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清末英雄 作者:貳零肆柒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2 19:44: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5304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5

第120章 初六

  大年初六一早,楊銳先是去看望“抱病”三個月的虞輝祖,他現在終於知道做財主的苦楚了。楊銳沒呆多久,就在他的一通抱怨裡落荒而逃了。接著又去老巡捕局看望章太炎和鄒容,可惜巡捕房規定探視只能每週一次,這周已經探視過,要探望還要等到下周,也就是明天。

  既然如此,楊銳只好把後面的計畫提前,先去呂特那裡了。安通奉鐵雖路不在德國的勢力範圍之內,但因為主導鐵路的楊銳和鐘觀光都是他的朋友,所以德國人還是很想分一杯羹的,可惜楊銳和鐘觀光都不在滬上,虞輝祖又裝病在家,讓呂特一時摸不著頭緒,找不到人。楊銳的到來使得呂特很是高興,不管怎麼個結果,他最少能讓不斷的命令他“儘快找到你的小朋友們”的公使閉嘴了。

  呂特給楊銳倒了杯酒,“楊,你這次離開太久了。以至我想找你都找不到。”呂特抱怨道,之前還能通過王季同發電報給他楊銳,但是楊銳到了美國之後,王季同也不知道楊銳的具體行蹤了,所以這幾個月完全是斷了聯繫。

  楊銳拿起酒敬了他一下,笑道:“先生,你是個人想找我,還是有事情想找我。”

  楊銳的單刀直入讓呂特哈哈大笑,他其實也是直爽的人,也不掩飾什麼,道:“哦,當然,你們的那條鐵路把事情鬧大了,現在圈子裡都在討論你們和美國人有什麼關係。楊,你是怎麼說服美國人的?”呂特不太相信楊銳和美國人勾結在一起,但還是要當面證實一下。

  楊銳說道:“美國人在那裡有很大的商業利益,但是牛莊卻在俄國人的控制之下,鐵路也是。日本能不能贏還不一定,就是能贏也不一定對美國人有好處,有一個其他的選擇不是更好嗎,而且他們也不要付出什麼?”這事情本來就是利益一致的結果,不存在勾結不勾結的。

  作為圈子裡的人,呂特也知道美國在東北的實際情況,楊銳說的在他看來完全合乎常理。“那麼,你們是準備把這條鐵路交給美國?”

  “不。這條鐵路不會交給誰。”楊銳很肯定的說道:“我們最多會買一些美國的鋼鐵和車輛,然後讓他們適當的介入其中,沒有美國人的支持這條鐵路是無法修成的,即使修成了也沒辦法運行,但不會把鐵路交給誰。”

  呂特作為外交人員很明白這是一種有尺度的妥協,目前的情況看來,楊銳的做法是完全正確的,只是這樣德國很難再鐵路上得到什麼。楊銳見到他在低頭沉思,說道:“你們為什麼要盯著那條鐵路呢,如果你們介入,英國人和日本人百分之百會反對的。我們還是談些更愉快的事情吧。”

  呂特笑了起來,作為老朋友了,鐵路沒有拿到,他相信楊銳對自己會有其他的補償,只是不知道是什麼,他裝傻似的問道:“呵呵,楊,什麼是讓我們更愉快的事情。”

  楊銳心裡暗罵,但是臉上笑意更濃,“我們準備在安東建設一個遠洋碼頭,如果其他國家不反對的話,我不介意交給德國公司來完成它;還有通化礦業公司需要的一些設備,我想現在就可以確定這些設備將在德國採購,這裡面將會包括一個小型的鋼鐵廠和機械廠。”如果是在平時,這些東西一定會讓呂特興奮起來,但是相對一條鐵路而言,這些採購只能算是零頭了。楊銳見這些都沒有打動他,最後只好用殺手鐧了:“先生,就像之前我們討論的,在今年,我打算辦一個學校,裡面將聘請德國的教授,日常的管理也可以由德國人負責。”

  果然,最後的一個提議讓呂特的眼睛亮了起來,在中國建一所大學是外交上一個全新的亮點,這和德國近期的對清政策是切合的。他問道:“建在哪裡?東北嗎?多大規模?”

  楊銳早就知道呂特會對此感興趣的,自己的母校就是在這個時候建的。與其把學校交給其他國家,就不如交給德國,反正一戰他會戰敗。“不,就建在滬上,早期學生很少,規模小一些,幾百人的樣子,專業以理工類為主吧,土木、機械、機電、化學、醫學這些學院先建。要知道培養學生熟悉德語要一到兩年的時間。”

  “這是個好主意,我喜歡。敬你。”呂特終於開心的笑了起來,有這所學校他完全可以對北京交差了。

  接來的時間楊銳就和呂特詳談學校的事情了,校名、建校地點、院系規劃、生源、老師等等,這個事情一直討論到中午方才完畢。楊銳看看時間,已經是十二點了,他和呂特商量好學校的大致安排之後就匆匆告辭了,按照時間表下午他要和蔡元培等幾個骨幹會員會面。

  蔡元培是在八月初就回了滬上,和王季同幾個一起為章太炎鄒容的時候奔走,待到案情穩定之後,現在就與章士釗等人辦一份俄事警聞的報紙。通過王季同,他知道楊銳就馬上就要回來了,是以他過年沒有回家只在滬上苦等,在租界的秘密會所裡,他終於見到了闊別已久的楊銳。

  “哎,竟成你是……”蔡元培有些語無倫次,當初楊銳只讓章太炎轉告一聲,沒有親來告別讓他很是氣惱,而且他一走,學社的幾十個學生就不見了蹤影,這根本就是拆臺嗎。本來想痛駡他一頓,但是想來他也是為了革命,也就不會知道說什麼好了。

  楊銳知道他的心思,深深一禮說道:“孑民兄,當日真是莽撞失禮了。還望大人大量,小弟這裡有些海外奇書,以書賠罪,你就饒了我吧。”看著楊銳捧出的一疊外文書,真是讓蔡元培更是哭笑不得,旁邊吳江人金天翮笑了起來,他是第一次見到楊銳,本以為這個聲明遠揚的反賊是個兇悍之人,卻不想是如此隨性可親。

  旁邊王季同見楊銳不認識金天翮,於是介紹道:“這位是松岑先生,也是我會成員。”

  楊銳連忙見禮。因為他們年齡不大,楊銳在他們面前就是平輩禮,但是在想蔡元培這樣的大齡黨員面前還是一副後輩作態。

  幾人坐下談的基本都是教育會的事情,在滬上辦的學校已經招生上課,雖然高等班學生只有幾十人,留學預備班也只有十數人,但是江浙一帶初等班已經辦了十餘所,料想一兩年之後,每屆應該有幾百上千名學生。對於中國教育會的發展,楊銳現在有了更進一步的想法。“孑民兄,我是想除了現在的計畫外,還想增加重點發展一些其他的地區。”楊銳拿出地圖說道:“比如直隸的大行山和燕山、山東的沂蒙山、安徽的大別山、陝西的商洛山、浙江的衢州、甘肅的嘉峪關,而湖南、廣西、廣東以及雲貴川藏就作下一步考慮。這些地方最好也能開設學校,而且是哪裡最閉塞就去哪裡辦,那裡有土匪就往那裡走。”

  看到幾人都被自己的指點江山弄暈了,楊銳甚是得意,很快王季同就醒悟過來了,“竟成你是想占山為王?”

  看到自己的謀劃被他點破,楊銳嘿嘿的笑起來,要奪取全國政權就必須要有軍隊,而且是為數不少的軍隊,可這些軍隊怎麼藏就是一個大問題了,想來想去,楊銳還是覺得早期做土匪為好,而且有土匪的地方基本都是山區,更是幾省相交之地,在這些地方建立武裝還是比較隱蔽可行的。

  蔡元培見楊銳大手一揮盤子搞這麼大,而且都是去窮地方辦教育,根本不可能和江浙一樣有士紳可以籌款,想到人員和經費,滿臉苦惱,他兩手一攤,“竟成,這想法是很好,可是教員和糧餉從那裡來。”

  對此楊銳早已想好,“孑民兄,前期我們先去弄個朝廷文書什麼的,以取信於人,然後再派人去當地考試招生,窮苦人家的孩子多一些,把這些人招來滬上上學,等畢業後再派回去,這些人就是以後的教員,等辦學教員齊備之後,再在當地辦學校。糧餉你就別發愁了,關鍵要找到那麼多人是個問題。至於後面的武裝一事,你就不要管了,到時候會有人具體負責的。”

  在楊銳的計畫裡,辦學只是找到和培養當地人才的一步,下一步就是組建部隊,有本地帶路黨參與,那麼成功率大為提高。客觀說來,計畫的可行性還是很高的,但前提是要有資金支持,王季同此時望向楊銳,卻不說話。

  楊銳見此知道他心中所想,說道:“我已經有籌集資金的辦法,只要錢明後年夠用那麼一切都沒有問題。”辦學的難處也就是兩個:一是人,二是錢,可最終還是錢。現在楊銳表示資金不成問題,那麼蔡元培和金天翮就沒有問題了。王季同知道現在到今年年內錢還是夠花的,但是要把訂購訂購礦山、鋼鐵設備排除在外。今年預算就是兩百萬兩,包括軍費和教育費和其他日常費用,是完全夠的;但是隨著軍隊、教育會的擴大,以後的資金會異常緊張,雖然不知道楊銳想到了什麼辦法,但是楊銳既然沒問題那就只好私下再問了。

  會議的最後金天翮還有了一個提議,就是收甲骨文。這甲骨文從王懿榮發現以來就引起了廣泛關注,去年劉鶚出了《鐵雲藏龜》一書,更是引起了轟動,但是大家都不這東西從那裡來的,古董商為了財源也不肯說是哪裡出的,金天翮家中多有藏書,也想收藏但甲骨現在賣的很貴,一塊就要幾塊洋元,是以他希望復興會出錢收藏一些價值高的。

  “竟成,這可是炎黃時的文字……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不可輕棄啊!……現在租界裡的洋人都在出錢收,……只怕這瑰寶遺失海外啊。”金天翮想把局勢說的很嚴峻,但是他滿口蘇語,完全達不到這種效果,楊銳想要是用鐘觀光的寧波話來說,那絕對要驚天動地。

  不知道怎麼的楊銳就走神了,當他回過神來見到大家都一面錯愕的看著自己,難得的臉紅了起來。“嗯,是的,這個很重要,我們要想辦法,”楊銳先用話穩住局面,然後再想剛才這位戴哈利波特眼鏡的夫子要幹什麼來著,終於被他想到了——收甲骨文,“為什麼要在租界收,直接去安陽啊,那叫什麼什麼,村的地方收啊。”他為擺脫尷尬口無遮攔起來。

  金天翮本是很奇怪楊銳怎麼走神了,見他說出這東西的產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是啊,要是去出土的地方,那價錢就下來了。馬上去,馬上去。”他根本沒想楊銳怎麼知道這東西就在安陽出來的。

  蔡元培倒是沒這麼激動,他問道:“竟成怎麼知道這東西就在安陽出土的?”

  楊銳只好扯謊,“這東西早幾十年就有了,流傳海外,被我老師遇見,當時……”楊銳不打草稿的謊話又來了,以至王季同、鐘觀光幾個都很習慣他有一個無所不知的老師。“對了,敦煌莫高窟也要去,那邊有個王道士發現了幾萬卷唐朝的經卷,要是不去就被洋人弄走了。”似乎有本穿越小說專門講到這個,楊銳因為甲骨文一下子想起來了。

  這下連王季同都坐不住了,幾個人不約而同的說道:“啊!真的啊!”金天翮最為性急,“竟成會長,給我些銀子,再給我些廠衛,我馬上叫上甘肅的陳竟全一起就去。”一邊摸著地圖在找敦煌的位置。這個陳竟全是甘肅人,縣令不做來滬上辦報,被教育會給收編了。

  楊銳見他們如此性急只好讓他們坐下來,“各位急也沒用,我們先好好籌畫下,怎麼去,帶多少人多少錢去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5

第121章 合作

  下午的會議就在討論收甲骨文和保護敦煌經卷、壁畫中結束的,商議完畢蔡元培和金天翮晚飯也沒吃就跑出了門,他們急急的去找鏢局護衛去了,因為通化那邊的抽調,工廠能派的護衛不多,加上要去兩地,自然只能找些保鏢充數了。

  楊銳見到兩人的瘋勁,問道:“現在鏢局開門了吧?”

  王季同難得笑道:“別擔心,就是關了也會被他們砸開。對了,還有一事之前忘記說了。章行嚴說湖南那邊也成立一個反清團體,叫做華興會,他們打算和我們聯合一起反清,之前他是想找你,但是你不在,我就只好等你回來再回復他了。”

  “華興會!?”歷史終於走到了這一步了,和孫忠山的羸弱的興中會不同,這個華興會可是人才濟濟,是日後同盟會的主要力量,民國很多著名的革命黨都是華興會的會員。“主會的是不是叫黃興?”

  王季同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只說道:“不是,那會長我見過,叫黃廑午,去年蘇報案發時他就在滬上,還探望過枚叔和蔚丹。”不是叫黃興?楊銳有些迷糊了,那這黃興去哪了?其實這個時代革命人士常常改名,一是因為躲避抓捕,再是為了表明志向。比如孫忠山這中山就是從日本人給他取的化名中山櫵演變而來的,後面大家都叫孫忠山不叫孫汶了。

  “那他們的意思是什麼?”楊銳不管黃廑午是不是黃興了,直接問關鍵。

  “他們是想聯合起來發動大規模的起義,要不改天叫章行嚴過來,你們當面談談?”具有的情況王季同也是知道一些,但是兩會合作的大事還是要華興會的人和楊銳親自談為好。

  楊銳想到通化那邊已經耽誤十多天了,皺眉說道:“不要改天了,就今天晚上,他在滬上嗎?”

  “在,他過年沒有回家,就在俄事警聞的報館幫忙,我們現在就可以去找他們。”王季同和章士釗交往日密,本想發展他為復興會會員好派去潭州朱家臥底,誰知道他十一月回家一趟就說自己已經加入了華興會,白費了王季同的一片苦心。

  楊銳見到章士釗的時候他不是一個人,和他一起也是個華興會員,叫做楊毓麟,也是湖南人士,三十余歲,一隻眼睛似乎是瞎了,神情頗為嚴肅。

  都是革命人士,大家也沒什麼好虛言的,楊銳問道:“行嚴,你對小徐說華興會想與我們合作,這個怎麼個合作法?”

