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5919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33
第一百九十章 隱憂(第二更)

    元燕一開始便覺得林意說的話很有道理。

    她的腦海之中甚至想像了一下那樣的畫面。

    畫面裡的林意腳穿鐵靴,腰側掛著刀劍,身後背著一個巨大的行囊,內裡除了此刻林意吃著的食糧,還掛著大量的短矛。

    戰鬥起來的畫風更加清奇。

    這個像移動殿宇一樣身上掛滿許多重物的南朝年輕修行者奔跑起來卻極為迅猛,他不斷的朝著前方狂奔,然後不斷的投擲飛矛。

    那些飛矛如同流星一般,令某名強大的修行者和身邊的近侍不得不小心應付,然後他衝到身前,大砍大殺。

    她心情本來陰鬱,之前林意的沒話找話也沒有能夠讓她心中明朗分毫,然而此刻想像到這樣清奇的畫面,她便忍不住咯咯的笑出了聲來。

    再想到若是那樣的畫面真的發生,而這畫面中林意的對手又正好是北魏朝中對她本身有些陰奉陽違,甚至是令她很頭疼的對頭,她便笑得更加大聲了些。

    「有什麼好笑?」

    林意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便是在想著,今後你這樣在戰場上戰鬥,萬一出了名,那是要喊你矛王,還是刀劍怪,還是鐵靴子王?」元燕收斂了笑意,然而嘴角還是忍不住微微上翹。

    容意的腦海之中頓時也出現了那些畫面,他忍不住也笑出了聲來。

    「這....」

    林意自己也想像了一下,覺得風格的確很獨特,他訕訕一笑,道:「似乎鐵靴子王聽上去威武一些。」

    「那我便封你一個鐵靴子王。」元燕微微一笑,說道。

    「那厲害了,謝賞!」林意哈哈一笑。

    「不必客氣。」

    她抬頭往上方的天空看去,看著悠悠的流雲,心中卻是輕聲的說道,倒是真希望有那樣一天。

    只有她知道她自己。

    這句話,她是帶著真心。

    哪怕是林意此時歸順了北魏,她恐怕真是會封他一個鐵靴子王,真正的王侯。

    ......

    其實若說畫風清奇,現在的林意畫風便是很清奇。

    他的右腳尚且不能著地,拄著一根狼牙棍,背著一個足以裝下兩個人的鹿皮袋,袋子邊緣還各掛著一柄劍。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能夠跟上元燕和容意的腳步。

    而且元燕和容意也無法幫他背這些東西,因為即便是以他們的修為,在背負這樣的重物時,依舊會消耗大量體力甚至真元。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想要邊行軍和邊參悟典籍,似乎有些困難。

    所幸的是,三清老人給他的這一冊紫金典籍之中記載的字句並非那麼容易懂,他看上幾句便要花很長的時間去領會,所以他只需在行進的途中,間隙的其中幾句字句,然後慢慢在心中體會。

    只是他現在還並不知道...最為幸運的是,他身邊還有一個北魏的修行者存在,而且這名北魏修行者,同樣也是很多方面的天才,見識遠超尋常人。

    這冊冷刀狂劍的典籍雖然結合南朝北北朝許多劍經和刀經的所長,著作者也曾經在南方學習很長時間,然而其中的許多用詞習慣,卻依舊擺脫不了北地的一些習慣。

    最為關鍵的是,當時一些習慣的用詞習慣,到現在卻已經有了些改變。

    即便是現在的北魏修行者,若不是生於北地,又看過很多以往的典籍,否則也很難理解其中一些字句的意思。

    只是他身邊恰好有元燕。

    這些用詞習慣,她很清楚。

    但凡林意有理解不清的,只是開口問詢,她很快便能將正確的意思告訴林意。

    容意也當然不可能將她和北魏長公主聯繫在一起,這一路前行,聽著她的一些講解,他心中僅有的那絲驕傲也蕩然無存,盡數化為敬佩和謙遜。

    「這倒也是好辦了。」

    林意看了約莫一半,心中又是遺憾,又是感慨。

    畢竟是修行者的典籍,這冊典籍上雖然以刀法劍招為主,但也有一半是配合真元所用,那些招數,暫時對他卻是沒有用處了。

    但若是將那些完全剔除,對於他而言卻是無形之中簡單了許多。

    等到全部看完,將需要真元配合的刀法劍招全部剔除,一共是剩餘了二十七招,十三招刀法,十四招劍法。

    這些刀法和劍法都是十分精妙,其中有些招數甚至將刀背、刀柄的妙用都發揮到了極致,而其中有些招數的卸力和震擊更是讓林意覺得聞所未聞。

    只是各人修行都有喜好,林意最重實用。

    他自認現在最缺的便是防禦飛劍之類的招數,接著便是將他的力量發揮到極致的進攻招數。

    所以在這些刀劍招數之中,他毫無障礙,毫不猶豫的挑選了一招刀法,一招劍法。

    刀法名為「橫刀奪愛」,聽著便是十分無恥和霸氣的招數,這招刀法是所有這些招數之中力量最大的一招,十分適合他的大開大合戰法。

    劍法名為「明月生」,這招劍招聽著完全不帶煙火氣,然而卻是這些招數之中,最能消弭飛劍力量和纏住飛劍的招式。

    林意也不藏私,直接將這招刀法和劍法提出,和元燕、容意探討其中的關竅所在。

    他想的簡單,元燕和容意都是和他一起經歷生死的真正朋友,共同參悟自然十分正常,更何況元燕的見識和領悟能力似乎遠在他之上,而容意原本便是煉劍,在劍術上自然比他更多經驗。

    然而元燕看著他這種做派,心中對這個南朝小賊的評價便又高了數分。

    一些武技甚至真元修行功法也不怕流傳部下知道,任何武技和真元修行功法都是死物,關鍵還要看各人的際遇,所花的時間。

    蠢材再怎麼修煉都是蠢材,有些人對劍法無感,即便知曉厲害劍招,也不會多花時間修行,劍法也自然不會厲害。

    只是分享、信任和封賞,卻是一名將領必不可少的成功潛質。

    在她看來,像林意這樣的人,的確擁有一切成為強悍將領,甚至成為許多人崇拜和跟從的將領的潛質。

    力量可以後天增長。

    而性情和氣質,許多便是天生。

    她越來越堅信自己一開始的判斷,她恐怕在造就和放走一名將來會對自己很有威脅的對手。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33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亞聖(第三更)

