來終究不滅,反清可成,複漢有望。小弟在這裡以茶代酒,敬各位大佬。”說完就把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4

第117章 偷拍

  大事既然說完,餘下就是閒談了。黃三德說道:“本堂也有反清確實計畫,竟成可曾聽說孫汶?”

  按照楊銳對歷史的膚淺瞭解,孫忠山和海外華僑的關係不淺,想不到洪門也和他有關係。楊銳不可置否,說道:“有所耳聞,大佬是想支持孫汶反清?”

  黃三德笑道:“孫汶反清已久,其興中會成員也大多為我南洋洪門子弟。今孫汶在檀香山已入我洪門,不久就將赴美,竟成要是不早走,倒應該一見。你們都是反清志士,同仇敵愾也是應該的。”

  楊銳心裡苦笑,怎麼最近有點孫忠山陰魂不散的趨勢,說道:“復興會成立伊始,人員不多,根基不深,現在也就以絲茶生意為繼,準備七到十年的時間臥薪嚐膽,以圖一朝復仇血恨,現在如果發動反清,怕是成功難以有望。大佬今日鼎力相助,加之孫汶如果反清起義也需要資金購買槍械。復興會願意捐贈兩萬美金,一謝大佬今日相助之恩,二表復興會反清之志。”

  黃三德聽楊銳的話正想說什麼,旁邊朱三搶先說道:“楊會長好意,我先謝過了。今日天色已經不早,基贊,帶楊會長去旅館吧。”

  旁邊司徒美堂很是靈醒,連忙起身要帶楊銳出去,楊銳知道剛才的話惹大佬不高興了,也不言語,抱拳一禮之後就出去了。

  楊銳走後,黃三德望向朱三,問道:“你這是……?”

  旁邊唐瓊昌說道:“大佬,你還沒有聽不來嗎,這個楊竟成和孫汶不是一個路的。為了不和孫汶絞在一起,寧願出兩萬美金,兩萬美金可不是小數目啊。”

  黃三德道:“我也奇怪,都是反清為何不能合力呢。我正想問這事情,誰知道……”

  朱三起初在一旁摸著鬍子不言語,此時聽到黃三德的話說道:“楊竟成此人我看唇厚面廣,神透土相,即是土相雖是待人寬厚、重義守諾,但也會固執己見。剛才他說捐贈錢款之時,神色決然,三德你硬要他和孫汶聯合,恐怕適得其反,所以我才讓他先行休息。”

  朱三畢竟是前輩,識人眾多,略懂相人之術,這點黃三德是佩服的,“那他不與孫汶聯和,他所求之事?”

  朱三說道:“楊竟成有成事之相。三德還是按照之前許諾之言行事吧。日後他能成功,大家日後也好相見。”

  楊銳被致公堂安排在一家英國旅館,進去之後才發現這旅館很是高檔,屋內陳設很是精美。看到對方以禮相待,自己剛才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司徒美堂從進屋就一直沒有說話,看來還是糾結在剛才的事情上,楊銳對他只有主動搭話了。“司徒兄,不要鬱鬱寡歡嗎,剛才我是唐突了,實在是失禮了。”

  司徒美堂還是不答話,楊銳只好說道:“司徒兄,打架的時候你會找個白人當戰友嗎?”

  司徒這次終於回話:“你似乎沒有見過孫汶,怎麼知道他就是白人。”

  楊銳反擊道:“你也沒有見過孫汶,怎麼就知道他不是白人。”

  司徒美堂啞然。楊銳接著說道:“在我看來,孫汶和康梁沒有什麼差別,他們一個要興儒教以興中國,一個要搞民主以救中國。可他們做了什麼實事嗎?沒有,他們甚至對中國本身都不瞭解,一個自謂救中國的人,知道中國耕地多少,知道百姓稅負多少,知道粟米多少錢一鬥嗎?都不知道,他們只知道大嘴一張,四處鼓吹,與其說他們是革命家,不如說他們是鼓吹家、演說家,四處籌款,販賣救國理論。我對這種革命家提不起情趣,與其和他們合作,還不如多培養幾個技工,多造些槍炮子彈,也好保家衛國。”

  司徒美堂此時想來楊銳還真是個辦實事的,什麼鼓吹也沒有,見面就說事,說完就行動,現在口袋裡的五千美金就是他給的前期經費,想到他也是真心革命,而且不去向華僑籌款,也就釋然了。