  章士釗在學社的時候就見過楊銳,本沒有多深的印象,但是蘇報案後復興會浮出水面,使得他越來越留意楊銳的情況。加入華興會以來,他本想動員蔡元培、陳去病等加入華興會,但誰知道他們都已經是復興會會員了,最後他只好找王季同,以商談兩會的合作事宜。章士釗知道楊銳說話不善空言、向來務實,也就直接說到:“華興會準備在潭州舉義,希望竟成先生可以率會眾回應。”

  原來是這事情,楊銳本來還以為要成立同盟會呢——他對清末的歷史從穿越小說寫的一些片段知道了不少,但是時間點記得不是很清楚——歷史上就好像是華興會就是同盟會的一員。從所知有限的歷史看來,清末的孫中山組織的起義一般都是小型的、局部的起義,甚至這些起義根本沒有做成功的打算,只是為了營造聲勢,在他們看來,只要聲勢越盛,革命志士就會接踵而來,滿清就會自動垮臺,其實如果不是慈禧的接班人屢行昏招導致立憲派反水,這革命是不會成功的,前赴後繼的烈士之血也將會白流。

  楊銳不想做這樣的事情,起義十次而不成,他只求一擊必殺,而且殺的還要快要狠,不然日本俄國和其他的列強就會伺機撲過來搶食。歷史上日俄是被英國、美國攔住了才沒有出兵干涉,但是那是歷史,而且有準備捧袁世凱出來取代清廷的前提。楊銳不相信自己一定就能討列強們的歡心,而且他也不屑討那些王八羔子們的歡心。所以他要行完全之策,更要以防萬一,不但不能頻頻起義浪費資源,更不能隨隨便便拉人入會,謹慎隱忍以待時機成熟。

  “行嚴,這樣的起義不符合復興會的宗旨,”楊銳遺憾的搖搖頭,很多事情是不能解釋的,他看著章行嚴和楊篤生熱切目光暗淡下來,很是愧疚,但還是把話說出來了,“所以我們不能參加。這點還請你們諒解。”

  不待章士釗發問,旁邊的楊篤生立馬問道:“竟成先生,貴會不是以反清複漢為己任嗎,為什麼不能響應舉義呢?”

  面對這樣的質問,楊銳真不知道說什麼好,“篤生兄,復興會成立還不到一年,正在培養人員,積蓄力量,時機還未成熟,貿然的起義舉事對大局不利。反清我沒有一天不想的,但不是說今天想反清今天就能反的。復興會想要幾年的時間去籌備……”

  楊銳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章士釗打斷了,“竟成先生,華興會成立比復興會還晚,現在會中人員就準備舉義起事,復興會為什麼還要幾年的時間籌備?”

  楊銳真是無語,只好反問道:“請問華興會有多少人,打算怎麼舉義?”

  章士釗看了楊篤生一眼,見其沒有反對,於是說道:“我們打算聯絡會黨,在庚子年自立軍舉義時,我會會員劉揆一對一個會黨首領有過救命之恩,現在準備通過他聯絡組織幾萬會黨一起舉義,適時湖南可以一鼓而下……”

  楊銳本以為華興會有什麼辦法剛成立就起義,聽他說到會黨就了然了,他雖然沒看資料還不知道這次起義的結果,但是和有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會黨合作前景可知。楊銳又有些走神了,待章士釗長篇大論的說完,他說道:“行嚴,這次舉義復興會還是不參加了,”看著兩人失望的表情,楊銳馬上說道:“但是,不是說我們不支援你們,復興會可以援助你們一批槍支彈藥,雖然槍是舊的,但是打起來一樣能死人。”

  雖然人不參加,但是有槍送還是不錯的,他們兩人頓時高興起來了,章士釗問道:“我們正在籌備槍支,不知道這批槍有多少數量?”

  楊銳說的槍也就是那批當垃圾處理弄進來的英國步槍了,雖然是垃圾價格來的,但是確實是能用的,而且彈夾式八粒的,打起了火力很猛。可這些槍不可能全部給華興會,於是楊銳對王季同說道:“小徐,數目的事情你決定,再說到底有多少也只有你知道,你說吧。”

  楊銳的本意是讓王季同來決定槍支的數目,而且最好告訴他們自己就只有這麼多,但是王季同人是聰明,但是人情不是很通,“只能給兩百杆,每杆配五十發子彈。剩下的我們自己……”

  楊銳見狀怕他說漏,馬上打斷他道:“其實這些都是我們自己從海外弄來的,一共有四百多杆,現在送了你們一半,如果你們數量不夠的話,那可以剩下的那些可以先賣給你們,我們多少錢來的,就多少錢賣。只是要是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就千萬不要牽連到復興會。”

  走私的槍雖然能買到,但是價格不菲,這兩百杆算起來差不多要一萬塊了,章士釗和楊篤生都是大喜,連忙道謝,餘下的槍也要了下來。

  兩百杆槍使得屋子裡的氣氛緩和下來了,但是楊篤生一說話又使得氣氛尷尬起來,“竟成先生,我們以為革命無非有三種,一曰鼓吹,比如辦報演講;二曰暴動,比如現在華興會舉義,三曰暗殺,如要離之刺慶忌,復興會既然要花時間準備,那為什麼不實行暗殺呢,雖然不能刺殺滿清皇帝,但是刺殺幾個親王、貝勒或者一二品的狗官也能振我士氣,讓清廷膽寒啊。”

  雖然王季同在平時的月報裡說到了現在革命黨人都奉行俄國虛無黨的暗殺之道,但是現在楊銳才見到推崇者。他從來不覺得暗殺能成什麼大事,特別是沒有目的的暗殺。“篤生兄,就目前為止,復興會沒有暗殺計畫,而且就我私人覺得,暗殺其實並不能給滿清帶來實質性的損害,今天殺了一個官,明天又會派過來一個官,歷史上沒有那個朝廷是因為暗殺垮臺的。真正的根本的把滿清朝廷都剷除了才是良策,但是要做到這個就要花時間去培養人才、籌集資金。太草率的舉義不但不會成功,還會使得推翻滿清的阻力更大,他們會根據我們的做法修補漏洞,完善自己。”

  楊銳的苦口婆心並沒有給兩個狂熱的革命者帶來什麼觸動,這天晚上的談話很快就結束了,本來楊銳還想和華興會進行一些更深的接觸,但是看楊篤生的態度,估計是不會有了。楊銳感覺復興會被自己弄的就像個刺客,從來不動聲色,不引人注意,只求一擊必中。可是在不知情者看來,復興會卻是一個打醬油的革命黨,只會宣傳革命不會發動革命。

  回去的路上,楊銳問王季同:“你覺得我們這麼做對嗎,這麼做是不是有些窩囊?”

  王季同答道:“我從來不覺得什麼是窩囊,我只感覺我們的力量越來越大,終有一天要一鳴驚人,一步登天的。”

  不愧是數學專才啊,看問題理性的很。楊銳糾正道:“怎麼說是一步登天。這一步我們不知道要走多少年呢。”

  楊銳走後,楊篤生略帶鄙視的說道:“這就你說的楊竟成?舉義要準備這我知道,可是暗殺韃子還要準備什麼,直接殺完了事啊,什麼暗殺沒有效果,我看他就是康梁之徒,只敢喊喊,不敢真動手的。”

  章士釗本來以為作為國內第一個喊出反清口號的反清組織,一定會積極的和華興會一起舉義的,誰知道楊銳卻說時機還未成熟,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照道理不應該如此啊。“篤生兄,這事情也不能就這麼簡單的認為他們就是康梁一党,最少康梁一党是不會白送我們兩百杆槍的。”

  “什麼不是白送,你以為這槍是怎麼來的,剛才楊竟成說他是從海外歸來,不用我猜,他一定是去了海外哄騙華僑,和康党一樣要華僑捐錢捐物,這些槍都是華僑所買,對他們來說不是白送是什麼?”康黨在海外依靠海外華僑捐錢數目巨大,有報紙稱有幾百萬美元之巨,加上适才楊銳說是去海外兜了一圈子,這就讓楊篤生不得不往這方面想了。

  章士釗歎了口氣,說道:“別說了。我們還是向廑午彙報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5

第122章 探監

  初六晚上和華興會的簡單碰面給以後復興會和同盟會的關係埋下了陰影。正如楊銳所料想的一樣,在很多方面自己和一些革命者無法共容的,一邊是鬥士,妄圖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但卻屢敗屢戰,屢戰屢敗;一邊是刺客,耐心等待步步為營以求一擊斃命,但卻形似軟弱,毫無作為。楊銳一晚上都在想兩者之間的可能存在的聯合,但卻想不到什麼良策。本來他以為可以在孫汶之前把華興會黃興等爭取過來,可是現在看來,和這麼一些激進的革命黨人確實是沒有聯合的基礎。這不由的讓他想起一部叫做世界大戰的電影,在外星人的進攻下,男主角和女兒躲在一個男人的家裡,本來應該團結的兩個人卻因為對外敵的不同態度而互相殘殺起來。我們和同盟會也會這樣嗎?

  楊銳帶著這樣的問題入睡的,以至他在第二天見章太炎和鄒容的時候還是一臉倦意。在“女王”(英鎊)的號召下,楊銳和章太炎鄒容方能有一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剛一見到楊銳鄒容就興奮的低聲問:“竟成,革命軍如何了?”

  楊銳笑道:“已經有幾百人了,到下半年會有幾千人。等你出來我們一起消滅滿清。”

  鄒容和章太炎聞言都是大喜,章太炎說道:“竟成,那麼我們何時舉義,前些日行嚴來,說他們在潭州已經成立華興會,準備在近期舉義,本想聯絡你,可惜你不在。”

  又說道這個頭痛的話題,楊銳說道:“我都為這個問題一晚上沒有睡好,枚叔兄,你說假設他們舉義成功,那會如何?”

  旁邊的鄒容性急的說道:“只要奪了一省之地,那麼反清志士齊聚,其他各省也會一一回應,到時候就可像當年朱元璋一樣,北伐韃虜,建立共和。行嚴說……”

  楊銳無語,一省起義各省相應那是在清廷弄出個皇族內閣和宣佈鐵路國有,徹底得罪了立憲派之後的事情,在之前要是來個起義,其他各省怕都還來不及,哪會一一回應啊。章太炎不比鄒容年輕容易激動,他見楊銳的神色猶豫,他打斷鄒容的幻想說道:“竟成,莫非你有別的想法?”

  楊銳歎了口氣說道:“是。我不同意他們提出的聯合舉義。”此言一出,鄒容就激動起來,正要說話被章太炎阻止了,“他們主要是依靠會黨的力量舉義,但這些會黨是難以成事的,而且在時機未成熟的時候舉義,假使成功之後也沒有一個具體的計畫,到時候又會和洪楊之亂一個結局。”

  章太炎仔細思索者楊銳的話,“那竟成認為何時時機才能成熟?”

  楊銳思考之後答道:“有兩條,一是慈禧死後接任者犯錯誤使得清廷徹底失去民心,二是我們有十多萬的軍隊,同時還要有接管整個國家大約兩萬名行政人員。”

  楊銳的說法讓章太炎和鄒容倒抽了一口涼氣,本來還以為他是猶豫不想革命,誰知道卻來個狠的。章太炎和鄒容發問:“竟成……”禮讓之後還是章太炎發問:“竟成你怎麼知道慈禧死後滿清會有大失民心的舉措,要是他們不犯錯呢,那這個革命還怎麼成功?再說,慈禧死後不是光緒複出嗎?光緒在戊戌時就推行變法,頗有名望,康梁一黨就等他出來,重掌皇位,要是他複出作皇帝,這滿清的天下只怕更穩固了。”

  楊銳笑道:“庚子之後,慈禧為了挽回民心實行新政,這就使滿清朝廷上了一條沒有走過的路,只要這條路他不熟悉,那麼翻車就是常事。慈禧今年已經是七十,她活不了多少年,你說他死後光緒會複出,我看是不可能,你說光緒會不恨慈禧嗎,不恨袁世凱嗎,慈禧死前必定會想到自己的身後之事,袁世凱也還要保住自己的富貴,還有那些後黨們不擔心光緒複出清算他們嗎?在我看來,慈禧什麼時候死,光緒就什麼時候死。”

  楊銳是知道歷史的,但是從當時的情況來看,光緒的死是一種必然,他不死後党們不安心,慈禧更是憂心自己身後被人清算,怕更是不安心。當然,這樣的話只有他才敢肯定的說出來,為了怕自己改變歷史,他又說道:“枚叔、蔚丹,有道是天機不可洩露。今日我說的還是不要入第三人之耳,萬一因此光緒未死那就麻煩大了。”

  章太炎還在想楊銳說的可能性,鄒容卻問道:“竟成,哪怕不是光緒複出,那慈禧再選一個皇帝只要他不失民心,也難以等到你說的時機成熟之時啊。再說,這十萬的軍隊,如何建?現在清廷所編新軍也不過四五萬,我們能練十萬軍隊嗎?練出來之後放在哪裡?”雖然對楊銳的磅礴氣勢所震撼,但鄒容還是想不出怎麼可以練出這麼多軍隊,而且軍隊的糧餉也是個大問題。

  “清廷失民心是必然,原因有三,一,慈禧這麼多年獨裁慣了,按照性格的習慣,她不可能選一個強硬的人繼位,你看像光緒,被她訓的比貓還順,不是個強硬、有手腕的皇帝沒法把持住現在的局面,犯錯是必然,二,有個外國學者說過,一個政權的垮臺不是在他壓迫最深的時候,而是在他放鬆壓迫準備改革的時候,現在清廷就是這樣,新政之後各種管制都放鬆,動亂就會越來越多,三,我們的力量越強大,我們就越有辦法誘使滿清犯錯。清廷現在走的路從來沒有走過,但我們比他更瞭解這條路,只要在關鍵的地方稍微的稍微的影響他,那麼他就要犯錯。”

  楊銳沒說完,章太炎就插話進來了:“竟成,這是哪門子歪理,有道是是官逼民反,哪有官不逼民也反的。”他學術慣了,聽到楊銳說的洋人理論很不以為然。

  都這個時候還爭這個,楊銳無奈,他不答不行,萬一答不好更不行。“枚叔,我也沒有說不是官逼民反啊。試想,你如果那天遇見土匪,刀槍之下錢財自然被劫一空,但是要是土匪那天忽然沒有了刀槍,你會不會想把之前被劫的錢財搶回來?所以我說強勢壓迫是沒有辦法反的,只要施壓的一放鬆,那麼之前被壓的就會反抗。”

  楊銳的比方讓章太炎較為滿意,其實這道理從後世來看再淺白不過了,以往宣傳的“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完全錯誤。朝鮮幾十年了也不見什麼反抗,伊拉克在薩達姆的時候也不見什麼反抗、俄羅斯的車臣在蘇聯時代也不見叛亂——強權總是會把那些反抗輕易的抹殺掉,反倒是彈丸之地香港,動不動就抗議、遊行、罷工。

  鄒容不高興章太炎打斷之前,他接著之前的問題,“竟成,十萬軍隊一年就要上千萬兩,這麼多錢從何而來?”

  錢倒是問題,但楊銳還是有解決之道的:“蔚丹,錢不是問題,今年我們將收入四百萬左右,後年七百萬,到六年之後估計每年的收益會在兩三千萬左右,養軍隊不是問題,槍炮也是我們自己造,既保密也節省。”

  鄒容聞言有些無語了,但是對這樣龐大的計畫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在理論上達到很難想像,感覺楊銳很有點趙括紙上談兵的味道。其實楊銳是有點吹牛,但這個牛只吹在資金上,在六年的時間裡,他是沒有把握每年掙到三千萬的。當然,憑藉穿越小說的資訊,他是可以籌集到這麼多甚至更多的資金的,只是這一點他是無法說出的。

  章太炎悠然的聽楊銳說完自己的想法,說道:“竟成是想畢成功於一役了。”

  楊銳點點頭,幾個月的思考,讓他放棄了之前有限革命,先占幾省的想法,他道:“零敲碎是打奈何不了清廷的,洪楊之敗,除了自身內訌之外,還有清廷求洋人助剿的結果,不然不可能這麼快覆滅。如果不是一下子獲得全面優勢,清廷就會請洋人出兵平叛。我們不但要反清,還要防備著洋人會橫的一刀插進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一擊斃命,而且要快,要快到洋人調兵都來不及,等他們還在猶豫的時候,局勢已經平定了。這樣不管他們怎麼威脅利誘,都在我們這裡拿不到什麼好處。”

  章太炎對楊銳的想法還很是贊同,最少在防備洋人的這一點上是深深的認同,如果革命軍對滿清久攻不克、相持不下,那麼洋人就會介入,或逼或嚇,用最少的代價獲得最大的收益。“竟成你說的我都認同,這革命的確要這樣才行。只是華興會也是革命一員,能否把他們也聯合過來?”

