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清末英雄 作者:貳零肆柒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2 19:44: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53032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19:55

第070章 東京

  剛坐下不久,就來了兩個學生模樣的人,一個自稱為林長民,三十余歲,福建閩侯人;另外一個為鈕永健,二十餘歲,江蘇無錫人,而這邊同來的兩人汪允宗是少言型的,朱老爺應該是身有功名的,自持著身份骨子裡還是很倨傲的,介紹就由楊銳來了。

  介紹完畢,林長民問道:“滬上那邊形勢如何?義勇隊教習一事是否已經解決?”

  學社的具體事務楊銳是不知道的,這個問題只能是汪允宗回答了。他說道:“教習事宜已經解決了,南京陸軍學堂有四十余學員退學,學社已經電請他們來滬上帶領義勇隊操練。學社原有義勇軍九十六人,現在加上南京退學的四十餘人,一共有一百四十餘人。”

  旁邊朱老爺為了彌補人數的弱勢,補充說道:“現在滬上已經組成了國民總會,內包士農工商這四民,來時人數已有千人,複又再開集會,現應已得幾千餘人了。至於捐款也所得不少,這些都是組軍之用。”

  林長民和鈕永健聞言大喜,看來滬上那邊人數也不少了,東京這邊也是一百四十人左右,當下林長民說道:“好啊,滬上東京兩地加起來就有三百人了,後日將召開臨時大會議事,適時將請各位蒞臨。”

  楊銳幾人忙說不敢,楊銳見過幾日這裡就會開大會,正好可以宣傳復興會的革命思想,感覺這次來的還是很值得的,只是很擔心面對這些熱血青年,話一出口會不會被他們打下去。東京這邊還是要徐徐圖之,急不得,只能先混個臉熟,然後再宣揚自己的思想為好。真要是得罪了,那麼以後說什麼也沒有人信你了。

  會面很快就結束了,見他們幾個有了住宿的地方,會館這邊就不安排了。只說晚上將又東京這邊出面宴請給他們幾個洗塵。

  下午虞自勳跟楊銳單獨的時候,他就開始談談報館的事情了:“東京這邊物價還是很便宜的,比滬上便宜,現在租來辦報館的這幢房子要是在滬上怎麼也得三十多塊一月,在這裡只要十多塊就好了,請的女僕也很便宜,工資也只要滬上的一半,只是報館要的印刷機不便宜,最簡單的手搖輪轉機也要好幾百塊,這種印刷機每個鐘只能印刷幾百張,不過用在東京還是夠的,現在東京留學生總數也只有一千餘人。但也可以不買印刷機,只要把版定好就可以交給專業的印刷所,每次付十塊錢的版費和印刷費也是可行的,紙張可以自己買來也可以直接使用印刷所的,現在留學生裡面很多報紙都是這樣辦的。”

  虞自勳這個也是調查之後的見解,楊銳心下算了一下,在日本人工本來就是便宜的,印刷商雖然有規模效應使得成本很低,但是他也不可能以成本來做選擇,報紙自己印刷的話應該是更省錢的,只是專業的印刷工比較難找,不過這手搖印刷機只有一個色還是手動的,熟悉熟悉就好了。當下說道:“為長遠計,還是自己買吧,手搖印刷機應該不複雜,我們買新的,機器廠會派人來教的,只要人不傻總是熟能生巧的。而且日本留學生現在不多,但是不要兩年人數就要猛增的,科舉終究是要廢了的。到時候日本留學生一定會翻好幾倍的。”

  虞自勳點點頭,認為楊銳說的有理,自己本都想來日本留學的,但是說德國化學要比日本更好,於是就放棄日本了。印刷機的事情確定了,那麼編輯和印刷技工就要招聘了,問道:“竟成,這技工只有找日本本地的了,那麼這編輯怎麼辦,就在學生中找嗎?”

  楊銳點點頭,說道:“就在學生裡面找吧,這幾日我正好在,正好可以把關。文筆是要好的,但是更關鍵的是要思想能對的上。”

  虞自勳不明白所說的思想要對的上是什麼意思,只想問,楊銳就低聲說的了:“我和憲鬯都感覺中國只有下去不行了,是以我前幾日覺得投身於革命,憲鬯聞之也很贊同。而要革命就一定要有志同道合的人才,所以我才來東京,這裡留學生最多,只要在這裡宣傳自己的主張,勢必會有人來的。”

  虞自勳聽到說革命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很是興奮,說道:“我也是同樣認為啊,滿清氣數已盡,中國積弱久矣,非革命不能救啊。竟成,我們一起幹吧。”

  見他這麼興奮,楊銳不由的笑了,之前失敗的陰影全部散去,這革命啊還是真的要找年輕人,年輕人一說就動,除非他已經有了別的想法那麼就難以說服了。高興之余楊銳開始宣揚自己的主張,一個說一個聽,半個小時候說完了。

  虞自勳喃喃的念道:“有限革命,深度改革,”忽然他問道:“那就是說未必排滿了?”

  楊銳知道自己的主張難以被滿是仇恨民族仇恨的人所接受,那天和章太炎的辯論也是在這裡出了問道,是以這幾天一直在考慮是否要在綱領裡贊同全面排滿,可是相當一旦全面排滿,那麼最終是消滅了滿清中國將一片混亂,同時打下的地盤自己未必占的牢,占不牢那就沒辦法做到深度改革,復興就無從談起,所以還是決定革命必須是有限度的,排滿不是目的,佔領根據地才是真的,真的要以排滿為目的那麼改革無從談起。

  見虞自勳問就說道:“我問你,為什麼要排滿,所謂總而言之是兩條,一是滿清是異族,入關之後多有殺戮,是以我們當報仇雪恨,二是滿清昏庸,不下臺中國無法治療,是以要全面排滿。”這話虞自勳深為贊同,見他點頭,楊銳接著說道:“前者如果是私仇那麼必當報復,可是放到治國的層面上那就不是這樣了,殺滿對治國有利,那就殺,一個不留,可要是不殺對治國有利或者是利大於弊,那就不殺,一個也不動。如果一個治國者還是以私仇為治國的動機,那這國我看是治不好了。

  至於第二點,滿清的昏庸是人所共知的,我們提出革命就是排滿,但是我們不能為了排滿而排滿,為革命而革命,排滿只是革命的一個內容,革命的目的是為了改革,而改革的結果就是復興,我們不能只見樹木不見樹林,改革是主,排滿是次,至於革命的程度有多大有多深,那要根據實際而定。現在革命黨為了鼓動革命,宣揚民族主義,只把排滿當作最終目的,認為只要推翻了滿清那麼中國就會富強,我們和他們的不同之處在於,其一,革命只是工作的開始,而不是結束;其二,排滿只是革命的一個內容,而不是革命的最終目的。”

  很明顯,這段話要比以前說的好多了,虞自勳聽後只是思考,沒有反駁。楊銳不說話要讓他好好的想明白。好一會他才回過神來,又問:“那何為改革,改革什麼,如何改革?”

  楊銳笑了,心有成竹的道:“改革就是溫和的、長時間的易經洗髓,革命只是換了衣服,比如從明朝換成清朝,只是換了個皇帝而已,總體上看都沒有變,還是家天下那一套,而改革就是從骨子裡,脊髓裡動手,把人從外到裡的換一遍。至於我們要改革什麼,這就多了,社會要改革,體制要改革,思想要改革,文化要改革,方方面面都要改,林林總總太多要改的東西了。

  這改革要比革命難百倍,首先,你要改筋骨但是不能傷了筋骨,改思想但不能完全拋棄思想,這就要技巧,同時改革會得罪很多人,你改官制你就要把官員得罪光了,改稅制就要把鄉紳得罪光了,改個科舉那麼就把讀書人得罪光了。這麼艱難、這麼多人反對的改革就一定要有一個強權的政府支持著,古時的商鞅、王安石沒有皇帝的鼎力支持那是沒辦法改革的,維新變法也正是沒有一個實權的皇帝做後盾才到今天這個地步。如何改革,就是建立一個強權政府然後一條一條的改,最先改的是教育和吏治,教育是保證有新的人才進來,而好的吏治是保證下的命令不走樣,滿清的腐敗還是在吏治上,吏治不清,改革難成。”

  楊銳此時開始變成一個黨棍侃侃而談,只是他自己沒有意識到而已,虞自勳這樣的白紙很快就被他畫滿了記號,越想越覺得楊銳的話有很正確,平心而論,這種後世來的,結合了歷史教訓的東西還是很有殺傷力的,當然如果沒有赤色黨的教育,楊銳也不可能說的這麼順暢,以致他在一百多年前的時空裡心中不由的暗暗感謝國家感謝黨。

  見虞自勳接受了先進理念之後,楊銳就開始和他一起想剩下的未做完的細枝末葉的時期了,比如徽章、旗幟、接頭暗語、入會考察過程、宣誓詞等等等等。兩人一直說到晚上,直到汪允宗通知去赴宴才戛然而止。

  當天的晚宴是林長民幾個作陪,言談間就多聊了些閒話,汪允宗素來和楊銳關係良好,加上上次的“雷鋒行為”,更是好感倍增,見留學生關注朱老爺之際,找到空子也幫楊銳張目了,他說道:“諸君,竟成乃我學社之西學先生,與枚叔兄並稱東西大師,其遊歷歐美十數年,對西學尤精,滬上商務印書館已出其著者多部,日本大書社金港堂也買其版本以為日本大學之教科書,並邀請竟成到日本大學講學,竟成因為在學社教學是以婉言謝絕。”

  此話一出,包括朱老爺在內的眾人皆驚,楊銳則是臉皮厚厚微笑了事。須知這年頭都是把日本的書往中國搬的,從來沒有聽說過中國有書往日本出的,是以非常吃驚。林長民歎道:“楊銳先生如此年輕,可謂真人不可貌相。”複站起深深一揖,並說道:“楊先生有禮了。”楊銳趕忙站起回禮,雙方談話漸多。問及楊銳是林西安康人,說道:“留學生裡頭好像也有林西安康人,似乎謝曉石就是。”

  楊銳想不到在這日本還能遇見同鄉,大感意外。要知道就是在後世安康也是一個內陸城市,不常常見於報端,而且經濟較為貧困,教育落後留學者就更加少了,而現在清末新政初期,留學生本不多,在這本不多的留學生裡還有連後世都稀少的留學生,還真是少見。林長民見楊銳頗為歎,於是說道:“先生周遊歐美多年,怕是少會鄉梓,少聞鄉音,明日我讓他來先生住處請教可好。”

  楊銳見他一片好意,又感覺這兩世相隔還能在東京遇見同鄉實在是緣分,也就點頭同意,並講自己的地址告訴林長民。當晚聚餐結束,眾人就一一回了住處。晚上繼續和虞自勳補充復興會的細節之外,還聊起留日學生的情況。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19:55

第071章 青年會

  留日學生是在光緒二十四年前後才有的,前期都是官費為主,在朝廷宣佈新政建新學之後才有了自費生,人數也多了起來,學生主要來自江蘇、浙江、湖北、湖南、廣東等地,各地都有學生同鄉會,甚至還辦有一些報刊,比如江蘇、浙江等,這些報刊都是講救國的,但是從來不說排滿言論。學生本有一個團體叫做勵志會,其宗旨是“聯絡感情、策勵志節,對國家別無政見”,中法戰爭之後,又有廣東籍學生懼怕朝廷割讓廣東給法國,是以發起廣東獨立協會,主張廣東脫離清廷,宣告獨立。再後來就是去年由章太炎、秦力山、馬君武等發起“中夏亡國二百四十二年紀念會”,打算在明崇禎皇帝忌日祭奠,此舉影響極大,但是被清廷聯合日本制止了。此事之後,勵志會分為兩派,倡言革命者組建了青年會,與其他諸人分道揚鑣了。

  楊銳聽的很仔細,看來東京這邊革命形勢也不好嗎,報紙都不敢說排滿還革什麼命啊,又追問這青年會具體情況,虞自勳道:“這青年會具體情況沒有打聽到啊,我是假裝要留學,就到使館去詢問,找了個熟知內情的管事的,說是想來留學,但是又擔心這邊有革命黨,怕被其裹挾革命,所以來打聽留學生之詳情。那管事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對青年會還是知其名,不知其實啊。還有件大事就是在今年元旦之際,不顧有清廷貝子和駐日公使等在場,有學生馬君武、劉成禺等當眾發佈排滿言論,後被清廷開革。”

  楊銳聞言還很是吃驚,這就相當於在政府新年團拜會上當著領導的面打耳光啊,但是這兩人還是年少衝動,並且對革命認識不足,是以不想聯絡。當下還是以青年會為主要工作對象。說道:“明日我的老鄉要來,我私下打聽打聽,看他會不會說什麼。”

  翌日上午,就有一學生求見,楊銳忙起身吩咐相請,自己也到門口相迎,來者是一個日本學生服打扮的學生,帶著一頂學生帽,臉上稚氣未脫甚是年輕,見禮之後,楊銳用家鄉話:“實在是有緣,能在東京碰到老鄉。”

  謝曉石卻很是驚異,因為這和他的家鄉話不同,腔調大異,兩人細究之下發現原來兩地一個在林西南面,一個在林西北面,清末的安康應該是省城這邊的建昌、安義等地,而楊銳所言的安康在清末應該是南安府所轄,真是個大誤會,間隔百年地名殊異。雖然如此,但是兩人還是詳談甚歡,再怎麼說也是一個省的,這林西在宋朝的時候是人才輩出的,到了這清朝就很式微了,現在留學生裡林西甚少,預計後面的民國名人也少,這謝曉石家境還是不錯的,父輩也是開明,其來東京就是準備學習法律的,說到東京,楊銳就問道:“現在據說留學生中排滿思想嚴重,元旦還有先生在新年會上倡言排滿,是否真有其事?”