    她心有隱憂。

    林意還有一點最讓她忌憚,便是不計自身利益的言出必踐。

    比如現在,他想著的還是要先去替南天院那名藥師尋銀蠶草和齊心蓮這兩味藥物。

    這兩味藥物至少現在對林意而言根本沒有用處,絕大多數到了此間的修行者,自然不可能特意去尋找這些,有那麼多的時間,尤其又有寧家提供的靈藥分佈圖在手,還不如多跑幾處有可能出產靈藥的地方,碰碰運氣。

    然而林意並不這麼選擇。

    此時他們就正行向那銀蠶草和齊心蓮有可能生長的區域。

    這似乎有些傻。

    只是將心比心,你用何等的心對別人,別人才會用何等的心對你。

    對待並不熟悉的師長都是如此,更勿用說自己的朋友,以及將來和自己並肩作戰的同僚。

    從林意一定要趕來通知陳寶菀,便可見一斑。

    林意這樣的人,才能收穫真心。

    只是和林意接觸的時間越久,她也越是不願意更改心中最初的決定。

    不管她在心中何等冷硬的提醒自己這名南朝小賊注定是自己敵人的事實,她還是會在眉山之中放過他。

    人之一生,總是要做些冒險,但自己會喜歡的事情。

    元燕深吸了一口氣,又抬起頭看著天空的流雲。

    她很愛看流雲。

    因為那些雲高高在上,如此孤高,又可以無拘無束的看盡人間悲歡。

    ......

    元燕在看雲,林意在滿腦子的刀法劍招,時不時的還要吃上幾口乾糧,在兩人身前開道行走的容意卻是滿心緊張。

    他和林意和元燕接觸得越久,便越是覺得外面的世界可怕,越是覺得南朝能人異士輩出,或許隨便哪一個學院冒出來的不知名學生都有可能比他強出許多。

    此時的眉山似乎已經隱隱平靜下來,難聞殺聲,然而就和在那冰窟裡都會殺出一個那般強大的修行者一樣,他現在也很怕沿途的山林之中,或者某處山崖上,也陡然出現一名那樣的強者,然後突然一劍飛來。只是他擔心的這些事情並未發生。

    承天境的強者,哪怕在建康城裡,要想撞見也並非那麼簡單。

    滿心的擔憂到最後變成了純粹的看風景。

    越是人跡罕至的地方,便越保持著最原始的風貌,三人面前出現了幾座幾乎沒有生長草木的石丘,石丘的頂端光滑齊平得如同刀切過一般,這幾座石丘之間,便是石壁陡峭的峽谷。

    石丘上幾乎沒有生長草木,但陡峭的崖壁上,卻是生長著很多獨特的灌木,長著一些獨特的莢果。

    林意拿石塊砸落了幾個莢果,內裡的果實很像蠶豆,只是堅硬如鐵,切開之後內裡的果肉卻也是和平常豆類無異。

    這些峽谷裡連風聲都沒有,死氣沉沉,穿過這片峽谷,便可以到達元燕所說的齊心蓮生長的區域。

    按照南朝行軍地圖所示,在更遠一些的西方山林之中,有一個高山湖泊,在那片山林中雨水豐腴之時,湖泊之中的湖水會漫出,流淌到下方荒原,也便是這些石丘後方的平地之中,形成澤地。

    只是大多數時候,那片湖泊缺水,這形成的澤地也自然乾枯,變成荒漠地帶。

    林意等人所穿行的這道峽谷約三四里長,當他們行至中段,突然之間,不約而同,三人都是抬起頭來,望向西側高處。

    那裡有山峰,正是地圖上那片高山湖泊所在的地方。

    在一片死寂之中,三人此時不約而同的抬頭,自然不是為了看雲,而是都心有所感,覺得那裡有人,而且那人在看著自己。

    「你們...也是相同感覺?」

    林意看著身旁兩人的反應,震驚得有些無法言語。

    一個人如此,便有可能是錯覺,但不可能三個人都是如此錯覺。

    然而此時他們所在的位置和那座山峰之中還隔著一片五六里方圓的澤地,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即便身在高處的修行者能夠看清楚身在峽谷陰影裡的他們,而且能夠讓他們感覺到在被看,也一定是動用了某種他們根本無法理解的手段。

    三人之中,最為震驚無言的是元燕。

    她之前身邊有神念境的修行者為伴,而且在北魏,她也見過神念之上的修行者。

    所以她可以肯定,即便是已經被修行者世界稱為「半聖」的神念境修行者,都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手段。

    那這人是誰?

    難道是現今南朝皇帝義結金蘭的異性兄弟,是南天院的副院長葉暮峪?那名已經達到入聖境的亞聖?

    她的身體開始逐漸冰冷。

    很顯然這名修行者是特地在那山上打量著他們,若真是葉暮峪,這樣的人特別在此處注意和打量他們,便只意味著一個可能,她的身份還是敗露了。

    若真的是葉暮峪在這裡等著他,那她絕對不可能回得到北魏。

    很快,三人的這種感覺消失了。

    就像是那人終於收回了目光和感知。

    也就在這一剎那,他們前方峽谷外的荒漠裡,流過了一道異樣的風聲。

    一道細細的氣流從荒漠當中切過,沿途所有的刺木紛紛被切開,只是切痕太細,許多刺木哪怕只有二分之一的手指粗細,在被切成兩片之後,也依舊難以看出。

    三人看著那座山,只是再沒有任何異常。

    難道並不是葉暮峪?

    那這人是誰?

    南朝和北魏,還有哪個神念之上的修行者來了眉山?

    元燕緊抿著雙唇,她的雙手在衣袖之中微微顫抖。

    山間的高山湖泊已經縮水得只有雨水豐腴時一半大小。

    這是一片鹽湖,鹽滷來自山體之中,極濃的鹽水之中不生任何的魚蟲,甚至連水草都沒有一根,但是湖底析出的雪白鹽花和倒映著藍天的碧藍湖水,顯得分外的幽靜和乾淨。

    湖畔的確停留著一名修行者。

    只是這名修行者即非她不知曉到來的魔宗大人,也並非南天院的葉暮峪,而是一名披散著長發,身穿南朝士大夫服飾的男子。

    這名男子比葉暮峪看上去甚至還要年輕些。

    他的五官很正氣,身材頎長,只是一雙眉毛有些淡。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33
第一百九十二章 幽蘭

    他的神容很安靜,就像空谷裡的幽蘭。

    不只是元燕,即便是在整個修行者世界,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修為已至半聖境界的修行者,一舉一動對這個世間皆有很重要的影響,他們的行走,往往帶有很深遠的目的。

    只是誰也不知道,這名安靜的停駐在鹽湖畔的修行者經過眉山,並不是想要在眉山攪亂風雨,他只是想要順道看一下某個人。

    這人名叫林意,按境界而言和他差著天與地的距離,然而從輩分上而言,卻是他的師弟。

    這是得了他師尊最後真傳的弟子。

    像他這種修行者,無論是朋友還是真正的敵人都已經極為稀少,所以按著這層關係,林意甚至算是他的親人。

    所以他來特意看一眼自己的這名師弟。

    只是看一眼而已。

    失望或是歡喜,對於他而言只需看這一次。

    若是這名師弟太過令人失望,或許將來反而會敗壞他師尊的名頭,那還不如就由他殺死。

    他有些難以想像自己的師尊會挑選這樣一名畫風的少年作為自己的師弟,只是這名師弟...從現在看來,卻應該是令他歡喜的吧?