  “哎,我何嘗不想啊?”楊銳苦笑,這問題折騰他一晚上了,“華興會這些革命黨都是滿腔熱情,你說不舉義他還以為你是康梁一黨呢,昨天我和小徐兩人去與行嚴他們談,不是很融洽。為保密起見,我們的計畫是不可能完全告訴他們的,就是告訴他們,他們也未必會認同;可如果不把問題說明,他們又不理解我們。我想了一夜,和華興會是難以全面合作的。”

  鄒容和章士釗、張繼是結義兄弟,聞言說道:“竟成,下次行嚴來我跟他們說,我們是兄弟,他一定會聽我的。”

  鄒容說完,章太炎卻是不語,楊銳依舊苦笑,好一會才說:“蔚丹,這不是兄弟情義就能解決的事情,先說行嚴,在華興會他也不是主事的,他無法決定華興會的走向,再說那怕他是華興會的會長,為了全體會員考慮,他也不可能因為自己而違背全體會員意願。再說我們,要說服他們就必須要讓他們參與我們的計畫,可是他們所有人的來歷背景我們一無所知,就是知道誰有通敵的可能,我們也不能有所舉措,到時候計畫洩露,起義毀於一旦,我們死人也死不起啊。”

  鄒容迷糊了,作為一個出色的革命宣傳家他無法明白實際操作層面的種種問題,他轉頭看向章太炎,只見章太炎也是沉聲不語,似乎是認可楊銳的說法。他頹然道:“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黨爭?”

  楊銳搖頭,“這不是黨爭,只是不合作而已。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罷了。”

  “都是革命黨,都是為國,為什麼就不能聯合起來推翻滿清?!”鄒容情緒很是激動,聲音大了起來。

  楊銳趕忙讓他噤聲,這裡不是秘密會所,而是租借巡捕房的會客室。“蔚丹,不要激動,有話慢慢說。”待他心緒稍微平復,楊銳說道:“蔚丹,你說的聯合很難,只要是革命党就要去聯合,結果就是團體內什麼思想都有,誰也不聽誰的,然後就會開始混亂。要知道差異是人的思想,但思想難以改變,有些人就是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的。最好的辦法還是各自行動,然後相同思想的人走到一起,這才是真正的聯合。”看著鄒容的痛苦楊銳也很惆悵,中國的革命不是仁人志士太少,而是太多,這個多不是人多,而是思想多,這麼多救國思想參雜在一起,從來就沒有妥協統一過,正所謂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方壓倒東風,以後會怎麼樣,他完全無法知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6
乙卷 北方

第001章 雪夜

  1904年2月22日,大年初七下午五時,王季同送楊銳到了吳淞碼頭坐船北上。雖然開船在即,但是楊銳卻一點也不慌忙,他找了個人少的地方,點了一根煙靠著路燈杆子悠然的抽了起來。王季同看著他吞雲吐霧的樣子,說道:“竟成,我記得你以前是不常抽煙的。怎麼現在……”

  楊銳微笑,用了後世的標準回答:“沒辦法啊,壓力大啊。”

  王季同啞然,作為一會之長,楊銳是壓力夠大的,從復興會成立以來就東奔西跑,先去日本,再去南非,又去美國,現在還要趕著去炮火連天的東北,他是一天也沒停過啊,男人還是要找個女人照顧的,想到這,王季同說道:“竟成,上次你走後不久,那個姑娘來找過你一回,還留下了一封信,還在我那……”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楊銳打斷了,楊銳笑道:“還是放在你那裡吧,要是這個姑娘在信裡面罵我一頓,我去了東北也沒有心思革命了。”對於程莐他似乎已經忘記了,現在聽王季同提起只覺得心裡忽然一震。只不過他不想再深入這件事情了,他很清楚,愛情對人心的殺傷力,上次已經被打擊了一次,幸好他這種貨色在後世也是常常被女人打擊的,已經算是久經考驗了,再加上革命工作在即,忙著忙著他便忘記失戀的痛苦了,現在,他可不想再自找苦吃,管她信裡寫的什麼。

  王季同搖頭不已,他不明白現代人對待感情的態度,在這個時代,女人都是被忽略的,她們唯一的用處就是照顧男人和傳宗接代了。楊銳也是搖搖頭,努力的把喚起的回憶趕回去,他連忙找了一個話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潭州的金子采的怎麼樣了?”為了保密起見,前明宗室一律用金子代替。

  “洞在年前就挖開了,人也進去了,正在找。”王季同也很關心這件事情的,因為事關重大,他一向少彙報這件事情,除非有什麼重大突破。“進去的人判斷還是有金子的。”

  前明宗室在反清的過程中可是大殺器,到辛亥年清廷民心盡失的時候,這個大殺器亮出來,就是不依靠那些臭屁的立憲派,清廷土崩瓦解的速度也將更加快速,並且最關鍵的是在動亂之時收容民心。“那就讓裡面的人小心一些,慢慢來,別著急。”楊銳深怕一著急弄得雞飛蛋打了,又想到了一件事情,說道:“還有,我留給你的備忘錄裡面有一個去印度學佛的計畫,詳細的東西在備忘錄裡,你按照方案執行就好了。”

  王季同道:“好。我回去就去安排。”雖然不解楊銳為什麼要派人去印度學什麼佛,但他還是習慣性的忍住了好奇。

  楊銳還想說什麼的時候,輪船的汽笛就響了,舷梯下的檢票員也在呼喊著,催促著後面還未上船的乘客快點上船。見此情景,楊銳也就不再說了,把煙滅了,伸出手和王季同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斬釘截鐵的道:“小徐,再會!”

  “竟成,再會!”王季同也如此重複道,只不過他說的無比沉重,東北雖說計畫的很妥當,但萬一……哎,上蒼保佑吧。

  戰火已起,楊銳的東北路線不能從旅順或者是從安東過去,整個渤海海面都是日俄的戰船,沒有哪個輪船公司願意冒著戰火穿越火線,他就只能從天津經山海關出關了。打仗他倒是不擔心,最可怕就是自己的短髮,俄毛子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當日本間諜槍斃掉,想了很多辦法,但都沒有穩妥之策,他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從天津到奉天修有關內外鐵路,但是鐵路只到新民屯。楊銳到了天津睡了一夜之後,第二次直接坐火車到新民屯,此時他已經不再是平常的西裝打扮,而是穿上王季同給他準備的中國式服裝,長衫馬褂、圓帽假髮讓他很不習慣。火車上人員擁擠,日俄在旅順開戰,使得出入關通道只有錦州、山海關一線,戰火只在海上,除了整個東清鐵路更加繁忙之外,對來往東北的買賣人影響不大。楊銳買的黃牛票,是個頭等車廂,價值自然不菲。這是楊銳第一次坐清末的火車,其實和他在美國坐的沒有什麼差別,此時的中國鐵路都是外購的,車廂式樣都是外國的。

  在溝幫子車站換乘之後,終於到了新民屯。此時天已經黑了半邊,雪也下的奇大,寒氣逼人。後世楊銳從來沒有在冬天到過東北,雖然王季同準備的衣物夠保暖,但還是有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下車之後他就隨便找了家客棧,叫上一鍋亂燉再喝上幾口燒酒,這寒意才從身體裡退了出去。吃喝正是暢快的時候,忽然外面有小孩喊道:“大鼻子來了,大鼻子來了……”

  楊銳嚇了一跳,連忙起來竄到門口往外看去,只見一隊俄國騎兵正在外邊經過,楊銳不知道這是不是傳說裡的哥薩克騎兵,只見他們穿著特製的毛皮外套,黃色帽帶耀武揚威的從街面上走過。見不是來查店的,楊銳倒鬆了一口氣,連忙吃完回房休息,在二樓房間的窗戶栓好一條繩子之後,這才和衣安睡。

  第二天一早,楊銳就立馬起來雇了個扒犁往奉天趕,趕車的見他出手大方很是高興,但是看到他腦後空蕩蕩的,趕忙就把他打發了,連續找了幾個都是如此,問來問去,有一個車夫終於說了原委,原來俄國人為了防止日本間諜,進城之前都要脫帽檢查,腦袋後面沒辮子的一律要抓起來,車夫也會一併帶走,所以楊銳這個沒辮子的沒人敢載。

  早就知道自己沒辮子是個麻煩卻不知道這麼麻煩,為今之計,只有繞過奉天直接往通化去了,當下寄信給奉天的辦事處。然後楊銳以家中有人病重,自己留洋上學回家的藉口跟車夫通融了。也許是看在銀子的份上,也許是知道楊銳真的不是個日本人,那個被告之原委的車夫答應把他載到通化。

  行了兩日到東清鐵路線的時候,車夫老張把楊銳叫出來了,“少爺,前面就是大鼻子的那啥、火啥路了,俺先過去,沒人你再跟過去,等過去這段再去通化就沒啥事了。”

  楊銳昨天晚上沒睡好,正迷糊著在扒犁上補覺,抬頭望望前面只見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沒有什麼火車路啊,唯一能辨別有鐵路的特徵就是一排電線杆子,老張把扒犁停下待楊銳下車之後,駛離大路往旁邊的樹林裡行去,楊銳也在後面一邊四處張望,一邊遠遠的跟著他。很快,老張就越過了鐵路,楊銳也趕緊跑起來,踏著厚厚的積雪沖過了鐵路。

  過了鐵路又走了兩天終於到了撫順,看著這撫順城依山而建,周長只有兩裡,楊銳心裡很不想入城,但老張卻說附近只有這裡才有店投宿,看著野外的茫茫大雪楊銳只好進城投宿了。果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到了半夜大車店外面一陣馬嘶人喊,把半睡半醒的楊銳給驚了起來,他湊到窗戶上只見外面火把閃耀,幾十個毛子兵端著槍正立在一家客棧外面,看樣子是準備投宿,一些衣衫不整的客人被趕了出來,楊銳慶倖自己找的是家不顯眼的小旅館,要不然自己就完了。

  吵雜聲把同房睡的老張也弄醒了,他見楊銳正蹲在窗口,正想說話被楊銳噓了一下讓他噤聲,然後小聲的對他說道:“老毛子來了。”

  “啊?老毛子?”老張有些弄不清情況,“哦,是大鼻子來了?”他反應過來了,頓時有些慌亂起來。

  楊銳按住他,說道:“慌什麼啊,我又不是小日本。抓住你也沒事。”待他安定了些,又問道:“我猜估計是些投宿的毛子,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要去哪?”

  老張這會是徹底回過神來了,他長跑這條道知道些情況,他說道:“俺看大鼻子是來挖煤砟的,這撫順城西南的千山台,城東八裡的楊柏堡都有煤砟,聽說大鼻子年前搶了這裡幾個礦,把以前的礦主給趕跑了,找了些人自己在挖。”

  原來是來這裡挖煤的,對哦,這撫順不就是出煤的地方嗎。楊銳拍拍腦袋,再也睡不著了,這些毛子兵以前不來,現在估計是來加強煤礦保衛的,這煤礦附近只有這撫順城裡可以落腳,估計明天一早就查房。他穿起衣服,正要問老張這附近哪裡還有投宿的地方,打算連夜翻牆出城的時候,只聽外面大車店老闆一陣喊聲:“各位,各位起來一下,巡警查房了,巡警查房了……”

  半夜這聲音異常響亮,頓時把楊銳雷的不輕,敢情剛才是自己看錯了,那些毛子不是投宿是查房啊。楊銳沖出門把正在走廊上喊叫的老闆捂住嘴,一把拽進屋裡來,又拿出手電照著他的眼睛,店掌櫃只覺得被一隻大手捂住了呼吸,然後被大力拽進了客房,脖子上冰冷冰冷的似乎架了把刀,可瞪著眼睛被強光射著什麼也看不清,楊銳低沉的聲音說道:“掌櫃的,誰把狗子引來?”為了能在東北打開局面,從滬上開始楊銳就一直在學習黑話,學的雖不專業,但唬人卻還是有些作用。

  掌櫃的一聽這個人說話就知道是個胡匪,這種人不是他做這小本生意的能得罪得起的,要真是在自己的店裡出了什麼事情,那麼他的同夥非得找自己報仇不可。他連忙喊道:“大當家的,俺沒招惹啊,俺沒招惹啊,是那些個大鼻子帶著來的,說是這城裡有日本小鼻子,要搜店啊……”

  楊銳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店後面有扇子嗎?”

  掌櫃的連忙點頭,“有,有,俺帶大當家的去。”

  楊銳不想他帶路,追問道:“指給我看,在哪邊?”

  掌櫃的畏縮的指了方向,說道:“院子茅廁旁邊就是。”楊銳放下他,掏了一把銀元塞了一些在他懷裡,又把剩下的扔給老張,他背起包,把自己的抽過的煙頭也裝了起來帶走,出門的時候又對掌櫃的說道:“知道和狗子怎麼說吧?”

  掌櫃的連連點頭,現在雖然沒有強光刺眼,但是他眼睛還是看不清什麼,只覺得一個高大的影子閃出了房門,他摸摸懷裡的銀元鬆了口氣,忙的出門撿起剛才落在走廊上的馬燈,又叫喊起來。

  楊銳從後門出了大車店,雖然白天的時候他在附近轉了一圈,但是這夜裡卻一點光亮都沒有,分不清方向,幸好這撫順城裡不大,便不顧狗聲鼎沸,認准一個方向就跑起來,手電筒時開時閉,很快就到了城牆下面,但是牆下四處卻沒有什麼借力的地方可以攀上去,只好把包裡的抓扣拿出來,栓在繩子上扔了幾次才勾住城牆爬了上去。

  楊銳上了城牆之後並沒有急著攀下去,他要確定自己是否已經被發現,回望客棧那個方向,只見那邊還是亮著火光,間雜著傳來一些哭喊聲,又見城牆下沒有火把,黑漆漆一片,方才覺得自己行蹤沒有暴露,他深吐了口氣,一邊覺得自己真是倒楣,半夜裡居然不得不跑出來了挨寒受凍,一邊又覺得自己運氣不錯,總算沒有丟掉小命,他罵了句國罵,掩飾好自己在雪上留下的印記,辨明方向後越過城垛,順著繩子溜下城牆。

  黑夜靠著手電筒,楊銳順著大路跑了不知道多少裡地,只覺得已經跑的夠遠了,正想找個背風的地方歇歇好天亮再走,但一看自己背後的腳印卻不敢停下來,誰知道那些毛子兵會不會看出什麼從而發現他,要是他們連夜追出城,追著這腳印自己就完了。他就這麼一直走了半夜,臉凍的完全麻木,用手使勁搓揉卻還是毫無知覺,咬著牙待到天色放亮的時候,他已經到了下章黨村。這地方按照鐘觀光的報告雖是村但卻有大車店,他忙把帽子上粘著的辮子理理好,準備進村打個尖,探探前面路途的消息,最好是能雇個扒犁再上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6

第002章 營地

  過了下章黨村之後,楊銳感覺自己應該安全了,特別是天色一亮路上行人一多,自己的腳印就無從追蹤了。3月10日,經過半個多月的折騰,楊銳趕到了通化,為他擔心十多天的鐘觀光終於鬆了口氣。他拍著楊銳的肩膀,用著從楊銳那裡學來的話說道:“哎,竟成,你怎麼沒去奉天啊,我還真以為你掛了呢。”

  楊銳見到同志也是心下喜悅,“你還別說,真的差點就掛了。路過撫順的時候,半夜俄毛子查房抓日本人,差點就把我給逮了,最後我是連夜翻了城牆才逃出來的。”想到那夜的狼狽楊銳就心有餘悸,差一點自己這內定的男主角就掛了。他甩甩頭,似乎是想把這個陰影甩出腦海,問道:“通化情況如何?”

