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策行三國《原名:三國小霸王》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noriko1026 2018-4-3 15:20: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8 4930843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6 08:55
第560章 不敢拔刀的秦琪

    孫策滿足了劉斌騎馬的願望,由他引路,帶著親衛步騎來到蔡家。

    由莊園大小看得出來,蔡家也就是個小土豪,和南陽那些百年世家的莊園沒法比,根本不用拋石機這樣的重器。當孫策出現在蔡家的莊園前時,心裏多少有些失望。就這種硬件也敢與官府對抗,可見汝南多麼有恃無恐,也可以看出之前的官員有多麼放縱他們,當然也可以說明這些豪強絕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做好準備就動手絕對是找死。

    打劫也是技術活,劫個道還要踩點埋伏呢,更何況是劫世家豪強。

    孫策對小劉斌說道:“敢去叫門嗎?”

    “有何不敢。”劉斌提著馬韁,大聲呼喝著。“駕,駕。”那馬卻不怎麼理他,老半天才慢騰騰的邁開步子,走到莊門前,卻怎麼也不肯向前走了,低下頭啃路邊的雕胡葉子。劉斌急得小臉通紅,喊得更加大聲,引得將士們大笑,連孫策都忍不住笑了。

    這時,莊園大門敞開,一個年輕漢子按著長刀,快步走了出來。看到劉斌,他停住腳步,沒好氣的喝了一聲:“小豎子,怎麼又是你?趕緊滾開!這雕胡也是你的馬能吃的?”

    劉斌雖然年紀小,倒也不怕,歪了歪腦袋。“知道那是誰嗎?”

    年輕漢子早就看到了孫策,見劉斌有恃無恐,一時倒不敢發作,快走幾步,來到孫策馬前,拱手施禮。“敢問將軍是哪位,陳兵蔡家門前是訪友還是路過,在下陳留秦琪,家叔秦頡曾為南陽太守。”

    孫策寒著臉,一聲不吭。蔣幹笑道:“你是真不知道將軍是誰,還是裝不知道?”

    “呃……恕在下愚鈍,見識淺陋,真不知道是哪位將軍大駕光臨,還請足下指教。”

    “那你報出秦太守的名號可就沒什麼意義了。”

    秦琪頓時語塞,臉色慢慢泛紅。他轉了轉眼珠,再次打量孫策。“莫不是……豫州牧孫將軍之子,孫策孫討逆將軍?”

    “你還不是很眼拙嘛,就是反應慢了些。不錯,這位正是孫討逆將軍,還不讓蔡家家莊出來迎接。”

    秦琪的臉色更紅。他當然知道孫策是誰,要不然也不會報出秦頡的名字。秦頡曾經是南陽太守,和朱儁有並肩作戰之誼,孫堅、孫策都是朱儁故吏,這點麵子總要給的。沒想到蔣幹兩句話就堵死了他,現在更將他當成了普通部曲,絲毫不在意他的身份,擺明了是不給麵子。

    秦琪很生氣。士可殺,不可辱,蔣幹一介書生,居然敢無視他。

    他握緊了刀環,眉頭緊皺,眼神也變得凶狠起來。

    蔣幹卻一點也不擔心,許褚就站在旁邊,還能讓一個遊俠兒占了便宜,孫策估計要把義從營全部換掉。他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秦琪,嘴角掛著戲謔的笑容,手裏輕輕搖著馬鞭。

    秦琪怒氣越來越盛,左手沿著刀鞘向下滑,握著刀鞘,右手手指微動,便摸上了刀柄。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聲朗笑。

    “來者可是討逆將軍?草民迎接來遲,還請將軍恕罪。”

    隨著笑聲,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快步從莊園裏走了出來,經過劉斌麵前時,他愣了一下,腳步出現一點停頓,眉宇間也閃過一絲不安,隨即又恢複了正常,加快腳步,趕到孫策馬前,拱手施禮。

    “草民蔡陽,見過將軍。”

    孫策歪了歪嘴角,蔡陽貌似原來都是曹操麾下將領,不過沒什麼戰績可言,連黃巾軍都打不過。至於秦琪,更是隻有演義裏有名,曆史上似乎沒這個人的記載,也許是巧合吧。

    孫策拱了拱手,算是還禮,卻沒有下馬的意思。蔣幹笑道:“蔡莊主,你莊上還有多少部曲,一起叫出來吧,僅一個秦琪怕不是攔不住將軍啊。”

    蔡陽佯驚道:“這位先生是……”

    “九江蔣幹,在將軍身邊做個幕僚,混飯吃。”

    “原來是蔣君,應該是蔣國後裔吧。”

    “是,不過血脈疏遠,又沒有譜係,落魄很久了。”

    “蔣君過謙了。”蔡陽訕訕笑道,他想和蔣幹拉關係,蔣幹不賞臉,反過來還刺了他一句,這蔡國後裔的事也不好提了。“將軍大駕光臨,陽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阻攔將軍。”他轉身看著秦琪,沉下了臉。“子珪,是不是又出言無狀,冒犯了將軍?還不向將軍請罪。”

    秦琪給蔡陽使了個眼色,蔡陽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他莊裏是有些人,他也知道孫策來者不善,但他很清楚,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是孫策的對手,硬來就是找死,眼下隻能拖延時間,破財消災了。

    秦琪無奈,隻得向孫策行禮賠罪,又向蔣幹賠禮道歉。孫策還是沒什麼反應,蔣幹卻笑了。“秦子珪,不要急,有展示你武技的時候,希望你到時候不要像現在這樣退縮,手摸到了刀環,卻不敢拔刀。”

    秦琪臉色一變,剛要說話,蔡陽一個大耳刮子就抽了過來,厲聲喝道:“豎子,你竟敢在將軍麵前拔刀?豈不知將軍父子俱是不世勇將,將軍身邊更是猛士如雲。以你這點三腳貓的武技,連義從營都進不去。”

    秦琪一聽,臉色突變,目光迅速在旁邊眾人的臉上掃過,當他看到腰圍明顯超過常人一大截的許褚時,臉頰不由自主的抽了抽。義從營三個字提醒了他,孫策身邊高手多得很,武衛都尉許褚是豫州有名的遊俠兒,他要是敢放肆,隨時可能送命。他連忙躬身施禮。

    “鄉野之人,不識禮數,冒犯將軍和蔣君,還望恕罪。”

    劉斌從馬背上滑了下來,拽著戰馬走近,正好看到秦琪低頭行禮,趕上兩步,站在孫策馬前,冷笑道:“原來你也會低頭,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秦琪眯著眼睛,打量了劉斌片刻,微微一笑,卻不言語。

    孫策第一次開了口。“你認識他?”

    “認識,我阿翁上次來催繳稅賦,就是他打了我阿翁一個耳光,還把我們趕了出去。”

    孫策臉色一寒。“蔡陽,可有此事?”

    “這……”蔡陽本想否認,卻被孫策的目光看得心虛,咽了一口唾沫,陪笑道:“將軍容稟,這件事……有點誤會,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孫策根本不聽他解釋,揮揮手。“來人,將此人拿下,問清原委,依律論處。”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6 08:58
第561章 你也有今天

    兩個義從邁步而出,一晃就到了秦琪身邊。秦琪大驚,向後退了一步,拔出長刀,喝道:“孫將軍,你這是……”

    話音未落,兩個義從拔刀,刀光一閃,秦琪已經中刀,一刀割斷了脖子,一刀刺入心口。秦琪腿一軟,跪倒在地,手裏的刀也落在地上,雙手捂著胸口,又摸摸脖子,看著滿手的鮮血,歪倒在地,踢了兩下腿就不動了。

    蔡陽呆若木雞,手足顫抖,撲在秦琪身上,搖著他。“子珪,子珪……”

    義從倒提戰刀,來到孫策麵前,拱手施禮。“將軍,賊人拒捕,已經伏誅。”

    孫策點點頭。義從退在一旁。

    蔡陽抱著秦琪搖了半天,摸了一手血,秦琪卻已經斷了氣,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沒了神采。蔡陽的淚水奪眶而出,滴在秦琪的臉上,衝開了血水。“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仰起淚水縱橫的臉。“將軍,我蔡家有什麼罪過,竟被將軍如此對待?你是朝廷的將軍,還是割據的流寇?”