  謝曉石說道:“是有此事,去年章太炎先生、孫汶先生提起要祭祀前明皇帝崇禎,最後被清廷聯合日方一起阻擾,此事未成,所以大家都有怨氣。是以在第二年元旦時,馬君武、劉成禺兩君在大會上發言排滿,不過最後兩人都被革除留學資格了。”

  楊銳很驚訝這祭祀大會還有孫忠山的痕跡,就是不知道這青年會是否也和他有關係,如果有那自己的謀劃還是算了,孫忠山人稱孫大炮,忽悠學生起來一定是得心應手,如果學生們先接受了他的美國式的共和革命思想,自己再去做說集權那就很難成功了。見他言語神色間對馬君武和劉成禺兩人頗為同情,就進一步問道:“留日已有一年,你認為這朝廷還能救中國嗎?”

  謝曉石聞言呆住,半響不語,楊銳就只好自問自答了,決然的說道:“在我看來,這朝廷是救不了中國了。為什麼,因為它不光是異族,而且還很是昏庸,現在說是推行新政也是為形勢所逼,是為了在庚子之後起複民心的,可是這都已經太晚了。”

  謝曉石壓下心緒,問道:“那先生認為何以救中國?”

  楊銳斷然答道:“要救中國唯有革命,不革命救不了中國,可是光革命也救不了中國,必須先革命,再改革才能救中國。”

  改革這一詞雖然在古代早已有之,但是大流行是在後世,在清末只有變法和改良之說,謝曉石反復默念這改革這一詞,品其深意。楊銳後悔沒有請教章太炎這改革之詞的出處,只好默認不語。良久之後才道:“此次來東京,是聽聞留學生已經成立青年會,就是想和會中諸位的革命志士認識,互相交流革命之真意。另外將在這裡辦一份報紙,也要請學生中文筆佳者為編輯,曉石如有同學,請代為引見,相談如果合適那麼就將聘用。”

  謝曉石見楊銳提到青年會,還是很吃驚的,他本人就是這會的人,而且該會成立才半年有餘,人數也少只有二三十人,不知道怎麼傳到滬上那邊去了,當下沒有表態。見謝曉石有點心不在焉,楊銳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這一步了,至於後面怎麼樣那要看青年會的判斷了。只好端茶送客。

  送走謝曉石之後,楊銳就不知道接下來幹什麼了,明天才是臨時大會,後天是正式大會。這報館之事虞自勳在張羅著,學生裡面的事情只能等不能急,甚至有可能這次都不會有什麼回音。其他的嘛好像沒什麼要做的。忽然想到了康梁、孫忠山都在日本,是否要去見見,康有為和孫忠山就算了,梁啟超還是可以見見的,記得以前讀書的時候那個教歷史的老頭說過,整個清末只有梁啟超是與時俱進的,再者他的《少年中國說》可是編在後世的課本裡,此人是傳統出身,國學深厚,正好問道。等虞自勳回來問及梁啟超的情況,虞自勳說道:“這次你可見不著了,此人現在不在日本,聽聞其在年後就去了美國。”就這麼巧,楊銳只好長歎一聲,只有留待後來了。

  翌日,留學生學生軍的諸幹事齊集留學生會館,召開臨時大會。會上學生眾多,開幕詞之後,主持人邀請楊銳上臺介紹滬上義勇軍情況,這活本來是汪允宗的,現在他把事情推給楊銳,介紹之時見大家熱情似火,也不好說義勇軍沒有意思之類的廢話,通報完情況就下臺了。學生們商議各事,提議派人往中國面見北洋大臣袁世凱,要求參戰,如果袁世凱不許就往北京運動政府,未幾就選出兩個代表,一位是鈕永建、另外一位是湯槱,見到諸人天真的樣子,楊銳仿佛見到他們被滿清屠殺,實在是忍不住了,對主持會議的湯槱說道:“我有話想對學生們說,不知可否?”

  也許是汪允宗昨天晚上的那番話起了作用,今天大家對楊銳都是很恭敬,見其有話要說,也就同意。楊銳站在台前,看著下面的幾十個年輕的面容說道:“諸君此番作為,不愧是天之驕子,國之希望,是以我才要說些話提醒諸君。聽聞在前幾日,有日本員警至,要諸君解散軍隊,可曾想過,這和日本的對外策略不符,這裡面必有蹊蹺。”前幾日虞自勳已經說了這事情,楊銳想來應該是清廷的意思,日本在東北要錢給錢,要槍給槍組建了多少胡匪武裝幫其打擊俄軍,在日本這樣一個有大影響的學生軍,為何要其解散呢?這裡面必有蹊蹺。楊銳這話一說頓時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見大家都看了過來,楊銳放下心來緩緩而談:“日本早在甲午就對東北有企圖了,只是因為俄國等國反對,是以撤出了東北,現在俄國違約不退,正好給了他進攻的藉口,加上後面有准盟友英國依靠,還有美國也支持,所以日本勢必要和俄國在東北決一雌雄。而這開戰時日就是俄國西伯利亞鐵路將通未通之時,因為太早開戰,日本準備未足,太晚開戰,西伯利亞一通,俄軍後勤有所憑藉,勝算減少。”

  這話一說,大廳裡就熱鬧了,馬上有學生問了:“先生,如此說來,我國當與日本合軍,共同驅逐俄國。”此言一出,附和者甚多,在這時代講演日多,楊銳越來越有點領導的味道了,他高舉著手,往下壓壓,大廳裡立馬安靜下來,他說道:“這些同學的說法是否有人反對的嗎?”

  人群裡稀稀落落的有幾隻手舉起來,楊銳點了前面的一個,問道:“你叫什麼,你說說,為什麼要反對和日軍合軍驅逐俄國?”

  那學生身材很是健壯,要比旁邊的學生高大許多,見楊銳問,說道:“余是敖子瞻,士官學校見習士官,日本出兵本就是為謀取東北,必定不會讓我國出兵。如果我國軍隊戰時與之合兵,那戰後其如何能在戰後佔領東北?日本定要阻止我國出兵。”

  真是難得啊,不是後來人都能看的這樣清楚。敖子瞻言畢大廳裡又開始嗡嗡嗡了。這次楊銳是花了好長時間才讓大廳安靜下來,說道:“諸君,哪怕是日本不反對我國出兵,清廷也不會讓大家出兵的,日本是很希望學生軍去幫他們打俄國人,可是為什麼忽然又要大家解散呢,這其中大家不想想是怎麼回事嗎?我敢斷言,之後的義勇軍解散不光日本如此,國內也將如是說,如兩位代表趕赴北京,進言沒有結果不說,安全也是問題,因為現在清廷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前幾日的員警問詢就是最好的佐證。”

  學生軍裡本來就有很多是忠君愛國的,因為大義所召所以參加了學生軍,可現在楊銳這話一說,那些忠君愛國黨們頓時亂套了,真的要是如楊銳這樣說,那還參加什麼,朝廷本來就不想大家鬧啊。這次大廳是徹底失控了,楊銳見狀,索性不再動作下了講臺,湯槱很是氣憤,質問道:“先生是來拆臺來的嗎?”

  楊銳很坦然的說道:“我說的是事實而已,清廷救不了中國,只有我們自己才能救中國。”湯槱無言以對。折騰好久會場才安靜下來,並約定明日在錦輝館開正式大會,所組建的軍國民教育會只是強身健體云云。楊銳在學生軍骨幹諸人複雜的眼光裡離開的,幸好反應不是很劇烈,要真是劇烈那明天就不會要自己去參加正式大會了。

  傍晚的時候,會館幾個主事的都來了,謝曉石領著來的,還有白天的鈕永建、湯槱、秦毓鎏、薩端、周崇業、貝鏞禮、葉瀾、張肇桐等人,同來還有熟人就是原來在滬上的林獬和他妹妹林宗素——就是新年聚餐責問楊銳的那個女先生,此時熟人相見,分外親切。領諸人進屋內坐下茶畢,楊銳開玩笑的說道:“諸君不是興師問罪來的吧?”

  林獬笑笑說道:“竟成此前說要與青年會諸君認識,我就幫你帶了嗎。大家本不願來,怕是清廷密探,我對竟成還是熟悉的,知你決不是清廷的密探,是以為你擔保,故而大家都來了,不知竟成有何見教?”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19:56

第072章 宣講

  見他開門見山,楊銳立即站起,對著眾人深深一揖,然後坐下說道:“幸好少泉兄知道我,要不然和諸君見面不知要何年馬月。和少泉兄所知的一樣,我本意是著書掙錢,自在過活的,可上月俄人占我東北,日人又心懷叵測,中國再這麼下去,遲早得亡,實在是忍耐不下去了,是以投筆從戎,決心革命,此來是找志同道合的革命者的。”

  對於楊銳這個西學先生林獬是很熟悉的,此人為人懶散,在學社甚少露面,只聽說精通西學,後來久了才知道此人是主動來免費授課的,不取分文,平時就是縮在家裡著書立說,很是重義輕財,學社的聚餐,章太炎的煙錢好像就是他出的,是以很有好感,也是這才把青年會諸人帶了過來。見這樣一個隱者一樣的人也來鬧革命了,他還是很驚訝的,他以為要鬧也是章枚叔兄幾個,莫非他和章枚叔兄已經一起革命,於是問道:“竟成啊,這次是否和枚叔兄、孑民等已有商議,大家一起決心革命?”

  楊銳聞言暗恨,真要是能和他們幾個一起決心革命還會這麼急來東京嗎,不想欺騙實話實說道:“我把革命主張和枚叔兄說的,他很有意見,孑民那人啊,你是知道的有點軟,決定難下,現在又被什麼國民總會給拉住了,還準備忠君愛國呢,我現在基本就是一光棍革命,是以才來東京找志同道合者。”

  林獬很奇怪,說道:“枚叔兄現在不是主張革命的嗎,怎麼和竟成就說不到一塊去呢?”

  見他問到關鍵點,楊銳說道:“難得諸君都在,我還是把我的主張說一遍,讓大家知道我想什麼,同意與否再行商量吧!”

  林獬和其他諸人都是同意,楊銳清清嗓子,開始說自己的革命主張:“當今天下凡有先覺者,都認為中國不變則將亡國滅種,而這些先覺者因為種種原因,分為兩大塊,一塊是言要在明君的統禦下改良,如此中國才能變富變強;另一塊就是我們革命者了,都是認為滿清朝廷積重難返,不能通過革命以救中國。”此話大家都認同,皆是點頭。

  說到這,楊銳話鋒一轉,說道:“可這些革命者,彼此的想法也是不一樣的,其有些是排滿革命者,有些又是共和革命者,當然,很多人是既認可排滿,也認可共和。前者一致認為中國所以積弱是因為滿清的異族統治,而後者則認為,中國之所以積弱是因為皇帝的專制統治;前者認為只要驅除滿清,漢人當權則中國必富強,後者則認為只要去除專制,實行西方之共和則中國必富強。前者是宣揚民族仇恨,以喚起民族精神一致排滿,後者是宣揚民主自由,以追求民權獨立實現國家富強。

  我之認為,排滿革命只能讓漢人當權,但是無法改變中國之現狀,漢人當權就能改變現狀嗎,我看不能,從古至今王朝何其多,但是真正英明的君主有幾個,現在這形勢是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不是一個英明君主能對付得了的。

  至於共和革命,中國有兩千多年的帝王專制傳統,一朝一夕就能改成共和嗎?國外的那些共和國有哪個是一共和就富強的,美國還好,立國後一百多年才變強,中間沒有什麼波折;相對而言法國就悲慘了,八十二年裡革命來革命去,來回了五次,平均一下十六年一次,共和帝制來回折騰,好不容易現在第三共和國穩定住了。這裡就有一個問題,為什麼美國和法國都是共和國怎麼立國之後差別這麼大,我看有兩個因素:其一是法國雖然靠海但還是內陸國,旁邊都是強國,海邊還有一個英國在使壞,英國的外交思想就是永遠不要讓歐洲大陸一家獨大,最好大陸上所有國家都在互相打仗,而美國則沒有這個問題,它兩面皆海,旁邊只有一個墨西哥稍微大一點,但是墨西哥也是很弱,其二法國有一千多年的君主專制傳統,而美國則沒有,她是一個全新的國家,沒有公認的貴族和王權,大家都是歐洲逃難來的,沒有誰比誰更高一等。

  現在諸君看我中國,與法國何其相似。完全的一個內陸國家,四面都是強國,東邊是日本、北邊的俄國,南邊的法國,西邊的英國,而且還有兩千多年的帝制傳統,一旦貿然變動,那麼不但內亂,而且外侵,沒有幾十年無法正常的安定起來。所以,我反對單純的排滿革命,那只是一種仇恨的發洩,對於中國改變現狀沒有絲毫益處,我也反對共和革命,共和體制目前的中國不合適,當然不是永遠不合適,真正走到共和這一步還需要很多時間,很多努力。

  我的革命主張是有限革命、集權政府、深度改革,復興中華!什麼叫有限革命,就是自己有多大勢力就占多大的地方,在沒有勢力接受全國的時候,還是保持現狀,有實力接收全國的時候,那再全面革命。中國變法就像是修房子,你人手不夠那就只弄好一間的時候,就不要去動其他地方,要是弄的不好房子一倒收拾起來更加麻煩。

  集權政府是什麼呢,就是在革命之後在佔領地建立一個集權政府,令行禁止。諸君看看日本為什麼這麼快就變強,是因為它君主立憲之後變的民主了嗎,不是的,它是變的更加集權了,以前還有許多幕府,現在幕府沒有了,全日本就只有一個命令,這是日本能變強的一個大基礎,試想當年要是光緒有實權,下面總督聽話,變法會是這樣的結果嗎?