  說到通化的情況,鐘觀光有些糾結,其他情況都好,就是招兵情況有些問題。本來按照之前的計畫,是想招撫本地的胡匪,可誰知道去年那一次胡匪襲城把這事給攪黃了,最後劉建雲成了通化縣總巡捕,獲得了通化一縣的軍事大權,可這個巡警局的名額也就是五百人,雖然通過各種辦法瞞著外界多招兵員,但是增加的人員也不多,也就是多招了六百多人,而且還見不得光,都是招的剛來東北討生活的流民。正苦惱間,日俄戰時一起,通化植木公司俄國人立馬就撤走了,伐木工不但斷了生計,而且之前所欠的薪資也被一卷而空,一時木把子們群情洶湧。

  “他們有多少人,現在在哪裡?”楊銳本來的計畫是招募胡匪,現在既然和胡匪鬧翻了,如今之計也只有打這些木工的主意了。

  “有兩萬餘人。”說到人數,這正是鐘觀光所憂慮的,不是憂太少,而是憂太多。

  “這麼多人?”楊銳還以為就幾千人,誰知道有兩三萬。

  鐘觀光點頭道:“這鴨綠江左岸,古來就是伐木之地,他們冬日伐木,通過山隙冰道把山上的木頭滑入山下;等春夏河流化凍,又再把江邊的木頭沿江水順流放排到安東出售。這些木工人員基本都是山東直隸人,人數雖多,但裡面也有幫派團夥,一夥多則幾百人,少則幾十人。如果招募他們我擔心一來人數太多,我們負擔不起,二來裡面幫派林立,進了軍隊只怕難以控制。”

  鐘觀光所說的確實是老成之謀,楊銳點點頭,然後問道:“我們現在有多少人?”怕他不明白,補充道:“屬於我們自己的那種。”

  這些資料是印在鐘觀光腦海裡的,他答道:“八百一十三人。這些大部分是打著巡警名義招來的關內流民,但是未入警籍的,都是窮苦出身,沒有什麼不良嗜好的,還有就是上次打大江東的老窩,抓了兩百多個胡匪,我和劉建雲看他們都還能用也招撫了過來。這些人現在由五十個護廠隊的人帶著,在離這幾十裡的軍事營地訓練。”

  思前斷後,楊銳下了確定,“還是先不招募那些木工吧,先把這八百多人控制好,訓練好,等軍校的人過來之後,我們再行擴大。”

  鐘觀光問道:“他們什麼時候到?怎麼來,現在戰事愈烈,道路都被封死了。”楊銳對此早有安排,“他們已經在從非洲到滬上的郵輪上了,到了滬上後他們會合從青島出發來這邊建礦的德國工程師,在遠東德國俄國關係一直以來都可以,有德國人開路這些人進來不是問題。我估計他們大概四月中就到了。”

  “好!太好了。”聽說這些苦盼的革命成果就要回國了,鐘觀光大喜。“千盼萬盼終於要回來了。他們一回來那我們的軍隊就可以成軍啦。”

  楊銳沒有他的興奮,沒有實戰的磨練,成軍談何容易。鐘觀光見楊銳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問道:“竟成,難倒不是這樣嗎?”

  楊銳搖搖頭,歎道:“難啊,雖說我們有錢有槍,但現在充其量也只是個土匪組織。要想成軍,就得打仗,通過實戰磨練。”

  鐘觀光不解,問道:“我們之前的策略不是要養精蓄銳嗎?”

  楊銳搖頭,說道:“那是我之前想簡單了,不是有槍就是軍隊,一支軍隊除了要有武裝,還要有一定技能,更要有一種精神。”

  鐘觀光默念道:“技能?精神?”

  楊銳重重的點頭,說道:“對,技能是面對各種敵人和情況下的作戰能力,這個是要經驗養成的;精神就是軍魂,是文化,要靠血肉方能塑成。一支強軍沒有這兩個無法稱作強軍。”作為半吊子軍事業餘家,楊銳對軍事的真正瞭解也只有國黨、赤色党的成軍史,能夠借鑒的也就只有赤色党成軍史了。之前他是想學習抗日時期的赤色黨軍隊在敵後養精蓄銳的策略,但是後面想到沒有之前的蘇區反圍剿和長征養成了素養和軍魂,人數越是多實力越是弱。現在看來,前期不是要少打仗,而是要多打仗,特別是多打苦戰,這樣才能把軍隊練出來。

  楊銳的意思就是打仗,這點鐘觀光時知道的,“難道現在就要打俄國人?”

  楊銳道:“不,先剿匪,把我們的地盤圈起來,首先就把長白山這邊占過來。憲鬯,鐵路和開礦這些事情就交給你了,你留德的事情先緩一緩,熬過今年,日俄一停戰你再走吧。”

  通化的事情暫時是無法離開鐘觀光,這點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他說道:“你就是要我走啊我也不會走。萬事伊始啊。我明天就帶你去軍事營地,你先休息吧。晚上教育會的陳佩忍會回來,你們可以聊聊。”

  楊銳問道:“陳佩忍是?”

  鐘觀光道:“就是陳去病,吳江人士。他是以教育會的名義來通化辦學的。”

  楊銳聞言站了起來,說道:“因為在美國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和小徐在滬上重新討論了復興會的保密規則。最重要的改變有兩條,一是每個系統除了高層之外彼此間不要互相聯繫,二就是在本系統內最好是單線聯繫,這樣出事也只是一個環節,而不會牽連整體。你和陳去病先生說了我要來嗎?”

  鐘觀光點頭道:“我知道了。還好,我沒有和他說你今日要來,但是軍隊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知道沒有關係,沒有見到就行了。”楊銳被美國的事情搞怕了,對那些上了年齡的士紳鬧革命有些懷疑態度。“你就說我們現在的營地為了保密不設在通化,待日後我過通化的時候再相見。你今天就把派人把我帶動營地吧。”

  所謂的軍事營地其實原來是大江東的老巢,藏在紅土崖那邊的深山老林裡,甚是隱蔽,當日胡匪襲城,留下的傷患被救活了三個,劉建雲整頓巡警之後就由他們幾個帶路把大江東的老巢給圍了,除了大江東帶著幾十個心腹從小路出逃之外,其他的胡匪都被一鍋端了,除了繳獲一些銀兩和槍械糧食之外,抓了兩百多個胡匪,還把正在養傷的季傻子給抓了,只不過鐘觀光在審問之後,那些願意投靠的沒有公憤的胡匪都被留了下來,至於季傻子鐘觀光覺得他是條漢子也就沒有押解到縣城,想把他反正過來。

  走了兩日,楊銳是在夜色中被幾個護廠隊員送到營地的,此時營地是劉建雲在主管,哨探放的遠,離營地好幾裡的地方他們就被幾個暗哨發現了,在對好一系列有鬍子特色的口令之後,哨兵立馬回去報信了。

  楊銳劉建雲是見過的,但未曾深交,只是加入復興會以來,所知道越多就越覺得復興會不可思議,對會長竟成先生也就越發好奇了。

  “敬禮。職部劉建雲見過竟成先生。”在營地的聚義廳,幾個松樹火把把廳內照的通亮,一股松香味飄在房間裡。只見這劉建雲和滬上資料上描述的一樣,年齡不大,也就二十為多。他雖是江蘇人,個子不高長的俊秀,但畢竟是陸軍學堂出來的,舉止都是一副軍人作風。

  楊銳也立正回禮,糾正道:“以後在軍中在不要叫我先生,叫我長官。”

  劉建雲立即說道:“是,長官。”楊銳幹練的動作和軍禮使得劉建雲心中敬佩頓生,他起初還以為會長和鐘觀光一樣是個文人。

  楊銳滿意的點點頭,“解散。坐下說話吧。你把這邊的情況介紹一下。”

  劉建雲坐下之後說道:“這裡是在之前大江東的匪窩子,離縣城一百六十裡地……營地一共八百六十二人士兵,其中五十名護廠隊員,六百一十人是當初招募來的巡警,另外兩百零二人是反正過來的胡匪,還有二十六個女人。”

  楊銳有些驚訝,“怎麼會有女人?”

  這事情有些說不清,劉建雲忙解釋道:“那些都是被胡匪綁票來的,家人沒錢來贖,糟蹋之後就一直留在山寨裡。我們把這裡占了之後她們死活都不回家,為此還自殺了幾個,後面就只好留在這裡了,平時做飯洗衣。長官,要把她們留在這裡嗎?”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看來暫時只好留在這裡了。“把她們趕走就是殺了她們,還是留下吧。”楊銳說道:“不過,她們從明天之後也要訓練。”

  “訓練?”劉建雲有些驚愕,“長官,這些女子有一些都是小腳的,怎麼個訓練?”

  昏,居然忘記了這茬,楊銳搖頭,對中國文人的惡趣味很是鄙視,他本來還想訓練她們的體力,做個衛生員什麼的,以防止她們這些人在行軍的時候跟不上。“那就把那些大腳的調出來訓練,強度小一點。那些小腳的也要學會開槍。”

  長官都已經發話了,劉建雲也只有說是了。說完這事,楊銳接著問道:“這附近的胡匪什麼情況,都分佈在哪裡?”

  劉建雲攤開通化地圖,說道:“目前通化範圍內的胡匪基本沒有了,上次襲城和後來的掏窩把這一帶的胡匪都打光了。”

  楊銳的思維不光是看著通化,而是整個東邊道,他凝視著劉建雲,追問道:“那麼其他的縣呢?整個東邊道的胡匪情況怎麼樣?”

  聽到這個問題劉建雲一時語塞,作為通化縣的總巡捕,特別還是救縣城於危難間的英雄,他近來還是過的很滿足的,在把通化全境的胡匪清理乾淨之後他就有點萬事大吉的味道,此時被楊銳簡單的一問,特別被楊銳這樣極富威壓的看著,他心裡頓時一陣慌亂,汗開始出來了。

  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沒有費心思關注整個東邊道的情況,楊銳也不好太過打壓,只說道:“從明天開始,把探子放到各縣,我們要把整個東邊道都納入監測範圍,但是不要急,這是細緻活,急不得。還有你,安排完這些之後營地的各項事物都由我接收,你回巡警局那邊。”見劉建雲眼神裡的失望,楊銳又說道:“這是我們來東北之前就已經做好的決定,不是因為你個人的原因才這樣安排的。我們需要在官場上的人,而且官做的越大越好。至於你本人,我看過你的戰鬥報告,都很好,心細膽大,敢打硬戰,但切記務必不要懈怠,胡匪不算什麼,隨著我們實力的擴大,我們的敵人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只要我們一懈怠,那他們就得逞了。好了,今天就到這裡,明日早上全軍會操。”

  楊銳的話把劉建雲說的一頭細汗,他待楊銳說完,連忙立正道:“是,謹記長官訓示。”

  楊銳見他滿頭是汗,知道自己立威立的差不多了,當下和聲道:“好了。之前東北這邊還是靠你支撐著,沒有你那天晚上的勇敢那麼東北的形勢將不可想像,這點是要表揚的。不過年輕人總是會毛糙點,這不要緊,但是以後要注意,我們的敵人太多了,所以要時刻警惕,而且我們還很弱小,任何的疏忽都將是致命的。……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記得明天會操!”

  楊銳的一番話讓劉建雲心裡頓時暖和了不少,他喊了聲“是”之後便下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6

第003章 整訓改

  翌日的早操楊銳是掙扎的起來的,從離開洛倫索馬貴斯之後他就沒有出過早操了,加上來通化的路途上一路風餐露宿很是疲憊,但想到這事自己第一天上操,真要是遲到了那日後自己也就威嚴掃地了。

  楊銳趕到操場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八百多號人排成一排排全部站在操場上,和在非洲不一樣,在這個季節,除了特殊訓練,會操時間一般定在上午九點到下午四點之間,如果太早或者太晚,在零下二三十度的環境下呆太久會造成嚴重的凍傷,而且室外一般都是體能訓練,劉建雲集合完畢,在請示楊銳之後一大幫子人就開始五公里越野。不可否認的是,這些士兵的體能整體上要比學生軍差一些,畢竟窮苦人家出生的孩子不可能有多少營養的,做胡匪的也是實在過不下去了才入局的。雖然現在營地裡吃的不錯,油水也足,但先天的營養缺失是難以在幾個月內補足的。楊銳心裡安慰自己:自己手裡的這幫人總要比日本人好一些吧。他是去過日本的,那裡的平民的生活水準和中國還是差一截的,加上人種的問題,使得整個日本人均身高普遍在一米六左右。

  體能訓練之後,楊銳把昨天睡前畫好的訓練場設置圖給到劉建雲讓他帶人佈置。自己則和八十個班長開會,為了安排好歸國的學生,東北前期的部隊只由訓練時按照能力選出班長,至於排長就由受過七個月軍校訓練的學生來當了,至於連長則是按學生在軍校的成績來定。八十個人坐在聚義廳,楊銳不好做怎麼開頭,只好先點名,點完之後直接宣佈命令:既從明天開始進行實戰訓練一個月,一個月後開始剿匪。

  楊銳宣佈完後,問道:“有什麼問題沒有?”正想喊解散,這時站在前排的一個班長伸起手來,喊報告。楊銳點頭,他站起來說道:“報告大當……,不,報告長官,咱們不是造……造反的嗎,怎麼……還要打鬍子……”

  這話問的楊銳哭笑不得,他把名冊收了起來,反問道:“那你說咱們造反應該怎麼造啊?”