    “就憑你這兩句話,罪加二等。”孫策豎起兩根手指,對著蔡陽晃了晃,語氣淡淡地說道。“看來你這莊上藏汙納垢,不止秦琪一人。來人,將莊上所有的人都抓起來,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喏!”許褚應喏,揮揮手,帶著武衛曲的義從衝了進去。

    蔡陽大驚失色,連忙起身阻攔,許褚連刀都沒拔,一刀環杵在他小腹上。蔡陽頓時疼得臉都變了形,捂著肚子跪在地上,頭越垂越低,直到頂著地麵,像一張拉到極致的弓,正準備射出複仇之箭。

    孫策無所畏懼。他是有備而來,要拿蔡家做個榜樣,蔡陽反抗得越激烈,他越有理由大開殺戒。汝南的豪強太囂張了,不見血是打不痛他們的,想不殺人就達成目的也不太可能,他能做到的隻有少殺人,手段越淩厲越有震懾效果,隻有讓他們看到他的手段,斷了反抗之心,他才能真正掌握豫州。

    我忍你們已經很久了。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武衛曲雖然隻有兩百人,卻是訓練有素的精銳,很快就控製住了蔡家莊園。蔡家莊園除了蔡家的家屬、奴仆,還有一百七八十個遊俠兒,被當場殺死三十餘人,有十餘人衝出莊園,準備逃竄,卻被秦牧、麋芳率領的親衛騎堵個正著,騎兵一個衝鋒就將他們全部放倒。

    看到這一幕,蔡陽不哭了,臉色煞白。他終於明白了,孫策是有備而來,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他們。他站了起來,提著秦琪的戰刀,一步一步走到孫策馬前,冷笑道:“將軍是將我蔡家做榜樣,威嚇豫州諸家嗎?你很快就會如願,到時候你就會知道豫州是豫州人的豫州,不是你孫家的豫州,哈哈哈……”

    “你能代表豫州人嗎?”孫策哼了一聲:“等不到你墳頭的草長出來,豫州人就會將你的墳踏平。”

    “你……”蔡陽須發賁張,揮舞著戰刀,狀若瘋狂。“家兄學問精深,處事公正,為官清廉,為鄉黨所崇。我蔡陽雖然不如家兄萬一,卻也樂善好施,接濟鄉裏,修橋鋪路,向來不敢為人後。將軍今天登岸的津口還有我蔡家的資助。你想汙蔑我們蔡家,先問問項縣的百姓答應不答應。”

    孫策歪歪嘴。“我敢問,你敢聽嗎?”

    “有何不敢?”

    “那好,將蔡陽拿下,不要折辱他,讓他看看他蔡家的鄉評究竟如何。”孫策翻身下馬,走到蔡陽麵前,冷笑道:“你蔡家如果真像你說的這麼無辜,到時候我自裁謝罪,還你一個公道。如果不是這麼回事,我依律處置,一個也不放過。”

    “我……”蔡陽的眼神遊移起來,底氣明顯不足。

    孫策沒和他再囉嗦,派人將蔡陽收押,自己邁步進了莊園。即使不聽郭嘉介紹,他也不相信蔡家是無辜的。真要為官清廉,蔡家就應該和劉成一樣,連新官服都買不起。刺史隻是六百石的監察官,和縣長差不了多少,勉強能溫飽,根本沒積蓄,要不然也不會有人因為交不起西園買官錢寧願自殺了。至於鄉評,蔡家多占田畝卻不交租賦,那些租賦誰來交?自然是沒權沒勢的普通百姓倒黴。真要憑辛苦力田,他養得起這些遊俠兒,拿得出來錢接濟鄉裏、鋪橋修路?

    不是沒有人節儉持家,勤勞致富,但那需要幾代人的積累,蔡家隻用一代人的時間就成了當地豪強,手段怎麼可能幹淨?史書上不說,不等於他們就清白,隻要有點常識,算一算賬,就知道這裏麵水分太多。大家心照不宣自然沒事,但凡有人捅破這層潔白的窗戶紙,就知道後麵全是汙垢。

    劉斌緊緊地跟在他身後,一臉崇拜地看著孫策,隻是臉色有點白,秦琪被殺的場麵有點嚇著他了。不過莊園裏的情況更糟,四十幾具屍體擺在堂上,血流了一地,劉斌終究沒忍住,跑到一旁大吐特吐。

    相比之下,蔡家的家屬反而比較鎮定一些,他們站在院中,互相靠在一起,驚懼不安地看著走進來的孫策和他背後的蔡陽,看到蔡陽身上的血,有兩個婦人驚叫一聲,撲了上來。其中一個年輕些的走得快,剛抱住蔡陽的手臂,還沒說話,年長的大步趕上,一把將她拉開,抬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又脆又響。

    “都是你這個災星招的禍,自從你進了我家門,就沒有過一件好事。”

    年輕女子倒在地上,捂著臉,淚水漣漣地看著蔡陽。蔡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由年長的婦人攙著,慢慢走到階前,撐著台階,緩緩地坐下。

    孫策看在眼裏,卻沒什麼興趣,無非是有錢人家大婦和小妾之間的那一套戲碼,沒什麼新鮮的。郭嘉卻走到階前,招了招手。

    “你過來。”

    年輕女子愣了一下,指指自己的鼻子。“先生……是叫妾身嗎?”

    “沒錯,就是你。”郭嘉走到階下,從懷裏抽出一方手絹,塞到年輕女子手中。“我叫郭嘉,字奉孝,陽翟郭家子弟,是將軍的軍謀祭酒。你不要怕,有什麼委屈就說出來,將軍會替你做主。”

    “妾……妾身沒……委屈。”年輕女子接過手絹,卻不敢拭淚,膽怯地看著蔡陽。郭嘉笑了起來,將手臂搭在年輕女子的肩上,摟著她上了台。“別看那老貨了,他離死隻有一步之遙,以後跟著我吧,我很喜歡你。你說你沒委屈,那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進蔡家的嗎?是你家人賣的,還是他買的?”

    年輕女子臉色變了幾變,眼神漸漸變得凶狠起來。“既不是我家人賣的,也不是他買的,而是他占了我家的土地,逼著我做妾的。要不然他就不讓我家租他的地種,可那些地明明是我們家的。”話音未落,年輕女子走到蔡陽麵前,用力踢了兩腳,咬牙切齒,破口大罵。

    “老賊,你也有今天!”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6 09:01
第562章 風雨欲來

    即使郭嘉不使美男記,孫策也能查清蔡家幹了些什麼事,倒在地上的遊俠兒,搜出來的地劵,堆滿了幾個大糧倉的糧食,都足以把蔡陽釘死在恥辱柱上。

    有了向導,隻是少走彎路,節省一些時間罷了。有了榜樣,揭發蔡陽的人也有樣學樣,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但孫策還是覺得郭嘉不是用美男記,他是真看上了這個叫玉姬的少婦。至於喜歡多久,那就說不定了,反正郭嘉從來不是什麼道德君子,一夜風流這樣的事沒少幹。

    雖然大獲全勝,但孫策卻沒有任性胡來。蔡陽份量太輕,他要收拾的人還很多,不會在這種小人物身上壞名聲,被人抓住破綻。知道劉成身邊有不少縣吏和蔡家有關係,孫策準備調武周等州牧府的掾吏來處理此事,一定要將這件案子辦成鐵案。為了避免麻煩,他甚至直接跳過了汝南太守府,隻是派人去通知老爹孫堅,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在辦公務的同時,他也沒忘了私仇。

    他派人找來劉備。

    養了二十多天傷,劉備還沒有完全痊愈,卻不影響行動了。他最近很刻苦,白天有事沒事就往孫策的船上跑,不管是孫策還是郭嘉,又或者是張紘,隻要遇到,不管對方的臉色多難看,他都能陪著笑臉,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請教一些問題。晚上就在船艙裏看書,估計他在盧植門下求學的時候都沒這麼用功。關羽、張飛也沒閑著,有空往義從營鑽,找人喝酒打架,聯絡感情。關羽甚至和話不多的徐晃成了好朋友,兩個河東人聊得挺歡。

    聽說孫策找他,劉備幾乎立刻就到了。平時他求見孫策總是被擋架,今天孫策主動找他,他非常興奮,第一時間趕到。

    “將軍有何吩咐?”