  再說深度改革,我們之前還是個封建專制王朝,沒有法治、只有人治,還有那些腐敗昏庸的官吏,除此以外,我們是個三千多年歷史的民族,而現在的世界卻是西學興盛,我們很多流傳下來的思想、文化、習俗都和現在的世界格格不入了,中國真要變強,這些都要革新,此所謂深度改革,不光是社會改革、體制改革、還要思想改革、文化改革。

  我們有三千年之傳承,比洋人落後嗎,沒有!我們一直到明朝還是世界強國,很多洋人來了中國就不想回去了,而回去的描述中國的繁華讓其他人根本無法相信,在元朝時一個叫馬可波羅的人來了中國,到了杭州,之後回去寫了本書叫做馬可波羅遊記,書上的天堂般的中國,歐洲沒人敢相信,都以為是他編的。我們中國人比洋人笨嗎,不是!火藥是我們發明的,然後由成吉思汗征伐歐洲的時候傳到洋人手裡的,我們唐朝時發明的船用密封艙,直到一百年前英國人才偷學了過去。我們不是國不行、不是人不行,而是幾千年的污垢遺留的太多了,我們革命是為建立集權政府,我們建立集權政府是為深度改革,掃除那些幾千年來的糟粕,唯有如此我中華才能重新復興。我的講話完了,謝謝諸君!”

  楊銳冗長的發言終於說完了,聽眾們響起了並不整齊和熱烈的掌聲,雖然如此但是他不以為意,這宣講就和做銷售一樣,總有一些是別人不喜歡聽的,不喜歡不要緊,關鍵是要知道哪裡不被喜歡,然後下次再換個說法去講。一會,就有人提問了,他說道:“先生說要有限革命,並不要馬上推翻滿清?”楊銳點頭,示意他繼續問,“那滿清不滅,有限革命建立的政權能存在嗎,當年太平天國起義,如此聲勢還是被滿清聯合洋人一起剿滅,那先生建立的政府怎麼不會重蹈覆轍呢?”

  這問題一問完,大家都是點頭,此為楊銳主張的最大弱點,對此問題他在船上的時候就想過了,於是胸有成竹的說道:“太平天國是一場全面的革命,首先他要推翻滿清而自立,其次,它推行的拜上帝教,焚毀文廟和反對儒家,這點讓士紳們難以認同接受,再次,太平天國內部爭權奪勢,混亂異常,我很難明白為什麼它占了南京之後怎麼還存在了十多年。所謂有限革命,開始就絕不宣傳排滿也不稱王,革命之後也將團結大部分人,一步一步的深度改革,以增強實力。直白的說,革命之後我們的身份其實就是未經滿清同意的地方巡撫、總督,滿清是一定會來剿滅我們,但是它的軍隊有多少能打仗的,沒有多少吧,就是全國最強大的北洋新軍也才三個鎮,都還沒有練全,其他的軍隊能打仗嗎?所以,如果滿清戰場上打不贏,那結果就很可能是招安或者和談,這樣政府就存在了。”

  這番說辭有些人沉默不語,細細考慮,有人呢則立馬站起,怒道:“按照先生說了,這革命之後還要做滿清的順臣?”

  實際上是有這個可能,比如短期策略性的招安,比如楊銳看見一本穿越清末在安徽搞土改的書就是如此的,但這是個面子問題,對於現在的革命者來說似乎是難以接受的,楊銳不想辯駁,回答道:“只是和談,不是投降,最後還要……”

  那個短髮的學生滿臉通紅,激動的說:“這種革命主張,不聽也罷!”說完就走了,他這一走,隨同離開的還是很有一些人。楊銳沒有勸解,這些人本來就是要捨棄的,太憤青的人不適合自己,相對而言他更喜歡智力型的革命者而不是勇氣型的革命者,只不過但凡革命者基本都是勇氣型的。

  人散去之後,最後就只剩下林獬兄妹和謝曉石三個,楊銳心裡不由的一涼,但接著就強行的把這種失落驅逐出去。林獬是個言語直接的人,他說道:“竟成啊,我算知道為什麼你和枚叔兄談不到一塊去了,哎,我們青年會這些人也是對極端仇滿的,是以難以和你談得攏啊。”

  楊銳點點頭,自我解嘲的說道:“排滿才革命,不排滿還革什麼命啊。可是大家不想想,只排滿能救國嗎?”

  林獬是明白人,說道:“可這是大勢所趨,竟成你把革命者想的太好了,不是滿腔憤怒誰會言革命?一旦不憤怒了,革命的勁頭也就沒有了。”

  楊銳這時明白了為什麼後來滿清退位後南北就和談了,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革命者認為排滿成功了,革命結束了,還要北伐幹什麼。對這點哪怕是孫忠山也沒有辦法,他說是領袖,還不如說是面招牌,需要的時候就掛出來,不需要就卸下來。楊銳收回念頭,說道:“雖然是這樣,但是我還是要堅持自己的觀點啊,要不然等哪天滿清推翻之後,這些革命者那還不亂套啊。”

  此時林獬的妹妹林宗素問道:“楊先生似乎對滿清沒有仇恨?”

  楊銳笑笑,說道:“怎麼沒仇,仇大著呢。可是報仇能幹什麼?把滿人殺光中國就能富強了嗎?要真的有那麼一天,那中國就和法國革命沒有什麼差別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19:56

第073章 報館

  林宗素向來思維男性化,正想反駁,這時林獬對她擺擺手讓她不要再說,然後說道:“竟成所說,細想之下都是有道理的,只是諸君都聽不進去的,大家都是熱血在革命,不是頭腦在革命。我看,這條綱領還是要改改的。”

  楊銳細想他的話,都是熱血在革命而不是頭腦在革命,越想越覺得有理,按照歷史的描述,辛亥前的革命者都是勇者,卻都不是智者。真正的智者在改良派這邊,他們看到了中國的問題所在,也認識到了革命之危害,所以才反對革命,提倡改良。雖然這智者和勇者的鬥爭最終的結果是證明了智者是對的,可是整個中國的局勢還是按照勇者的意志轉移了,最後變的一發不可收拾。楊銳的綱領其實是兩面不討好的綱領,雙方都是不買帳的。按照邁克•波特的競爭理念,是最難受的夾在中間型的。

  穿越者、穿越者,你有什麼本事啊?在時代的浪潮裡,你就是一塊木頭,哪怕你知道結局很多事情你也無法改變。楊銳心裡哀歎,已經沒有心事再說下去了。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謝曉石說道:“先生前次所說報館之事,我現在請白水先生來了,先生正在早稻田大學學習新聞,我想這事情還是可以拜託白水先生的。”

  楊銳道還沒有想到這塊,當下說道:“少泉兄,這事情還是要你相助啊。你對我之革命主張也很是清楚的了,雖然現在大家都是用熱血在革命,但是我相信今後總是會有用頭腦革命的人,而且還會越來越多。”楊銳說完,起身向他深深一揖。

  林獬謙虛之後也就是受了,說道:“竟成這報我可以幫忙,只是這主張還是得改改為好,”見楊銳固執的搖頭,歎了一聲說道:“你的意思是對的,常理上是這樣的,可是人家不聽啊。”

  楊銳想了想,沉聲道:“少泉兄,你不能因為要去迎合就改變自己啊。改是要改,但是只是改口號,精神不能動啊。”

  林獬無奈,其實按照他的性格也是很直接的,直說真話不稀罕說假話。只是念在同事一場,好意勸慰,見楊銳不聽從,就只好作罷,說道:“那報紙前期的銷量就危險了。”

  楊銳知道他的好心,說道:“少泉兄別為我考慮這麼多了,我決心革命死都不怕,還在乎錢。只要有一個人看,我就會把這報紙辦下去。”

  林獬指指楊銳,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最後歎了口氣道:“你還真是和枚叔兄一樣的強啊。”

  楊銳卻知道他一定是要罵什麼沒有罵出來,又是對他一揖說道:“少泉兄,謝謝了。這幾日有空可以來和自勳商量細節上的事情。”

  林獬點點頭,就和妹妹幾個一起告辭了,楊銳送完他們,一下子就躺在地板上了。直到虞自勳他們幾個回來嗎,他今天一天都是看印刷機了。回來就喊道:“竟成,我今天找了五家,終於找到了個合適的,這價錢也不貴,只要兩百多日元……”說完之後見不答話,以為他在睡覺,上前看去卻見他似乎在神遊太虛,兩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看,自己也看看天花板沒有看到什麼啊。用腳碰了碰他,問道:“竟成,怎麼了?”

  楊銳還是神遊狀態,有氣無力的回答說:“神遊啊。”

  虞自勳頓時樂了,又問道:“今天會館的大會開的如何?”

  見說道今天的事情,楊銳有了些精神,坐起身來,說道:“被我搞砸了。”

  “搞砸了?”虞自勳很是吃驚:“這這怎麼搞砸了?”

  楊銳還在想著剛才的事情,沒有回答反而問道:“自勳啊,你為什麼要跟我革命啊,這可是要殺頭的罪啊。”

  虞自勳不以為然的笑笑,說道:“我覺得你能相信啊。你做了那麼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要革命就要跟著你一起啊,再說這滿清也太沒用了。在國內不知道,出來久了就越看越清楚,這滿清啊,氣數已盡了……”

  聽了他前面的話,楊銳就沒心事聽後面的了,他和鐘觀光都是因為相信自己才跟自己革命的,不是因為自己推崇的理念多麼先進的關係,鐘觀光甚至連綱領是什麼都不知道,就已經決定一起革命了。看來,除了綱領的正確性,自身是不是可以被相信也是大家取捨的重要條件,難怪那麼多領袖喜歡神話自己,一神話就被相信了。

  虞自勳又見他走神了,把他拍醒了,問道:“你怎麼了啊?”

  楊銳就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虞自勳很是奇怪,氣氛的說道:“那些蠢人怎麼會如此糊塗,誰說漢人做了江山就一定能治理好中國?再說,誰的江山不是一步步打下來的。那有一下子江山就拿下來的。全是一群蠢人。”

  楊銳聽了他這話,感覺說的很有道理啊,怎麼自己就這麼笨呢,哪怕是排滿革命也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來啊。自己還是不夠靈活啊!這有限革命本來就是所有革命的過程描述,有誰是一下子全中國開打的?真是其蠢無比啊。這綱領得改,這有限革命,就改作武裝革命,這樣之前的爭執就沒有了,剩下的就是集權和共和的爭端了。

  想通了這個問題心情大好,忽然發覺自己似乎有點餓了,拉著虞自勳就出去吃東西,出去就找了個黃包車,找了家高檔的館子。進去之後點了一桌子吃的,虞自勳是剛吃了東西回來,只是喝喝清酒,楊銳卻是狼吞虎嚥,吃相沒有半點斯文可言,魚片、刺身、壽司統統的往嘴裡塞,就是這清酒沒有二鍋頭夠味。

  虞自勳又說到東京這邊的革命安排,他年底就要去德國了,工作上接手的人已經找好,可革命的卻是沒有,說到這個問題楊銳也是頭疼,現在就只有三個人,發展新成員又是不斷受到挫折,無奈的說道:“這個你就別想了,想也沒有用,報館就交給林獬先生管著,革命的事情我想後面一定會有辦法的。”虞自勳也知道現狀不容樂觀,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接下來的幾日,楊銳只是在隔日的軍國民教育會成立的正式大會上露臉之外,就是在所租院子裡和林獬談論報館的事情了。報紙沒有沿用會派名稱而是叫做《中華時報》。主要的內容是揭示滿清的昏庸腐敗之外,還介紹日本明治維新之所以成功的原因,國外的共和國及君主立憲國的政治體制情況等等,這些的內容無非一個主題:即滿清無道,必當革命;富強中國,必要集權。

  報紙在內容板塊上,除了政治宣傳任務的國際新聞外,還分了國內新聞和留學新聞這兩塊。國內新聞就是刊登國內的即時新聞,這些新聞將由設在滬上的大功率無線電臺發射過來,讓留日學生可以很好的瞭解國內的種種資訊,林獬還不知道有無線電這東西,在楊銳反復解釋之後,頓時信心大增,平時日本的報紙都是通過有線電報傳遞消息,因為費用昂貴,是以都是挑重點發,言語寥寥,現在報館有專門的無電點台,不須費用,只要人手足夠,什麼消息不能傳過來,有這個支撐這報紙必火,林獬都有出日文版的想法了。關於無線電的設立,在技術上是沒有問題的,電子管發射機不行那就用火花發射機,反正工廠會有發電廠,功率要多大就定多大,日本這邊先設接受機,等後面電子管發射機成熟了再設發射機。

  至於留學新聞則是留學生內部的新聞了,學生的情況,學校、專業的情況,主要是介紹留學的內部情況,以讓留學生可以更好的瞭解當地資訊。而這些資訊的來源,除了在日文報紙上摘抄和留學自己撰稿之外,還專門請了個日本人當記者,四處探查和留學有關的新聞。整個報社分採編、印刷、發行廣告三個部門,林林總總一共有十二三人,每月費用要一兩百塊,因為要突出無線電報的時效性,是以不是採用月刊,而是週刊,同時為了擴大銷售量報價只定為日幣一角,這樣不算廣告每週最少要賣出五百份才能維繫,這個目標還是有點難的,留學生雖然都在東京,但是住的都是分散。

  楊銳卻不在乎每個月一百多塊的虧損,他要的是佔有率,這時留學生也就一千多人最多,是以決定前三個月免費贈送,然後再開始銷售的變態招數,同時還宣佈報館除了日常費用和設備折舊外,所有盈利都將捐于留學生會館名下的一個復興中華的基金,這個基金會除了給優秀學生發獎學金之外,還時不時組織留學生參觀日本的方方面面,比如甲午一戰日本的紀念館、日本的大工廠、大船廠等等,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報紙負責宣傳、基金則負責活動,楊銳是想從上到下對留學生施加影響。林獬見老闆如此豪爽也不反對,甚至是高興,有哪個總編不喜歡自己報紙人人手上都有一份,現在報紙留名、基金揚名何樂不為,至於掙錢那是董事會考慮的事情。