  那班長以前明顯是個鬍子,對如何造反卻是有些心得,興奮的說道:“報告長官,咱們應該找個算命先生,選個好日子把旗子豎起來,再取個好名字,人聚多了就一起去打興京。”

  楊銳瞭解通化最近幾年的戰爭史,猜他以前應是劉彈子的部下,待他說完,楊銳對他說的沒有評論。只是對著其他人說道:“誰還有其他的想法。都站出來,說錯了也沒用關係。”

  也許是楊銳的不責怪起到了作用,也許是對先前的觀點很是反對,楊銳說完一會又有人舉手發言,“報告長官,劉長官說俺們不是造反,是革……”革命這個詞對他來說有點難以理解,實在想不出來,他換了說法:“造反就是以後都不要納糧啦,還要殺大鼻子,宰那些狗官。還有大夥分了田。”這位的說法比之前那位更有煽動性,話一說完大傢伙都譁然一片。

  楊銳見沒有再說的了,擺手示意他們靜下來。他說道:“前面說的豎旗子,打興京是造反的一種,自古到今都有這麼幹的。但是,有人就沒這麼幹。大家知道明太祖朱元璋吧?”楊銳沒有辦法給他們講什麼大道理,只能像說書一般給他們說些懂的東西。“他當年剛造反的時候,下面的軍師劉伯溫就給他出主意,這個劉伯溫可是個神仙人物,據說能算前三百年,後三百年。那時候造反的人多啊,都是豎旗子打縣城,劉伯溫就說了,咱們人少,不能那樣來,要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這什麼意思呢,就不要豎旗子,先把兵練好,把城池修高,多存點糧食,更不要沒事有事就說自己是什麼大王,那沒意思,這樣的大王做不久,這朱元璋聽了之後就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馬上按他說的做,最後這朱元璋果然是一統天下,成了開國之君啊。”

  很久沒有這樣高聲的長篇大論了,楊銳只感覺自己的氣似乎不足,無奈只好喘了口氣再接著說,“我們啊,也不豎旗子打縣城,先練兵,多存糧食。以後咱們出去不要說造反啊什麼的,這些以後到了時候再說。再有就是咱們一不打窯,二不綁票,更不欺負莊稼人,和那些紅鬍子不一樣,以後我們就叫藍鬍子。聽到了嗎?”楊銳說的興起,一不小心就把部隊的名號給定了下來。

  下面的班長們被他朱元璋、劉伯溫的一通忽悠正熱血著,聽到長官問話,立馬大聲的說道:“是,長官。”

  楊銳點點頭,看來劉建雲平時教的不多,最少喊話可以。然後接著說第二個班長的說法。“剛才說殺大鼻子的哪個啊?叫什麼?哪裡人?”

  人群裡面剛才那個班長站了起來,“報告長官,俺叫黃一石。山東曹州的。”

  這名字倒有些文化味道,楊銳讓他坐下,然後道:“這造反的時候,為了招兵,都說要分田地,不納糧,其實都是騙人的,為啥要騙你,因為啊,不騙你你就不造反了,大夥想想有哪朝哪代不納糧的,都是納糧的,那些大鼻子的國裡也是納糧的。可話又說過來了,不分田還要納糧,那咱們還造什麼反啊?”

  說到這,楊銳轉了話題,“黃一石,種過地嗎?”

  黃一石聽楊銳叫,連忙起立說道:“報告長官,俺就是種過的,就是種的賴,一畝地只能打一石糧食,大夥就都叫俺一石。”

  楊銳沒有管他的名字由來,追問道:“平時打多少糧食?交了地主的、官府的,剩多少糧食?”

  黃一石答道:“九畝地能打九石糧食,交完東家的官府的,只能剩三石。”他對自己的生計問題異常熟悉。

  這時楊銳問向眾人:“你們知道黃一石交的六石糧食裡面,真正交給朝廷的有多少嗎?”

  眾人都不知道,楊銳看著眾人說道:“半石。”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譁然。楊銳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說道:“這交的六石裡面,給地主家的是最多吧,九石要最少要交四石,這點種過田的都知道。這剩下的兩石除了半石給朝廷,還有一石半的糧食你們知道給誰嗎?半石給那些狗官,還有一石給大鼻子。”

  這田租交五成大家是明白的,卻不知道還有一石半給狗官和大鼻子。楊銳趁熱打鐵,“甲午年的時候,朝廷和東洋小鼻子打了一戰,輸了,賠了兩萬萬兩,庚子年的時候,又跟大鼻子打了一戰,也是輸了,算上利息賠了九萬萬八千兩。咱們造反要幹什麼,一是把大鼻子小鼻子都趕出去,這一石就剩下了,再把那些狗官都宰了,這半石也省了,還有那些地主,交五成租子太多了,最少得減一半,以後莊稼人最多就交三石糧食,自己剩六石。黃一石,以後只交三石糧食,你能剩六石糧食好嗎?”

  黃一石剛才站起來就一直站著沒有坐下,聞言立即喊道:“報告長官,這,這不好。”

  楊銳一聽,頭皮有點發麻,心想這思想工作做砸了,高聲問道:“為什麼不好?”

  黃一石喊道:“報告長官,要是這樣交租子,俺就不闖關東,不來這當兵了。”

  原來是這個原因,楊銳出了一身冷汗,罵道:“真是沒出息,你不來當兵,那些種田的能只交三石糧食嗎,照樣交六石。”

  眾人哄笑,楊銳怕再生什麼波折,連忙把接下來要交代的事情安排完畢,隨即讓眾人解散回營。待到最後,卻還有一個沒走,只個很年輕的班長,“報告長官,小的有事稟告。”

  楊銳看了他的肩章,糾正道:“不是小的,要說下士,你說吧。”

  下士立馬道:“是,長官。剛才長官說的不對,說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不是劉伯溫。”

  楊銳也知道不是劉伯溫,只是這幫土包子就知道劉伯溫啊。他對這個下士有了些興趣,問道:“那你說是誰啊?”

  下士答道:“報告長官,是朱升。”

  楊銳很驚訝,他只知道不是劉伯溫,但不知道是誰,“你讀過書?你叫什麼?”

  下士說道:“報告長官,俺叫范安。小時候上過幾年私塾,平時也常讀明史。”

  楊銳點點頭,這大頭兵裡面還是有讀書人的,“讀史使人明智。范安,你以後好好學,用心學,我們一定會有好日子的。你去吧!”

  下士范安有些激動,說道:“是,長官。”然後呼呼的出去了。

  楊銳揉揉腦袋,這士兵的思想政治工作要比學生的難做啊,一不小心就會犯錯,今天就差點搞砸了,這方面還要總結經驗啊。

  正在楊銳想著思想政治工作的時候,通化東北兩百里的臨江縣貓耳山下,幾十個胡匪正欲沿著山路直接上山,正是從通化出逃的大江東一夥,忽然旁邊樹林子裡響起幾聲槍機拉動的聲音,然後一個人喝話:“你是誰?”

  胡匪們不知道有多少支槍指著自己,再說對方也不一定是鬍子,此時也顧不上黑話不黑話了,為首的黑臉胡匪喊道:“別開槍,別開槍,咱是通化縣的大江東,跟你們董老道士是兄弟。還請兄弟通報一聲。”大江東為了保命就是瞎扯,昔年忠義軍散了加入義和團的時候,他一直在王和達麾下,對董老道就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雖然是瞎扯,但忽悠小嘍囉們還是很有用的,很快,大江東就被迎了上去。

  進了聚義廳之後,大江東只望見大廳虎皮首座之上坐了一個老太太,首坐下的左邊坐了個鬍鬚花白的老道長,其他左右兩邊還坐了五六個人,但除了上次見過的周快腿他都不認識。大江東從通化老巢被端後一路日夜兼程風餐露宿的趕過來,一身很是狼狽,不過大當家的還是有大當家的樣子,他當即大模大樣帶領幾人半跪下說道:“通化大江東見過楊大當家。”

  首座上的楊老太太揚揚手道:“起來吧。都是自家兄弟。”

  大江東卻是不肯起,說道:“楊大當家,小弟此來是來求當家相助的,通化那邊狗子猖獗,殺了我們不少兄弟,還請大當家的發兵報仇啊。”

  通化的消息早就先大江東一步到了貓耳山,本來還以為大江東這麼老遠過來還是投奔來的,誰知道他是想借兵幫忙報仇奪回老巢。楊老太太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把目光望向董老道。董老道知道她的意思,清了下嗓子道:“大江東,前些日子你約我們一起打通化的時候,當時我就派周快腿說過了,我們和通化那幫子人沒什麼冤仇,今日呢我還是這番話。”邊說董老道見大江東跪的更低,他安慰道:“還是先起來吧。先安頓好了,餘事我們再行商議。”

  大江東聞言也只有起來,他畢竟和楊老太太沒有打過什麼交道,和董老道也就是聞過名見過面而已,現在董老道幫忙說話也就只有現行安頓了,這事情成不成還得再行求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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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林七

  晚上董老道請吃過洗塵宴之後,大江東一夥回到住處,他便坐在房裡焦躁不安了,剛才喝酒吃飯的時候董老道只談閒話,一點也沒有要幫忙發兵打回通化的意思,不管他怎麼哀求董老道只是顧左右而言他,大江東一口氣把壺裡的燒刀子喝光,抹了抹嘴,長歎一聲:“看來這臨江是來錯了。”

  當日狼狽出逃,借兵打回去是大家的心思,馬師爺的主意是去海龍一帶求金匪幫忙,大不了花點錢,大江東出逃的時候黃金都帶出來了不少,此法是可行的。可大江東卻心痛金子,只說去找以前熟悉的董老道,要向臨江去,馬師爺心裡不願,知道自從王和達死了之後,這臨江的六合拳就改吃素了,從來沒有什麼大的舉動,加上上次打通化也不願來,對求臨江出兵很不抱希望,但是大當家發話也就只有跟來。

  見大江東反悔了,馬師爺撚著鬍子傲然道:“大當家的,俺早說了指望臨江是不成……”

  大江東聞言大怒,把桌子重重一拍,喝道:“麻辣個巴子的,你老說這不成,那不成,能不能說點成的!”

  馬師爺被嚇的全身一抖,從剛才的得色中驚醒過來,他可是跟了大江東好幾年的,完全知道大江東是個什麼貨色,上一個師爺就是在喝酒的時候因為一句話把大江東惹惱了被他一槍給嘣了。這次巡警襲營之前,大江東畢竟是刀口上日子過慣了心裡有些不安,馬師爺卻沒當回事,裝神弄鬼唬弄兩句就過去了,誰知道巡警真的來襲營了,這帳大江東一直沒跟他算呢。馬師爺心中一陣發怕,半響才道:“天無絕人……”

  他本想掉個書袋,但是話沒說完就被大江東打斷了,“廢什麼話啊,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嗎拉個巴子。”

  馬師爺全身又是一抖,忐忑說道:“還……還有一人可以相助我等,”他平日說話習慣了賣關子,這個關鍵時候毛病又犯了,只大江東一道目光射過來,他趕忙說道:“卷毛獸鐵子林七可以相助。”

  “卷毛獸鐵子林七……”大江東默念著這個名字,這麼個出名的人他是知道的。當然這個卷毛獸鐵子之所以出名不是因為這人講道義,而是因為他很不講道義,忠義軍勢大的時候他就加進來投機一把,撈足了好處後面溜到臨江,又和俄國人勾搭在一起,而且據說還和俄國人結拜成了兄弟,這樣的人在道上可是人閑鬼厭的,可想到現在自己只剩這幾十號人馬,大江東咬咬牙道:“好,那俺們就會會這個林七。”

  馬師爺見成功轉移了大江東的注意力,知道自己逃過了一劫,心裡暗喜,又說道:“大當家的,可是聽聞這林七可是有名的貪財……”

  第二天,大江東辭了楊老太太,帶著幾個心腹徑直往臨江城恒邊的大鼻子木材公司而去。這卷毛獸鐵子林七在鴨綠江可是一個人物,借著俄國人撐腰,自命為全東北森林採伐總管,聲稱凡是伐木的都要向他交准採金,並且打起通帶華俄衛植中軍馬隊的旗號,把整個鴨綠江都納入他的勢力範圍,官府要剿滅但俄國人卻護著,弄得他在當地一時無法無天。

  不知道是黃金起了作用,還是少有知名的胡匪來拜見自己,大江東在門外候了不久就被迎了進去。其實這林七現在心情正好,日俄一開戰這俄國人的遠東木材公司就撤了,探結義弟兄馬德里托夫的口風也不知道這大鼻子什麼時候能回來,正不安間前日裡有個日本人過來拉攏,說是這大鼻子在滿洲的日子久不了了,要他參加滿洲義軍。那日本人可比大鼻子大方多了,見面初始就給大把的金票,還說只要他帶著人馬往九連城那邊去,日本軍隊就可以給他發東洋快槍,現在卻又有人來送金子,這林七心裡大樂。

  見面之後,林七把剛才門房送過來的一百兩黃金推在桌子的一邊,說道:“大當家的,咱們素未謀面,今日一見就送這麼重的禮兄弟可實在不敢當啊。”

  大江東見他收了禮也不講究,直說道:“林大當家的,兄弟在通化那邊吃了狗子的暗虧,這次是來求林大當家相助的。”

  林七知道是個來求助的,卻不知道是為這檔子事情,問道:“大當家的莫不是要打通化縣城?”要真是打縣城他可是不敢的,萬一真的惹惱了東邊道的張快馬,俄國人也保不了他。

  大江東見他發問,連忙說道:“不打縣城,只是俺在紅土崖子那邊有個營寨,現在被狗子們占了不肯走。只要大當家發三百兵相助,待俺奪回再有重謝。”

  林七也是做過鬍子的人,這營寨丟了再找一個便是,幹嘛非要再回去啊,再說就奪回來也不安全了,林七摸摸腦袋瓜子,笑著問道:“大當家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營寨被占了重新建一處就是,幹嘛非要奪回來呢,這也太費工夫了吧。莫非,呵呵,這寨子裡有什麼東西大當家的放不下吧。”

  大江東聞言頓時脖子發僵,硬著頭皮說道:“那寨子……兄弟住的久了,早就習慣了。再說在通化要找別的旮旯落腳也難找,還望林大當家相幫,事後還有重謝。”

  林七見他口風甚緊,心裡只是冷笑,口上卻說:“都是一條線上的兄弟,昔日都還是忠義軍的人,好說好說,待咱和各位兄弟商量商量,大當家的現在就先在這住著,有什麼不順當的就說,自家兄弟嗎,呵呵。”

  大江東退下之後,剛才躲在內屋的劉奎五出來了,“大哥,你真要幫他?”

  林七哈哈大笑,“咱們不是要去九連城那邊領槍麼,正好路過這通化,幹他一票。”

  劉奎五大喜,拍掌道:“大哥,你這是要和日本子站一邊啊。好!”劉奎五本不是林七一夥的,只是去年被官府出兵給打散了,局子裡的崽子們跑了個精光,沒辦法只好投奔了林七。他那次被剿也怪大相信俄國人了,之前官府要剿林七,被俄國人頂住了,見有這好處他也投靠了俄國人。可是官府剿殺他的時候,俄國人說話慢了,雖然最後對官府施加了壓力並索要了一筆銀子給他當賠償,可俄國人到手後把銀子吞了大半。兄弟慘死,銀子被吞,他從此對俄國人恨的不得了。這日本人一來,他就慫恿林七翻邊,可說了幾回林七都沒表態,今天終於下了決定。

  林七本來還想為俄國人守義的,但是被日本人的金票一送就動了別的心思,那個叫滿洲太郎的日本人說的還是有道理的,這亂世裡誰都靠不住,只要自己槍多了人多了誰都要賣幾分面子,現在日本人答應只要他帶人去九連城,有多少人就發多少條槍,想想俄國人為了便以控制自己一直不同意擴大隊伍,搞得現在自己的隊伍只有三四百人槍,而且還有一些是單打一,即使是俄國人派軍官對隊伍進行仔細的整訓,以期以後更好的對抗鴨綠江對岸的日本兵,但就這三四百人能幹什麼?現在有這麼個擴大隊伍的機會,要真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林七習慣性的摸著腦袋,“奎五兄弟,你就先去招幾綹崽子,咱們弄個八九百人一起去領槍,順道把通化的寨子給占了。”

  劉奎五心下大喜,這人一多,自己怎麼也能分點手下,屁顛屁顛的去了。

  自從這林七答應幫忙出兵,大江東就把所有人都帶過來了,幾十號人就在臨江住下了,可等來等去只見林七的營寨裡每日都在招鬍子——要不是自己這幾十號人是死黨嫡系,說不定也給林七給拉去了——大江東心裡又是不安起來,他問馬師爺:“你說這林七招這麼多人幹什麼?難道要把手伸到通化去?”