    “想立功嗎?”孫策看著劉備,臉色不太好。劉備現在是光杆司令,手下隻有關張和簡雍。要進義從營當然是說笑,但他想立功升遷卻是不用懷疑的事。他現在有些後悔,早知道劉備身段這麼軟,當時就應該讓徐晃直接一刀劈死劉備。

    劉備強壓心中歡喜,躬身道:“將軍但有所命,無所不從。”

    “你拿我的手令,去譙縣把曹家抄了,特別是曹仁家,別給他留一個五銖錢,連房子都給我拆了。”一想起曹仁死戰不退,孫策就惱火。要不是他這麼擰,他何至於要深入敵後,孤軍奔襲。

    劉備雖然疑惑,卻一口答應,隨即又問道:“曹洪家抄不抄?聽說他家可是最富的,比曹操家還有錢。曹操的父親曹嵩到徐州逃難去了,細軟都帶走了,估計沒什麼油水。”

    “抄!凡是和曹操有關的,都給我抄了。”

    “抄到的錢物怎麼處理?”

    “錢糧運回來,其他的財物交給沛相杜襲,由他償還徐州的債務,多餘的讓他存著備用。”

    “喏。”劉備歡歡喜喜地去了。

    ——

    許劭匆匆走進太府來,穿過人群,來到張昭的麵前,躬身下拜,輕聲說道:“府君,出事了。”

    張昭抬起頭,看到許劭額頭細密的汗珠,也吃了一驚。“子將,出了什麼事?”

    “討逆將軍屠了蔡家。”

    “哪個蔡家?為了什麼?”

    “項縣蔡家啊,八顧之一的蔡衍族人。至於為什麼,卻不太清楚,聽說是因為蔡家家主沒有到津口迎接討逆將軍,又沒有奉獻。”

    “聽說?”張昭不滿的橫了許劭一眼。“這麼大的事,怎麼能聽說?速去打聽清楚,再來回報。”

    許劭急道:“府君,雖然原因不明,但蔡家被屠卻是事實。人命關天,府君就不派人去問問討逆將軍?見到討逆將軍,自然知道是為了什麼。”

    “討逆將軍雖然性子急,卻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張昭重新拿起公文,想了想,又轉身站起,拿來了一份集簿,放在許劭麵前。“子將,這是項縣今年剛送到的集簿,與前年相比,這墾田可是又降了不少,賦稅也少了近二成,排在汝南三十七城的第三十四位,這蔡家是項縣大族,會不會是他們侵吞土地,隱匿人口,被人告到了討逆將軍麵前?討逆將軍曾代行州牧之事,查辦地方豪強是刺史六條之一,就算是太守府也不好隨便過問啊。”

    許劭愣住了。“府君,如果隻是因為侵吞土地、隱匿人口就要滅門,那牽涉的人可不是一家兩家,豫州七成以上的家族都會受到牽連。你也知道的,蔡家不僅和陳留秦家有姻親關係,和周邊諸縣同樣關係匪淺……”

    張昭臉上浮起異樣的神情。“許子將,你是說法不責眾,還是拿人多勢眾來威脅我?”

    “我……”許劭被張昭的眼神嚇了一跳,忽然醒悟過來,連忙將湧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看著張昭的眼睛,他感到一陣陣心驚肉跳。蔡家一出事,就有人連夜將消息送了來,就算孫策派人通知張昭,也不會提前多少,張昭為什麼這麼冷靜?他莫非早就知道孫策會這麼幹?

    沒錯,這應該是張昭等待已久的機會。橋蕤之所以被罷免,就是因為他手段不夠強硬,張昭初投孫策,正是想表現的時候,之前之所以沒什麼動作是因為孫策在外征戰,勝負未定,現在戰事結束了,他要舉起屠刀了。

    許劭越想越怕。許家是平輿第一豪強,孫策又與他多次發生衝突,如果孫策要對豫州豪強下手,許家首當其衝,難逃一劫。

    許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太守府的。站在太守府前,看著來來往往的掾吏,明明清晨的陽光燦爛而溫暖,他卻感到一陣陣地寒意。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向自家走去,對身後的掾吏叫喊充耳不聞。

    掾吏無奈,回到府內,向張昭彙報。“府君,許功曹不知道去哪兒了。”

    張昭搖搖頭。“這個許子將,心思不在公務上啊,又不是休沐時間,怎麼一聲招呼也不打就走了。算了,我自己去,不勞駕他。”說著,大步流星地走了太守府,帶著兩個小吏,向城外走去。

    掾吏跟了出來,看看張昭,又回頭看看許劭離開的方向,他有一種感覺,許劭這個功曹做不長了。功曹可是大吏,張昭如果沒有充分的理由就罷免許劭,明裏暗裏反對他的人不知道會有多少,汝南太守府很可能要迎來一次人事大調整。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6 09:02
第563章 當斷不斷

    孫堅正準備去找張昭,張昭就來了。

    孫堅收到了快馬傳來的消息,他有點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孫策怎麼剛到項縣就對蔡家動了手。雖然來回幾次都經過項縣,可是與蔡家卻沒什麼瓜葛,井水不犯河水,也沒聽說蔡家惹孫策,這是怎麼了?

    張昭卻多少有點心理準備。九月底郡上計完成,項縣的戶口、墾地和賦稅都下降得很明顯,在汝南今年沒有戰事,大多數縣情況都有所恢複的情況,出現這類情況通常都是當地的豪強貪婪,肆無忌憚的侵占土地,奪走了農民的土地,又逼著農民做他的附庸,租種他的土地,收取高額租賦,卻不交稅。

    孫策想對豫州世家動手是早有計劃的,如今兗州戰事結束,這件事自然要提上工作日程。他隻是沒想到孫策會這麼急,一登岸就拿蔡家開了刀。

    不過,得知孫策隻是控製了蔡家,並沒有像許劭說的那樣滅門,張昭也鬆了一口氣,同時對許劭的做法非常不滿。你這不是造謠嗎?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說,以孫策做事的周密,許劭依然這麼快就得到了消息,足以說明豪強之間關係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

    雖然對孫策不通知他就下手有點不舒服,張昭也清楚這已經不是他一個汝南太守能夠控製的,孫策不通知他也是為他著想,免得他為難。

    “既然如此,使君就不要猶豫了,讓武周等人立刻趕過去吧。”

    ——

    許劭沒有回自己的院子,直接去找許虔。許虔正在院子裏練導引,一身雪白單衣,動作舒緩,神情從容,頗有幾分出塵之氣。許劭一時看得出神,心中的焦慮莫名的散了幾分。他拱著手,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許虔慢慢演練。

    過了好一會兒,許虔收式,又吐納了幾息,這才轉身上堂。許劭跟了過去,兩人在堂上坐下。許虔用一塊布帕擦了額頭微汗,笑道:“一大早就這副模樣,遇到什麼事了?”

    “嘿,項縣傳來消息,孫策抓了蔡陽,還殺了人,眼下蔡家莊園已經被他控製住了,恐怕凶多吉少。”

    “這孫策不是剛回來嘛,算日子,剛到項縣沒兩日吧?”

    “昨天剛到。”

    “這麼快?”許虔也有些吃驚,卻並不著急,慢悠悠地將手中的布帕疊好,塞回袖子裏。“你擔心他會對豫州所有的世家如此施為?”

    “難道不會嗎?”

    許虔瞥了許劭一眼。“你覺得孫策是何等樣人,魯莽無知的一介武夫嗎?”

    “難道不是?”

    “如果真是這樣,那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孫家父子不過三萬餘兵,豫州世家數以百計,他真要犯了眾怒,頃刻間便處處烽煙,叛亂四起,他疲於奔命,自顧不暇,又能立足幾日?”

    許劭沉默不語。他們兄弟並稱平輿二龍,他因為主持月旦評,名聲比許虔大,但他自己清楚許虔的見識不在他之下,遇到棘手的事情,他還是喜歡來找許虔商量。聽了許虔這些話,他並沒有感到一絲輕鬆,反而更加不安。

    孫策的確不是魯莽無知的武夫,孫堅才是。孫堅殺了荊州刺史王睿、南陽太守張谘,但他因此在南陽無法立足,其部將劉詳甚至被南陽人攻擊致死。臨豫州之後,他吸引了經驗教訓,卻也因此縮手縮腳,不敢有任何作為。可孫策不同,他不僅控製了南陽,在豫州的短短幾個月也沒閑著,除了汝南之外,其他幾個郡國都已經被他控製了,現在輪到汝南了。

    這人做事很有章法啊,隻是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想法還是他身邊的張紘、郭嘉等人的建議。說起來也是,孫堅出道這麼多年,身邊沒有一個謀士,孫策才出道一年,卻接連招攬了好幾個名士,連張昭這樣的人都甘為他驅使,可見其手段不一般,絕不能當普通武夫看待。

    有點輕敵啦。許劭暗自後悔。

    “那我們該如何應付?”