  楊銳以為他被自己的話所說服,又說道:“司徒兄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哎,等你什麼時候見了孫汶,被他一鼓吹就會覺得的他說的才是對的,全天下只有他值得信賴。”

  司徒美堂自問自己不會那麼傻,說道:“怎麼可能,他要說的不對我照樣覺得錯。”

  楊銳笑道:“司徒兄你功夫一流,可人家號稱‘孫大炮’,就是靠嘴吃飯的,嘴巴一流,忽悠你那還不是小菜一碟。鼓吹家的特點就是說的一切都很完美,而且好像就在眼前、觸手可及,但是卻永遠實現不了。”

  楊銳和司徒美堂的辯論沒有繼續,第二日黃三德請吃飯的時也沒有再提到孫忠山之事,只商議了有關人才計畫的安排。想到明天晚上就要離開,下午在司徒美堂的帶領下,楊銳在唐人街附近轉悠,只見天色已晚正想回旅館,可路過水果攤的時候,楊銳舊性未改的上前去看看,正拿著個柳丁的時候,旁邊的店裡窗簾掀動,楊銳卻是剛好轉身看旁邊的蘋果,只見那邊窗戶一陣強光亮起,楊銳連忙閃在人群之中,見沒有槍聲,便拉著還一臉錯愕的司徒美堂快步離開。兩人轉進一個小巷子之後,司徒美堂問道:“剛才怎麼回事?”

  楊銳喘了口氣說道:“不知道,我猜只偷拍。”

  “偷拍?”這是一個二十一世紀的詞,司徒美堂不解,楊銳解釋道:“就照相機拍照。我轉過去看看到底是誰在拍照,你去找幾個兄弟來幫忙。”

  司徒美堂點頭,然後從鼓鼓的背後摸出一把左輪槍說道:“這個給你。”

  楊銳搖頭,“不能拿,要是身上有槍在美國更有理由抓你。”司徒美堂不理,使勁塞在楊銳手裡,說道:“這裡是唐人街。”說完便出去了。

  楊銳繞到街後面的後門,在一堆煤旁邊守著,因為穿著是黑色的羽絨服,蹲在那裡並不顯眼。正如楊銳所意料的,很快這家店的後門就開了,兩個白人男子抱著一個相機出來了,楊銳心裡一邊暗罵,NND,敢給老子偷怕,一邊拿著數碼相機給他們來幾張特寫照,這相機一直放在隨身筆記本包裡,用來拍水果的,這次終於有了用武之地。那兩個白人上了馬車,楊銳也緩緩跟著,實在跟不上就也招手上了一輛馬車,讓車夫跟著前面的那輛馬車。

  走了大半個小時,遠遠的見前面那輛馬車在一幢房子前停下來了,楊銳忙讓車夫不要停車直接過去,路過的時候楊銳又拿這相機拍了幾張照片。回到唐人街的時候,在洪門總堂的忠義廳裡楊銳沒有見到司徒美堂,只有大佬黃三德和唐瓊昌在堂內,他們已經收到了司徒美堂的消息,正在苦等回信,見楊銳回來,忙道:“竟成怎麼回事?基贊出去沒找到你嗎?”

  楊銳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兩個白人用相機偷拍。大佬這裡可有畫師?”為了知道是誰在偷拍,楊銳已經不顧及數碼相機暴露了。

  唐瓊昌道:“有,有,我去叫來。”

  待畫師畫好人像的時候,司徒美堂爺被人找了回來了。見楊銳端坐廳裡,他心裡鬆了口氣,“竟成不是跟著那幾個人去了吧?這樣太危險了。”

  楊銳說道:“他們只是拍照,所以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只是這次被剛好我轉過身,就不知道下次他們會怎麼樣。大佬現在畫相、地址都有,還望幫忙清查一二。”

  洪門的貴客在唐人街被人拍照,這是根本就是不給洪門面子,黃三德咬牙說道:“此事不查處個明白,我洪門決不甘休。竟成你就放心吧。”

  有他這句話楊銳心裡稍安,最怕的是看不見的敵人,他不想自己被人暗算,所以對此事很是心驚,他又拿出明天的船票說道:“大佬,看來我不能坐明天晚上的船了,他們照相不成,一定還會有其他的辦法的,從這裡三藩市回國的船基本都要經過檀香山,謹慎期間,我還是換一條路吧。這張船票交給大佬,看能不能在堂裡找一個和我長的像的兄弟,打扮成我的樣子上船。”

  黃三德深以為是,點頭答應。楊銳接著說道:“現在唯有回到紐約從那邊回國了。只是現在三藩市火車站不好進去,大佬能不能幫忙把我送到下一個火車站?”