  馬師爺早就注意到了林七不尋常的舉動,已經派人打探過了,說道:“聽一個炮頭說好像是要去九連城那邊幫日本子打大鼻子,日本子說了帶多少人就發多少東洋快槍。”

  一聽到快槍大江東的口水就來了,先前在通化奪的那些快槍和從忠義軍帶過來的快槍在巡警攻寨子的時候丟了不少,現在幾十多號人也就只有二十把快槍,其他都是單打一長槍什麼的。大江東吞了下口水,說道:“咱們是不是也招些人,一起到九連城領槍去?”

  日俄開戰已經一兩個月了,兩邊都在招胡匪幫忙打仗,馬師爺覺得借這波功夫重新弄個幾百人的大局子也是可以的,不過就在這林七的地盤上招人卻是不妥,他說道:“大當家的,咱們現在怎麼說也是寄人籬下,這麼一招人可就要把林大當家的給惹惱了,咱們還等人家幫忙把寨子奪回來了呢。”

  是啊,居然忘記了還有這茬,大江東拍拍喝酒喝暈了的腦門子,說道:“那咱們打下了老寨子,把那些金子挖出來,也招人領槍去。”

  旁邊馬師爺見大江東混了頭,忙道:“大當家的,噤聲。隔牆有耳啊。”

  大江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一手把酒壺給甩在地下,喊道:“嗎拉個巴子的,老子非得要再把局子拉起來,總有一天要把通化城再給占嘍。”

  龍抬頭的後幾日,林七請了個道士選了個黃道吉日就帶著幾百號人出發了,大江東也跟著他們一起出了臨江。經過這些日子的招攬,林七一共收了六百多鬍子,加上他本來有的三百多號人,一行近千號人浩浩蕩蕩的往通化而去。臨江縣令吳瞻莪在城樓上看到這麼多的鬍子腳都發軟,問向旁邊道:“這些土匪是要去哪?”這吳瞻莪是安徽人士,中了個副貢之後,花錢打點等了好幾年才落了個實職。“趕快,趕快去興京報信啊。”

  下面人的驚異道:“老爺,這胡匪去了應該高興才是,怎麼還要報官啊?”

  吳瞻莪雖然科舉不行但腦子卻是靈光,罵道:“混帳東西,那個林七家都在這,他還能去哪?要是他在外面鬧騰歡了,回來還不是要禍害臨江。”

  縣令老爺果真是縣令老爺,這話說的理大家都想不到,可聽起來真是有道理。下面的趕忙奔出去派馬報信了。

  楊銳根本不知道有一大股胡匪正向他殺來,實戰訓練進行了十多天,還是很有效果的,他在這裡充分發揮他所知道的歪門邪道,除了把在洛倫索馬貴斯的那些東西在這裡重複一遍之外,還規定所有人二十四小時都帶著槍,包括吃飯睡覺上廁所都要帶著。楊銳的理由很簡單,戰士要熟悉自己的武器才能有效殺敵,可要在短時間熟悉武器那就要得時時帶著,最好能把槍當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楊銳沒有那麼多時間更沒有那麼多子彈去訓練他們,所以要求他們每時都帶著槍。

  同時,訓練也一改之前的大雜燴,細分為體能、射擊、刺殺、投彈、土木、軍事常識六個方面,而每一個方面又再細分項目,每一個項目都有相應的考核。因為之前的班長是大家選出來的,所以成績好的士兵做班長暫時沒戲,但士兵有一等兵、二等兵、三等兵、列兵四個等級,成績好的級別就會相應的比別人高,不過這些日常訓練定好了之後就便由之前護廠隊的人帶著訓練,楊銳和幾個讀過書的人則是在一個排一個排的給士兵做摸底調查,除瞭解每個人的家世背景外,還希望著能從中挑一些可造之才出來。

  除此以外,楊銳也學著軍文裡所寫的那樣,把那些槍法最好的挑了二十個出來集中訓練,講訴狙擊手的理念,其實楊銳不知道真正的狙擊手是怎麼訓練的,但電影小說看多了,狙擊手是怎麼個樣子幹什麼事情還是知道的,一通胡侃之後就把他們打發出去野外生存去了。至於這成績最好的二十個人裡面的兩個姑娘,卻有點不知道怎麼安排——作為後世現代人的通病,楊銳的眼睛是近視的,因為只有百來度,他也就沒有戴眼鏡。可來到這世界之後他想配也沒地方配,於是他的槍法爛的一塌糊塗,所以不管男女,只要是槍法好的,他心裡還是很佩服的——這兩個女人想來想去,楊銳最後還是讓她們在女人裡面找了兩個身體素質較好,腦子也不笨的分給兩人做助手,也打發出去野外訓練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6

第005章 來襲

  紅土崖子的匪窩裡,楊銳正看著鐘觀光發來的信報匯總——除緊急情報外,每隔三天整個系統情報更新一次,如果等無線實驗室的東西出來,那麼這個資訊更新速度將會更加快。發過來的信報很少,沒有什麼重要消息,楊銳很快就看完了。他想到後面將要部署的無線電報,想著是不是應該把情報局建立起來,這東西是大殺器,可是他對此瞭解的很少,唯一有深刻印象的也就是007和潛伏裡面的余則成。007那些放在這個時代就是玄幻小說,還是潛伏實在些,可是潛伏他也沒看完啊,裡面怎麼弄似乎沒有什麼印象。

  楊銳正東想西想間,門外忽然想起了報告的聲音,楊銳喊道:“進來。”

  一個衛兵跑了進來,“報告長官,那娘,那姑娘有事情稟報。”

  楊銳心裡好笑,整個部隊都對那兩個女狙擊手壓爺們一頭很有意見,但人家確實打得准,於是私下裡都叫那娘們那娘們的叫。“讓她進來吧。”

  進來的是一個叫白茹的女人,年齡在二十出頭,故意抹黑的臉上髒的很,唯有眼睛給人感覺異常的明亮,楊銳每次看見她的眼睛再想到她的經歷心中都是一聲微歎。白茹穿著楊銳胡搞鐘觀光執行做出來的雪地迷彩服,經過十幾天的磨煉,她雖然還看不出是一個兵但身上已經有了一股子銳氣。楊銳對他的印象來自劉建雲的介紹——劉建雲打下山寨槍斃有血案的胡匪的時候,她跪求劉建雲由她開槍行刑,她殺的就是糟蹋她的那個炮頭。

  “報告長官,”她喘著氣,“在六道江那邊有一股鬍子朝這邊來了。”她帶著助手跑出去野外搞野外生存,中午的時候在山上看到了林七那班子胡匪,所以急忙抄小路直奔營地報告。

  楊銳聞言驚的跳了起來,“有多少人,什麼武器,有炮嗎?還有多遠?”

  白茹答道:“人和咱們差不多,沒看見炮。我在六道江看到的,那裡離這也就小二十裡地。對,好像大江東也在裡面。”

  暈了,這是要來端窩的了。楊銳忙喊道:“勤務兵,快去敲鐘,準備戰鬥。你先下去吧。”然後忙跑到沙盤那邊,琢磨著怎麼對付這幫人,這營地是在山窩子裡面,三面環山,特別是寨子後面全是懸崖怪石,不是特種兵怕是下不來,惟一不好防禦的就是山寨前的左右兩邊,因為是山脊餘脈,所以不高也不陡,如果佔領那地方,居高臨下,俯視山寨,那就危險了。楊銳看完沙盤心裡有了定計,直走到外面已經集合好了的隊伍前,值日官正等著楊銳訓話——因為最近老是緊急集合,所以他這次又是以為來假的。

  楊銳站在隊伍前開始發佈命令:“這次不是演習,我命令,連長排長留下,其他人準備戰鬥。偵察排往六道江方向排出偵察兵,隨時彙報敵情。”

  營地裡的連長排長都是有護廠隊暫代,他們是經歷過戰陣的,這次的戰鬥只能靠他們了。在作戰室,楊銳通報了敵情,並把作戰計畫安排了——為了增加火力,現在部隊的編制是四四制,一個連有近兩百人,整個部隊四個連——安排沒有什麼討巧的,左、中、右各一個練,還有一個連作為預備隊留在營地。四挺馬克沁機槍班也是一連一個,訓練的時候見識過機槍威力的連長們對守住山寨很有信心。

  楊銳再次強調:“對方都是胡匪,我們可以放近了再打,不要怕。部隊是第一次打戰打仗,大家要壓住陣,管束好士兵,特別是那些胡匪投過來的,盯緊這些,最好把他們安排到前面明。若是有亂來的,格殺勿論!”楊銳說的殺氣騰騰,其他倒不擔心,就是怕一上戰場新兵就弱蛋,別看平時都練的有模有樣,到時候要是胡匪再悍不畏死一些,自己這邊之前反正的鬍子再翻邊,那突破陣地很容易,就是崩潰是很正常的事情。

  命令下達完畢,一連二連開赴左右兩側高地,三連四連則按照平時的訓練佈置陣地,雖然從德國訂購的工兵鏟沒有到貨,但是通化那邊收購過來的土鐵窯還是做了足夠數量的工兵鏟送了過來。在士兵們挖簡易戰壕的當口,楊銳一身戎裝的在陣地各處轉悠,他知道臨戰之前有很多東西要準備,但一時間卻不知道要準備什麼,如此漫無目的的轉悠了小半個時辰,他才平復了自己有些慌亂的心,回到營帳裡開始細想接火之後的對策。

  月出時分,待戰壕挖好,楊銳進入陣地後感覺自己似乎又犯了錯誤——自己似乎太早進入陣地了。他看著黑沉沉的天空,只有些星星才發出些光亮,這胡匪要是不傻不會在這麼黑的夜裡進攻吧,他們人不少,夜裡打亂戰誰是誰根本分不清楚。要是自己指揮,進攻的時機一定是放在天剛亮的那會,趁著營地裡的人還在熟睡,沖上來就能一鍋端了。楊銳心裡苦笑,畢竟是沒打過戰的,一點經驗也沒有,但事已至此撤下來是不可能的,幸好已經是三月了,天氣還不至於太冷。想到這裡,楊銳喊過通訊員,“通知三連四連,陣地上留下一個排就好了,其他人把帳篷被子送到一連、二連陣地後再回去睡覺。還有通知廚房開始做飯,多熬些熱湯給一連二連陣地上送過去。”

  楊銳確實是事情想多了,把林七給高看了,按照林七的打算根本沒有想佔領山寨兩側的高地,他根本沒有佔領高地的意識,甚至還沒有按照鬍子的老辦法,先放火後衝鋒。他聽大江東說裡面只有兩三百個狗子,就想在的在天亮的時候,直接殺進了把寨子一鍋端了。是以楊銳和他的藍鬍子們這夜在冷風嚴寒裡度過,待呆天色大暗的時候,他被通訊兵給搖醒了,“長官,長官,前面鬍子開始出營了,前面的馬隊估計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楊銳聽到這消息立馬睡意全醒了,昨夜想透了胡匪的行動後,他把正面的陣地都撤了,使橫一字形陣地變成倒八字型陣地,馬克沁一邊一挺,如此再配合在左右良策的一連二連,是準備包抄圍殲的意思。“快,通知所有人,準備戰鬥。”楊銳拿著自己的那杆毛瑟96,試著拉了下槍機,還好,沒有凍著,冬日裡最怕是槍機給凍住了,雖然之前都小心的用棉布包著,但這也不一定保險。

  這次楊銳沒有等多久就聽到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遠遠的望去打頭是大江東一夥,楊銳沒有發令想直接放他們進來再幹掉,誰知道信號未響,這邊槍卻響了,先是砰的一聲,後面又接連砰的幾下就沒動靜了,然後就是軍官的一陣罵聲。不知道哪個兔崽子走火了,或者是投誠的鬍子見了前當家的,怕他中埋伏於是提前放槍給他報個信,楊銳心裡大罵,真是無組織無紀律。大江東幾十個人被槍聲一驚連忙俯身尋找打槍的地方,但許是開槍的士兵被制止了,這槍就響了幾聲就沒了動靜,大江東不明所以,心中發毛的很,怎麼也不敢再往裡沖了,馬轉了彎就繞回去了。

  林七正在帳篷邊望向營寨,卻見大江東沖進去一半被幾聲槍響就驚的折了回來,林七放下俄國人送的寶貝望遠鏡,罵道:“真他媽的膽子比兔子還小,這麼幾聲槍就跑回來了。”

  大江東縱馬跑到林七跟前,跳下馬說道:“林大當家的,這寨子有古怪啊。裡面都埋伏著呢,咱們……”

  林七還沒有說話,旁邊劉奎五說道:“大哥,俺帶些崽子們打過去,有什麼古怪,怕時心裡有古怪吧。不就是幾百號狗子嗎,咱收拾他。”

  劉奎五大話說的很是漂亮,林七滿意的笑道:“哈哈,好,奎五你帶一隊上去,看看到底有什麼古怪。”

  劉奎五帶著一百號人直挺挺的往山寨而來,楊銳見他們越來越近,屏住呼吸、咬著哨子等他們進入射擊範圍,見他們進到一百米出頭,楊銳使勁的把哨子吹了起來,頓時兩邊陣地槍聲大作,沖在最前面的胡匪倒了不少,其他剩下的胡匪要麼伏在地上,要麼躲在石頭後面。

  大江東看著寨子前面果真有埋伏,不覺出了聲冷汗,剛才自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啊,正在他驚魂未定的時候,旁邊林七卻是心頭煩惱,本以為一沖即下的寨子真是有古怪,他斜視了大江東一眼,問道:“大當家的,你看躲在那裡的狗子有多人?”

  大江東說道:“林大當家的,聽這槍聲不過兩百人槍。只要再多派些崽子還是能打下來。”

  林七聽到只有兩百人槍不到,再想到自己近千號人馬,心裡一改之前的震驚頓時安定下來。“好,大當家的,你再帶的一隊人攻進去。今天就把你那寨子奪下來。”

  大江東一時大喜,立即領命而去了。

  楊銳遠遠的望見胡匪又沖上來一波人,馬上叫過通信兵:“通知各排,以此撤退到第二戰線,聽到敲鐘就撤退,不要亂。”在昨天晚上候敵的時候,楊銳安排了三道戰線,打算一道一道的放棄,等退到寨子最裡面的時候,引胡匪全部進來,到時就由昨晚放在左右山上的兩個連從側面包抄過來,那時就可以把這股胡匪給全滅了。由此他不但要求各連悠著點打,更不許兩挺馬克沁開槍。

  戰事按照楊銳的計畫進行著,他帶著三連四連退到最後戰線,可以等了半天,進攻的胡匪也就只有四百號人,其他的六百人根本上沒有攻進來。其實這也是楊銳不明白情況,這胡匪有槍能打的就只有這些了,剩下的那些都是新招的苦工木把子之類,他們不要說槍,連刀都不夠,只扛了根棍子裝模作樣,可這些他壓根就不知道,還以為胡匪看透了自己的計畫,引而不發呢。

  楊銳放下望遠鏡,在戰壕裡皺著眉頭,問旁邊的通訊兵,“一連二連到達位置了嗎?”