    “不急,且看他橫行幾時,等他露出破綻,天怨人怒,再反擊不遲。”許虔甩甩袖子。“我們許家今年沒有少交賦稅吧?附庸的部曲人口都報了沒有?”

    許劭臉色尷尬,囁嚅不語。許虔見了,連連搖頭。“子將啊,你就是太自負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舍不得那點浮財?我許家缺那點錢糧嗎?”

    許劭麵紅耳赤。“兄長,我一時疏忽,忘了關照下去。”

    “那還等什麼,趕緊去辦。”許虔拍拍額頭。“都怪我,沒及時提醒你。亡羊補牢,希望還不晚。快去快去。等等。”許虔忽然叫住許劭,想了想,一跺腳。“把這五年所欠的都補上,不,十年。”

    許劭大吃一驚。“十年?”

    “沒錯,十年,補上十年的缺額,再將多占的土地、戶口全交出去。”

    許劭倒吸一口涼氣。十年的缺額已經是一筆巨款,再將多占的土地、戶口交出去,許家產業至少要縮水一半。他看著許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兄長,你練的不是導引,是辟穀吧?”

    “子將,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小不忍則亂大謀。”

    許劭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得拱拱手,匆匆離去。許虔看著許劭消失在中門外,皺了皺眉,一聲歎息。“這子將,年已不惑,怎麼越來越糊塗了。君子俟機而作,不俟終日,他卻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這天要變啦,不順天應人,豈能長保。”

    許劭回到自己院中,讓人拿來賬簿,按照許虔的要求算了一下賬,越算越肉疼。許家家大業大,平時開銷也大,不僅養著那麼多的門客,還有應接不暇的迎來送往。真要按許虔說的送出十年所欠的賦稅,許家就沒有餘糧了,再交出多占的土地、戶口,許家的損失超過六成,將從平輿第一世家變成一個普通門戶。自家生活也許沒什麼問題,可是一旦有什麼大事,那就捉襟見肘了。

    更重要的是,孫策剛剛抓了一個蔡陽,許家就慌成這樣,是不是太軟弱了?孫策會怎麼看我,別人會怎麼看許家?如果他們都學許家,不戰而降,豈不是讓孫策得逞了?

    許劭左思右想,還是舍不得,他決定按兵不動,看看形勢再說。

    “準備車馬,去廖家。”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6 09:03
第564章 搞大事

    武周等人趕到項縣,看著龐統讓人搬出一堆從蔡家搜出的證據和被迫賤賣土地農民的證詞,不知所措。

    有了這些證據,不需要用什麼心思,任何一個都能把這件案子結了,但那樣一來,蔡陽就死定了,蔡家也死定了。蔡家牽連甚廣,動一牽十,那些人未必敢找孫策的麻煩,卻有可能將仇結在他們身上。兔死狐悲,整個豫州的世家都有可能將他們視為敵人。

    在那一瞬間,武間很想棄官而去,不接這個任務。正在糾結的時候,孫策背著手從後麵走了出來,熱情的招呼道:“別駕來得真快,辛苦辛苦,快請坐。”又吩咐人上酒食。武周湧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向孫策施禮致意,捧著熱氣騰騰的茶杯,不知道怎麼開口。

    孫策將武周的神情看在眼裏,心中暗笑。“武別駕,冒昧問一句,你武家有沒有這樣的事?”

    武周一驚,眼神慌亂。“將軍是說……哪樣的事?”

    “像蔡家這樣,強買強賣,侵人土地,迫人為奴,與國家爭奪戶口,隱匿不法,諸如此類吧。”

    “沒有,沒有。”武周矢口否認,語氣卻不怎麼堅定。似乎是知道自己這話沒什麼說服力,他又解釋道:“如果有人主動賣田,我家也會買一些,卻幹不出強迫人賣地的事。至於隱藏不法,我家更沒那樣的實力,養遊俠、門客都是要花錢的。”

    孫策不相信武周的解釋,但他並不追究。“我覺得也是,別駕是雅士,怎麼能幹這樣的事。其實就算是蔡家,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如果蔡衍在世,我想以他八顧中人的氣節,也不可能幹出這麼不要臉的事,都是子弟不堪,使先人蒙羞啊。”

    “將軍說得對,說得對。”武周拱手施禮,悄悄地抹了抹額頭的汗珠。

    “武別駕,之所以勞煩你們幾個來,就是因為這件事牽涉到蔡衍的名聲。蔡陽做出那些事,恨他的人大概不少,如果挾了私怨,難免會讓他受了不該受的懲罰。他目無法紀,我們卻不能這麼做,你說對吧?我沒有別的要求,隻希望武別駕秉公處理,依律行事,該懲處的惡人一個不放過,不該受牽連的無辜者一個不冤枉。這件案子處理完之後,卷宗不僅要上報朝廷,還要公布全州,讓他們知道我們父子雖然讀書少,卻不敢亂來,做事還是有法度的。”

    武周苦笑。

    孫策轉著茶杯,又說道:“此外,我希望豫州諸家能夠好好管教子弟,不要像蔡陽這樣,連累了先人。當然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諸家家大業大,難免出幾個不孝子孫,有照顧不周的地方。我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自檢自查,如果有什麼該交卻忘了交的,不該收留卻無意收留的,在這一個月內清理幹淨。臘月,我會派人清查,請各家家主吃茶,感謝他們的配合。”

    武周應了一聲,突然驚醒過來。“將軍,你要清查全州?”

    “有什麼問題嗎?”

    武周嚇出一身冷汗。孫策不是鬧著玩,他這是要搞大事啊。他嘴裏發苦,卻又不好硬勸。巡視一州本來就是刺史的份內職責,孫策代父行事,本來也沒什麼問題,問題隻是他是帶著兵去查的,一旦處理不好,那些犯了事的豪強就會像蔡家一樣血流五步。

    “將軍,茲體事大,不能急於一時,是不是先與令尊孫將軍商量一下?就算是各郡國的太守、國相也要商量一下嘛,貿然行事恐怕不妥吧。”

    “太守、國相?”孫策冷笑一聲:“我連他們都要查,還要通知他們?蔡家如此肆無忌憚,是項縣的縣令姑息,還是汝南太守的縱容,我都要一一查處。武別駕,這件案子務必要做好,作為以後處理類似案子的榜樣。你是雅士,讓你來做這件事可能有點勉強,但我相信你的能力和品德。如果你處理不好,我就不指望什麼名士了,我會找通曉法家學問的人來處理。”

    孫策原本笑容滿麵,說到最後卻變得很嚴肅。武周更加不安。他聽懂了孫策的意思,讓他這個雅士來處理,是希望不撕破臉,保留最後一絲溫情。如果他做不好,孫策就要行霹靂手段,派文法吏來處理。儒法相爭了這麼多年,儒家一直壓著法家,如果儒家讓孫策失望,法家就有翻身的可能。

    這不僅是他一個人的榮辱,更關係到整個儒門的興衰。作為儒門中人,他責無旁貸。

    武周站了起來,拱手道:“將軍,我盡力而為,但我未必能讓將軍滿意。如果將軍一定要我辦這件事,請容許我按既有律法行事。”

    孫策笑了。“武別駕,你似乎忘了,我一開始就說了,秉公處理,按律行事。我什麼時候說要讓我滿意了?你這可是陷我於不義啊。”

    武周如釋重負,有點尷尬,連忙致歉。

    “行了,這裏交給你,我回平輿去了。”孫策站起身來,撣撣衣擺,甩甩袖子,邁步方步走了。

    武周看著眼前的這一堆證據,莫名的歎了一口氣,肩頭沉甸甸的。

    ——

    孫策追上了劉成。得知孫策處置了蔡家,卻將後續事宜交給了武周,劉成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

    “你覺得武周會徇私?”

    劉成苦笑。“將軍,能在刺史府為大吏的哪個不是豪強?豪強和豪強之間就算沒有直接關係,也會同病相憐,他們怎麼真正按照律法來行事,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

    孫策沒有接劉成的話題,又道:“你在項縣施展不開手腳,是不是因為力量不足?”

    劉成一聲長歎。“將軍,我在太學讀書的時候也曾意氣風發,覺得一旦為官就能上報朝廷,下安黎民。可是真正做了官才知道,真想做點事談何容易,縣令長孤身到官,人生地不熟,要做事就離不開本地人的支持,你想要他們支持,又怎麼能動他們的利益?如果他們不滿意,你不僅寸步難行,而且動則得咎,也許誰家一封書劄就能斷送了你的前程。可是不動他們的利益,你就隻能為虎作倀,成為他們欺壓良善的工作。真是左右為難啊。”

    “那我現在為你撐腰,你敢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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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自負的數學家

    劉成抬頭看著孫策,不太明白孫策的意思。孫策笑笑:“朝廷在長安,暫時管不到豫州,豫州我們父子說了算,我給你撐腰,你敢放開手腳,大幹一場,一展胸中抱負嗎?”