  黃三德拿著畫像正在思索,唐瓊昌見狀馬上說道:“竟成說的對,我們可以去奧克蘭坐火車,我馬上安排,行李我也馬上交人去取。”

  楊銳點頭稱謝,其實重要的東西他都放在隨身的筆記本包裡,留在旅館都是些衣服之類。當晚,在致公堂的安排下,楊銳和司徒美堂坐著馬車離開了三藩市,連夜渡海到了奧克蘭,找了家偏僻的旅館住下,打算坐明天最早的一班火車離開。

  楊銳和司徒美堂沒有絲毫睡意,都在想著白天的事情。司徒美堂問道:“會是清廷派人幹的嗎?”

  楊銳第一感覺不是清廷,說道:“我感覺應該不是,清廷只能使喚華人,使喚不起白人的。再說,如果認為我重要的話,拍照那還不如開槍呢,要知道拍照的難度要比開槍難一些;如果我不重要,那也沒有必要拍照了。我感覺真好拍照的人不是想幹掉我,倒是想瞭解我。”

  司徒美堂此時似乎面有難色,半響才到:“竟成,我從下火車開始就感覺有人跟著我們,”聽他這話,楊銳大駭,“但是我又找不到是誰,當時以為是個錯覺。剛才看了畫像之後,我可以確定在下火車開始我們就被他們跟蹤了。”司徒美堂拼殺經驗豐富,第六的靈敏遠非楊銳這樣的菜鳥可比。

  楊銳此時張口結舌,半天才說道:“你怎麼不早說阿?”

  司徒美堂卻是苦笑,“當時那只是一種感覺,你知道,就是一種被人盯著的感覺。”

  楊銳知道確實不好埋怨司徒美堂什麼,人在經歷生死之後只會磨練出野獸一般的靈覺,當然這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既然知道從下火車就被跟蹤,那麼對方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怎麼洩露出去的呢?在下火車之前,整個美國知道自己來了的只有麥克尼爾、容閎、陳宜禧還有司徒美堂,司徒美堂完全可以排斥,麥克尼爾只知道自己是個商人,而且根本不知道自己回來三藩市。

  楊銳頭冒出了冷汗,要是陳宜禧的話,那鐘觀光那一條線就完全暴露了,抄家殺頭之下還革什麼命啊。苦思良久也不見答案,楊銳整夜未睡,天亮的時候小睡了一會卻夢見自己睡在家中被清兵包圍,一片火光喊叫聲之下然後房門被砸開了,自己提著刀啊的一聲正要衝上去殺出條血路的時候,旁邊卻是司徒美堂的聲音,“竟成、竟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4

第118章 追查

  楊銳睜眼一看,司徒美堂站住床邊搖著他,楊銳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媽的,正夢見被清兵圍了,正要上去拼命就被你叫醒了。”

  司徒美堂聞言大笑,“真是好漢子,夢裡還殺清妖呢。兄弟佩服。”

  楊銳大囧,連忙問道:“現在幾點了,誤了火車嗎?”

  司徒美堂說道:“八點了,還有半個鐘,你再不起就要趕不上了。”

  楊銳連忙起來穿衣服,穿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說道:“我要查出是誰走漏了消息,司徒你要幫我。”

  洪門對背叛向來不容,司徒美堂也是如此。他點頭說道:“怎麼個查法?”