    他有些欣慰。

    在一瞬間,他想要留些東西給林意,只是當他的目光和感知脫離林意等人的身體,他卻是迅速改變了主意。

    他並非是害怕這個世間知道自己的存在和行蹤所在,他只是覺得讓林意不要知道自己的存在更好。

    因為野草往往生長得更加茁壯和有力。

    他想要離開了。

    然後他的身影就從這片鹽湖畔消失。

    他的速度已經超過了絕大多數活物的感知,就如同憑空消失在空氣裡,只是平靜的湖面上連水波都未蕩漾一絲。

    ......

    林意並沒有覺得自己是南天三聖的弟子。

    在他的潛意識裡,只有那種真正的行了拜師禮,入門侍奉師尊,得到言傳身教的弟子,才算是真正的真傳弟子。

    他當然知道,許多人的身份太過特殊,對於這些事情便有著不同的定義。

    南天三聖當然是這樣的特殊例子。

    因為他們的身份太過高絕。

    他們的功法也太過高絕。對於尋常的修行者而言,身在不可及的雲端的南天三聖,平時也絕不會將自己的功法典籍傳給他人。

    其實按如此來算,林意覺得他自己甚至是南天三聖中兩名聖者的弟子。

    因為他在齊天學院的藏書樓,也得到了那名聖者有關大俱羅修行法的指導。

    也是因為那名聖者,他才得到何修行的無漏金身修行法。

    那名聖者的研究和推斷,加上何修行的功法,才讓他很快的真正走上了大俱羅之路。

    然而林意距離世間那些權貴的戰場還太遙遠,所以他並不像元燕一樣知曉,其實在他離開南天院的當天,沈約和何修行便都已經離開了這個世間。

    若是他自己也知曉,自己是那兩名聖者在臨死前都認真關注和教導過的最後一名修行者,而且那兩名聖者在世間都只留下一兩名真傳弟子,他自己或許也會改變這種看法。

    此時的林意還在震驚的看著他這名未曾謀面的師兄離開的方位。

    親身體會的半聖的強大,讓他身體裡每一絲血肉都依舊在顫慄難安,但是和元燕和容意不同的是,他直覺對方對自己沒有什麼惡意。

    元燕竭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看著那座終於又不再流淌出可怕氣息的山峰,在心中勸慰自己,或許那名不知來歷的半聖並非是南天院那名副院長,對方也只是恰好看了途徑此處的他們三人一眼。

    「走吧。」

    她應該是最為擔心自己安危的人,然而此時她卻是第一個出聲,第一個繼續邁步前行。

    若是這樣的半聖要出手,那便是現在轉頭就逃,也絕對不可能逃出此人的手掌。

    既然害怕無用,那便專心走自己路,做自己的事便好。

    ......

    三人穿過峽谷,進入此時干涸的澤地。

    澤地裡的土地龜裂著,亂草和各種低矮的灌木一簇簇的生長著,就如戰場上亂拋的頭顱。

    即便那名半聖留下的痕跡極不明顯,然而在真正踏入這片澤地的剎那,三人依舊敏銳的感知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一些纖細的草葉似乎只是因為他們的腳步聲便從中裂了開來,裂成兩片的草葉倒向兩邊。

    分開的草葉形成了一道筆直的線路,指向那片高山湖泊的所在。如此清晰的痕跡,便是提醒著他們方才的感知絕對不是夢幻。

    這是有人以一縷真元,或者是一縷劍氣來增強他的感知?

    元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在腦海之中搜尋著,也沒有想到她所知的哪一位半聖擁有這樣的手段,似乎即便是她所尊敬的那名魔宗大人,也並不會如此的手段。

    然而這名半聖給他們的震驚還遠不止如此。

    這片乾涸的澤地裡突然響起一些輕微的動靜。

    一些亂草和灌木突然折斷,像被一些看不見的農夫在收割一樣,齊根而斷。

    因為這片澤地在積水時如同被磨平的秧田,地勢平坦到了極點,所以三人可以一眼便看到有六七叢這樣的亂草和灌木折斷。

    然而這些折斷的亂草和灌木中,卻還有未斷的藥草。

    那藥草有碗口大小,微紅的一朵,就像是蓮花。

    看著這些藥草,三個人臉上的神情都變得異常精彩。

    這是齊心蓮,便是他們此行要尋覓的藥草。

    那人直接令這片澤地之中存在的齊心蓮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便只能說明在他讓他們知道他的存在,算是打了一個照面之前,他已經默默的看了他們許久,甚至聽到了他們之間的一些對話。

    留下如此善意的人,便不會是林意的敵人。

    只是這人到底是誰?

    即便元燕也根本猜不出來。因為在她所知的情報裡,何修行的那名弟子,也已經在南天院隨著何修行一起戰死。

    「謝啦!」

    林意也想不明白,他對著那處山峰大聲的喊了一聲算是致謝,接著卻是輕聲又嘀咕了一句,「只是偷聽人說話,總是不好。」

    容意的臉色又有些發白。

    他很擔心那名半聖突然不悅,一個起念便施手段懲戒。

    然而一切都沒有發生。

    一片安靜。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33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刀劍歡(第一更)