    劉成隻是稍微猶豫了那麼一會兒,熱血便湧上了頭,眼中露出懾人的光。他拱手施禮,大聲說道:“將軍,有何不敢?”

    孫策很滿意。劉成是太學生出身,能高第為郎,學問不會差,又有幾年的工作經驗,年逾不惑,卻久久不得升遷,正是想做事、能做事的時候,可以大用。“項縣太小,這項長做得也憋屈,你別做了,到州牧府做個簿曹,協助武周清查蔡家的案子吧。你兒子劉斌很機靈,又好武,讓他跟著我吧,你專心做事。”

    劉成大喜,連忙拉來劉斌。“快,向將軍行禮。”

    劉斌雙手舉過頭頂,一揖到底。

    劉成將公務交給縣丞,又關照了兒子劉斌幾句,匆匆地走了。

    郭嘉笑眯眯地說道:“將軍,你放出去的可是一頭餓虎,不把蔡家啃得幹幹淨淨,他是絕不會罷休的。”

    孫策搖搖頭。“奉孝,他是有底線的人,不會公報私仇。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一直做個縣長了。隻是因為有底線,一個縣長做得這麼憋屈,怎麼會不讓天下人寒心。”

    “嘿嘿,縣令長說好做也好做,說難做也難做,區別隻在於背後有沒有人,特別是能不能得到刺史、太守的支持。朝廷太遠,州郡卻靠得很近,要不然也不會有‘州郡記,如霹靂,得詔書,但掛壁’的說法。現在有了將軍的支持,他完全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並不一定要辭去項長。”

    “我對他的期望可不是一個項長,這隻是一個考驗。”孫策說道:“汝潁讀書人多,未必個個都是世家子,如果可能的話,還是要用起來,要不然太浪費,而且會無事生非,跟著世家起哄。”

    郭嘉點點頭。“龐府君在潁川做得就不錯,完全可以在汝南推廣。太學生喜歡清議,歸根到底還是仕途不暢,這都是當年鄧太後種下的惡果。治大國如烹小鮮,舉一發而動全身,為政者可不慎哉。”

    “知我者,奉孝也。”孫策輕踢馬腹。“走吧,回平輿。”

    ——

    出了項縣縣境,進入平輿縣,孫策就遇到了前來迎接的孫河等人,不僅孫權、孫翊在,黃月英、馮宛、張子夫都在,一時間熱鬧非凡。

    孫策很意外,這裏離項縣還有四五十裏,他們怎麼迎這麼遠?一問才知道,黃月英在葛陂試船,得知孫策他們回來了,便暫時放下手頭的事趕來,半路上與孫河相遇,一起趕來。

    “新船已經改造完成了?”孫策很高興,既然已經下水試驗,說明接近定型了。黃月英通曉製造模型的辦法,造新的拋石機都會先做模型進行測試,更何況是船這種大型設備。

    黃月英很得意,小臉揚得高高的,紅撲撲的像蘋果,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快了,有阿宛和子夫幫我,速度快多了。當然,幫助最大的還是公河先生。”一邊說著,一邊大聲叫道:“公河先生,快過來啊。”

    孫策這才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個中年書生,大約三十到四十之間,中等身材,圓圓的臉,相貌一般,看起來還有些冷漠,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模樣,聽到黃月英的邀請,他才帶著幾分勉強的擠了過來,拱拱手。

    “東萊徐嶽,見過將軍。”

    孫策拱手還禮。這可是他花重金請來的,比照二千石的俸祿,要不然徐嶽真未必肯理他。他笑盈盈地說道:“公河先生精通數學,有你相助,黃大匠的研究如虎添翼啊。”

    徐嶽笑笑,笑得很勉強,敷衍的意思很濃。孫策一看,明白了黃月英特地引薦徐嶽的用意。

    很多人都以為中國古代天文發達是因為中國是農業大國,其實不然,中國古代的天文和農業沒什麼關係,而是為了禳祝方便。天人感應的說法是董仲舒正式提出的,但天人合一的提法卻很早就有,統治者以天子自稱,日食、月食這些異常天象都是災異,要提前知曉確切日期才能進行禳祝免災。天文學的主要任務就是計算所謂的七政,即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星,其中又以日月為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計算,天文學家往往就是數學家。

    也就是說,這些人是為皇家服務的,與普通百姓沒什麼關係。

    徐嶽研究數學的目的是高大上的天文曆法,而不是做什麼船啊、拋石機之類的東西,現在做這些多少有為五鬥米折腰的落魄,難免有些不爽。看他這副模樣,黃月英肯定不怎麼舒服,卻又沒能耐折服他,所以就帶到他麵前來了。

    孫策看了黃月英一眼,擠了擠眼睛。黃月英捂著嘴笑了,像隻小狐狸,又悄悄地衝著孫策挑挑大拇指。馮宛站在一旁,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張子夫則忙著和龐統眉目傳情,倒是沒在意他。

    說實在的,孫策對這些事沒什麼興趣。他是有外掛,可是論數學造詣,他未必比徐嶽強。當初和楊儀論數的時候他就很自覺的避開了正麵交鋒,否則論心算他肯定不是楊儀的對手。不過黃月英對他期望這麼高,馮宛、張子夫又在一旁看著,他要是不露一手,黃月英豈不是很丟臉。

    “聽說公河先生已經算出了拋石機的落點定式?”

    “未竟全功。”一談到專業問題,徐嶽撫著胡須,露出幾分自負。“不過就此問題而言,我已經竭盡全力,足以助黃大匠獨步天下了。”

    “噗!”孫策沒忍住,漢人是不是都這麼自信啊,還沒成功就獨步天下,成功了你還不上天?

    徐嶽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將軍以為嶽大言乎?”

    孫策連忙收住笑容,搖手道:“公河先生誤會了,策隻是覺得區區拋石機威力雖大,畢竟隻是一件武器,能發揮多大作用與很多因素有關,落點定式的問題就算解決了也不可能橫行天下。那什麼,不是說以德服人,不以力服人嘛。”

    徐嶽臉色緩和了些。“雖然文不對題,不過以將軍的年紀,能有這樣的見識也算不易。獨布天下說的隻是數學技巧,並不是指拋石機。”

    孫策又搖頭。“公河先生之言,恕我不能讚同。”

    徐嶽接二連三的被孫策反駁,有些惱了。“孫將軍,你究竟想說什麼,不妨直言,無須遮遮掩掩。我還有題要解,沒時間和你猜謎。”

    孫策咂咂嘴,心裏有點不高興。書生氣這麼重,是非逼我出手不可啊。總是這麼傲,以後還怎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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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 寶車香閨

    孫策對孫河說道:“我們去看看新船,這兩天就駐紮在葛陂,有山有水,還可以泛舟釣魚,也不錯。你去平輿告訴家父,說我晚兩天回去。子綱先生,奉孝,你們是先回平輿,還是把家人接過來?”

    郭嘉和張紘商量了一下,都覺得在葛陂附近休整比較自在。平輿城雖然不小,駐紮幾萬大軍卻有些緊張,到時候城裏、軍營來回跑也不方便。

    孫河答應了,帶著幾個人,火速趕回平輿。

    孫策調轉方向,趕往葛陂。他沒有再騎馬,而是上了黃月英的豪華大車。黃月英屬於那種能享受、也會享受的人,專門為自己打造了一輛大車,用兩頭膘肥體壯的南陽黃牛拉。車裏裝飾得很舒服,一半做臥室,一半做工作室,界線分明。

    孫策盤腿而坐,先打招呼。“開開窗,天天悶在軍靴裏,腳臭得很,諸位多擔待。”

    黃月英笑著拉開了窗戶,涼爽的秋風吹地進來,濃烈的腳臭淡了幾分,卻還是薰人。馮宛笑而不語,轉身下了車。徐嶽也聞著不舒服,卻還是不服氣,非要孫策說出個所以然來,梗著脖子不走。

    孫策拿起案上的一枚鎮紙,懸停在半空中,看著徐嶽。“先生,這枚鎮紙從我鬆開手,到落地,需要多長時間?”

    徐嶽很不高興。“這個與拋石機的落點有關係嗎?”