  楊銳說道:“有兩個人知道我的行蹤和身份,昨天拍照未成,他們還會找我們的。我現在要你回三藩市,把之前那張船票退了,然後給他們兩人都拍一份電報,都說我有事耽擱,準備這個月七號離開美國,但是上船的地方要不同,要在兩個城市。然後我們就看那個城市的碼頭會出現昨天那些人了。”

  司徒美堂覺得辦法雖笨,但還是可以一試。當下楊銳寫好了電報,選了三藩市和西雅圖兩處碼頭,司徒美堂拿著電報就匆匆的去了,下午他又匆匆趕回來了,說事情都安排好了。於是兩人坐著晚上最後的一班火車直奔紐約而去,楊銳直覺的自己悲催,在美國就光坐火車了,大平洋鐵路來來回回都已經四次了,真是膩的想吐。到了紐約已經是1月9日了,兩人安頓之後,司徒美堂一早就去電報局發報,下午回來進門就拿著電報急急說道:“沒有,兩個地方都沒有人。”

  楊銳懸著的心只回了一半,閉眼沉默良久,心裡安慰道:還好不是三藩市。他最怕陳宜禧那邊出事。

  司徒美堂是個急性子,問道:“沒有那怎麼辦?”

  楊銳苦笑:“我也沒有辦法,但是……”因為陳宜禧就在西雅圖,所以他發給陳宜禧的碼頭是三藩市,發給容閎的是西雅圖。現在兩個碼頭都沒有人,這就無法查了。

  司徒美堂聞言道:“但是什麼?”

  楊銳道:“這幾天我想了又想,西雅圖那邊可能性很小,你是說我們是一下火車就被跟蹤的,而不是我拿了船票之後,那麼誰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到三藩市那就是誰出了問題。所以……應該……應該是容閎。”

  此言一出,司徒美堂跳起來,吼出一句白話,“撲街,我去殺了果個反骨仔,早知佢和清妖系一夥嘅了。”

  楊銳連忙把他按住,說道:“冷靜,冷靜。殺了他也沒有用。殺了他誰幫我們培訓人。再說這只是猜測,又沒有證據。”

  司徒美堂急道:“你現在還要他幫我們培訓人,你不怕這些人都被他抓到清妖那邊去?”

  楊銳說道:“他不敢!這裡是美國,只要那些人沒有犯罪,他就不敢拿他們怎麼樣。我現在擔心的是他忽然反悔,說工廠送不進人,或者乾脆就送一些垃圾工廠充數。”

  司徒美堂反駁:“那你還找他送?”

  楊銳對此事很是無奈,說道:“不找他能找誰?整個美國華人裡面就只有他有這個門路,其他國家誰肯接這四百個人到兵工廠?幾百個中國人在歐洲太顯眼了。”

  司徒美堂也知道找容閎是唯一的辦法了,火氣也泄了下來。“好,我聽你的。只要那個反骨仔敢殺我們的人,我就非要他償命不可。”

  楊銳點頭道:“我同意。你不動手我也要動手。”

  楊銳是在10日離開美國的,從十一月來到一月離開,在美國呆了快兩個月了。其他的事情都已經辦好了,只是容閎一事很讓他想不通,到底是不是他呢?而且按照分析來說他老人家對清廷已經完全絕望了,怎麼還要如此呢?他到底是為什麼?還有就是那以後的計畫怎麼辦?人才計畫先冒險湊合著進行,可兵工廠設備估計是要黃了。

  從紐約到倫敦,照例找偵探所編故事之後,再從倫敦到滬上,船到香港的時候已經是新年了,這裡買來的報紙上全是日俄開戰的消息。終於是開打了,楊銳歎了一句,自己真的深入這歷史的洪流之中了。大年初五,他終於到了還處於新年歡樂之中的滬上。

  “滬上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復興會的秘密會所裡,楊銳舒服的坐在太師椅上,幾個月的奔波讓他很勞累,但精神卻是振奮的。他手裡捧著個火籠,在沒有空調的年代,這是滬上陰冷的冬天裡唯一的取暖工具了,闊別快一年,他感覺自己還是很懷念這裡的。

  王季同對此早有準備,答道:“都在按照計畫走,可以說一切都很順利。唯一的困難就是年末的時候錢不夠用了,我們挪用了陸行工廠二十萬、鐵路公司三十萬,主要是買軍火和東北儲糧食,年末公司審核帳務的時候是挪用了鐵路公司的資金才躲過去的。”

  “鐵路公司的錢到位了多少?”楊銳知道鐵路公司在籌集資金,但是不知道籌集了多少。現在他們的情況是拆東牆補西牆,因為有著鐵路公司這個大作弊器,趁著賬務監管不嚴,不斷挪用,是以財務還沒有破產。