    一切便是如此順意。

    三人采了這些齊心蓮,然後都心照不宣的決定走上那座山峰,到那片湖泊畔看一看。

    遭遇一名亞聖,對於他們而言,也是在眉山之中最大的奇遇。

    鹽湖裡清晰的倒映出了他們三人的身影。

    水面連一絲波紋都沒有,沒有任何遺留的痕跡,什麼都沒有。

    「就在這裡休憩一晚?」

    元燕看著已然黑下來的天色,看著兩人提議道。

    其實黑夜對於已有一定境界的修行者而言永遠不是問題,只是對於她而言,既然眉山戰役已然結束,不需要再趕什麼時間,她心中也自然慵懶。

    至於林意所需的還有一種藥草,那種藥草若是真的有,那也不會長腿跑掉,早去晚去一些都沒有問題。

    林意沒有異議。

    他自己精力旺盛,哪怕腳上有傷也可以不必休憩,但是在他看來,元燕和容意卻需要休息。

    更何況這片鹽湖周圍很乾淨,景色很秀美。

    沒有蟲豸,也沒有野獸活動的跡象。

    在是否點燃營火這件事上,三人也沒有什麼爭議。

    此處遠離那些盛產靈藥的核心地帶,又在地處高處的湖畔,營火燃得旺一些便不會有什麼煙氣,火光被山上的林木遮掩,山外也很難見到。

    即便真有人在遠處見到微弱的火光,恐怕也是因為修行者之間互有忌憚,並不會特意趕來查看。

    其實火對於修行者而言也未必需要,然而在黑夜裡,火光會給人溫暖的感覺,而且跳躍的火光會帶來變化,不會讓黑夜顯得太過枯寂和無聊。

    「你介不介意吃肉?」

    隨著篝火漸旺,容意問了元燕一個問題。

    元燕微諷的笑笑,搖了搖頭。

    此處若有鮮肉,也必定來自荒原和山林之中的獸肉,這些獸類的血肉讓尋常城內的少女當成食物恐怕的確有些抗拒,然而對於那些遊牧的人而言,這些獸肉卻已經是難得的美食。

    她年幼時,看著母親在牧場上灌水捕捉地鼠,然後晚上喝著肉湯,啃著地鼠腿的時候,便是分外的滿足。

    到了北魏皇宮裡,各種美味佳餚她都嘗過了,只是沒有一種可以比得上當年那加了簡單的作料和野菜煮出來的獸肉湯。

    「這應該也是一個很有故事的女修。」

    容意是個比林意還要質樸,對這個世界的看法還要簡單的邊區少年,只是即便是他,也從元燕眼中複雜的神光之中看出了許多風霜的味道,他在心中如此想著,越發覺得自己之前的世界太過風平浪盡,這恐怕也是自己感覺越來越和這些人有差距的地方。

    他先行告辭去這山後的山林裡去捕獵。

    元燕將一些石塊在湖水之中洗淨,然後放入篝火之中,接著她開始切削一些樹木,做一些容器。

    當這些盛水的容器做好,她會去山林間接些清水,放入燒紅的石塊,再加入一些野菜,便很容易煮出她記憶裡的那種野菜羹。

    林意最為無事,他很自然的在火堆畔加著幹柴,然後又不自覺的將一柄劍握在手中。

    練劍很需要心情,此處靜謐,他在心中又已經將那招刀法和劍招反覆揣摩,正有練劍的心情。

    心中細想著那些關隘和劍路,他手中的這一柄劍自然的遞了出去。

    他前方的火堆裡的火焰噗的一聲,驟然隨著他手中劍光的迸現而捲起幾條亂舌,數十點火星和殘焰在他的劍光之前飛散在空中。

    雖然不是有意為之,但是他手中的劍下意識的追著那些火星和殘焰遞了出去。

    他身體裡的血肉奇妙的震顫起來,很順心如意,他手中揮灑的劍光追上了那些火星和殘焰。

    一道奇妙的劍光如同清風一般承接起了這些火星和殘焰,這些火星和殘焰跟著劍光而行,一時並不熄滅,在劍光的映襯下,甚至變得更加明亮起來。

    元燕停了下來。

    她看著林意這道劍光的亮起,看著沉浸在劍意之中有些無法自拔的林意,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你以前學劍法也是這樣快?」

    林意收劍。

    聽著元燕的這句話,他依舊有些沉浸在方才奇妙的發力狀態之中無法自拔。

    他自己也有些無法想像,自己竟然能夠將腦海之中的劍招用得接近完美。

    可以肯定的是,這種武技的領悟力,之前應該屬於厲末笑那種天才,而並不屬於他自己。

    他看著元燕,一時沒有回答,只是有些艱難的站了起來。

    他轉頭看向平靜的湖面,緩緩靜下心來,然後再次出劍。

    平靜的湖面上驟然泛起一陣漣漪。

    他手中的這柄劍走刀勢,看似只是尋常的橫斬,然而卻帶起一種令元燕都為之心悸的氣勢。

    空氣被刀風所激,甚至響起轟然的迴響。

    這一剎那,林意直覺得自己渾身的毛髮都舒張,似乎身體裡每一根骨骼,每一絲血肉之中的力量,都被這一刀的刀勢壓榨了出來。

    從他身體裡壓榨出來的力量,凝成了一股,匯入這一刀之中。

    越是簡單的招數,要帶來超乎尋常的發力,其實便更加困難。

    然而這一刀他雖然不能說完美,但畢竟已經算是掌握。

    林意看著湖面上被刀風激起的水花,他自己震驚的沉默了許久。

    「我之前雖然還可以,但一套瘋魔殺拳,其中的一些拳招,我也是練了很多遍才掌握。但那些拳招,肯定無法和這些相比。」他長長呼出了一口氣,然後才慢慢的說道。

    元燕的眉頭依舊沒有鬆開,她知道林意所說的瘋魔殺拳的拳招無法和這些相比,並不是指威力,而是指掌握的難度。

    「所以應該是南天三聖給你的功法的問題?」她想了想,看著林意說道。

    「應該是。」

    林意認真的點了點頭,和真元無關的武技都屬於肉身的協調和發力,他肉身的強大和改變,除了那些靈藥之外,最根本的原因便是那兩名聖者的教導和功法。

    「南天三聖畢竟是南天三聖。」

    元燕很自然的將這一切全部歸結在那至高的三聖身上,不知為何,她在初時的緊張林意進步太快之後,卻有些釋懷,「我看你這一刀一劍…若是再練得熟一些,恐怕一般如意境和承天境不是太厲害的角色,應該也殺不了你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34
第一百九十四章 食肉者(第二更)

    只是不被殺嗎?