  謝曉石在旁邊聽的很是迷糊,問道:“先生。這報館維繫都很艱難,哪有錢發獎學金啊。”

  楊銳笑笑,說道:“前期如果沒錢我們可以發獎狀或者獎盃就好,不必要發獎學金,也不要搞什麼頒獎儀式,但是最重要的是要找個高檔的酒店一起聚餐聯絡感情,至於各類活動,可以大家各自出錢,基金負責指揮組織,安排好整個計畫就好。來日本留學的,大家家境都不錯,就是公費留學生每個月的補貼也不少。”

  謝曉石不懂得後世大學學生會的套路,頓時對這些東西很有興趣,一一記下留待後日實行了。

  在東京一直待到5月14日,諸事交代完畢,並且預留了兩千塊錢給報館周轉,這才和軍國民教育會選出的兩個代表登船一起返滬。這兩個代表一個是湯槱、一個是鈕永建,兩人都是青年會的成員,臨行前還在留學生會館舉行了高規格的送別會,期望兩位代表可以完成大家的宏願——被朝廷批准後回國從軍北上抗俄。對他們的做法之前楊銳是怕他們吃清廷的虧,被抓被殺什麼的,後面發現其實他們心裡還是另外有的目的——想借此機會掌握一支軍隊,以便日後為革命所用,這種行為說的好聽是曲線救國,說的難聽是以愛國為名裹挾大家一起去革命。為此楊銳對他們不再勸阻,井水不犯河水吧,而他們兩人通過前幾日楊銳的宣講,也是看清了這個革命妥協派的真面目,對其敬而遠之,楊銳見此也不以為意,只是縮在艙裡完善自己的革命思想。這次日本之行雖然沒有拉到同黨,可是收穫卻不小,除了佈局日本之外,就是對自己的革命思想也歷練了,這對以後發展會員非常重要。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19:56

第074章 管道

  5月20日這天,諸人終於到了滬上,虞輝祖和學社蔡元培等還到了吳淞碼頭迎接。離開中國只是十多天,但是還很是想念,程莐那裡上次凶了人家就沒給消息了,不知道她最近怎麼樣了,還在生氣嗎?走之前寫的信她收到沒有?在船靠岸的時候楊銳忽然想到了她,哎,自己是性格太差了,真不是個會哄女孩子的人,特別是不能低下頭來向她認錯,真實不應該。如今革命在即,還是要把她哄好,最好是能讓她一起革命,只不過,她會嗎?楊銳不能確定,但想到她平常所關注的那些問題和對國事的關心,應該會吧。

  蔡元培是最先上來握手的,不過他主要是代表中國教育會歡迎留學生的兩個代表的,對於楊銳三人只是簡單的問候,而虞輝祖則是專門來等楊銳的,出了碼頭楊銳就與蔡元培等分開,和虞輝祖獨自行動了。

  虞輝祖主要是彙報這些日子的情況,主要是工廠,味精工廠新設備已經投產,各地經銷商的饑渴大為緩解,但是因為之前欠帳太多,所以現在搶貨的情況還是存在,而且從各地傳來的消息,因為都是反應五十克裝太少,大家需要一百克、兩百克的包裝,如果按照這樣的包裝,再看市場的增長頻率,現在的產量怕還是不夠,最多三個月又要告急,到時又要被經銷商追著屁股跑了。

  楊銳見此情況,說道:“那我們就通知瓷窯那邊改包裝好了,哦,還有玻璃廠也是。下一批設備現在就定好了,可是要定幾套啊?”

  虞輝祖早就和大家商量了此事,說道:“大家商量下來,認為訂五套為好,這樣過年的時候就能保證產量,按照之前商定的,等過年報紙啊活動什麼的都全部搞起來。現在是想搞不敢搞啊。”虞輝祖看來是被經銷商追怕了,心有餘悸,中國做生意向來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為了拿到貨經銷商,手段層出不窮,有個大膽的還買了個黃花閨女送了過來,說是給虞大老爺做暖床丫頭,這事情一出,就被年後剛接過來的虞夫人給知道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套路一用,虞大老爺只好就把那閨女偷偷放在楊銳的新租院子裡了,和收拾院子做飯的阿姨住在一起,這事情楊銳還不知道,知道了不知道會怎麼想呢。

  定了這五套,那麼今年年末的產量就是三十六噸了,等氯堿工廠一上鹽酸的成本下來,那每噸的淨利潤就是五千六百多塊了,一個月下來就有二十多萬。這錢賺的真的太容易啊。楊銳當即同意五套的數量,又問起經銷網路的建設,這事情一直是工廠規劃的重點。一直是由虞輝祖在負責,他說道:“華東情況還好,江浙兩地大部分地方都已經定好了,安徽、閩贛不是太好,大地方有,其他地方則沒有,華北那邊除了直隸外,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廣州、武漢、奉天都是這樣,拿貨的多,但是定點的少。有些是想一省一省的代理,因為和我們的計畫有異,所以就一直沒同意。日本那邊就不要我說了。”

  楊銳之前是對清末國內的市場管道不是很清楚,這時代本就沒有什麼代理制,就是有也是包乾制,一包最小就是一個省,楊銳的意思是這些生活日用品不適合大代理制,他們這些大商人太過懶惰,不願意去做市場深耕,基本上是等客上門,是以都選擇地區的小商販,雖然這些人不能繳納大額的保證金,但是可以在每次拿貨的時候扣押他的一部分利潤,等保證金納足之後,再通過返點等激勵他們。這其實是和政府的食鹽專賣制度很類似,食鹽專賣的引岸制其實就是地區代理制,只不過與食鹽不同的在於,味精的銷售不是按重量算提點的,而是按件數,這樣就不會造成食鹽摻土,銷售商使勁提價等弊病,下面的經銷商只能是使勁把價錢往低處賣,賣的件數越多,自己拿的也越多,而且銷售到了一定的數量還有格外的獎勵,比如滬上花街幾日遊之類的。

  經銷管道是日用品公司的命脈,滬上這麼多洋行都是雇傭當地買辦也是要借助這些人的管道,很多洋商虧的一塌糊塗的時候,買辦們大賺特賺。楊銳是想借味精這一掙錢利器,把整個管道開拓出了,包括後面的火柴、香煙、肥皂、牙膏,以及其他非自產的日用品都可以借此路通行,這最終會弄出來一個類似超級連鎖超市那樣的東東,只不過因為交通和管理等因素,整個連鎖將會是一個鬆散的聯合體,但哪怕它是鬆散的,其流通能力還是不能小視,而且隨著時間的積累,這個東東最終會變成一個大托拉斯。

  楊銳正在想這個長遠的計畫,虞輝祖又開始說氯堿工廠的情況:“那個德國的發電機器到了,現在已經安裝好了正在試機,”虞輝祖說道這個就很來勁,說道“現在我們天字型大小在黃埔灘也很有名氣了,這發電廠發的電大家都說比美租界那邊的電廠發的電還要多,就是不知道放在陸行幹什麼。大家都問我,為什麼把電廠放在那啊?哈哈,我又不敢說。”

  楊銳見他高興,也被這種喜悅所感染,笑著說:“你就說你沒事鬧著玩啊,沒事就拿著電到黃浦江裡電魚啊。”

  虞輝祖聞言大笑起來,電魚是楊銳的說法,先不說能不能電的到,光說這電這麼貴誰捨得。楊銳接著問道:“那個蔔內門洋行有沒有什麼動靜,下個月的訂貨確定了嗎?”

  說到正事虞輝祖馬上冷靜下來,說道:“下個月的已經和蔔內門確定了,說已經起運了,他們還對我們的產量擴大非常高興,那邊沒聽到什麼風聲,華封先生那邊是以他的名義申請免鹽稅的,還沒有牽扯到我,美國這邊因為是直接接洽的,整個洋行圈子還沒有聽到風聲。”

  “不要太樂觀了。”楊銳插嘴說道:“洋人現在都是不把我們當人看的,等美國的電解槽下個月一到,報關的時候他們就一定會知道了,而且大清的官場就是個篩子,連上次的張四先生都能找到我們,蔔內門就是不知道離知道也快了。”

  楊銳純粹是懷疑主義,後世的水果行業商業環境很不好,涉及到損害自己利益的事情跳票是常見的事情,不跳票才奇怪呢,這就造成了他常常對合作方的承諾不相信的習慣,其實他是不知道歷史的,雖然真實的歷史上蔔內門為了獨佔中國的化學品市場,對國內化學工廠的壓迫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就只差殺人放火了。虞輝祖被楊銳說的有點發毛,這掙錢的大好局面可不能因為沒原料弄砸吧,這損失可不小。他問道:“那要是蔔內門不交貨怎麼辦?”

  楊銳想了想,說道:“美國馬西森那邊不是也生產鹽酸嗎,我們也在他們那邊定一個月的量。要是蔔內門沒交貨的那就可以救一個月的命,要是蔔內門交了貨我們以後的氯氣就多產些漂白粉,到時候氯堿工廠一投產,就可以不看蔔內門的臉色了。”

  虞輝祖默想了一下深以為然,現在一個月掙六萬多塊,一個月鹽酸才三萬多塊,要是蔔內門沒交貨那就要損失六萬塊,交了貨就是把多的鹽酸倒海裡了也才是三萬塊,而且這多餘的鹽酸還是自用呢,大不了氯堿工廠以後少出點鹽酸,多出些漂白粉而已。一頭是六萬,一頭是三萬他馬上就做了決定,說道:“好。我等下就去找那個比先生,讓他出面定。”

  楊銳點點頭,正要向他問起那個無線電臺的時候,虞輝祖自己說起來了:“前幾日收到你的電報後,那個無線台弄好了,是哈先生做的,還建了一個很高的木塔。東京那邊也派人帶了機器過去,等過幾日發電機好了就可以試了。幸好只是個木頭塔啊,要不然那個道台什麼的要說違例了!”

  這話說的聽的好搞笑,不過想想這清廷穿衣服、剃頭發都是有規定的也就沒什麼好笑得起來的了,無線電是火花的還是電子管的問虞輝祖是不清楚,還是回去問哈利吧。車子終於到如意裡了,虞輝祖則直接回儀器館了。進門就被麻花聽到了,見是楊銳就撲過來賣萌,楊銳沒搭理它,和黃太太打了個招呼就直接上樓了,他看是一直掛念著筆記本的,生怕遭賊啊火災啊什麼的,房裡一切都好好的,和走的時候沒有什麼變化,就是門下有幾份信,楊銳撿起來看了沒有看到程莐的信,除了幾份報館還有一份是過年那個黃岩的張翰庭的,之前回去他還是來過信的,現在這信是說那種子發芽了,並請楊銳有時間去黃岩云云。

  種子發芽是件好喜事,雖然這東西掙不了多少錢,也對革命沒有什麼幫助,但是這是穿越後帶來的東西,其他的筆記本什麼的最終將會壞了,只要這種子是可以永遠傳播下去的,這也是懷念來的那個世界的籍慰吧。

  拿出箱子,筆記本也好好的在裡面,下次再要去哪裡還是帶著的好,不在身邊老是記掛著。收拾好東西之後,去到隔壁院子,卻發現實驗室人去樓空了,頓時傻了眼,這幾個美國佬不會是跑了吧,專利都是我的啊,他們跑什麼跑,走到後面卻忽然看到一個姑娘,白白淨淨的十七八歲的模樣,見了楊銳很乖巧的福了一福,喊了聲“老爺。”

  楊銳這個時候心急如焚,沒空搭理,只是揮揮手,在柴房看了一圈沒有見到之前請的那個阿姨,正出去的時候,姑娘又說話了:“老爺,是不是找吳媽啊?”

  楊銳停下了,問道:“你是誰?吳媽去了哪裡?這裡的人呢?”莫名的冒出個人來他也很奇怪,只是搞不明白實驗室的人怎麼不見了,急切間所以也就沒問。

  那姑娘低頭說道:“回老爺,吳媽去買菜了,那些洋人搬到隔街的院子裡去了,奴是小玉,是虞老爺讓奴在這住著伺候老爺們的。”他其實是銷售商送給虞輝祖的丫頭,只是被虞輝祖老婆趕到這裡來了。

  聽到她居然是和虞輝祖有牽連,難道是養的小蜜?不過見她好像真的知道哈利在哪裡就讓她帶了過去了,這小玉和吳媽兩人常常做好飯送過去,地方倒是知道。哈利的那些老美朋友前些天都到了,在這個院子裡住又住不下,加上實驗室太小了,就一個房間,人一多根本站不下,於是就讓下面幾個學生去找房子,這瞄來瞄去,就看中了後馬路過去,蘇州河邊的一處房子,之前不知道是辦了什麼廠的,房子很大,旁邊還有個三層小樓,哈利看來很是滿意就拍板租了,實驗室的資金雖然是楊銳單獨出的,但是交給虞輝祖管著的,只是說多少多少以下直接支取,這整個院子加小樓租金也不貴就五十塊,虞輝祖一見錢沒超就直接給了,根本不知道他們已經挪了地方。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19:56

第075章 軍校

  小玉很快就把楊銳帶到了地方,楊銳推門進去也不見人,直到進了院子裡的廠房裡,才見到了人影,除了麥克尼爾和哈利之外,還多了幾個洋人,和以往一樣,這個老闆的到來諸人還是愛理不理的,老闆很受傷,只有麥克尼爾上來喊了聲“老闆。”

  楊銳把帶路的姑娘打發了,和麥克尼爾說起了正事,他現在是身份有點像實驗室的管理人了,哈利帶來的幾個助手都是他安頓好的,聘用合同也是他簽署的。麥克尼爾先是解釋了搬家的原因,人員的增加還有實驗室對更大空間的要求,所以就搬過來了,三層的小樓有九個房間,住這些人綽綽有餘,院子裡蓋的廠房也夠大,花了點錢收拾了一下還有地方剩,麥克尼爾很大方的要把其中最大的一間給老闆做教室。

  楊銳對搬家的事情沒有什麼想法,他早就想搬了,那院子太小了,既然如此就把那個院子退了,全搬到這邊來。楊銳又問陸行的無線電臺的情況。

  麥克尼爾說道:“老闆,那是哈利帶人幹的,因為這裡到日本的距離太遠,所以就用的是火花式的發報機。我們還考慮到了更遠的地方,比如我們的家鄉美國西海岸。”

  暈,居然能弄那麼遠,楊銳問道:“可以傳送這麼遠嗎?”