  王季同對這些資料很是瞭解,說道:“到帳了一百七十多萬兩,裡面除了東北那邊的五十萬兩和張四先生的二十萬塊之外,其他的都是湖商入股的,因為廣德煤礦的關係,他們對我們還是比較信任,如果不是現在日俄開戰,湖商那邊最少還可以再籌集幾百萬兩的。而且他們對我們準備開發的那個礦山也有興趣,很想參合一把進來。”

  楊銳對湖商的財力從來不敢小視,所謂的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現在他們手裡有多少銀子估計他們自己也不清楚。楊銳笑道:“他們也喜歡挖礦?不都是做絲綢生意的嗎。”

  王季同也笑道:“阿德哥為了長面子、拉存款,某一日就帶這他們這些土財主去看了一下廣德煤礦。去了之後,他們就不想走了,一個個嚷著要買股份,弄的最後阿德哥沒法子下場。”

  居然有這樣的事情,楊銳不由得的想到阿德哥那實則精明卻假裝醇厚的樣子,也笑了起來。說笑過後,楊銳把美國的人才計畫書拿出來問道:“今年除了通化的開銷,再加上這個的話,財務上有多大的困難?”之前在信件中,大家已經商議過的通化的那邊的預算,如果再加上美國的預算,楊銳心裡沒有底不知道資金壓力如何。

  王季同拿過計畫書看了一下,見是十打頭而不是百,心中淡定。說道:“沒有問題,去年到西曆十二月底,陸行一共賺了七十四萬,減去阿德哥占了六成股火柴廠的七萬,也有六十七萬。現在每個月的利潤穩定在十七萬左右。如果今年年中再擴大生產規模,那麼利潤將翻倍。”工廠的財務都是按照楊銳要求的財務報表做的,裡面折舊年限只有三年,折舊費極大。

  如果按照楊銳和鐘觀光的七成股份來算,那麼按照現在的利潤水準每個月有十萬左右入帳,一年有一百二十萬,但這並不包括廣德煤礦的收入以及工廠擴大之後增加的利潤,隨著味精、肥皂、香煙銷量的快速上漲,今年年中產量翻一翻完全沒有問題,加上廣德煤礦的收入,預計今年兩人的利潤收入將有兩百八十萬,當然這裡還要減去擴大工廠的投資,剩餘的下來也就有兩百萬出頭,這些錢支持復興會04年計畫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但是要修鐵路那就是杯水車薪。王季同很是擔憂鐵路公司股本入帳問題,說道:“支持04年所有的計畫都是夠的,但是能投入到鐵路公司帳戶裡的錢只有一百萬。”

  作為商業口的設計者,楊銳對未來的發展了然於胸。說道:“近三到四年,味精的盈利極限在四百萬左右,肥皂火柴香煙加起來在一百萬出頭,廣德煤礦如果不擴建,那麼利潤則在一百三十萬左右,擴建則要翻倍。這些加起來每年就是六百三十萬,而要實現這個目標需要到明年。今年只能盈利四百萬,減去一百萬的追加投資只能剩三百萬,再減去復興會兩百萬的經費,04年能剩一百萬投入鐵路,05年盈利六百萬減兩百萬經費可投入鐵路的為四百萬,06年四百萬,07年四百萬,這樣加起來就有一千三百萬,加上其他股東的資金,到08年我們最少可以投入兩千萬,修好之後條鐵路是沒有問題的。”

  楊銳的說法是很在理,但是王季同擔心清廷查帳,萬一查到鐵路公司資本不足,那事情可就大了。“我知道修成鐵路沒有問題,只是擔心清廷查帳。”

  楊銳對此不以為意,說道:“真要是查帳,只能是塞些錢給查帳的人了,再就是把陸行工廠和鐵路公司的錢放在一起,這樣顯得多些;還有就是今年是慈禧七十大壽,到時候讓虞輝祖好好孝敬孝敬了。”

  說到孝敬王季同就來氣,“鐵路公司一準,味精捐就翻了兩番,全天下都知道虞輝祖是個大財主了,現在整個兩江的官都找虞輝祖,不是要他孝敬就是要他募捐,他現在已經裝病臥床了,要不是身在租界,估計怕是要被抬出去了。”

  楊銳想不到事情會這樣嚴重,不過想到虞輝祖裝病的樣子一定是很滑稽。楊銳笑道:“裝病也是個辦法啊,那就先讓他裝個一年半載的吧。”說著,楊銳又想到了徐華封,問道:“現在華封先生如何?”