    孫策的態度也生硬起來。“你說呢?”

    徐嶽愣了一下,有些氣短。“將軍的意思是說這枚鎮紙落地和拋石機石塊落地相似?”

    “沒錯,拋石機的作用隻是給拋石機一個初始速度,而這個初始速度就決定了石塊的飛行路線。如果不考慮風等因素,如果拋石機每一次發射時的力量都穩定,那石塊會落在同一個地點,而這個地點就是你們求出的那個可能性最大的點,你的工作就是求出這個點和拋石機的初始速度之間的關係。”

    徐嶽微微點頭,卻還是不太明白孫策的意思。

    “拋石機的力量大小,決定了石塊飛出時的速度和方向。我們不妨假設一下,如果石塊的速度非常小,小到它離開拋石機的時候是靜止的,那它是不是和這枚鎮紙一樣直直的落地?”

    “沒錯,這是最簡單的一種情況。”徐嶽連連點頭。“可是……這個落點是固定的,根本不需要計算。”

    “你別急啊,如果我們給他一個速度,一個水平方向的速度,落點是不是就會變了?”

    “那當然。”

    “那落點和這個落點之間有什麼關係?”

    徐嶽皺著眉頭,想了一會。“自然是水平方向的速度越快,離得越遠。”

    “有多遠,難道僅和水平方向的速度有關嗎?”

    “還……還和高度有關,離開時候的位置越高,落地時間越長,哦……”徐嶽仿佛明白了什麼,一個人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還不停地屈伸著手指進行心算。他正常說話時用的是官話,一個人自言自語時說的卻是方言,孫策一句也聽不懂。不過看他那模樣,孫策知道這人不愧是研究數學的,腦子絕對好使,他已經摸到了竅門。

    “是我繼續說,還是讓你想一想?”

    “別吵,讓我想一想。”徐嶽頭也不抬,脫口而出。話出了口,才意識到對麵坐的是孫策,未免有些尷尬,但他很快又把孫策丟在一邊,一個人搖頭晃腦,念念有詞的計算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拿起一張紙,又拿過一根木炭,飛快的寫寫劃劃,不一會兒就寫滿了一張紙,隻當孫策和黃月英不存在。

    這時,馮宛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雙雪白的足衣和一雙絲履,身後跟著一個侍女,侍女手裏端著一隻銅盆,銅盆裏有半盆清水。

    “將軍,洗洗腳吧,換上新足衣,舒服一點。”

    剛才看到馮宛離開時,孫策也沒太在意,隻當是她受不了腳臭味,這也情有可願,沒人願意聞別人的臭腳。可是看到馮宛去而複返,還帶著洗腳的水和用具,他心裏有些小得意。雖然不是馮宛親自給他洗腳,能主動張羅也不錯啊。

    “多謝多謝。”孫策說著,伸手去接銅盆。

    “何須將軍親自動手,讓我來吧。”馮宛將手中的足衣和絲履放在一邊,從侍女手中接過銅盆,放在孫策的腳下,又伸手去解孫策的足衣。孫策連忙攔住。“不用,不用,這個我自已來吧,別髒了你的手。”

    馮宛也不堅持,掩嘴而笑。孫策自然脫了足衣,將腳泡在水中,好好的洗了一遍。水居然是熱的,他很是詫異,馮宛笑而不語。孫策也不說,洗完腳,原本清澈的水已經有些渾濁。馮宛拿過一塊幹淨的布巾遞給孫策,自己端起銅盆,交給侍女,又拿起孫策脫下的足衣,和侍女一起下了車。

    黃月英眼珠滴溜溜的轉來轉去,卻什麼也不說,隻是眼神有些詭異。

    徐嶽一邊在紙上寫劃,一邊抓耳撓腮,不時還拿起那枚鎮紙,一次次的拋出。他抓木炭的手抓在臉上,不一會兒就將臉抓得一道道黑印,看得黃月英忍不住想笑,臉頰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孫策看著那兩個酒窩,心情就有些飄蕩起來,就像喝醉了一般,自言自語道:“真好。”

    “難住公河先生,你就這麼開心嗎?”黃月英渾然忘了這件事原本就是她挑起的,又做起了公道人。

    “我是說,看到你真好。”孫策爬了起來,跨過徐嶽,擠到黃月英身邊。“黃大匠,我困了,借你的香閨一用,小憩片刻,可否?”

    黃月英的臉紅了,心虛地看看徐嶽,見徐嶽已經沉迷在計算中,根本沒注意他們,這才悄聲說道:“借用可以,不準亂翻,要不然下次連車都不準你上。”一邊說著一邊拉開隔門。

    “行,行。”孫策滿口答應,低頭鑽了進去,發現那半邊鋪著粉色的被子和薄毯,還薰著香,最離譜的是居然有兩個枕頭。他回頭問黃月英道:“你一個人,怎麼會兩個枕頭?”

    “要你管?!”黃月英麵紅耳赤,將孫策推了進去,拉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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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我想吃了你

    孫策原本隻想小憩片刻,但一躺下來就睡著了,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黑,隊伍已經到了葛陂,大營都紮好了。月光下,葛陂清風徐來,波光粼粼,映著岸邊的點點燈火,與星空交彙在一起。

    孫策倚在窗邊,發了一會兒呆。

    腳步聲輕響,有人悄悄地上了車。孫策立刻警惕起來,伸手一摸,卻沒摸到那口項羽刀,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他本能的挪了一下身體,做好了反擊的準備,刹那間危險如猛獸。“咯吱”一聲輕響,車壁上的小窗被人拉開,露出一張國色天香的臉,原本帶著羞怯,可是一碰到孫策淩厲的目光,微紅的臉龐頓時煞白,一雙星眸中也充滿了恐懼。

    “將軍恕罪,我隻是……”隔壁一聲響,馮宛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摔在了地上。

    孫策鬆了一口氣,隨即自嘲的笑了笑。他拉開隔門,衝著倒在地上的馮宛拱拱手。“慚愧,慚愧,迷迷糊糊的,還以為在戰場上,沒嚇著你吧?”

    “我……”馮宛捂著心口,強笑了一聲:“將軍剛才好嚇人。”

    “對不住,對不住。”孫策伸手,抓住馮宛的手,將她拉了起來。馮宛的臉恢複了血色,而且比平時還要紅,紅得幾乎要滴血,還把頭扭了開去,孫策隻能看到她粉紅的耳垂和脖子。孫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掉了,不僅沒有戰甲、戰袍,連貼身衣服都換了,隻有一件絲質的單衣,而且還敞著懷。褲子倒是沒換,卻也隻剩下一條貼身長褲,絲毫不能遮掩殺氣騰騰的分身。

    “呃……”孫策連忙鬆開馮宛的手,縮回臥室,順手關上了隔門。“誰……誰給我換的衣服?”

    馮宛沒有說話,卻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將軍,更衣洗漱吧,張先生、郭先生還在等著你呢,好像有事要商量。”

    “哦,哦。”孫策有些慌亂,四處一看,隻看到了那口項羽刀,還有一套新常服,其他的甲胄、戰袍都不見了。他暗自責備,怎麼警惕性這麼差,被人換了衣服都不知道。他換上新褲子,穿好外衣,這才鑽出臥室。

    馮宛站在車上,旁邊站著兩個侍女,一個手裏端著裝有半盆水的銅盆,一個手裏拿著布巾等用具。馮宛的臉上還有殘紅,但眼神卻有些哀怨。聽孫策下來,她轉身示意侍女上前侍候,自己靜靜地站在一旁。孫策洗完嘴,又漱了口,這才覺得清爽了很多。衣服寬大,也擋住了他的尷尬。

    “多謝。”

    “將軍客氣了。”馮宛款款向前走去。“將軍請跟我來。”

    孫策跟在馮宛身後,欣賞著馮宛纖細的腰身,絲衣下可以想見的翹臀,又有些蠢蠢欲動起來。馮宛正當妙齡,雖然身子骨還有些單薄,不像黃月英那般含苞待放,已經是一朵嬌豔的小花,隻是還有一些青澀。少女有少女的味道,更何況馮宛的姿色出眾,又正當最好的年齡,再過兩年,等成了親,這種風情就再也看不到了。

    馮宛的臉又紅了起來。她雖然沒回頭,卻能聽到孫策的腳步聲,知道孫策離自己很近,而且就在背後。他一定在看自己的身體,連呼吸都重了些。馮宛心髒怦怦亂跳,就像闖進了一隻小鹿。她很想讓自己端莊一些,矜持一些,但身體卻不受控製,搖擺的幅度不知不覺的大了三分,如風中翠柳,搖曳生姿。