  麥克尼爾點點頭,說道:“可以的,老闆,只要那邊有那種玻璃管接收機就可以。而且那個玻璃管發射機也正在研製,哈利新來的助手裡面就有個手巧的傢伙,我看我在這裡的作用越來越少了。”他說完之後聳聳肩。

  無線電能不能到美國楊銳不關心,只要能到日本就好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抓緊三極管的製作,之前做的太次了,要麼故障率很高要麼達不到設計的效果,聽說新來的傢伙完全可以超越麥克尼爾,楊銳就稍微放心了。又想起之前說的廣播,說道:“那個廣播怎麼了,那些技術上的問題都解決了嗎?”

  麥克尼爾正想此事,他天天盼這楊銳回來,自己好早日離開滬上回到美國,開始實施那個激動人心的大計畫。他興奮的說道:“真是讚美主。廣播已經好了,收音機也已經OK了。我們已經做了很多次試驗,哪怕是雨天,蘇州也能聽到這邊的聲音。我恨不得馬上就去紐約,遊說那些銀行家們……”

  見他這麼興奮,楊銳哈哈笑了起來,說道:“技術上沒有問題的話那你就馬上準備吧,我明天會給你一份簡單的計畫書,你到了美國之後,第一件事情是獲得政府的經營許可,獲得之後那麼我們將成立一家公司,並且在紐約建立一家廣播站,然後再去找那些貪婪的銀行家們。當然,你作為執行人將會被公司授予5%的股份的。”

  麥克尼爾聞言很是興奮,搓著手只說感謝上帝。“記著,一到美國就先找一個精明一些的全職律師作為公司的法律顧問,要知道我們使用的有些專利是別人的,這個問題要處理好。二是要先拿到政府的許可,這兩點很關鍵。”怕他興奮過頭,楊銳補充道。“明年世博會在美國,我將會過去的。”

  麥克尼爾連連點頭,作為美國人他是非常清楚律師的重要性的,特別是做生意。晚上的時候,楊銳在高檔西餐廳一品香番菜館訂了位置以歡迎哈利那幾個新來的助手,順便叫了在陸行的鐘觀光和奧雷,趁著大家開懷暢飲的檔口,楊銳正和鐘觀光述說東京之行的情況:“自勳已經加入我們了,有他為引,東京已經開始佈局,已經辦了一個報館以宣傳我們的救國綱領。哎,東京的學生還是多以排滿仇滿為主,革命大多只為洩憤,不為救國,我私下和一個叫青年會的革命組織接洽過,但是他們也是如此,所以就不歡而散了。對了,去年那個福建的林獬記得吧?”

  鐘觀光點點頭,楊銳接著說:“他也是青年會的一員,他是建議我們迎合學生的態度,應該宣揚排滿主張共和,我幾經考慮還是忍住了,不以排滿為目的,革命之後也不能共和。”

  說道著,鐘觀光點點頭,他說道:“你走之後,我就在考慮革命的事情,苦悶無解之下,我就和雷奧談了。”見楊銳很吃驚,他擺擺手示意不要緊:“他說按照他對中國的理解,這樣的國情勢必革命不可,而且要像德國一樣,有一個強勢的君主來重新統一中國,這樣中國才有希望。”

  沒想到這事情雷奧也有類似的觀點啊,不過這個觀點應該和德國的實際建國歷程是一樣的,或者說德國和中國再很多事情上有類似的地方,可德國的統一是在上個世紀,現在已經是二十世紀了,推翻清朝再搞一個帝制出來,那結局就會和袁世凱差不了多少了,深怕鐘觀光受了雷奧的影響,想了一下說道:“雷奧說的就是德國的建國史,對我們中國未必合適,德國原本只是鬆散的聯邦之類,從來沒有統一過,所以需要強勢統一,而且那是在上個世紀,現在再弄個皇帝除了鄉下百姓已經沒有人會認可了。”

  如今這拒俄範圍越來越廣,聲勢越來越大,足見革命新生力量之強,而這些年輕人都是類似愛國學社那般追求民主自由的,真要是再弄出個皇帝出來搞專制,反對的人必定又像這個拒俄運動一樣如火如荼,鐘觀光問道:“那不立皇帝,又不搞共和,那怎麼辦?”

  對這個問題楊銳早就想過——他不是敏捷之人,沒有急才,所以所有可能的問題都盡力想全,以好應對。他說道:“這個問題我想過,最好的就是不要把清廷徹底趕下臺,讓他把權利都交出來,只保留虛位,這樣就類似英國的君主立憲了,但是這個情況比較難,這皇帝畢竟是異族,漢人難以接受。革命軍一起,我們、革命黨、清廷將三足鼎立,革命黨是一定要徹底把清廷趕下去的,我們內部又何嘗不是這樣想,所以最終的結果是清廷一定退位,那我們就只有一條路可選了,就是一會專政。”

  一會專政,鐘觀光感覺這個詞很是拗口,其實楊銳也感覺這個詞拗口,但是意思卻是很明白。問道:“清廷為何不能下臺?滿清苦中國久矣。”

  楊銳笑道:“革命為的是中國,不是為了復仇,就是要復仇那也要穩定之後再動手。清廷之前做了什麼不管,但是從常理上說革命之後清廷不退位有助於中國穩定的。你想,皇帝沒有了,鄉下的百姓會怎麼想?蒙、回、藏之地會怎麼辦?那些手裡有兵的人會怎麼想?有道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那些有權有兵的督撫可沒有出過國,更沒讀過什麼民主自由之言,到時候必定天下大亂,這也是為什麼那多人提倡改良不願革命的原因。當今之世,擺在中國就兩條路,一是君主立憲,一是廢帝共和。前者中國將穩定過度,後者則要內亂個幾十年再由強權統一。”

  這話說的其實是後世真實的歷史,也許是推測的太過深遠了,鐘觀光沒有質問反駁,而是久久不語,等了許久,他才說道:“那麼我們如何革命?”

  這是革命的具體策略問題,楊銳說道:“不管之後是君主立憲也好,還是共和之後天下大亂也好,我們有兩個東西要抓牢,一是軍隊,沒有軍隊革命只是鏡花水月,二是實業,有軍隊沒有錢不行,有錢沒工業不行,我們槍炮之類都要能夠自製,不能依賴洋人。”

  這兩點鐘觀光深以為然,有槍有錢那才是能說革命,實業他是懂的,而且現在就在辦啊,效果還是不錯的,日進鬥金的。只是這軍隊就不明白了。他說道:“這些日子學社好像是在訓練學生軍,是否我們……”

  楊銳搖頭道:“這些都是花架子,沒用的,學社的是學南京陸軍學堂的,南京是學北洋的,北洋的學日本的,日本又是學德國的,當今天下,德軍最強。所以我們要辦軍隊還是要學德國。”後世的炮黨就是辦了軍校才開始發家的,這點他是要借鑒的。

  想不到這軍隊還有這麼多曲折,再想到楊銳和德國那個叫呂特的領事的關係,鐘觀光恍然大悟道:“對對,你和德國領事呂特有交情。”

  見他誤解,楊銳心裡苦笑,這年頭其實為中國和諧穩定做出最大貢獻的只怕是洋人,他們就是要中國乖乖不動不亂,任其切割。大平日子裡掙的錢可比戰爭歲月裡搶的錢多得多啊,加之庚子賠款九億之巨,傻瓜才想中國亂呢,或者就是亂也是邊邊角角的小亂,國內大局絕對不能亂,據說辛亥時袁世凱的出山也是洋人們強烈要求的結果,因為只有他能維持中國的穩定。自己這邊決心造反,而且還派人去德國學軍事,不要說德國不同意,就是同意了其他列強也會發現並且最終反對,德國只能後期勾搭勾搭。

  見到楊銳苦笑,鐘觀光就不明白了,平時那呂特不是挺夠兄弟的嗎。楊銳說道:“我和呂特關係好,那只手私人關係,派人去德國學軍事那涉及國家利益。現在洋人們都只認清廷的,就是日本和法國也只是小動作支持革命黨。我沒有打呂特的主意,我打主意的人是雷奧。”軍隊指望雷奧是在回滬上的船上決定的,在日本幾番打聽,得到的資訊是列強的正規軍校一定是要清廷的推薦或者地方督撫的推薦才能上,如果沒有推薦那就只能上一些像成城學校這樣的垃圾地方學陸軍,這還不如不學,苦思之下就想到雷奧了。

  “雷奧?”鐘觀光不明白了,“他和你有生死之交,是會同意幫忙的,可是他能幹什麼?你看他……”

  “你說的我知道,我明白”楊銳打斷了他的話,“我要的不是雷奧指一個人,雷奧在南非還有一幫子人,都是德國高級軍官出身,而且經歷了實戰,有這些人為骨幹組成一個軍校那一定不比去德國學差,只會更好。”

  想不到還可以這樣,鐘觀光大喜說道:“那我們馬上就和雷奧說啊,還有那軍校建在哪裡?”

  快到手的東西一定不要急,楊銳說道:“別著急,明天和雷奧說就好了。至於軍校,是不能放在國內的,到時候槍炮一響,清廷馬上就知道了。實在不行的話,那就放在南非那邊好了,這樣那班德國人不要跑來跑去。不然一大幫洋人在中國很容易走漏風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19:56

第076章 建會

  當天晚上兩人談了些事情,主要是鐘觀光已經在滬上這邊發展成員了,儀器館已經有一個正式成員,就是在學社教數學的王小徐,此人大名叫做王季同,蘇州人,老家卻是安徽的,極喜數學,在學社認識之後就不時向楊銳請教數學理工等科,楊銳無法,就拿了兩本撕了外皮和敏感文字的大學高等數學給他看,雖然只是經濟類的數學,但他還是欣喜若狂,搶書便跑,從此就只見他癡迷書本再也沒有騷擾了。

  想到這節,楊銳笑笑說:“他啊,不是在專研數學啊,怎麼想起革命來了?”

  鐘觀光是知道這節子事情的,說道:“小徐在前年就和孑民、德淵一起辦了俄事警聞的,憂心國事久矣,現在俄人侵我,國將不國,是以加入我們一起革命。”

  對於這樣的用腦子革命的人楊銳著實喜歡,有學識有觀點,說道:“那明天上午到小院裡來,我們弄一個入會儀式。”

  鐘觀光大喜。楊銳也是大喜,終於正式開始了!

  第二天的上午鐘觀光和王季同都來了,楊銳先是給他們通讀了最新的會章,解釋綱領,結束之後就按照後世社會黨的規矩對著地圖宣誓了——旗幟還真不知道用什麼樣子的,後世的那幾顆星星很不顯眼先不說,想到五顆星的寓意就算了,難道解釋成在復興會領導下帶領士農工商建設新中國嗎?至於另外一面則太像日本旗了,更是不能選。只好把中國的地圖搬出來先替代,設計好了再用上去。

  楊銳裝模作樣的說些屁話:“同志們,歷史將會記住這一天,1903年5月21日,復興會在滬上如意裡成立了。”鐘觀光和王季同則是一臉嚴肅。在會中央成立之後,馬上就是第一次代表大會,雖然虞自勳還在日本,但也是算全體代表大會了。會議上主要是通過會章和綱領以及會的名稱等,雖然之前是定下了但在這裡還是要補個程式的。同時楊銳被選為會長、鐘觀光是副會長、王季同是紀檢委員,虞自勳則是復興會東京分會主管,人太少,攤下去大家都做了官。

  確定內部之後,那就是要確定當期的形勢和任務了,形勢就不說了任務主要有三,一是籌備建立軍校,建設自己的軍隊骨幹,明年派往東北乘日俄戰爭渾水摸魚,佔據地盤,二是抓緊實業建設,獲取利潤以支援革命,三是抓緊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吸收新的成員入會。軍校的事情由楊銳負責,這事情晚上就和雷奧交談,教員就聘用前德軍軍官,在非洲建立軍校,估計雷奧的朋友們不會有什麼意見。鐘觀光負責實業,其實也只能按照計畫走,無線廣播專案也將開啟,其他的一些項目也將啟動,有味精的超級利潤做後盾,再多的錢都敢借。至於最頭痛的會員擴大事宜則交給王季同了,他現在還在學社上課,和學社老師之間接觸的多,希望能把他們都爭取過來。

  千頭萬緒,開頭最難。這會一直從上午開到晚上,到晚上雷奧過來的時候,才不得不終止,楊銳把雷奧拉到走廊很正式的向他說道:“雷奧,我們已經準備建立一個政黨以發起革命,我們需要你的説明。”

  雷奧一點也不吃驚,估計是之前鐘觀光說了些什麼,他答道:“完全沒有問題,楊,你們早就應該這樣幹了,不過現在還不晚。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幫助你。”

  楊銳點點頭,看來這個人還是很義氣的,雖然不是造自己國家的反,但這樣違法的事情還是有很大危險的。楊銳說道:“要革命就必須要有軍隊,只是喊口號對於政府是毫無觸動的,我想建立一個軍校。你不是在非洲有很多戰友嗎,我想聘請他們作為軍校的老師?”