  說道華封先生王季同神色一滯,他語氣凝重的說道:“華封先生問了幾次你去何處,何時回來,再後來就沒有再問了。我看,他是看出些什麼了。”

  和張謇的泛泛之交不同,徐華封算是和楊銳接觸的比較久的人了,而且他人也常常在滬上,隨著蘇報一案的開庭,對愛國學社一事也越來越瞭解,漸漸的就感覺復興會逆賊竟成很有可能就是楊銳。楊銳對此早有準備,本來這次回去就要找他攤牌的。看著王季同的凝重,他故作輕鬆的說道:“沒事,他不看出來我也會告訴他,我晚上就去找他談談,最好能把他爭取過來,我們需要他。”

  王季同知道這個理,他是很擔心楊銳的安全,楊銳知道他的擔心,安慰道:“別擔心,華封先生不是這樣的人,再說我也死不了,大不了和枚叔一樣,判個無期而已,幾年之後革命成功,你們完全可以把我救出來嗎,也就是坐幾年牢罷了。”

  見楊銳視死如歸,王季同很是感動。其實楊銳只是怕死而已,坐牢倒也不是很怕,他相信有復興會在外打點,自己不可能死在監獄裡。再說從蘇報一案看來,清廷在租界裡影響力有限,判了章鄒兩人無期還是被租界當局頂回去了,自己大不了就坐七八年牢嘛,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天晚上,楊銳來到了華封先生的府上給他拜年。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4

第119章 昭雪

  在將肥皂廠併入陸行工廠之後,徐華封徹底的輕鬆了下來,平心而論,他對肥皂如何製作很是瞭解,但是對如何運作一家肥皂公司卻很不瞭解,購買原料、銷售產品這是以前讓他最頭疼的事情了,但如今,這些事情在儀器館商業培訓班出來的後生們打理下卻異常簡單,燒鹼不需要外購,而油料則是避開洋行直接到產地廠家訂購,這也就是發電報的事情。而且產品也變的多樣起來,原本在他看來很普通的肥皂,現在快被那些傢伙弄出花來了,有洗衣皂、藥皂、香皂,藥皂和香皂,後來又分了季節和香味,反正是多不勝多,煩不勝煩。產品上下功夫不算,包裝上也下功夫,各種化學小常識,各位古煉丹家、化學家都分別印在肥皂的包裝紙上,現在還在弄一個抽獎,集滿五個印有化學家徐壽圖像的包裝即可贈肥皂一塊,集滿十個印有化學家徐建寅圖像的包裝也可贈肥皂一塊。

  當然,他能看出來,這些花樣其實都是用抽獎的辦法為自己父兄傳名聲的,目的是為了要討好自己。而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自己發現了他們的秘密。徐華封發現楊銳、鐘觀光等人的秘密是偶然也是必然,融入這個團體時日越久那麼知道的也就越多,而楊銳就是那個復興叛黨的魁首是化學實驗室的學生無意中說的,這個學生原本在愛國學社念書,蘇報一案後愛國學社解散因為其酷愛化學就被安排到化學實驗室。猛一聽這樣的消息徐華封驚呆了,當日的實驗沒有做完他就回家了,而後鎮定下來想找楊銳問明白,但卻告知楊銳出國未歸。此後他本想和這些叛黨劃清界線,但卻又放不下實驗室那個玄妙的制氨實驗,所以現在他除了實驗室之外哪裡也不去,什麼也不管。

  大年初五的晚上徐華封坐在書房裡,本想把上午做的詩最後兩句補上去,但看到書架上那塊印著大哥的圖像的肥皂——他就寫不下去了。徐華封擱下筆,揉揉兩邊的太陽穴,年前實驗室制氨實驗已經整理出來了足夠的資料,下一步就可以具體實驗了,鐘觀光說這實驗是楊銳設計的,真不知道他哪個腦袋是怎麼長的,這異想天開的東西也怎麼想的出來。正在想著,門外響起了管家的聲音,“老爺,門外有一位楊竟成求見,我勸他明日再來,他非要……”

  管家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徐華封打斷了,“那就請他進來吧。”

  管家答道:“是,老爺,我這就請。”

  徐華封沉吟了一下,又道:“請到書房裡來吧。”

  “是,老爺。”管家忙說完就匆匆的去了,徐華封心道:楊竟成,你終於來了。

  楊銳在徐府門外呆了許久管家才把門打開,將凍的有些打顫的他迎了進去,進入書房後,下人們便被徐華封撤下了,“竟成連夜來,當有急事?”