    每個人只要有心,都可以做到設身處地的為對方去想,然而每個人所處和所長的環境不同,即便如此,也未必和別人想的一樣。

    在元燕看來,林意的處境可算是糟糕至極。

    即便得到了三清老人這樣的南朝清流青睞,但清流就是清流,這意味著即便三清老人的一些學生和弟子在朝中擁有一定的地位,他的那些學生和弟子在抗爭時,也往往只可能採取光明的手段。

    南朝的很多權貴其實很看不起這些清流,他們在私下往往用「愛哭的孩子」或是「求奶的孩子」在形容這些清流。

    這些清流最依仗的便是上書陳述,獲得皇帝的支持。

    然而南朝很多的權貴,他們更依賴的是相互之間的依附,更多的是陰暗的手段。

    陳家和蕭家,都是權貴之中的權貴。

    只是林意在哪家都似乎不討好。

    至於陳寶菀和蕭淑霏…她們的處境,恐怕和她自己相差無幾。

    她是北魏長公主,在北魏當然擁有很大的權勢,只是和真正的一家之主北魏皇帝和皇太后相比,她的很多意見都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在她看來,林意能夠在鐵策軍好好活著便不錯。

    她不想在眉山之中殺他,當然也不想一離開眉山之後便聽到他的死訊。

    只是她畢竟不是林意。

    她並不知道走大俱羅之路的林意的野心。

    即便林意和那些半聖亞聖之間隔著天與地的距離,和那些真正一言一行都可以對整個王朝格局產生重要影響的人相比,他依舊渺小得如同這座山頭下澤地裡的野草,然而他想著的卻是天下第一。

    和當年的大俱羅一樣,真正的縱橫無敵。

    當容意帶著一頭已經清理了皮毛和內臟的岩羊回到這鹽湖畔時,元燕已經燒開了水和洗淨了野菜等著,而林意卻是已經將身上剩餘的,有關壯大骨骼和氣血的靈藥全部取了出來,放在身前。

    他取了些沸水,用元燕新作的木碗調和了行軍口糧,就著這些口糧,他開始吃這些靈藥。容意很無語。

    他嘗了一下林意的這種行軍口糧,對於他而言,這和他們在家鄉偶爾會吃的麵糊沒有多少區別。

    只是那些街坊鄰居吃這些麵糊,要麼就是就著酸菜,要麼就是弄點醬豆子或者小魚乾,現在這林意可好,吃這種麵糊,卻是用靈藥當酸菜。

    明月在夜空中升起,鹽湖畔飄散著肉香,一絲絲藥氣在林意的腹中升騰而起,不斷沁入林意的血肉之中。

    林意閉目休憩,他沒有有意的修煉,緩緩陷入沉睡。

    一夜過去,當天空漸漸發亮,他很自然的醒來時,體內的依舊有絲絲的藥力在升騰。

    旺盛的精力和生機,似乎在他醒來的一剎那,便從天地間重新灌入了他的體內。

    他的感知已經相當驚人,即便不刻意內觀,都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自己體內的一切變化。

    和昨夜相比,他的身體骨骼和血肉就如同經過了新一輪的淬煉,他體內骨骼猶如最晶瑩的白玉,在他的感知裡熠熠生輝。

    他的五臟也是散發著五色光芒,氣息極為旺盛。

    他的血肉變得更為凝練,甚至在感知裡也閃現出點點的光彩。

    最令他驚喜的是,他受傷的腳內裡斷裂的血肉經脈已經幾乎完全連接在一起,就連那些骨骼斷裂處都有明顯改觀。

    只是連服靈藥,再加上接連受傷,此時他氣血前所未有的旺盛,卻是也感覺到體內有了許多塵埃一般,讓他感知起來極不舒服。

    天還未透亮,林意重新閉上眼睛,以無漏金身法修行。

    此時他肉身修為大進,南天三聖之中何修行留給他的這篇功法中 「旺氣機」「分寒暑」「控皮肉」三部分已經順暢如意,而且一開始便自然轉入內息。

    他呼吸驟頓,體內氣血流動卻驟然轉疾,心臟劇烈跳動,只不過片刻,他身上肌膚便開始大量出汗,只是排出的都是腥臭的汗水,其中星星點點,似是淤血,又像是藥渣一般。

    林意並沒有刻意避諱,他心臟開始劇烈跳動時,元燕和容意便已經開始認真感知,當看到這樣的汗珠從林意的肌膚上沁出,林意的身上腥臭難言,然而整個身體卻是宛若新生一般,兩人都是心中大震,忍不住互望了一眼,心中都只有同樣的念頭,這南天三聖的功法,果然太過驚人,無法想像。

    事實便是如此,那藥氣何等細微,是藥三分毒,一經服用便深入肉身,和氣血結合,世間罕有能夠將這種不利藥氣都淬煉出來的功法,即便是有,又如何能這樣快,排得這樣幹淨。

    開始日出。

    這片鹽湖上開始有如銀光流淌。

    林意睜開眼睛,略微活動一下身體,渾身關節噼啪炸響,宛如金石在撞擊。

    他嗅到身上的腥臭味道,不好意思的衝著元燕和容意笑了笑,很乾脆的往旁邊鹽湖一跳。

    這湖水鹽分太高,沖洗在身上依舊有些黏糊糊的意味,並不算特別舒爽。

    只是他的注意力很快脫離了自己身體肌膚的感受,他嗅到了肉香。

    那是昨夜剩餘的烤岩羊肉。

    昨夜烤肉時的香味更加濃烈,只是不知為何,他現在嗅著這肉香,渾身的血肉卻似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很想吃。

    他的身體在給他傳遞這樣的訊息。

    「難道已經修到了那種地步,已經可以吃肉食了?」

    林意心念動間,嘩啦一聲水響,他已經從湖水中躍出,單足著地,穩穩金雞獨立,然後他不顧那些烤肉上面膩著一層冷油,直接撕下一塊便吃了起來。

    他的樣子依舊顯得很野蠻,只是元燕和容意看著他的神色變化,就知道其中自有原因。

    林意的修行對於他們就像是山中的迷霧一樣看不透,而且越看似乎迷越多。

    林意已經許久沒有吃肉,此時雖然肉冷,但對於他而言味道真是很好。

    當一塊足有數斤的肉入腹,他感覺到有一股暖意從腹中升騰起來。

    林意眉頭微蹙,靜心感知,這股夾雜著暖意的元氣似乎和五穀之氣沒有太大分別,但是其中駁雜不堪的氣息明顯增多,但其中一些元氣雖然駁雜,但感覺卻又有五穀之氣無法相比的力量感。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34
第一百九十五章 屍食者(第三更)

    此時世上無人再走大俱羅之道,所以也無人可以就他此時感受給予他任何正確的建議。

    林意沒有著急去處理這些元氣,他就像是一個旁觀者,仔細的去「看著」這些元氣的變化。

    這些元氣裡面,除了有部分幾乎和五穀之氣一模一樣之外,其中有些元氣有種分外粘稠濃厚的味道,這種元氣似乎滲入血肉之中,似乎更能引起血肉的歡愉,而還有一種令他感到是五穀之氣無法相比的力量感的元氣,究其根本,卻似乎是讓每一絲細小的血肉變得更活躍。