  雷奧想不到計畫是這樣的,還以為他是要組織軍隊呢,這樣的話他這個軍士長就有用武之地了,想到那些兄弟,雷奧就是很惆悵,說道:“他們都是在莫三比克的洛倫索馬貴斯,人數有十多個,安格拉、赫爾、沃納、約翰、康得拉、施羅德、克利斯蒂安他們都在那,步兵、炮兵、騎兵、工兵、軍需都有,軍醫也有。楊,你的主意非常好!”這陣心緒波動過後,他好奇的問道:“楊,可是這樣的話這些學生需要好幾年才能畢業,真的要成軍的話則需要五年甚至更久。你們都來得及嗎?”

  楊銳見他完全答應心裡鬆了口氣,說道:“能夠,我們準備花八年的時間來建立一支優秀的軍隊。我希望到那時候他大概有十萬到二十萬人。”楊銳把目標定的高高的,似乎辛亥革命的時候北洋軍有六個鎮,加上其他地方的新軍應該有十幾萬人。有十萬人方可自保,二十萬就可以把北洋給推平了。

  雷奧在深思這個計畫,相比于楊銳他的建議是更為穩妥的。想畢他說道:“我等下回去之後會給你提交一個詳細的計畫,目前可以表明的是,第一,我明天就發電報給莫三比克,詢問他們的意見,我相信他們是一定會答應的,第二,我建議軍校就放在洛倫索馬貴斯,那裡我們有一個莊園,只要交了稅,葡萄牙人不會多管閒事的,第三我需要錢,一大筆錢,這些錢將匯到莫三比克,讓那邊馬上準備,第四,我在電報上處理好這些事情後馬上過去那裡。”

  說到工作,雷奧馬上恢復成一個自信果斷的軍人,楊銳在一旁認真的聽著,等他說完:“你說的我完全同意,錢的話需要多少?”

  雷奧仔細想了一下,說道:“前期最少需要三萬馬克,一萬用於建設校舍、一萬用於聘用教官,剩下的就是購買槍炮和用作後備了,這樣的規模只能是每期五十人左右的規模。如果要擴大,那需要的錢則要更多。”

  楊銳想想自己的錢還是夠的,說道:“錢不是問題,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只不過全是英鎊就是,至於後面的擴大也完全沒有問題。雷奧,海軍你有什麼辦法嗎?”

  雷奧沉聲道:“我是陸軍!”。說完就沒等鐘觀光自己先回陸行寫計畫了。

  和雷奧談完,回到房間,鐘觀光和王季同都看著他,只見他笑了一下說道:“別看著我,雷奧已經同意了,他今天晚上就會把建校計畫寫出來的。明天就會去聯絡他在那邊的朋友,我現在要解決學生的問題,不要到時候有學校學生卻沒有。”

  軍校的問題解決了,人員就是大問題了,三人又商議了很久,一直持續到半夜。在吃完夜宵之後,幾個人本意疲憊的精神又開始復蘇,其實人員最好的補充就是愛國學社的老師和成熟的學生,只不過在這件事情上鐘觀光是想走上層路線,他認為還是可以做通蔡元培等人的工作的,但是楊銳認為蔡元培章太炎他們不認同自己的綱領,在去日本之前已經和他們談過的,他們完全是復仇革命,不是救國革命,或者簡單的把復仇革命等同於救國革命,這和復興會的綱領是不符合的。最後見鐘觀光還是堅持,大家就只好讓他去做蔡元培的工作了,看是否有辦法。

  第二天是週五,楊銳早早的去了學社,主要是去發卷子的,前次考試的試卷他一直帶在身邊,在船上想問題想累的時候就拿出來批改,作為精神的調節器。雖然課程已經完了考試也考了,但是排課還是在的,沒有撤銷,老師不在學生們就上自習。楊銳的出現讓學生們很是欣喜。

  師生禮畢,楊銳開始發卷子講卷子。等課上完又去蔡元培那邊轉悠了。楊銳問道:“現在學社情況怎麼了?”

  蔡社長滿臉都是疲憊,剪了辮子之後不知道怎麼弄了個披肩髮,只是頭髮留的還是長了些,沒有發揮出短髮的氣勢來。他示意楊銳坐下,然後啞著聲音說:“不好啊。竟成,要不是你接濟了下,大家都要沒飯吃了。”

  楊銳愣了一下,汪允宗那傢伙也太不靠譜了,不是說了不要說的嗎。蔡元培看出楊銳的意思,解說道:“月初德淵要去日本,這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就把事情暫時移交給我了。我可保密的啊。竟成啊,你到底有多少錢啊,現在學社又來了不少學生……”

  楊銳攔住他的話頭說道:“別提了,昨天剛把所有的錢都給別人了,我準備托他去買些槍炮來鬧革命不是嗎。”

  蔡元培後吃了一驚,赫然道:“你真的要革命啊?”

  楊銳笑了笑,說道:“那怎麼有假,說了就要做啊,光說不練有什麼用。我現在又是窮光蛋一個了。這伙食又要著落你了啊。”

  蔡元培這下有些相信了,站起來問道:“那學社的接濟是不是就斷了,竟成。”

  “別緊張啊,”楊銳說道:“學社的錢早就付給米店了,這一年都不會斷的。孑民兄,你還真的相信朝廷會讓你們北上抗俄嗎?”

  聽見糧草無憂,蔡元培鬆了一口氣,最近拒俄運動開始,學社花費巨大,先是為了學生軍的操練問題,把南京陸軍學堂四十多個鬧退學的學生接了過來,這些學軍事的飯量比兩個平常學社學生加起來還多,同時因為學生軍要操練,一操練就飯量猛增,加上活動宣傳等都要花錢,而拒俄募得的捐款又全在國民總會那邊,他們只是出了此次去日本的來回差旅費,對於學社的內部費用是一概不管的。於是這費用就馬上多了個幾百塊,也幸好是楊銳接濟了一下,要不然這學社不要幾天就要斷糧了。

  蔡元培定了定神,說道:“竟成啊,現在的大勢是保清抗俄,這朝廷啊……哎,我看真是不想我們北上啊,我和稚暉已經被租界巡捕房傳訊了兩次了,雖然都是簡單問問就揭過了,可我總感覺要出什麼事情?”

  “巡捕房?”楊銳對這個地方是記憶猶新啊,“巡捕房都問什麼?”

  蔡元培道:“問有沒有槍炮之類,有沒有組織軍隊造反云云。我說吃飯都艱難,哪還有錢買槍炮造反,後面這事情就過去了。傳了兩次了,都沒有什麼事情。”

  蔡元培說的輕鬆,但是在楊銳這麼在乎小命的人看來卻是了不得的,這租界是老外管著的,而且大家也沒有要搞什麼排洋滅洋什麼的,現在的問題應該是清廷搞出來了,幸好大家是在租界,要不然鐵定抓人了。心裡震驚之下楊銳說道:“孑民兄,這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抓人的不是租界,而是清廷,我說了這北上拒俄的事情不靠譜,清廷一定是要鎮壓的。你們就是不信。哎!”

  蔡元培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如果是租界要抓人,早就抓了,這樣三番兩次的問話明顯是交代任務,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清廷要求租界抓人,租界推脫不過,只好做做樣子。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我這也是沒辦法嗎,現在大義當前,人心所向,義勇隊能說解散就解散嗎?”

  “可是這樣做沒有任何的作用啊?”楊銳很少質問,但是這次卻是很生氣,因為明明知道有危害沒結果的事情卻還要去做,這不是傻蛋是什麼,大聲的說道:“現在滿清朝廷都準備抓人了,你真的要讓這些學生都被清廷抓了去,方才醒悟麼?這什麼鳥國民總會就是一垃圾,國民總會那個姓汪的我看也不是什麼好鳥,那募捐的錢呢,被他弄哪去了,義勇隊飯都要吃不上了。還要保清拒俄,都不知道唐才常是怎麼死的嗎。這鳥朝廷早就該反了他!”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19:56

第077章 再次爭論

  楊銳正在抨擊朝廷的時候,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好!說的好!這鳥朝廷早該反了它。”這聲音一聽就是章太炎到了,只見他還是一副灑脫模樣,拿了把摺扇裝文明,不過這次卻不是一個人,後面還跟著個小個子年輕人,一身日本學生服打扮,戴著頂學生帽,也沒辮子,看神色也不是好惹的,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章太炎進了門,指著楊銳說道:“這就是我向你說起過的,楊銳楊竟成,西學大家。”

  年輕人不為所動,簡單的作揖之後就也不說話了,楊銳不以為意,物以類聚嗎,能和章太炎混一起的都是怪才,不瘋即癲。章太炎又向楊銳介紹說:“這位是我的忘年之交,鄒容,重慶人士,剛從日本留學歸國。”

  楊銳禮貌的拱拱手,他其實並不知道眼前這人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革命軍》的作者鄒容,要是把《革命軍》和鄒容連在一起說,他應該還是知道的,中學歷史課上記得提到兩部書一部就是鄒容的《革命軍》,另外一部就是陳天華的《猛回頭》了,只是這兩本書都還沒有出來,所以這兩位牛人只是停留在他的記憶深處了。穿越者不是歷史學家,除非是有準備,雖然筆記本裡幾部反清的小說,可是裡面說的都是武裝造反造槍造炮的情節,再有就是怎麼在日俄戰爭裡左右逢源,對於宣傳黨派一類,除了孫忠山黃興之外,提的都是武昌起義後的事情,其他一律少提,而且還未必全是很準確。

  章太炎問道:“剛才你們在吵什麼,孑民你是想做滿清的奴才不是?”

  章太炎平時還好,但有的時候發起瘋來真是不可言喻,大家都對他頗為頭大,當然,他對學生卻是很和藹的,雖然有點擺師尊的架子,但學生們都很喜歡他。蔡元培見他指責,趕忙撇清自己說道:“哪有哪有,只是在說這義勇軍的事情,現在滿清要鎮壓,是以我和竟成都在想辦法看怎麼做好?”

  “哼,這還有什麼好商量的,越是滿清要反對的,我們越要做,”章太炎打開扇子搖了起來,又問楊銳道:“竟成啊,你這一走就半個月的,我煙錢沒了著落,想帶蔚丹小弟吃頓好的都囊中羞澀啊。”

  哎,還是真的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越要堅持啊,又見他叫窮,知道這關是逃不過去的,雖然自己給了雷奧錢之外所剩不多,還是說道:“那就晚上小弟做東,請各位大佬吃飯,不過枚叔兄,你可要支持革命啊,不能老化緣啊。”楊銳畢竟對國學不懂,會建的很多文字工作弄的不太好,這還是要找個國學大家來潤潤筆。

  章太炎想到上次楊銳的說辭就生氣,怒道:“你那叫革命嗎,我看也是假革命。這革命必排滿,不排滿怎麼能算革命。”

  對其他人是要有尊嚴的對話,但是對章太炎只能無節操的糾纏了。楊銳說道:“理當如此理當如此啊,現在我們改了個綱領,明天我帶來給枚叔兄看看,潤潤筆是必須的。還有就是最近辦了份報紙,這頭版文章還得枚叔兄主筆啊。”

  章太炎很是驕傲的繼續搖扇子,不置可否,旁邊的小革命家很是無聊只好抬頭看天花板。蔡元培見矛頭不是對著自己,心下大喜說道:“那好,我一會去通知大家,晚上聚餐。”

  下午的時候,楊銳交代完雷奧之後就和麥克尼爾湊一起商量廣播計畫,因為昨天一天都在搞會建工作,所以計畫書什麼的一字也沒寫,沒寫怎麼辦,就只好口述了,折騰了一下午也是交代完了,除了廣播,細想之下無線電報也是有機會的,因為有線電報的投入大縣鎮一級是沒有佔領的,這就給無線電報機會了,所以無線電報還是可以辦的。交代完後就是去美國的前期經費還沒有著落,自己的錢給了雷奧一千八百多英鎊,也就只有八九百英鎊了,而且還有負擔實驗室每個月一千四百塊的工資雜費,還有學社每個月也要四百塊,幾經考慮之下,楊銳還是交給麥克尼爾六百多英鎊,合兩千五百美元,作為前期開辦費用,先註冊公司,後續的款項馬上匯,美國花旗銀行已經在滬上有網點了,匯款是很迅捷的事情。

  雷奧和麥克尼爾這裡兩筆錢一去,楊銳就沒有多少錢了,粗略算起來只有三四千塊,這些錢也只能撐實驗室和學社兩個月,怎麼辦?書館的分成一時是拿不到的,工廠的分紅也要到年底,雖然利潤驚人,但是畢竟還在投資,今年的分紅是拿不到了。為今之際只有借錢或者繼續出書,西方哲學史因為中間耽擱了,上冊都沒有弄完,餘下的書要麼是書稿未必會出,要麼就是不能出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那基本高數、概率、線性代數給出版了,運籌學就算了,太先進了這時代受不了,還有物理和化學也可以出了,只不過相比數學書,這些都是電子版,要手抄還是很麻煩。幾本數學書是可以讓王季同找幾個學生直接拿書抄就好了,只有處理好了那些敏感資訊就好。

  聚餐的第二天,課後楊銳找到章太炎,他老人家今天沒課,還是三樓宿舍,他是和蔣維喬一個房間的,進了房間見他還在寫東西,走近一看卻是在給一本書寫序,書名也很是奇怪,叫做臘腸書。章太炎良久方才寫畢,見楊銳看這名字奇怪,就說道:“這是蔚丹小弟寫的書,我作為兄長的給他寫序而已。此書為反滿之號角,革命之雷霆。”

  楊銳不明所以,笑著說道:“那我等這書出版之後定要拜讀。”

  見他這麼客氣,章太炎也不好說什麼,知道這次來是為潤筆一事,說道:“怎麼,又想讓我給你編故事嗎?”