  “對,正有急事。”楊銳見徐華封把他迎至書房,就知道他是準備和自己攤牌了,也就不再有什麼顧慮,“因為事急,所以連夜扣門來請華封先生求助。”

  徐華封不動聲色,“竟成如何知我定會助你?”

  楊銳笑道:“不是助我,乃是助國。先生以前常教導我等晚輩要愛國惜民,竟成不敢忘。”

  徐華封不怒反笑,“以愛國惜民為名,行禍國殃民之舉,怕這就是竟成之所為吧。”

  面對這樣嚴厲的質問,楊銳沒有了笑意,“先生哪裡見我等有禍國殃民之舉?”

  徐華封聞言端起茶,一時不語,他良心早就知道,楊銳這一幫人好事做了不少,但是壞事卻沒幹一件。

  楊銳見他不語喝茶,又道:“先生常言興業救國,含章兄已經裝病兩個月了,先生以為這等形式下,誰還能興業救國?要知道張四先生就只有一個,而很多事縱使他也在所難免。”

  徐華封放下茶盞,答道:“而今朝廷已行新政,假以時日……”

  楊銳打斷他:“請問先生,如今皇太后年壽幾何?百年之後,她會還政於帝?”1902年開始的新政真一場真正的改革,據聞慈禧光緒庚子時逃難西安的路上,見民不聊生,村民唯有幾個雞蛋上貢,估計始有反思之心,她在西安還未還朝就開始實行新政,改革力度之大足見其決心,但慈禧之後的接班人就未必能這樣的手段和堅持了。

  見徐華封還在沉思,楊銳又道:“如今日俄開戰,爭奪東北,朝廷已經宣佈中立,先生認為這樣的朝廷能保國保民嗎?庚子之後,稅負越重,油鹽醬醋、雞毛線頭,何物無捐?百姓困苦、民怨騰沸,不要幾年,洪楊之亂又至。先生以為這朝廷還能不倒?發匪之後,各省督撫權勢益重……”

  “別說了。”徐華封打斷了楊銳,他的每一問都如一杆大錘錘在徐華封的胸口,使得他心神具顫,呼吸不暢,現實,赤裸裸的現實,在甲午之戰以後,他愈發看清了這現實,可是自小灌輸的忠君之道讓他不斷的逃避這現實,特別是大哥遇難之後,他就辭了一切差事,專心實業,而今,這些血肉模糊的現實又被楊銳的話語血淋淋的揭了出來,這讓他感覺窒息,他走到窗邊,推開窗,“呼”的一股寒風吹進屋來,徐華封毫無感覺,只是背著楊銳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

  楊銳知道自己的話產生了效果,但是作用似乎還是不夠,他也站起身,望了書架上那印有徐建寅圖像的肥皂紙盒,心下有了計較,說道:“建寅先生為當世之大才,格物化學,無一不精,他畢生為國,卻被奸人所害,以至英靈早逝遺恨終生。先生,有這樣的官吏,有這樣的朝廷,這國還有救嗎?”

  楊銳的最後一句話把徐華封完全擊倒了。有道是長兄如父,他小大哥徐建寅十三歲,出生之後因為父親譯書繁忙,基本都是大哥照顧他,兄弟倆感情極好,辛醜年大哥遇難一事是他心裡最大的痛,可他知道再大的痛也無法在這樣的世界裡還事情的真相。楊銳從背後看過去,只見他肩頭聳動,知道自己無意中說到了他最痛楚的地方,心中不忍,也就不再言語了。