  通訊兵不解的答道:“長官,昨天晚上就到了。”

  其實這是早知道的事情,楊銳只不過腦子發脹,隨口一問罷了。打還是不打,真是一個問題,打的話還有一半胡匪沒有在包圍裡,不打的話老這麼相持下去,萬一胡匪真看出什麼一撤的話這算盤就白打了。

  楊銳在猶豫的時候,林七也在猶豫。他大罵道:“這個大江東,不是說只有兩百人槍嗎,你聽這槍聲三百人槍也不止啊。”

  站在一邊的馬師爺馬上說道:“林大當家的,這狗子也就三百多個,當初……當初咱大當家的也就說的是三百多個狗子啊……”

  林七這才想起來,似乎之前大江東來求救的時候好像是這麼說的,他摸摸腦袋瓜子,“嗎拉個巴子的。好像真有這麼會事情。”又想到所有的狗子都在這裡了,出言問道:“那你們說,這仗該怎麼打啊?”

  林七身邊的炮頭都在前線上了,身邊也就只有幾個師爺糧台之類的,這些人管錢糧出損招還行,可是真刀真槍的幹戰還是不會的。而且這林七自從趁忠義軍的時候就只是打醬油的,只會佔便宜,根本不會打戰打仗,最後見忠義軍快要完蛋的時候就躲到了臨江,靠著俄國人的扶持才有了今天。眾人嗯嗯嗯半天都放不出個屁來,馬師爺實在看不下去了,說道:“林大當家的,這裡不是還有幾百個崽子嗎?派上去……”

  林七擺擺手,說道:“這些都是新入局的,充數可以,戰是打不了的。”

  馬師爺對這些剩下的人的底細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想把這些人派上去助助士氣。見林七不同意,只好再說道:“林大當家的,那咱們放亮子吧,反正都打進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6

第006章 圍殲

  在胡匪放火的當口,楊銳終於下了圍殲的命令——他不可想讓寨子花為烏有,最少不想裡面的物資花為烏有。當然,這種情況下的圍殲是保有實力的,畢竟胡匪外面還有一半人馬沒有進來,於是包抄的只有左右兩翼的半個連。但是即使是這樣,胡匪們也還是抵擋不住,在四挺馬克沁機槍的前後掃射下,他們很快就陷入了絕境,前面的進攻已經被機槍壓制住了,起身回撤的大股胡匪又倒在了側後的猛烈打擊之下。在這個三角伏擊陣裡,大部分胡匪都像無頭蒼蠅一般的無目的的亂竄,他們覺得四處是槍聲,留在陣地馬上就要送命,於是在本能後退逃命的過程中,被四挺機槍打得血肉橫飛,倒地斃命。

  就這麼十幾分鐘的功夫,剛才四百多還打的虎虎生威的胡匪們只剩下小部分嚇呆了的還伏在地上等死,這時候楊銳又吹起了哨子,只不過這次是衝鋒的命令,胡匪確實是太菜了,順風仗打得很是爽快,在幾百人喊著號子的衝鋒中,這夥剩下的胡匪很快煙消雲散了。

  離戰場一裡地外的林七幾個目睹了這場不算精彩、絆絆磕磕的殲滅戰,只見在槍聲大作中幾百號崽子都了了帳。林七壓抑著顫抖的身體,也不管千里鏡掉落了何處,喊了幾聲都沒有喊出來,終於,他絕望的“啊”出一聲來了。然後喊道:“快跑,快跑……”

  見機最快的其實是馬師爺,在槍聲大作的那一會他就已經開溜了,作為自從庚子年到現在的老行伍,他聽到那連綿不絕“砰砰砰砰”的槍聲就知道大江東完蛋了。這東西可是俄國人大鼻子才有的東西,而且在開打之初根本就沒聽到這東西的槍聲,而現在才響那完全證明進攻的崽子已經落在狗子的圈套裡,他們開始收網了。

  馬師爺一馬當先的跑走了,當林七幾個帶著細軟也匆匆上馬的時候,營地裡一片混亂,被招來的胡匪們人心惶惶,此時見到大當家的什麼也沒交代便打馬狂奔,營地裡的那些大小頭目也趕忙奪馬逃命,一時間不管有馬的沒馬的都一窩蜂的往來路跑去。

  楊銳本想快速的解決進攻的那些胡匪之後再慢慢對付剩下的那些,可誰知道這邊的戰事才結束那邊就已經亂了。沒有猶豫,在胡匪兵敗如山倒的形勢下,追擊開始了。打頭就是守在左右兩翼沒有參加戰鬥的那半個連,楊銳怕把他們吃虧,又把騎兵和正在打掃戰場的一個多連派了出去,剩下的四連留在寨子裡收拾殘局。

  嗅著刺鼻的血腥味,看著滿地的殘缺的屍首,聽著那些將死未死的胡匪發出的慘叫聲,楊銳沒有半點勝利的喜悅,只有從剛才緊張中解脫出來的空虛無力。他忍住嘔吐的欲望用有些顫抖的手想給自己點了支煙,在連續劃斷幾根火柴都沒有點著的情況下,他摸出了打火機。終於煙點著了,他重重的吸了一口,然後大聲的咳嗽出來,這咳嗽激烈的仿佛要把他深藏在內心的恐懼也一道咳出來似的。

  戰爭很快的結束了,擊斃鬍子三百多人,俘虜五百多人,還有一些都逃散了;我軍戰死三十多人,傷七十餘人——部隊除了鬍子外其他基本大都是山東逃荒來的漢子,這些好不容易有個窩有頓飽飯的流民,見到有人來砸自己飯碗可是動了真怒,表現悍勇的很,見敵人被圍己方占優,便沒有按照操典做好掩護,很多都是站起來和敵人對射,造成不必要的傷亡——負責打掃戰場的四連連長跑了過來彙報戰果,並請示道:“報告長官,那些重傷的鬍子這麼辦,是不是都……?”

  楊銳彎著腰,激烈的咳嗽把他的眼淚都咳出來了,他側著身說不出話,只是機械似的擺擺手,四連長以為楊銳同意了他的建議,興沖沖的又跑走了。待四連長一走,楊銳再也壓制不住了自己身體的本能反應,開始嘔吐起來。在他的心裡,有個聲音說道:原來真正的戰爭就是這個樣子,好可怕!

  楊銳很快的恢復過來了,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恐懼的影子,雖然同樣也找不到任何喜悅的影子。他此刻就像個久經戰場的將軍,有條不紊的發佈著各式各樣的命令,安排著各樣的善後事宜,一切都顯得那麼胸有成竹。在安排完所有事情之後,他便躲到自己的營帳裡,讓勤務兵給自己找熱水洗澡,在熱氣蒸騰的大木桶裡,楊銳深深的縮在熱水之下,猶如一個在肚子裡的嬰兒,他現在特別的想家,想父母,想那個雖然繁雜但卻能給人帶來溫暖、安全的世界。當然,這些想像都是虛幻的,在思念的最後,這些情感忽然轉到了程莐的身上,“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如果我不見了,你會找我嗎?……”她嬌弱的話語又在腦海裡浮現——她在哪裡?她在幹什麼?她怪自己嗎?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她啊?

  傍晚的時候,鐘觀光和劉建雲帶著三百多巡警跑了過來,他們是收到了臨江縣衙送來的消息之後急忙趕來的,鐘觀光聽到有一千胡匪也放心不下,雖然知道自己不頂用,但還是放心下不趕來了,在寨子的週邊,他們的出現把哨兵嚇了一跳,以為又是胡匪,差一點就要開槍,幸好劉建雲及時出聲,要不然就真的打起來了。

  鐘觀光進寨子的時候,楊銳已經洗完澡,坐在熱騰騰的土制火鍋旁邊吃著小雞燉蘑菇——和大木桶熱水澡一樣,這是他自創的自我溫暖的方式——當然下午的噁心讓他對雞肉一點都沒有興趣,只是在一個勁的喝湯吃蘑菇。

  鐘觀光的到來讓楊銳的心頓時暖和了許多,和愛的纏綿一樣,友情的溫暖也能讓受驚的心靈平靜下來。楊銳摸了下嘴,用後世的話語調笑道:“員警啊,總是事後才會到。”

  鐘觀光雖然在衛兵那裡知道楊銳啥事也沒用,但此時親眼見到吃飯吃的滿嘴是油的楊銳沒事心才放下來,他沒有搭理楊銳的調笑,只抓著他的胳膊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旁邊的劉建雲確實有些尷尬了,支吾的說不話來。

  楊銳知道他往心裡去了,安慰道:“好了,我是開玩笑的。要真是我們一時沒有解決胡匪的話,你來的正是時候,那時前後夾擊的胡匪也玩完了。好了,趕了一百幾十裡山路,辛苦了,先去安排部隊休息吧。”劉建雲強笑了一下,領命下去了。

  楊銳拉著鐘觀光說道:“來吃火鍋。這是今天剛抓的野雞,香的很,蘑菇也是現采的,也很香。”

  鐘觀光倒沒有吃過火鍋,但是這樣圍在火堆邊吃著滾燙菜食的方式還是很適合東北這氣候的,也就欣然坐下來了,“臨江那邊派人送信來了,聽到有一千多胡匪,我心裡就驚的慌,生怕你這邊沒防備。”

  楊銳笑道:“本來是沒防備,但是剛好老天爺開眼,讓這幫子胡匪沒有得逞。你知道胡匪為什麼打過來了嗎?”

  鐘觀光倒沒有想為什麼胡匪會來,只想到怎麼把給山寨增加兵力,不讓胡匪把寨子給破了。“為什麼,不是來報仇的嗎?”

  “不是,”下午追擊的時候,二十個狙擊手早就埋伏在胡匪逃跑的路上,林七幾個都被一槍打死,命最大的馬師爺只是被驚嚇了馬,跌了個半死被拖回來了,為了保命他就把什麼都吐了出來。“大江東放心不下這裡,因為這裡有財寶。”

  鐘觀光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事情,“財寶不是上次打的時候被大江東給帶走了麼?”

  楊銳說道:“沒有,上次你打的太急了,他沒功夫挖出來,這次是帶人回來挖呢。”

  原來是這樣,鐘觀光一時笑了起來,“正在沒錢的時候,胡匪就送錢來了。”

  楊銳想不到他見錢眼開的,罵道:“你們寧波的是不是在娘胎裡就背生意經啊,光知道錢,兄弟我命懸一線,知道嗎,命懸一線,差點就掛啦,還不慰問慰問。”

  鐘觀光知道楊銳是開玩笑,“竟成,你不是生龍活虎的嗎,哪受傷了?”

  楊銳摸摸心口說道:“這裡,差一點就給嚇死了。還好老天爺保佑,提前發現了胡匪的行蹤,要不然啊,你這輩子可見不到我了。”

  鐘觀光對楊銳說的一點也不信,光看他大戰之後就大馬金刀的坐在這裡有滋有味的吃火鍋就知道根本一點沒嚇著,笑道:“你嚇死了,我才嚇死了呢,收到消息,我就什麼都扔了,馬上跑來了,一路上都心都掛起來了。別賣關子了,胡匪有多少銀子?”

  真把怕說出來之後,楊銳反倒不怕了,見鐘觀光一個的追問銀子,說道:“黃金有四五千兩,銀子多一些有幾萬兩吧。還有就是一些首飾什麼的,這些看了都噁心,都是從人身上剝下來的,好多都帶著頭髮血絲,這幫胡匪殺了不少人。”

  鐘觀光一聽有這麼多黃金就樂了,他對這大江東的底細是很瞭解的,“這大江東原來就是忠義軍裡面的頭目,庚子年清廷求和之後,這隊伍就變成胡匪了,四處擄掠,海龍、興京、鳳凰廳都被他們打劫過,通化城還被他們占了一兩年的呢,這些金銀首飾都是那時候槍來的,估計劉彈子被抓忠義軍散夥的時候被大江東給弄來了。”

  金銀還好些,楊銳對那些帶血的首飾真的不想要,“還是把這些首飾交給教育會吧,看到上面的血和頭髮我就感覺噁心。”

  鐘觀光對此沒有什麼意見,給誰用都是復興會在用,只不過部門不同罷了。楊銳想到下午俘虜的招供,問道:“你知道卷毛獸鐵子林七是什麼人物?”

  “林七?”鐘觀光心裡一驚,“難怪大江東能拉起這麼多人嗎,這林七是臨江縣那邊的一霸,還和俄國人的木材公司勾結在一起,他人呢?”

  原來是個俄奸,楊銳平靜的說道:“死了。”這個牛人被未練成的狙擊手一槍給嘣了,死得毫無生息。

  鐘觀光臉色大變,“真死了?”

  楊銳道:“這還有什麼真假,死了就是死了嗎。逃命的時候被我們的神槍手幹掉的。”

  鐘觀光說道:“這可要出大事了。”見楊銳不解,解釋道:“這林七和俄國人勾結之後,在臨江稱王爭霸,以前袁大化袁大人幾次想剿滅他都被俄國人給攔住了,我怕俄國人知道之後會找我們的麻煩。”

  聽到是俄國人楊銳倒一點也不擔心,和一開始想的聯俄抗日不同,現在他只想占了長白山這一片地方,最好從安東一直延伸到黑龍江牡丹江那邊,把東清鐵路和朝鮮邊界之間的這半個東北給占下來,按照這樣的目標,得罪俄國人和日本人是很正常的,所以他才這樣著急要訓練軍隊,在日俄戰爭結束的時候,他要練成兩萬甚至更多的軍隊,然後雌伏在這深山密林慢慢壯大自己。

  楊銳說道:“俄國人現在顧不上,最少一年他們沒精力搭理我們。一年之後俄國輸掉了戰爭,那這塊地方就和他沒關係了。”

  鐘觀光雖然常常聽楊銳說這戰爭的結局,但是想到日本俄國那幾十萬幾十萬的軍隊,心裡還是很發毛,他說道:“可我們現在只有兩邊都不靠,萬一他們一起進剿……”

  這段時間深入研究日俄戰爭的楊銳完全沒有這樣的擔憂,他笑道:“日俄戰事一了,整個遼東都是日本人的,可是日本人國小力微,打勝了之後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到時候只要我們有兩萬人,”看著鐘觀光不可思議的目光,“兩萬不算多,東北遍地是兵員,關鍵是我們的軍官不夠,我們算了一下,到明年八月,我們最多也就有五百名軍官,而且這些軍官還是低級連排軍官,要不是顧慮這個我倒還想多一些。”

  鐘觀光沒有楊銳這樣的雄心,問道:“兩萬人,可是我們只有一萬支槍啊?”