  今天還真是為了這事,但是卻不是為了編故事。楊銳說道:“為了宣傳革命,現在啊在東京辦了一份報紙,就是請的去年那個福州的林獬在做主編。下個月就要出報,這頭版雄文還是要借枚叔兄大才了。”

  章太炎說道:“這事情其實未必要我,說道鼓吹革命,蔚丹小弟更勝於我。要不找蔚丹小弟寫寫可好?”

  看起來章太炎還是對這個滿臉桀驁的留學生很是看重的,卻不知道這臘腸書寫的什麼,不過章太炎向來是對事不對人,這鄒容水準應該可以,當下說道:“有鄒容君大才那就更好,只是不熟啊,這還要枚叔兄說項為好。”

  章太炎點點頭,帶著楊銳找到鄒容。鄒容對這樣一份宣傳革命的報紙是很贊成的,但是對楊銳所說的綱領是不贊成的,這不贊成主要是針對集權政府這一條上面,他用帶著四川味道濃郁的方言責問道:“革命為是實行我四萬萬同胞之自由,而集權之政府不又是一個專制政府?”

  “集權不等於專制,”楊銳早有準備,辯駁道:“集權是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起,短時間內更快的提升國力,專制是以言代法,集權是以法治國,只不過這法更偏向國家,而不是個人。中國積弱久矣,不如此集中力量,那何時才能富強?”

  相對于鄒容,章太炎似乎是認同這樣的提法,他說道:“如此,竟成所說的集權應當就是使一國幾百兆人團結之政府,我看沒有不妥。”有他的說項,鄒容不再說什麼,不過瞭解楊銳原來是革命黨之後,態度也更為懇切,這《中華時報》發刊詞一事就此辦妥。但之後的入會遊說還是以失敗告終,他們兩個一致認為不排滿就不是革命,要革命就要徹底排滿,那麼是粉身碎骨了,也勢必要驅逐五百萬滿夷。

  “可是只是驅逐滿人就能救中國嗎?”楊銳反問道:“把滿人趕走了怎麼辦,到時候那些督撫之流都會變成土皇帝,我中國本來有一個皇帝就已經很悲慘了,現在多了十幾個土皇帝,還怎麼過活?如果上面沒有個皇帝制約著,下面的督撫還不無法無天啊。權力導致腐敗,絕對的權利導致絕對的腐敗。”

  見章太炎在思索楊銳的話沒有回擊,鄒容這邊馬上問道:“我革命軍軍旗所指,滿清如土雞瓦狗,灰飛煙滅。你說的督撫如何還在?”

  他其實是誤解自己的意思了,楊銳說道:“我說的是革命軍的督撫,不是滿清的督撫。如果革命一起,各地督撫見滿清氣數已盡,紛紛響應,你是接受還是不接受,不接受人家可是正宗的漢人,難道你要和天下督撫為敵嗎?革命軍就是排滿的,漢人督撫起義回應,為何不接受?可是你一接受那他就是革命功臣,督撫這個位置是越做越穩,他不是土皇帝是什麼,以前有個皇帝有些話他還聽聽,現在沒有皇帝大家都自由民主了,那就更不要聽你的了,這和土皇帝有什麼差別?”

  這話說完,章太炎就從思索裡回過神來了,他說道:“要是各地督撫不聽中央調遣,那就用兵剿之,只要民心在我,何時不能解決?”

  “民心有什麼用?”楊銳詰問:“革命一起,滿清下臺,到時候就是各地督撫當權,你中央也就只有一省兩省之地,你去討伐說的好聽是弔民伐罪,說的不好聽就是削番,各地督撫會有這麼蠢,讓你一個個削過去?到時候一定是各地督撫聯合起來反對中央。哪怕就革命軍的督撫時日久了也要成為土皇帝。到時候遍地都是土皇帝,你怎麼辦,還要再次革命麼?那革命的口號是什麼,又有多少人聽你的。”

  鄒容見他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問道:“那竟成兄如何革命?”

  楊銳正色道:“不要一下子推翻了房子,先占一兩個省,進行深度改革,確保佔領之地不會有土皇帝出現,再一步步的擴大,等到勢力足夠的時候,就可以把那些垃圾一掃而光。”

  章太炎打開扇子又搖了起來,像是找到了他的弱點似的,悠哉的說道:“竟成你把事情都往壞處想,是以把革命之後果說的如此不堪。對西學我也是有所瞭解,西學都是說人性本惡的,包括你講的經濟學,不是也有人人趨利的大前提嗎,我中國幾千年文化,都是宣揚的人心本善,是以和西人相比要善多於惡,竟成你以西人之心來度我中國之腹,此為不妥。而且革命之後,共和為人心所向,此為天下大勢,順之則昌,逆之則亡。只要有誰敢反對,萬民共誅之。督撫有何可懼?”

  無語了,這話說的楊銳無語了,見他如此自信,只好說道:“枚叔兄,我不想爭了。咱們還是到時候看吧。希望到時候記得今日之言。”

  砰的一聲,摺扇又打開了,章太炎搖著扇子,完全不認為自己以後會輸,楊銳不好多說,只好告罪離開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19:56

第078章 考慮

  面對兩人這麼激烈的革命態度,多說無益,楊銳只好無言回府了,他事情還多著呢。要掙錢這書還是要寫的,要辦實業這實驗室和建廠計畫還是要做的,要革命這策劃宣傳還是要抓緊的。因為再一次的不被認同,和以前可以慢慢優哉相比,他現在開始急切起來,再也沒有心思抄書了,這工作就交給王季同以及他的幾個學生了,反正是有實體書而不是電子書,這事情好辦的很。另外實驗室還是要擴大的,不能只有無線電、化學這兩個,還得有機械電力等等,特別是內燃機要提上日程了,這些工作只好甩給華封先生了,現在他手裡的肥皂廠也被收購了,閑著無事正好可以管管,然後再借助其在江南製造總局的人脈資源,這實驗室就可以建在製造總局裡面,至於各類工廠的計畫那就只有交給鐘觀光了,他手下那班學生越來越能幹了。至於最難的革命宣傳,想來想去還是得著落在常來自己這裡蹭飯的學生們身上,明日按照慣例他們是要來的。

  第二日學生們並沒有按時前來,平時都是中午前回來吃午飯的,但是這次卻是一直到下午都沒有見到人。

  見學生不來,楊銳只好思考其他的問題了,這其中資金是最棘手的。上午楊銳已經安排王季同抄書了,而且明天還約好了阿德哥商量借款事宜,沒辦法怎麼算這錢都不夠用,只好借了,既然決定革命,那麼錢就很重要。為了以後賺錢,之前準備合資的項目還是獨資的好,而這些項目的啟動資金就只有拿自己工廠的股份抵押向銀行借了。

  肥皂、牙膏、火柴、服裝、蜂窩煤可以和大家一起合資辦理,股份未必要占多少,但是香煙、無線電、實驗室等楊銳是想自己辦的。香煙的利潤不要說了,無線電報和廣播涉及到媒體的掌控權更是不好放手,實驗室基本是按照自己的思路來的,它的任務只是負責實現重建,這三個專案需要的資金可不少,香煙可以少一些投資,早期兩萬塊就可以,無線電那就需要的畢竟多了,初步估計要四萬塊不止,美國縣鎮可以建立無線電公司,那麼中國的也可以,日本也可以,有線電報機只是沿海的主要城市,內陸城市和縣城還是一片空白的,這就是市場機會。實驗室要擴大增加,也需要兩萬塊,最後加上兩萬塊的後備金,一共得需要十萬塊,這些錢楊銳都想從阿德哥的荷蘭銀行借貸,靠著味精的利潤,借不借不是問題,借貸的具體條件是大問題。

  除此以外,按照以前收集的情報來看,煤鐵投資也是很有回報的。首先是煤,按照開平煤礦來看,其挖掘成本用土法每噸為二兩七錢,因為道路不通出礦到天津光路上的費用每噸需要三兩多,現在開平的煤通過水運拉出,節省了很大的成本,但在滬上售價也要四到五兩一噸,比日本煤略高。這個價格還是很貴,按照礦山出廠成本一兩每噸算,只要在滬上附近找到煤礦,建立短途鐵路和貨運碼頭,那麼煤到滬上的價格不會超過二兩每噸。

  按照記憶在太湖長興縣那邊就有煤礦的,而且規模還很不小,那煤礦是在太湖岸邊的深山裡,很偏僻的一個地方,記憶中那裡叫牛頭山。雖然在後世據說煤礦已經挖完了,但是現在是清末時期,那地方估計還沒有動手挖,就是有也是採用原始的手段開採,完全和機器不能比。知道這些是因為以前有個同學家在那裡,那時候十一剛好沒事就和同學去了,走的水路從滬上坐船到湖州的,再從湖州到那個煤礦,煤礦就在太湖旁邊,離江不過二十多公里,在此開礦,用駁船裝煤運順江而下,運到滬上算上裝卸、稅費也不過一兩六錢,按照四兩一噸,利潤每噸有二兩四錢,換算成洋元有三塊三角。

  整個專案投資不大,開平煤礦早期啟動資金也就二十七萬兩,後面花了四十萬兩購買西式設備,成本下降產量上升,兩個礦井每段出煤二十萬噸,這還是土礦改成的西礦。現在二十年後採購設備是一定要比當初便宜的,哪怕是銀子不斷的在貶值。煤礦的投資初步估計在五十萬兩,也就是七十萬塊,加上各種意外,加一成也就七十七萬能建成,整個回收期很短,也就一年出頭一點。

  市場方面是沒有問題的,光日本煤和臺灣煤每年進口就超過四十萬噸,而且開平煤在滬上銷售的也差不多有四十萬噸的樣子,除此滬上還有俄國煤、澳洲煤。能打擊日本,而且還能打擊英國——因為庚子事變,開平煤礦被英國人通過一紙保護文書給騙沒了,現在滿清正在申述呢,申述有什麼用,自己動手幹吧,把英國人弄的破產再說,這個年代跟他講理還能有贏的麼?

  除了煤,鋼鐵也很是有利可圖的,記得馬鞍山就有鐵礦,完全可以在馬鞍山建立一個大型的鋼鐵公司,但是要用到淮南的煤,淮南沒有水運到長江,只能建設鐵路,可是鐵路花錢可不得了,雖然拉到長江也就兩百多公里,按照兩萬塊每公里來算,也得四百多萬。但是只要鐵路建成,那麼煤運到江邊最多也就是二塊一噸,焦炭價格不超過五塊,按照這個時代煉鐵技術,一噸鐵需要一噸三的焦炭和一噸半鐵礦來算,六塊半的焦炭加上三塊的鐵礦石——鐵礦石按照大冶給日本人兩塊每噸的價格,主要的物料成本就是九塊半塊,算上輔料、人力、折舊和捐稅成本,每噸鐵的成本不過十四塊,每噸鋼的成本也不超過二十八塊。現在光滬上的進口鐵最便宜也要二十塊,鋼就更貴,鋼軌鋼板一類要賣到四五十塊每噸。

  這些都是計畫,鋼廠要建規模哪怕不要像漢陽那樣頻頻超支,起碼也六百萬塊,鐵路保守估計為五百萬,加上煤礦一百萬,就是一千二百萬之巨,所以要建煤鐵聯合體要緩一步。現在就要先建太湖邊的牛頭山煤礦,但要建煤礦那麼就要找上次個張四先生——現在楊銳終於知道他是誰了,就是南通的張謇嗎,清末民初辦實業最出名的就是南張北周,自己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這個人先不管有錢沒錢,光這個狀元的名頭就價值萬金了,沒有他出面打通清廷內部的關係,煤礦、鐵廠就是浮雲。不過他現在還在虞自勳的款待下,在日本看博覽會,還是先和股東們商議後再說吧。

  楊銳寫這些專案計畫一直寫到天色昏暗的時候,錢伯琮雷以鎮他們才回來,細問才知道今天又去張園講演去了。只是今天大家心裡很是憋屈,楊銳不管什麼憋屈不憋屈,招呼他們先吃飯,吃了飯再上樓談談今日怎麼憋屈了。

  樓上的臥房從哈利幾個搬走就沒人打掃了,今天特意的安排小玉收拾了一遍,看到這個姑娘楊銳就想到今天上午在儀器館的時候忘記質問虞輝祖這怎麼回事了,難怪那個傢伙一上午都躲著自己,一副忙的腳不沾地的樣子。房間裡收拾的很乾淨,裡面還放滿了排凳,三十幾個人做在裡面只要開著門窗也不算很熱,畢竟這還是晚春,晚上還是有些冷的。

  錢伯琮說道今天的情況:“今日講演,太炎先生和那個鄒容一直鼓吹排滿革命,那些個國民總會的人卻一直在吹鼓保皇,他們人多,各級士紳也是對他們隨聲附和,聲勢很壯。”

  國民總會那幫子士紳都是保皇的,大前年的自立軍不就是這樣折騰了的嗎,那個什麼汪什麼的,楊銳早就看不太順眼了,這大會上發生這樣的事情確如自己之前的預料。他問道:“你們是不是因為這樣感到憋屈嗎?”

  上次的那個眼鏡同學齊清源說道:“先生,會上有人傳朝廷將要對義勇隊不利,不但要解散義勇隊,而且對參與諸人也要嚴拿懲辦,甚至要就地正法。我等很是擔心,這拒俄實是為國為民,我等不存任何私心,為何朝廷還如此對待。這國當如何救?”