    然而其中有一些駁雜的元氣,卻和那些駁雜不利的藥力沒有什麼區別。

    這些駁雜的元氣,自然是要用無漏金身法淬煉出去。

    而五穀之氣和那兩種令血肉變得更加擁有力量感和更有活力的元氣之間,卻似乎也有著一種奇妙的平衡。

    這兩種令血肉變得更有力量感和活力的元氣,也更容易改變他體內血肉本身,似乎極容易在他身體裡某些部位堆積起來。

    「那便是已經可以到了肉食的境界,只是還是要看身體所需,若是修為在提升,估計便能吃更多。」

    林意覺得自己今後要判斷自己走到了當年的大俱羅的哪一步,倒是也相當簡單,就看自己到底能夠一頓吃多少。

    不過隨著他的感知提升,現在無論是吃行軍口糧還是吃這些肉食,體內元氣升騰他是感知得更加清楚,但他也越來越感覺到這些元氣對自己身體造成的改變,已經越來越細微。

    這種修行和真元修行也沒有什麼差別,黃芽境到如意境便快,境界越往上,所需的靈氣量變越大,就如巨像已經生長到身軀龐大,以往的一株靈藥就能帶來改變,但到了承天境,恐怕數十株靈藥也未必能破境。

    按他現在修行的境況,他應該也已經相當於初入承天境,而對於整個修行者世界而言,承天境再往神念境,突破所需的時間,就已經不是用數年來計算,而是以數十年來計算。

    林意若有所思,元燕和容意卻也不出聲,生怕打擾他的修行。

    此時在眉山另外一端的某處山中,南天院的另外一名年輕才俊王平央,卻也正迎來他修行中一個全新的重要階段。

    ……

    同樣靜謐的山林裡,濃厚粘稠的鮮血在王平央身前的枯葉上蔓延。

    鮮血漸漸的蔓延到他的腳下,染紅了他乾淨的靴底。

    鮮血源自他身前一頭龐大的野獸屍身。

    這是一隻罕見的獨角犀。

    這種犀牛的牛角可以入藥,而且這種犀牛雖然皮糙肉厚,連弓箭都很難射穿它的堅厚皮膚,但是它性情還算溫順,所以無論對於南朝還是北魏的獵戶而言都比較容易獵殺,現在在南朝和北魏的絕大多數山林裡,也已經很難尋覓蹤跡。

    這是一頭母犀,腹部高高隆起,應該原本內裡還孕育著很快即將降臨的新生命。

    王平央的眼中有淡淡的悔意。

    他也是在殺死這頭母犀之後才發覺這點。

    這原本可以避免,只是他今日心已經亂了,所以他甚至是在殺死這頭母犀之後才發覺這點。

    心亂只是來自於魔宗的那篇功法。

    那篇功法理解起來原本不難,而且他原本就和厲末笑一樣,是以修行天賦著稱的天才。

    他花了一夜的時間想通了這片功法的一切修行和使用手段,然後穿行在山林中,幾乎是見到這頭巨獸的剎那,他便下意識的出手將之殺死。

    他並不知道,此時在距離他並不遙遠的另一處山脈之中,他天監六年的師弟林意也在默默的修行著一種沒有其餘人修煉的功法,他只知道,自己現在所領悟的來自魔宗的這種功法,之前也並未在修行者世間出現過。

    和吸納天地靈氣、吞食靈藥截然不同的是,這門功法靠吸納屍氣修煉。

    更精準而言的說,按照魔宗的這篇功法所示,當一名修行者死去之時,他體內的真元、一切內氣都會自然瓦解,那些原本頑固的屬於個人的元氣在改變和散逸之中將會發生本質的改變,其中一部分將會分解成和天地靈氣極為類似的,可以用於修行的靈氣。

    只是即便是黃芽境的修行者,都至少經過短則數年,長則十餘年的吸納天地靈氣修行,他們死後散失出來的這部分有用的靈氣雖然只是屬於全部真元的極小一部分,但這部分和天地靈氣相比,依舊濃烈得驚人。

    這是霧氣和溪水的差別。

    按魔宗的這篇功法的真意,便是既然能直接喝水,為何要辛辛苦苦的每日去餐風食露?

    看著眼前的這頭巨獸,王平央的雙唇緊緊的抿了起來,抿得毫無血色。

    然而既然已經殺死了這頭巨獸,他自然要試一試。

    真元依舊是魔宗這篇功法的起始媒介,他深吸了一口氣,體內的真元快速的流淌了起來,漸漸發出奇異的嘶鳴。

    真元和他體內的鮮血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融合,甚至產生了噬血的現象,吞噬了他自身體內的一部分鮮血,當這部分真元按照獨特的流動線路在經絡中回轉,最終流淌出他的指尖時,他的指尖不像是尋常真元修行者一樣散發出淡黃色的光彩,而是散發出一種詭異的紫紅色光澤。

    他的手指落在這頭巨獸的屍身上。

    微薄析出的一些真元便似乎加速了這頭巨獸體內的元氣的釋放,同時這些真元均勻的混雜其中,便又令他更好的感知。

    他眼中的悔意開始消失,盡數變成強烈的震驚,其中甚至夾雜著數分由心的敬畏。

    那名傳說中的北魏魔宗大人,他的功法的確掀開了一個新的世界。

    這是真正的宗師。

    他感受到了那種蓬勃的,可以被他吸納,按照這門功法可以迅速形成他新的真元的靈氣。

    只是….殺生瓦解元氣,若是換個字眼,便是吸納屍氣修煉。

    想要修為進境更快,吸納更充沛更精純的靈氣,自然便要殺人。

    殺人而吸納屍氣修行……王平央看著眼前的這頭巨獸的屍身,他的身體有些寒冷,微微輕顫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34
第一百九十六章 應援

    這頭巨獸剛剛死去,連流淌在地的鮮血都沒有完全凝結,只是這頭巨獸的元氣被他用這魔宗傳授的手段釋放,此時這頭巨獸的表皮卻變得灰白,甚至隱隱傳出了屍臭味道。

    這種氣味令人感到噁心,然而方才吸納到的那種精純的靈氣的味道,卻是令人迷醉。

    王平央可以說服自己,功法並不分善惡,關鍵在於使用功法的人的善惡,他也可以說服自己,殺死敵人來增強自己的修為,這點無可厚非。

    只是他心中一直有另外一個聲音在提醒著他,被迫殺人和主動去殺人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

    更何況這門功法是敵國的宗師傳給自己,將來自己要在這史冊上承擔什麼樣的角色?

    ......