    孫策心癢癢的。他知道馮方的意思,也知道馮宛的心思,從她回到平輿的那一天起,她就是他的人了,隻是一直沒機會說明而已。剛才的衣服說不定就是她換的。畢竟是未經人事的少女,隻敢脫他衣服,不敢脫他褲子。

    孫策趕上一步,與馮宛並肩而行。馮宛吃了一驚,瞥了他一眼,向一旁讓了讓。孫策伸手摟住,將她攬入懷中,手掌很自然地在她肩頭摩挲一下,低聲笑道:“同道,多謝啊。”

    馮宛吃了一驚,身子一扭,躲了開去,紅著臉嗔道:“將軍……”

    “哈哈,你剛才能幫我換衣服,現在碰一下都不行?你們女人都是這麼表裏不一嗎?同道,你這可不像關中人,你看秦羅,看中了黃漢升,寧願做妾也要嫁,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想。”

    “你倒還有理了。”馮宛哭笑不得,撅著嘴,又道:“可不是我替你換的衣服,就你剛才那樣,凶得像頭虎似的,我要是靠近你,還不被你吃了。”

    “你還別說,我還真想吃了你。”孫策半真半假的說道:“看你這細皮嫩肉的,一看味道就不錯。”孫策一邊說,還一邊誇張地吸了一口口水。

    “你……”馮宛跺足,一扭頭。“不和你蠻纏了,快走吧,張先生他們還等著你呢。”

    她看起來生氣,孫策卻在她轉頭的那一刻看到了她嘴角的笑容,本想再逗她幾句,聽說張紘、郭嘉在等自己,不敢怠慢,連忙加快腳步。馮宛有些跟不上,幾步就被拉開了,隻得在後麵一路小跑,孫策連忙又放慢了腳步,與她並肩而行。馮宛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卻沒有躲開,隻是低頭趕路,一句話也不說。

    張紘和郭嘉穿著常服,坐在一堆篝火前,正在閑聊,神態很輕鬆。麵前的案上擺著美酒佳肴,篝火上吊著鐵釜,鐵釜裏煮著魚湯,咕嘟嘟的冒著熱氣,香氣四溢。見孫策趕來,兩人起身相迎。孫策擺擺手,示意他們免禮,轉頭看看四周,大營裏火光點點,將士們應該也在吃晚餐,一片祥和。黃月英坐在不遠處,抱著膝蓋,看著篝火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到馮宛走去,連連招手。

    孫策坐了下來。“有什麼事?”

    “荀攸到了南陽,成了周公瑾的長史。”郭嘉遞過一封書劄來。“他建議我們合兵一處,先取江夏、南郡,速戰速決。”

    孫策又驚又喜,連忙打開書劄,細細地看了一遍。他的確有南征的計劃,但是在此之前要先解決錢糧的問題。兗州之戰總體來說是虧本的,南征之前必須先解決錢糧的問題,這也是要他要拿豫州世家豪強開刀的原因。兵馬未到,糧草先行,沒糧沒法打。按他的計劃,休整兩個月,利用這段時間搜集一些錢糧,新年一過就南征,搶在雨季之前拿下廬江、九江。在此之前,由周瑜出征南郡、江夏。兩人一戰一守,輪流出擊,以減輕錢糧的供應負擔。

    不過,荀攸的建議可取,兩人合擊可以將成功率進一步提高,先聲奪人,打個開門紅。

    “二位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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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章 戰船改造

    張紘和郭嘉都讚成荀攸的建議,但側重點有所不同。

    張紘讚成的原因是周瑜雖然有統領萬人的經驗,但之前一直以守城為主,沒有經曆大的戰事。這一次不同,他要與劉勳、陳紀等人交戰,還有可能要組織攻城,手下又要統領鄧展、婁圭這樣的將領,還有孫輔,憑周瑜的資曆恐怕很難服眾。如果孫策一起出征,他可以比周瑜更方便的協調諸將,減少內耗。

    不管什麼時候,內耗永遠存在,區別隻在於主將能不能控製好,不讓內耗影響大局。周瑜能力出眾,將來一定是方麵之將,但他現在還年輕,又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很難服人。

    郭嘉讚成的原因則是戰術角度。雖然普通人喜聞樂見的是以少勝多,以弱勝強,但從兵法角度來說,特別是在廟算的時候,還是崇尚集中優勢兵力以強淩弱,以求必克。在支持荀攸的建議之外,郭嘉進一步提出了虛實結合的戰術方案。以周瑜為虛,大加旗鼓地向南郡進兵,以孫策為實,率領精銳,輕軍突入江夏。如果劉勳去救南郡,孫策可以輕取江夏。如果劉勳見死不救,那孫策就控製西陵,牽製劉勳,讓周瑜麵對陳紀,一樣可以形成兵力上的優勢。

    孫策覺得有理,但作戰計劃的變更並非一兩句就能解決的事,至少有一個問題要解決。

    “廬江怎麼辦?”

    郭嘉搖著羽扇,不緊不慢地說道:“用兵之道,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我們改變作戰計劃,並非放棄廬江,精銳突入江夏的同時,可以做出攻擊廬江的態勢。如果陳登據城而守,那我們就取江夏後再揮師東下。如果陳登率兵進擊,我們就將他引入汝南境內,看看有哪些人會歡迎他。”

    孫策連連點頭。他就算出征,汝南還有老爹孫堅坐鎮,擺平陳登應該沒什麼問題。如果陳登入境,汝南世家肯定會響應的,等他們跳出來,再收拾他們就更名正言順了。

    這一招引蛇出洞好啊,和他的敲山震虎、先禮後兵結合得天衣無縫。

    “那就請二位重新擬定計劃,再與公瑾、公達商量。”孫策想了想,又道:“最好你親自去一趟南陽。”

    郭嘉笑了。“我也這麼想,隻是還沒來得及開口。”

    ——

    第二天一早,郭嘉就離開了葛陂,孫策安排陳到率領白毦士護送郭嘉去南陽,在此之前,讓他先回平輿與家人見個麵。郭嘉已經成家,家中一妻一妾,妻子生了個兒子叫郭奕,才三歲多,據說性格相貌都像是從郭嘉身上剝下來的,絕對的真種。郭嘉提到這個兒子時總是一臉的得意。

    送走郭嘉,孫策和張紘登上了船,來到葛陂中,觀看黃月英的新船試航。

    這是一艘長約十丈左右的中型戰船,常稱為鬥艦。漢代有樓船,但樓船體積龐大,行動緩慢,看起來很威風,卻不穩,遇風極易傾覆,通常用於主將指揮用的旗艦,並不臨陣格鬥。真正上陣的還是戰船還是鬥艦和蒙衝。蒙衝體積小巧,行動迅速,能夠迅速突入敵陣,執行突擊的任務,但是載重小,戰士數量有限,主力戰艦還是鬥艦,可衝可撞,船上還可以安排弓弩手。

    黃月英這艘戰船並不是新造,而是由一艘舊船改裝的。比起之前的舊船,這艘船吃水更深,但增加了槳的數量,速度沒有受到影響,反而更快一些,最大的特點是黃月英在上麵加裝了拋石機。拋石機不大,而且改用鐵丸,射程可達兩百步,十發可達三四中,百步以內,改用更大的鐵丸,足以將一艘木船擊出一個洞,孫策親眼看到一艘靶船被擊穿,慢慢沉入水中。

    “臨戰時還可以把鐵丸換成裝有油的陶罐,再配合火箭,用來燒毀對方的戰船。”黃月英很得意,兩眼放光,手舞足蹈。“不過,這艘船真正的殺器不是拋石機和強弩,而是撞擊。就這麼衝過去,隻要一撞,就能將對手的船撞出一個大大的洞。”黃月英張開雙臂,做了個很誇張的姿勢,撐得衣裳繃緊,初萌的蓓蕾露出一點隱約的形狀,她卻渾然不覺。

    “你進行了加固?”孫策把目光挪開,看向遠處的戰船。

    “嗯,我用了鐵製龍骨。”

    孫策嚇了一跳。鐵製的龍骨,那的確不怕撞,但是怕鏽啊。“鐵製龍骨不怕鏽嗎?”

    “有大漆嘛,怕什麼。不過就是每次戰後都要檢修,要不然碰掉了漆,的確可能會鏽。”黃月英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我本來想用銅的,可是銅太貴了。”

    孫策哈哈大笑。“難得你還知道節省,真不容易。不過,你有沒有想過,鐵丸雖然比石塊更容易成型,畢竟是一次性消耗品,一仗打下來,得多少鐵丸?”