  齊清源說出了大家的心聲,本來是不畏生死,一腔熱情的保國為國,現在好像被搞得像反賊一樣被各地官員通緝拿辦,驟然聞這等資訊,諸人都是心灰意冷,進退失據。

  看著他們一張張真誠的臉,楊銳之前想好的鼓動說辭不知道怎麼就說不出口了,他只想自己不能去利用他們的失意和迷茫。啞然良久方才說道:“在我看來,這朝廷已經沒救了,是以我說革命也正是因為如此。哪怕我不革命,別人也當革命,可這革命之後中國勢必會一片混亂,所以我之革命不僅僅是為了打倒滿清,還希望能止住革命之後的混亂。這事情可比單純的排滿難多了,而我認為這才是救中國之唯一辦法。革命是破壞,而救國則需要建設。唯有破壞建設雙管齊下,方能使中國富強,不被洋人欺淩。”

  見到楊銳如此的胸有成竹,錢伯琮站起來說道:“請先生帶領我等同學一起革命!”餘下同學也紛紛起立說道:“請先生帶我等一起革命!”聲音不是很整齊,也不是很響亮,但卻是很堅決。

  楊銳見此頓時感覺心裡被什麼堵著了,只是揮手讓他們坐下,良久都沒有說出話來。好一會他才說道:“革命是拋頭顱灑熱血之事,生死置之度外,而且一旦被捕,也將累及家人;先不說革命失敗有多麼淒慘,假使革命成功,還活著的革命者也沒有什麼好處,我所宣導之革命,成功之後有功之人也沒有特權。這種革命可謂是只付出無收穫,唯一可安慰的就是能夠國強民富。”

  學生們見先生說的如此兇險,成功之後也無半分好處,但是聽到最後那一句就足夠了,大家齊聲道:“我等只為國強民富,不為自身得失榮辱。只願先生帶領我等革命!”這語氣是越發堅決。

  學生們似乎是決心已定,楊銳只好最後再勸一次:“你們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我方才說的話,革命不是兒戲,不但自身性命無保還將累及家人,即使成功也無自身半分好處。你們回去冷靜之後好好想想,不要逞一時血氣之勇,如覺得自己還是決心似鐵,那三日之後你們再來吧。我會在這裡等你們。今日就到這,你們先回去吧!”

  學生們見他下逐客令,也只好一一離開,錢伯琮因為熟悉,他留在最後似乎想討個人情什麼的,楊銳對他擺擺手道:“伯琮,你也去想想,這不是好玩的事情!”他見狀只好和雷以鎮等溜走了。

  運動學生向來是革命黨的最愛,之前楊銳也是抱這樣的想法,但事到臨頭,想到這些本是國家棟樑的年輕人就這麼的被當做炮灰的犧牲了,楊銳狠不了心,他們才多大,被革命書籍一鼓吹就想著革命,然後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還是再讓他們好好考慮一下吧,楊銳如此想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19:56

第079章 貸款

  勸退學生們的第二天楊銳就找鐘觀光和王季同談了,他們也是贊同楊銳這種做法,畢竟是學生,滿腔熱情的未必是能堅持到底,復興會的革命者還是理性些好。說完學生的事情,楊銳把煤礦的事情也提了一下,王季同對生意一類的東西不感興趣,但數學好,楊銳就讓他在一邊算數,鐘觀光在商業上對楊銳是絕對的信任,不過味精工廠不是他們兩人的,其他幾人都還有股份,這些初略的資料拿出來就是為了說服他們的,鐘觀光負責虞輝祖和華封先生,楊銳就去找阿德哥了。

  荷蘭銀行就在黃埔灘路上,甚至連位置都和後世一樣,只不過不同的是和平飯店還沒有建設起來,這裡有的只是一幢三層的小樓。楊銳忽然想這條未來的金融街,自己是不是也要找個地方,蓋一棟讓後世驚歎流連的大樓。真是好笑,之前在滬上廁所都買不起的人,現在既然想著買樓了。

  楊銳在樓下沒有等多久,阿德哥就下來了,他滿臉微笑,不知道是工作上順利無比還是對味精工廠的贏利能力非常滿意。他在前面引路,把楊銳帶到了他的辦公室——他是銀行的總辦,待遇總是不錯。他笑道:“想不到今天竟成居然來我這裡了,哈哈,這是不知道吹什麼風啊。不是說前段日子去了日本麼,這麼快就回來?”

  阿德哥這個人還是比較對味的,雖然沒有說過多少話。他給人印象是精明算計但卻踏實可靠,當然這種可靠是商業上的可靠,不是兄弟間的那種可靠。楊銳對他是有什麼就說什麼的,當下道:“我啊,來找你就是來巴結你的。最近沒錢花了,來你這裡討點錢花花。”

  阿德哥聞言大笑,說道:“說別人沒錢我還相信,竟成你就不要哄我了。你去日本看了那個什麼博覽會沒有,火柴的事情怎麼樣了?”阿德哥不知道為什麼,估計是看到美查的燧昌火柴公司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及其關注這個。

  楊銳不接他的翎子,直說道:“我真的沒錢了,想借個十萬塊花花,你看成不成?”楊銳是想把私事處理好了,再說煤礦的事情,煤礦什麼時候都能開,但是無線電報不等人。

  阿德哥見他似乎是說真話,憋嘴道:“哎呦,竟成你不說味精廠的分成,光出書就賺的不得了,怎麼還要十萬塊錢?”

  借錢總要有個理由,銀行也好評估啊,但真話不能說,就隨便說一個。楊銳說道:“錢是怎麼也不夠花的,這些錢是準備讓那個麥克尼爾去美國看看,投資個什麼產業,現在那邊有人在造汽車,我想先派他去看看有沒有機會。”

  “汽車?就叉頭了”阿德哥汽車倒是見過的,前年就有洋人弄過來了,沒什麼事情就在租界開,很是拉風的樣子。阿德哥本想打聽這錢是做什麼,是不是楊銳要撇開大家發大財去了,但是他說是汽車,這個東西他可不想楊銳這樣從小在歐美混的人那樣熟悉,感覺還是先不碰的好。他說道:“十萬塊不是小數目,竟成你要借多久?這抵押……”

  楊銳早想好了這些,說道:“最好就是借一年吧,就不要超過兩年,抵押嗎,就用我在味精廠的股份就好了。”現在手上唯一值錢就是味精廠的股份了,氯堿廠是八字只有一撇的,要下個月才開工。

  這樣的抵押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要是換個人阿德哥一定是要勸他多貸款,貸久些。但是以他對楊銳的瞭解,這人的價值不是在味精廠,而是頭腦,精明能幹且見多識廣,事情一到手裡就明白,一想就有思路,味精廠不算什麼,和這樣的人保留友誼才是最好的選擇。多年的買辦經歷把他磨練的很練達。他勸道:“竟成啊,這叉頭可是剛出來的東西啊,而且遠在美國不是風險很高嗎,要是真的出什麼風險,那可不好辦啊?”

  楊銳本來就是隨便找個藉口,見他頗為關心就說道:“阿德哥,你就放心吧,我會小心的。虧不了的。你還是幫我看看,這錢什麼時候能拿到啊!”

  見楊銳堅持,阿德哥也不好再勸,生意場上要是不熟悉這樣說話可要被別人記恨的——關你啥事體?難道我港督嗎——他說道:“這事情很好辦,你的股份文書帶來了嗎?”

  楊銳點點頭,把文書給他。阿德哥翻了翻,就跟外面的人說了聲,然後進來說道:“我讓人去準備文書了,年利息最低四厘,打九八折,時限就一年吧,要是一年不夠我們還可以延期。”他還是怕楊銳出什麼事情,額外的加了一個保險。

  見狀楊銳嘴上不說,但心裡明白,微微笑了一下而已。很快,下面的人就把文書拿來了,檔是英語的,楊銳細看沒有什麼問題就簽字了,阿德哥這邊也蓋章簽字,估計這十萬塊還是他這個總辦的權利之內,難怪他會從道勝銀行跳到這家連辦公室都租別人的銀行來。

  手續都辦好,阿德哥給了楊銳十張見票即兌的現金支票,和後世開戶不同,這套路有點像錢莊的。楊銳看了看支票笑了笑說道:“阿德哥你權利很大啊,這十萬塊就這麼快辦成了,還以為要個兩三天呢。”

  阿德哥心裡甚是得意,去年過來的時候,荷蘭銀行還在籌備,就是現在也只是個辦事處還不是分行,但是荷蘭在華沒有什麼可以強硬的資本,銀行高層裡對中國情況也一竅不通,只要依靠自己這個總辦才能經營好業務,是以權利就特別大了,楊銳這筆錢如果是借貸幾個月那麼就不要什麼手續,向上次那樣寫張遠期支票轉一下就好了。不過心裡得意,嘴上卻還是謙虛的說:“上面的洋人好說話,這裡他們不熟沒辦法。”又轉移話題道:“好了,竟成你錢也借完了,該說說工廠的事情了吧!”

  楊銳正好還要和他說煤礦的事情,就說道:“工廠有什麼好說的,就是貨永遠不夠買啊,放心吧,又定了五套設備,今年是夠用了。氯堿設備馬上就到了,裝起來就可以生產了。這些都沒有什麼好說的。我今天還有件事情要和你說。你先看這個。”楊銳把之前理好的煤礦投資計畫給他遞過去。

  阿德哥其實就是想辦火柴廠,一直指望去日本買設備回來的,把東西拿過來一看卻是煤礦的,就接著看了下去,越看臉上越凝重。煤礦他是知道的,都是洋人們和大人們在掙大錢的項目,這東西大家都想上啊,但是沒幾個人敢碰啊。文件就兩頁紙,很短,但阿德哥卻看了十幾分鐘才看完。他放下文件,問道:“張大人我們講的定嗎?”

  一說話就是重點,這開礦最大的問題就是要上面有人,在這租界還好,但是出了租界去辦礦上面沒人可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楊銳對這事情把握還是有些,畢竟上次和張謇相談甚歡,彼此也很是佩服,而且這辦煤礦也不是什麼壞事,張謇完全是名利兩得,就是他錢少不入大股,小股應該也是會入的。當下說道:“他去日本前來找過我,為的氯堿工廠用鹽的事情,不過後面聊起來就沒聊這個了,他到了東京是虞自勳負責招呼的,如果沒錯的話,他對我們的印象都還好。而且我看他是想實業救國啊,這煤礦之前大清還有開平煤礦,現在是一家都沒有了,要是能在江南辦一家成功的,那朝廷對他的看法可就……”

  阿德哥對楊銳的回答深以為然,這張謇雖然說下海經商,但畢竟還是官面上的人物,據說連光緒皇帝都是很贊許的,要是他能在朝廷被洋人坑了之後能幫朝廷出一口氣,把這開平煤從南方給趕出去那一定是君心大悅啊。既然官面上的事情沒問題了,那麼就是這盈利是否能實現了,阿德哥道:“竟成,這煤礦可曾派人去找洋人看看,煤質如何儲量如何?”

  這事情可是壓根沒有做過的,不過後世他卻是在長興煤礦第一次聽說過煤炭知識,這煤大致可分為氣、肥、焦、瘦四種,其他的都是褐煤之類的。這長興煤就是氣煤,不適合煉焦,但是適合做動力煤,和萍鄉煤類似,要煉焦的話要和肥煤配比,至於肥煤中國都在東北、山西等地,似乎開平煤就是肥煤來著。雖然說不是適合煉焦,但是現在進口的大部分煤都是用來做動力的,這長興煤正好合適。楊銳說道:“前段時間剛好找幾個美國人看過了,煤比不上開平的,但卻不比萍煤差,開採難度也不大。”實在不好怎麼說,只好先扯謊了。

  阿德哥知道楊銳手下好幾個洋人幫忙做事,那個能無線發的電報就是他們弄出來的,有一次他在儀器館見過,著實驚訝不已,這電報無線也能發報,真是匪夷所思。只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傳送的距離太近了,就十多裡路的。這傢伙不會是借錢去研究那個東西吧,恩,很有可能啊,自己要看牢了,開工廠的時候無論如何也要參一股。阿德哥不知道怎麼就想到無線電報上去了,事情和他猜的八九不離十了,他不由的點點頭以肯定自己的思路,當然這個舉動在楊銳看來還以為自己編造美國人考察煤礦的謊言被接受了。

  阿德哥收回臆想,心思回到實際中來。在檔中,楊銳是想以煤礦抵押,味精工廠,包括氯堿工廠擔保貸款一百萬塊用於開礦,其實之前他通過遠期支票的形式已經偷偷的給氯堿工廠融資五十萬了,只不過因為味精的銷量奇好,各地經銷商保證金及預付貨款付的多,這五十萬隻花了二十萬不到,而且眼看著味精產量上來,產品仍然是供不應求,這筆錢再過兩個月就能全部歸還了。現在又貸款一百萬,那麼這錢如果只靠味精廠和氯堿來還的話也很快,明年年中就還完了,當然這中間不能出什麼意外,特別是味精的銷售不能出意外。要不然以味精廠的十多萬塊和氯堿廠七十多萬的固定資產,也不夠賠一百萬的貸款。

  只是現在味精銷量紅紅火火,看不出什麼不良的徵兆——這時代沒有食品安全一說,那幫子銷售的居然還發現把鹽添加到味精裡去的話效果更好,只不過這量不能多,只占一成,可這一成的免稅鹽賣到七千多一噸,還真是搶錢啊。阿德哥越想只能想到為味精廠的好來,他完全相信哪怕煤礦虧本,只靠味精工廠也能完全支付貸款,當然憑藉他對楊銳的瞭解,煤礦的生意也是八九不離十的,這可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沙鷹的主,火柴那麼好賺的事情都還要退後等到氯堿開工,自己可以生產氯酸鉀方才動手,真是能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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