  楊銳笑道:“沒事啊。我們沒有俄國人有啊。東清鐵路我們不是去年就派了眼線嗎,到時候劫幾輛火車就有了。”

  ……

  大戰之後的夜晚比平常多了幾分肅殺,雖然洗過了但空氣裡的血腥味還是濃的很。劉光才佝僂著身子,在通過喝問的哨兵之後,扶著肚子往茅廁行去——新的大當家的什麼都很講究,這茅廁是特意修的,換以前還不是隨便找個野地蹲一下罷了,——只不過到了茅廁的門口他停了下來,低著身子往四周張望了幾下,寂靜裡的營地一片漆黑,唯有營寨前面那個高高的塔樓上來回走動的哨兵,襯在微藍的星空上異常的顯眼。夜裡的寒氣讓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幾下,他咬了下牙齒拉緊棉衣,一俯身子繞過茅廁鑽入了林子裡。

  夜裡雖然摸不清方向,但是他還是憑著記憶連滾帶爬的找到了白日裡的埋屍之處,他滾過自己人一個一個的墳地,爬到了埋鬍子的那個大墳,一邊摸索著一邊小聲的喊:“大當家的,大當家的……”他喊一句便頓一下,期望能聽到回音,但夜色裡除了夜貓子的號呼聲,什麼聲音也沒有。待他以為沒人正要轉身的時候,一隻大手從身後把他的嘴給捂住了,劉光才全身一震,抓住這手正要把背後的那人掀過來,一個聲音在耳邊道:“是俺,別慌。”

  原來沒走,劉光才心裡鬆一下,他順勢坐到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這時候身後那人也拿開手粗著氣坐了下來,黑暗裡靜得只有兩個人的喘息。

  “為啥救俺?”

  “……啊……”沒有想到問這個問題,“前年冬上,在興京,不是大當家開了牢門子,俺早就死了……俺這命……”

  “嗎拉個巴子,都是沒良心黑心腸殺千刀的……”

  說實話大當家之前的那些兄弟炮頭除了死了的,剩下的那些都沒有什麼骨氣,有些甚至為了表功舉報自己人、殺自己人比那些小鬍子還狠。今天下午打掃戰場的時候,要不是他攔著,裝死的大江東被紮的就不是一刀了,若不是埋人的時候他在,就是沒死也被活埋了。劉光才沒管他的嘀嘀咕咕,只把懷裡藏的玉米麵饅頭掏了出來送過去,“大當家的,你吃完還是快逃吧,記住只能往後山走,其他地方都看得很嚴,沒空子出去……”

  “咋嘀,你不跟俺走……”也許是邊吃東西說話太急,大江東咳了起來,劉光才馬上緊張了起來,幸好大江東自己也知道大聲不得,閉住了氣只是悶響,許久,他才回過氣來,“怎麼,你不跟俺走?……從今兒起,你就是俺兄弟,以後有俺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地,海龍那邊還有很多老兄弟開了局,有幾個都是和俺一起打過大鼻子的,俺過去鐵定是有把椅子的……”

  劉光才沒管大江東嘮嘮叨叨的許諾,他知道就是跟過去也是和以前的日子沒有啥兩樣,抓秧子、贖銀子、喝酒弄女人,沒啥新奇,倒是現在新來的當家的,說不抓秧子、不欺負莊稼人他是喜歡的——他自己就是個莊稼人,只是得罪了人被誣陷為匪才被抓到牢裡,“大當家的,俺就不去了……是俺不能去啊,俺一走那營裡頭明早就都知道哩……”

  劉光才一說完就見面前的黑影一動,似乎是把吃過的饅頭給扔了,黑暗中劉光才能想像出大江東的三角眼正盯著自己,他只感覺這夜似乎又冷了幾分,好一會兒只見黑影站了起來,悶聲悶氣的道:“你想留下俺也不拉你走,可兄弟們的大仇俺得報,你就先替俺在這插千,來日再來尋你。”末了見劉光才不說話,又道:“你要後悔現在就把俺抓過去,向你那新主子表功也成,說書的說成王敗寇,俺也認了。……兄弟們的屍骨就你跟前,魂兒也沒散還在天上看著,要咋樣你說句話吧。”

  劉光才抖著嘴唇一時間不知道說啥,良久才道:“大當家的你去吧。俺給你在這插著。”這話說完他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一下子癱在地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06

第007章 立足

  第二天楊銳沒有訓練,只是命令各班做戰後總結,並且派了些懂文墨的文書去把那些總結抄錄下來,除此以外,排長連長也楊銳的營帳裡開總結會。看到眾人經歷了之前的沉默之後慢慢開始發言到最後爭論起來,楊銳放下心來。管理都是相通的,他有一種把隊伍當工廠管理的傾向,兩者都是數字間的博弈,而火力、後勤、環境、士氣等等是一種客觀可變的變數,所不同的是,工廠收穫的是產品,而軍隊收穫的是敵人的屍體而已。想要取得勝利則要使自己的這些可變數值儘量變大,同時還要使敵人的這些可變數儘量變小。可要做到這一點的關鍵就是指揮官的能力,或者用“能力”這個詞是不確切的,應該說要先有一個沉靜如水的心態,沒有這樣的心態所學習的任何技能都發揮不出來,嶽飛說過:“運用之妙,在乎一心。”這一心可以理解為隨機應變的靈感,但在楊銳看來卻是保持一顆恒靜如水的心。

  3月25日的這些勝利使得楊銳又多了幾百名反正的士兵,而楊銳派去臨江那邊抄家的那個連,在知道林七被這幫胡匪沒滅了之後,那些平日被他欺淩的木把子們感激之餘,投軍的也不少。待整個連回來的時候,部隊的新兵又有了一千三百多人,新兵的挑選整訓,營地裡的擴建,一時間老兵的訓練被打亂了,一直到四月初才安頓下來。

  這麼多人進入紅土涯紅石砬子,保密工作是個大問題,林七那夥人雖然大部分都被殲滅了,但是漏網之魚卻還是不少,為此楊銳想再找個地方建立營地,而且最好是離戰區近一些。按照地圖,最好在新賓和懷仁(恒仁)那邊,只是他對那邊一點也不熟悉。當然這不是問題,因為有熟悉的人。

  馬師爺從跌下馬之後就一直是恍惚的,他被帶回寨子的時候聽到了外面槍斃胡匪砰砰砰連面不斷的槍聲,立即被嚇的全身發軟。在被審問的時候,為了保命他毫不猶豫的將大江東的財寶說了出來,他甚至心裡還擔心其他人早供出來了,還沒有審就開始大叫有要情相告,只求能饒他一命,而後的訊問中他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看在他從匪多年、經驗豐富的份上,楊銳決定把他留下來了。自己對這長白山一帶實在是太過生疏了,雖然有通化巡警局的關係,但是自己這些人畢竟是外鄉人,而通化的巡警也只是本地人。再說匪有匪路,賊有賊道,不是裡面的人還真不知道行內的事情,所以馬師爺的腦袋暫時安穩了,楊銳想讓他做一個客座參謀,發揮發揮餘熱,至於發揮完餘熱之後怎麼處理他,那就看到時候的具體情況了。

  馬師爺心中忐忑的被衛兵帶出秧子房,本以為自己要被槍斃,哇哇大叫起來,抱著桌腿死也不出去,兩個衛兵連同獄警費了好大功夫才把弄出了牢門。出來的路上他都是連連哀求,總算看到帶他去的地方不是靶場而是寨子中間的木樓,這才稍微安靜下來。他被帶到了會議室,只見一個八尺的漢子站在那裡似乎在看著牆上的地圖,衛兵對他甚是恭敬,心下知道這就是大當家的了,馬師爺連忙跪下喊道:“大當家的,大當家的,饒命啊,饒命啊……”

  楊銳對滿臉鼻涕,一灘泥一樣跪在地上的馬師爺很是懊惱,說道:“起來吧。我有事問你。”

  馬師爺卻沒有什麼回應,只陷入在自己的情緒裡,一個勁的在那裡求饒。看來不嚇嚇他不行了,楊銳一聲斷喝:“再鬧,拉出去斃了。”

  這一聲把馬師爺嚇得全身一抖,他的求饒頓時停了下來。楊銳見他穩定下來了,說道:“這東邊道你熟悉嗎?”

  馬師爺愣了半響,然後使勁的點頭,說道:“熟……悉,熟悉,很熟悉。”

  楊銳點點頭,他真的這人熟悉這一帶的情況,這麼問只是然他有一根救命稻草可抓,不至於一灘泥一樣的跪在那裡。“熟悉就好,要是不熟悉,那就該砰了。”

  馬師爺趕緊的磕頭道:“大當家的,咱熟悉啊。從庚子年的時候咱就入了局子,忠義軍那會咱也在,後面跟了大……大江東……”

  楊銳打斷了他,“熟悉就好。你先回去好生安頓一下,咱們也是鬍子,以後你也可以出出力,做的好不但不殺你,還有賞。”看著他又開始在那裡磕頭謝恩,楊銳對衛兵說道:“帶下去吧,給他安排一間空屋子,給些吃食什麼的。”

  看著馬師爺被帶了下去,剛才隱在裡面的鐘觀光冒了出來,他這次是來和楊銳商量商業的一些事情,特別是來告訴楊銳軍校的那些人馬上就要到了。“你真的準備把這個人當參謀用啊?這也太怕死了吧。”

  楊銳笑了笑:“不用他用誰,胡匪才明白胡匪的道道啊,而且他這幾年下來跟著各路胡匪跑來跑去,對這東邊道的情況還是很熟悉的。”看著鐘觀光還是思索,楊銳又說道:“我看了審訊報告,這個馬師爺本來就是個大戶家裡的帳房,後面胡匪打窯把他給抓來了,因為家裡窮沒人贖,差點就被殺了。後來啊,胡匪的大當家喜歡聽人說書,這個馬師爺年輕的時候跟過說書先生學過兩年,就靠這說書功夫討了胡匪歡心留了條命。再後來就入局做了字匠。”見鐘觀光在聽自己說話,楊銳感歎道:“你說這東北怎麼會那麼多胡匪呢?是這裡的人喜歡做胡匪嗎?這東北開禁也就幾十年的功夫,這就像美國的西部一樣,官府管束不到位,加上戰亂不止,這土匪才這麼多。除了少數唯恐天下不亂的,大部分人還是想過安穩日子。”

  和江南魚米之鄉深厚的人文底蘊不同,長達兩百年的封禁使得東北成了塊年輕的土地,從關內逃難的人們都把這裡視為化為之地,也是希望之地。實事求是的說,除了戰亂和胡匪,東北這地方是要比關內的百姓活的好些,只要自己不懶,隨便哪裡都可以把地給開墾出來,除了交給朝廷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對於這些關內移民來說,朝廷管理的缺位使得壓榨減少的同時,又使他們又多了胡匪的擄掠,雖然很多胡匪都標榜自己是仁義的,但是胡匪再仁義也要吃飯啊,糧食從何而來,不是搶還能有其他辦法嗎?楊銳很清楚復興會的定位,就是在東北建立次序,在朝廷粗放管理下建立更為基層的次序,而要做到這點,那麼胡匪第一個要清掃的,第二個就是那些不服管教在當地作威作福的大戶,至於上面的朝廷,只要下面不出大事,打點好了不是問題。

  楊銳現在最發愁的就是他沒有合格的政工人員,去執行那著名的“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農村工作路線,大一學的毛概他又學習了幾遍,真是好東西。沒有這些理論知識那麼復興會就很難獲得農民的支持,沒有農民的支持也就難以真正的在東北立足。

  雖然,以前有考慮直接土改分田地的革命策略,但楊銳對這種辦法的可行性很是懷疑,因為這在當代看來完全又是一個太平天國,只不過這個太平天國是真是分田地的,也許是沒有內鬥的。但越是真的分田地就越是難與獲得士紳文化階層的支持。想當年太祖的天下是依靠農民打下來的,可在革命開始的時候,不能忘記五四以來的不計其數的新青年們前赴後繼的都投入了社會黨的懷抱,他們這些人是社會黨的第一桶金,沒有他們的領導絕對沒有革命的成功。在沒有經歷五四新文化運動,烏托邦還不被中國新銳知識份子所接受的當下,那樣的革命完全是農民領導農民的革命,而不是最新銳的知識份子引領農民的革命,沒有他們。縱使自己是穿越者,但也只是一個人,楊銳不是神,他無法取代整個集體去領導革命。

  楊銳很清楚,在還沒有十月炮聲送來麥克斯主義,精英們對那個知名的烏托邦沒有接受的時代,土改這條紅線還是要悠著點來,一旦這樣做了,那麼這些時代的精英就會拋棄自己。沒有民國之後的動盪、對共和的失望、軍閥的混戰、一戰談判的出賣,這些出身地主家庭的精英們不會拋棄現在被認為最先進的共和制,去選擇並不適合中國文化、毫無“希望”的烏托邦主義,可即使如此,農民這股強大的力量是不能拋棄的。

  除了尋求農民的支持外,復興會還要積極爭取這個時代最新銳的知識份子的支持,不管是傾向革命的,還是傾向改良的,都歡迎加入,來者不拒。前者會安排他們去軍隊,或者潛入官場等待機會;而後者則安排他們去留學,將來去復興會控制的公司、工廠、實驗室、礦山。

  楊銳這次的走神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他就回過神來了。“憲鬯,我覺得應該成立銀行了。”

  鐘觀光有點莫名其妙,當然楊銳常常這樣的莫名其妙,往往在走神之後就會拋出來一個新想法,不同的是以前的時其他,而現在的時銀行。“銀行不是洋人開的嗎,我們不都是錢莊、票號什麼的嘛?”

  楊銳知道鐘觀光對金融一竅不通,只說道:“我們要在東北立足,那麼就要和莊稼漢打好交道,以後的兵源、糧食都要從他們手中來,沒有他們的支持我們在東北站不穩。”看著鐘觀光的迷糊樣,楊銳就知道在這個時代也就只有自己知道農民的力量,就是這個時代公認的偉人孫忠山、黃興也只把目光投向了會黨。“這麼說吧,我們的隊伍會越來越大,但是這樣麼一股力量怎麼隱藏起來是一件頭疼的事情,我想了好久,唯一的辦法就是把軍隊偽裝成聯莊會、鄉團之類的組織。”

  這一點鐘觀光時完全明白的,但他的疑問也在這裡:“如果真的變成聯莊會、鄉團,那我們也應該和那些地方上有勢力的地主豪紳處好關係啊。為什麼要直接去討好莊稼漢?”

  聽到他的問題,楊銳笑了起來,“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組成聯莊會、鄉團要的人和錢財、糧食從哪裡來?還不是出在那些莊稼漢身上,更有可能,地主土豪們會借著這個名義自己多撈一筆。為什麼不繞開他們呢?你家也是種地的,如果朝廷直接向你收稅,不通過那些官吏,那麼你交的是不是要少,而且作為朝廷來說,直接接觸莊稼漢,以後就不怕那些官吏拿調子,要殺頭殺頭,要革職革職。”

  鐘觀光總算聽懂了楊銳的意思,他這樣的做法就像做生意撇開牙人,買洋貨不走洋行一樣,是楊銳的慣用伎倆。這種自古以來都沒有的做法很讓鐘觀光不安,“竟成,這樣好嗎,畢竟自古以來朝廷可是通過士紳治天下的。你把士紳都撇開了,那讓他們幹什麼去?”

  楊銳見他這麼慎重感覺很好笑,這其實就是直接聯繫、直接溝通嗎。打電話還要有人轉接嗎,不都追求一接就通的,“哈哈,憲鬯你多想了。解放人性是時代的趨勢,我們現在做的不是拋棄士紳,而是把之前被大家忽略的莊稼漢擺上了桌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由以前的朝廷、士紳的兩元變成了朝廷、士紳、農民的三元。你想啊,如果這些莊稼漢能表達自己的意見,那麼還造什麼反啊?這樣的三權分立才能保持國家的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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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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