    “的確是個問題,所以要提高命中率。”

    “兩軍交戰之際,能保持這樣的命中率已經不簡單了,短期內不可能有更大的改進。不過,我們可以用其他辦法來節省鐵丸,比如在上麵栓個繩。”

    “弋射?”

    孫策想了想,覺得這個比喻的確很貼切,卻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循循善誘,接著說道:“沒錯,有點像弋射,不過我覺得更像流星球,你看過火流星嗎?”

    黃月英張大了嘴巴,慢慢地點了點頭,一絲笑意從眼角綻放。她握了握小拳頭。“沒錯,這樣一來,近戰也能發揮作用了,這麼大鐵丸砸下去,嘿嘿,不管他什麼船,都要他好看。”她用力拍了一下孫策,眨眨眼睛,紅著臉笑道:“我就知道你有更好的主意,果然沒讓我失望。”

    孫策轉頭看看四周。“怎麼沒看到徐公河?這個大號流星錘可有點複雜,最好讓他跟著一起計算一下,看看怎麼最優化,少走彎路。”

    “他啊,快魔怔了,一個人去試落地時間了。他說你那個思路很好,將一個弧線分解為兩個直線,更容易解決,隻要解決了這個時間問題,他也許就能寫出定式了。”

    孫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這個思路是好,方向也沒錯,但沒什麼可行性。要計算出自由落體公式,首先要有精密的計時工具,漏壺肯定是不行的,至少要精確到秒。用漏壺來測量自由落體時間和伽利略用煤油燈測量光速一樣不靠譜。

    不會把這個重金請來的數學家真的逼瘋吧?那我就虧大了。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6 09:17
第569章 小吃貨

    雖然離孫策的目標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已經很滿意了。能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裏想出用鐵製龍骨提升撞擊能力,這不僅得益於黃月英的用功,也有黃承彥的功勞。沒有新的冶鐵術提高鋼鐵韌性,是造不出這種強度、韌度兼顧的龍骨的。

    技術進步從來都是厚積薄發,沒有一蹴而就。

    “阿楚,你最近是不是太辛苦,我看你都瘦了?”孫策擔心地看著黃月英。“心不能太急,特別是技術上的事,寧可步子慢一點,也要求穩。上次造巨型拋石機出的事故可不能再有,要不然……”

    孫策咂了咂嘴,沒有再說下去。想到上次的事故,他就後怕。虧得砸的是黃月英的腿,要是砸中了她的腦袋,那就太可惜了。砸斷了腿也讓人心疼,但她年輕,恢複得快,現在不注意看已經看不出異樣了。

    黃月英扭捏起來。“哪有,我最近胖了很多。都怨權姊姊,她總是做那麼好吃的,我忍不住嘛。還有宛姊姊,那麼好吃的點心,我一想起來就流口水。”她一邊說著,一邊咽了口唾沫,見孫策看她,又不好意思的縮了縮脖子,嘿嘿笑了兩聲。

    孫策忍著笑,睜著眼睛說瞎話。“沒有,我沒看出來。重了不等於胖,也許是幹活多,長肌肉呢。”

    黃月英嘿嘿的笑,不說話。

    “織機的事搞得怎麼樣了?”

    “有了一個初步方案,已經送回宛城,讓秦羅姊姊試製去了。如果能成功的話,估計產量可以提高三成左右。最近沒時間搞,忙不過來,大部分是宛姊姊和子夫的功勞。特別是宛姊姊,她最近可是真的瘦了,沒日沒夜的陪我,我睡了,她還要整理圖紙,收拾殘局,準備第二天用的東西。有些圖畫得潦草,她還要重新描一遍。”黃月英頓了頓,又道:“她畫的圖比我好,幹幹淨淨的,特別秀氣。”

    “我沒你那麼聰明,隻好做點笨事了。”馮宛從一旁走了出來,身後侍女手中托著一隻食案,上麵擺著兩碟點心,一壺涼茶。“曬了半天,喝點茶,吃點東西吧。”

    黃月英歡呼一聲,撲了上去。“我要吃,我要吃。”拈起一塊塞在嘴裏,手又伸向另一隻碟子。馮宛輕輕一拍,打落了她的手。“行啦,將軍在此,也讓將軍嚐一嚐,總不能由你一個人吃獨食。”托起碟子,來到孫策麵前。“將軍嚐一嚐吧,我這手藝不如袁夫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將軍的眼。”

    孫策笑笑,拈起一塊放進嘴裏。馮宛的手藝的確不如袁權,但她以前可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小姐,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容易了。“不錯,不錯,的確有幾分袁夫人的味道,不過又有你自己的風格。”

    馮宛掩著嘴,眼角彎成了月牙。“多謝將軍鼓勵,我會繼續努力。咦,子夫呢?平日裏聞香而動的人,今天怎麼還沒出來。”

    “她會小童去了,哪有空理我們。”黃月英嘎嘎笑道。

    馮宛瞋了黃月英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麵色微紅,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如燕,不動聲色地從孫策臉上一掃而過,嘴角微抿,眉眼含春。

    孫策會心而笑。馮宛雖然沒有回頭,臉卻更紅了。

    看完了戰船,孫策回到艙中,和黃月英商量打造一杆蛇矛。他畫出了草圖,黃月英一邊吃點心一邊看了一眼,嘟囔道:“這是什麼兵器,奇形怪狀的,誰用?”

    “手下一個勇士,武功很好,卻一直沒有趁手的兵刃。”

    “對你忠心嗎?”

    “他已經有了主公,但我想把他爭取過來。”孫策把劉關張三人的事說了一遍,黃月英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衝著他這份忠義,我就辛苦一下。不過這種專用兵刃要他自己來試,力量、身高、臂長,喜歡用什麼樣的招法,都要考慮進去,要不然很難盡善盡美,隨心所欲。”

    “那就等他回來吧,我讓他去抄家了。對了,這次如果收獲多,我再撥一些錢給你,你多招幾個夥伴幫忙,別把自己整得那麼辛苦,要騰出精力做大事。”

    “我知道,我知道。”黃月英一邊往嘴裏塞點心一邊點頭,同時不忘和馮宛擠眉弄眼,時不時地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神采飛揚。

    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孫策愜意地吐了一口氣,潛意識裏一直繃著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

    這感覺,真好!

    ——

    新船試水成功,黃月英高興,孫策高興,諸將更高興。這次出征,他們已經深深體會到了優良軍械對他們的意義,這不僅意味著活命的機會更高,還意味著他們在兵力相近甚至略弱的時候還可以從容有餘的蹂躪對手,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是多少錢也換不來的。

    看到新船一個衝撞就將靶船撞出一個大洞,他們已經想象到了在戰場上這種船會如此摧枯拉朽的擊潰對手,新的勝利在向他們招手,更大的戰功在向他們招手。

    孫策趁熱打鐵,向校尉以上將領傳達了休整要提前結束,一個月後就要進入江夏作戰的命令。諸將欣然從命,你一言,我一語,商量著這次誰先出戰,誰做前鋒,言語激烈處,不乏有人擼著袖子起身,要與競爭對手較量一番。

    孫策對將領們的戰鬥激情很滿意,但他也有頭疼的事。浚儀的戰事結束,戰功記錄在案,賞賜卻還沒有發放到位。原因很簡單,他現在囊中羞澀,沒錢。讓劉備帶人去抄曹家也有籌集資金的目的。不管怎麼說,在下一次出征之前,這些錢必須發放到位,隻有如此,才能保證每一個將士都有高昂的激情。

    精銳不光靠訓練,還要靠賞賜,如果將領言而無信,士氣很快就會渙散。

    但這些事他沒法和別人分擔,隻能自己扛。就連張紘都無法幫他分擔很多。在如何對付豫州世家這件事上,張紘不怎麼發言,孫策也不主動問他。每個人都有他固有的思想傾向,張紘對世家的感情與他不同,做不到他和郭嘉這樣決絕,不能勉強他。

    晚宴過後,孫策一個人坐在岸邊,麵對水波不興的湖水,享受著難得的休閑時光,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計劃,想著怎麼籌集足夠的錢糧應付接下來的大戰。衛士們散在四周,隱起了身形,盡量不幹擾孫策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夜色已深,孫策轉身,準備回帳休息,卻發現一大一小兩個俏生生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不遠處,默默在看著他。

    孫策又驚又喜。“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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