  歷史書往往是當權者的遮羞布,當時也好,事後也好敢說真話的人往往不得好死。徐建寅正是因此而死,雖然他已經很克制,但也在所難免。甲午之後,當光緒要他調查北洋水師為何會輸給弱於自己的日本海軍時,他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為官多年的他沒有迂腐的把調查出來的真實原因寫在奏摺裡,但卻還是在慶親王奕劻的逼問下說出實情,雖然他迅速逃離了北洋控制之下的直隸,但卻又到了北洋勢力把控的漢陽,然後生命就隨著一聲蓄謀已久的爆炸消逝了。王季同掌握的情報站雖然沒有什麼專屬的特工,但是這個時代能收集的資訊太多了。楊銳看過與徐華封有關的簡報,在為這麼一個天才因為派系鬥爭而隕落歎息的同時,不由的想,如果在後世,歷史課本上會怎麼描寫徐建寅的死呢?估計會說那是一場事故吧。

  良久,徐華封的心情平復了下來,轉過身道:“竟成知道我大哥的事?”

  楊銳聞言一喜,但還是鎮定下來,答道:“略有耳聞。”

  徐華封看著楊銳,最後咬牙說道:“我要助你們可以,但我要大哥含冤昭雪!”

  楊銳心中一歎,點頭道:“會的。不光是建寅先生,天下所有含冤之人的冤屈都要昭雪。”

  徐府的門外,王季同和兩個會中骨幹縮在角落裡苦等,雖然事情沒有像想的那樣糟糕,但楊銳進去快一個時辰了,一學生摸樣的人哈著手問道:“先生,都進去很久了,不會有什麼事情吧?”

  王季同右手揣在懷裡,緊緊的握著左輪手槍的槍柄,心神不定,雖然很不贊成竟成單槍匹馬的去和徐華封攤牌,但他知道這是爭取徐華封的唯一辦法,就是不知道竟成和他會不會談僵。要真是徐華封派人告了官,自己是不是要把他也殺了?正猶豫間,只見徐府緊閉的漆黑大門打開了,王季同心中一緊,睜大眼睛卻看見楊銳走了出來,後面似乎是徐華封,兩人告辭之後,他快步走上去,“竟成……”

  楊銳很明顯的一愣,再見兩個學生從漆黑裡竄了出來,嚇了一跳,不過隨即明白他的意思,他拍拍王季同身上的雪花,笑道:“今天晚上心情不錯,走,我請大家吃火鍋去。”

  王季同聽他的話語知道事情辦成了,而且是最好的結果,心下也很是高興,兩個學生被王季同帶出來窩在寒風冷雪裡一個多時辰,早就全身冰冷,聽到火鍋,心裡不由的緩和起來。當下四個人攔了輛馬車,往雪中而去。

  徐華封的加入使得復興會的實力更加強大,當然這種強大是在科技上的。在楊銳說出通化計畫之後,他更是熱心的幫忙籌畫,有他和他背後的人脈在,各項的技術積累和工廠建設將會更加順利。

  “華封先生能帶多少人去東北兵工廠嗎?”王季同關心的還是通化兵工廠的人員。

  楊銳也很關心這個問題,但他知道這並不是全部,“還不知道,這事情畢竟隱秘,到時候才知道有多少人,不過加上我們從美國培養的那些人,我估計技術人員不是大問題。華封先生的加入最少可以使得化學和物理實驗室充實起來,這點也很重要。”

  實驗室也就是哈利那個專業點,其他的都不太行,雖然出了一些比如電池的東西,但是楊銳還是不滿意,甚至一度想把實驗室遷到美國。現在有徐華封把一些人才從清廷的工廠裡挖出來,那麼很多的研究就可以加速了。

  “可萬一容閎那邊真的出問題呢,美國人才到不了位?”王季同有的時候比楊銳還悲觀,或者說是理性。他聽楊銳說了美國的事情之後,就一直很擔心。

  楊銳皺了皺眉,說道:“我們不要一心指望美國那邊的人就是,先把實驗室的人員充實了吧。至於槍炮子彈再想辦法,我們還有兩年半的時間。對了,鋼鐵廠的人員呢,都安排了?”

  王季同答道:“都安排了。花了不少錢,但總算辦妥了。到時候通化鋼廠不怕沒人。對了,你什麼時候離開去通化?去之前和孑民幾個見見吧。他們聽說你要回來,都沒有回家過年。”

  楊銳大半年沒有見蔡元培了,也想見見,於是說道:“那就明天下午吧,地點就由你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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