    日出東方,和煦的光線均勻而熱烈的灑落在眉山。

    林意三人開始下山。

    齊心蓮已經到手,那名南天院的藥師托林意尋的,還差一味銀蠶草。

    三人行向那銀蠶草有可能生長之處。

    林意很有信心。

    他並非對自己有信心,而是對南天院那名藥師和元燕有信心。

    既然南天院那名藥師特意托他在眉山尋找這兩種藥物,這便說明眉山一帶應該的確出產這兩種藥物,而按照元燕所說,銀蠶草吸納月光而生,同時在月上中天時,必須雨露充盈。

    這樣的條件,眉山之中符合的山谷在行軍地圖上也只有一處。

    尋找齊心蓮的過程極為順利,三人在心中自然都希望尋找銀蠶草的過程也十分順利。

    然而並非事事都能盡如人意。

    接近正午時分,一道焰箭毫無徵兆的從他們行進前方的一片山林之中射了出來,接著又有狼煙升騰而起。

    那是南朝軍隊求援的信號。

    此時誰都不想節外生枝,然而看著那道升起的焰箭,元燕的眉梢微挑,不知為何,她心中便有種直覺,她知道林意一定會想要過去。

    林意並沒有絲毫猶豫,看著那處山林,他異常簡單的說道,「我要過去。」

    元燕微諷的笑笑。

    她只是笑自己太過瞭解林意。

    林意開始奔跑。

    在此之前,無論是元燕還是容意,都沒有想到過一隻腳受傷的人,背著一個比人還重的沉重行囊,竟然還能跑得比一般人快。

    然而這畫面就是如此驚奇。

    林意一手拄著狼牙棍,他那受傷的腳也並不著地,但是這樣就如單腳撐跳一樣,他在山林之中竟有如履平地之感。元燕和容意兩人跟在林意身後,看片刻便忍不住想笑。

    林意手中沉重的狼牙棍不停擊地,聲響極大,錘擊在堅硬山石上,更是聲勢驚人。

    山林中燃起的狼煙側,聚集著數十名南朝軍士。

    只是這些軍士顯然涇渭分明,五名身上血跡斑斑的軍士在一側,而其餘數十名身穿輕鎖甲的輕鎧軍軍士在另外一側。

    這兩方軍士已經有過一次激烈的爭吵,一方此時依舊氣憤難平,而另外一方則是神容漠然,似乎根本不想再和這五名軍士多說什麼。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沉重的撞擊聲如雨點般響起,覺得地面都微微震顫起來。

    這是什麼聲音,難道是身披那種需要真元驅動的重鎧的修行者?

    所有這些南朝軍士震驚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同時那數十名身穿輕鎧的軍士用最快的速度分散開來,儘可能的隱在一邊的樹林之中。

    然而當這樣的聲音真正的臨近,他們看到的也是和元燕和容意所看到的一樣的驚奇畫面。

    一手拄著狼牙棍,單足挑著的林意蠻橫的撞入了他們的視線裡。

    林意並未像這些南朝軍士一樣警惕。

    之前的種種跡象表明,南朝的修行者已經掌握了眉山的主動,北魏修行者針對陳寶菀的那個局已經失敗,那些強大的北魏修行者都應該已經在撤離眉山的途中,不太可能會用假的求援信號來設埋伏。

    而且他現在有元燕和容意為伴,隨著實力的提升,也已經有和強者一戰的可能。

    「鐵策軍林意,前來援手。」

    在看見那五名身上血跡斑斑的南朝軍士的剎那,林意便輕喝了一聲。

    「倒有些將門風範。」

    他身後的元燕在心中微諷的自語。

    「鐵策軍?」

    聽到這三個字,那五名身上血跡斑斑的南朝軍士已經眼睛全部都亮了起來。

    「你們有多少人?」

    這五名南朝軍士馬上迎了上來,為首一名中年軍士急切的問道。

    「就我們三人。」林意此時也看到了那些在山林中如釋重負的軍士,也覺得氣氛有些古怪。

    「就三人?」

    為首這名中年軍士頓時面色難看起來。

    「都是修行者。」林意也不想廢話,直接道:「什麼軍情?」

    「我們是西平郡鎮戊軍,此刻我們西平郡鎮戊軍主軍正朝著天蜈嶺一帶行進,但按照我們探知,北魏一部已經在天蜈嶺設伏,還有一支軍隊正從黑瘴林一帶穿過來,若是不能阻截這支從黑瘴林過來的北魏軍隊,我西平郡鎮戊軍腹背受敵,後果不堪設想。」這名中年軍士咬牙說道。

    「黑瘴林。」林意迅速取出行軍地圖看了一眼,他頓時一愣。

    那黑瘴林,便就在他們此時位置附近,應該不足三里。

    「此時這支北魏軍隊動向?」林意馬上看著這名中年軍士問道。

    「正在穿過黑瘴林,按照他們行軍速度,將會取道這裡。」中年軍士在林意手中的行軍地圖上指點出了他所說的北魏軍隊的動向。

    「你們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林意很自然的問了一句。

    「我們的同僚此時應該已經在黑瘴林戰死,在戰鬥開始之時,我們便突出來到此處求援,按照之前的軍情,這裡有中衛軍大部。」這名中年軍士的面色瞬間莫名的悲憤,「只是來了才知道,中衛軍大部已經離開,但這剩餘輕鎧軍卻不想應援...」

    「這是飛蛾撲火,如何叫做不想應援。」

    這名中年軍士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那林中返回的一名輕鎧軍將領寒聲打斷。

    「你不妨告訴這鐵策軍三人,那支北魏軍隊有多少人,修行者幾何?」

    這名輕鎧軍將領三十餘歲的年紀,面色黝黑,此時冷笑連連,「你但看你說了,他們是否和我們一般決定。」

    林意眉頭微挑,「多少人,有多少修行者?」

    「近三百人,約四名修行者。」這名中年軍士握緊雙拳,渾身都有些顫抖,「只是未必要戰勝,只要拖延些時間,便能免我西平郡鎮戊軍腹背受敵。」

    「怎麼拖?」

    輕鎧軍將領冷笑道:「你自己說過,那三百人之中,還有五十餘重鎧軍,身上甚至帶著機括重弩。」

    「西平郡鎮戊軍...」

    聽著這樣的字眼,林意突然想起一事,「刺史家千金寧凝你們認識?可知道她去向?」

    這句問話在此時有些突兀,周圍這些人,包括那中年軍士在內,全部愣了愣。

    但那中年軍士旋即馬上點頭,道:「她現在便在西平郡鎮戊軍中。」

    「跟上我。」

    林意的聲音響起。

    隨著他的聲音響起的是他手中狼牙棍砸地的聲音。

    一時間除了元燕之外,其餘所有人包括容意都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你...」那名輕鎧軍將領頓時呆住。

    「我管別人去不去,我反正要去。」林意的聲音接著響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34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戰幕

    「又是你的紅顏知己?」

    元燕跟了上去,大皺眉頭。

    「是我的師姐,對我很不錯,我手上的靈藥分佈圖便是她給我。」林意道:「此刻不說她有難,便是其他南天院的師兄師姐有難,我也必定要盡力援手。」』

    「那你也不問那些修行者是何品階,萬一對方全部都是承天境以上的修行者,你這所謂的盡力援手,豈非是自找死路。」元燕冷笑道:「更何況你這腿腳不便,到時候萬一不敵,跑起來也跑不掉。」

    「大丈夫行事,友軍有難,亦當赴死不辭!」

    林意擲地有聲,卻是有些心虛,悄悄問身後跟上來的那五名寧州兵,「你們所見那北魏軍隊修行者,按你們判斷是何等修為?」

    「我們並非修行者,不清楚到底是何等修為。」為首中年軍士愣了愣,他也不知如何形容。

    「那有沒有飛劍?」林意用最直觀的方法問道。

    「並未見到飛劍。」為首的中年軍士說道,「只是一人用弓,非尋常強弓,其餘三人都用刀劍,只是刀劍上帶起劍氣,非尋常武者所能做到。」

    「那應該沒有承天境的修行者,最多只有如意境。」林意頓時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真的一點都不怕。」元燕鄙夷的笑笑,頓時忍不住嘲諷。

    她是北魏長公主,心中自然抗拒跟著林意去和北魏軍隊為敵。此時牽扯到北魏軍隊,她的心情便不同。

    「我這是知己知彼,問清敵情而已,不管如何,還是要去的。」林意大義凜然,卻是又偷偷和元燕說了一句,「剛剛的話,我是故意說給那些輕鎧軍聽的。」

    「那些輕鎧軍裡頭最多就兩名修行者,還都只是黃芽境,去了也不是送死。你覺得人家保全自身有什麼不對,難道你的寧師姐的命是命,他們的命就不是命?」元燕冷笑一聲。

    「他們的態度有問題。」林意認真的看著元燕,說道,「在我看來,即便是明知不敵,去了也是送死,總也該做些什麼,而不是一味的推辭,哪怕他們的確是想不到任何的辦法,我現在說這番話,他們也應該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知曉對錯,才知該為何事羞恥。」

    「在我看來,要讓最低階的軍士奮不顧身,唯有賜予他們瘋狂的利益。」元燕淡漠的說道。

    「我和你的看法不同。」林意想了想,又搖了搖頭,總覺得這種爭辯毫無意義。

    元燕看出林意此時心中所想,也不再多說,她只是心中想著,林意的想法終究還是太過幼稚。

    寧州西平郡便是寧州刺史的駐軍所在。

    這所謂的西平郡鎮戊軍,對於北魏軍方而言,便是寧州軍。

    寧州軍的戰力只能算是非常普通,在元燕的所有計畫裡,並沒有針對寧州軍的這一環。

    所以她此時也不知道,將要合擊寧州軍的,到底是什麼北魏軍隊。

    只是在她想來,也必定不是什麼北魏的精銳軍隊,合擊寧州軍也並非有什麼特殊的目的,而是北魏的某些將領想出來的手段,要將水攪渾。

    將水攪渾的目的,自然是用來更多的分散南朝軍方的注意力,好讓她和那些更重要的北魏修行者和軍隊離開眉山,逃出南天院佈置的殺局。

    黑色瘴氣籠罩的山林很快就在視線之中出現。

    然而當濃郁的黑色籠罩在跟隨在林意等人身後的五名寧州兵臉上時,這五名寧州軍的面容反而顯得無比慘白。

    他們和林意等人的前方,沿著平坦的山坡,折斷的樹木和荒草,形成了一條清晰的通道。

    林意緩緩的彎下腰。

    要一手拄著狼牙棍一邊完成這樣的動作,有些顯得艱難。

    他看著折斷的樹木中尚且在滴出汁液,便知道這支北魏軍隊應該剛剛從這裡通過不久。

    在這些樹木和荒草的青澀氣味中,他嗅到了一些血腥氣。

    這支北魏軍隊之中也有不少人負傷。

    只是這些寧州兵的同僚,灑在那片黑瘴林中的鮮血,應該已經漸漸冷了。

    林意抬起身來,他深吸了一口氣,異常簡單的說出兩個字,「再追。」

    聽著這兩個字之中堅韌而肅殺的意味,他身後的五名寧州兵全部一呆。

    「我們追去天蜈嶺。」

    林意對著身側的元燕和容意點了點頭,接著對身後這五名寧州兵輕聲道:「你們若是跟不上,便慢些過來。」

    ......

    天蜈嶺。

    一場戰鬥已經揭開了序幕。

    數百枝羽箭劃出淒厲的弧線,從山林中拋射而至,撕裂山中的薄霧,落向下方林地裡的寧州軍。

    在林地中穿行的寧州軍有千數,且在此之前,就已經有斥候發覺前方嶺上有大量敵軍活動的跡象,所以此時驟然面對這樣的突襲,即便是在元燕看來戰力很稀鬆尋常的地方鎮戊軍,也依舊保持了絕對的冷靜。

    隨著一聲軍令,除了羽箭刺穿樹葉發出的嗤嗤聲和落地時的悶響之外,響起的都是扎入盾牌或是樹幹的沉悶響聲。

    這一輪羽箭的拋射,幾乎沒有對這支寧州軍形成有效的殺傷。

    寧州軍以雁形列陣,中軍之中,一名身穿青色獠牙鎧的將領目光沉冷的看著北魏軍隊盤踞的天蜈嶺,他的目力遠超尋常的軍士,所以清晰的看到,在這一輪箭射之後,有至少兩百餘名身穿黑色皮甲的北魏軍沉默的出現,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拔出了身後的長刀。

    這些長刀整齊劃一的出鞘的剎那,使得那片山林都顯得格外的寒冷。

    只是這些北魏軍自然不在這名將領的眼中,他獠牙面罩下的嘴角頓時露出了一絲冷笑。

    然而在下一剎那,這名南朝將領的瞳孔劇烈的收縮了起來。

    一排青銅色的弩車在這些北魏軍士的身後出現。

    這些弩車看上去並不大,但是造型很獨特,弩車兩側就像是生著兩片翅膀。

    「洛陽鳥翼弩車!」

    這名將領迅速的伸手,做出一個軍令的同時,心中也生出覺得無比荒謬的感覺,這鳥翼弩車雖然可以拆解,然而整車依舊份量極重,再加上沉重的弩箭,將之運到這眉山之中,而且來對付...寧州軍,這簡直是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35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另一端(第二更)

   「這什麼軍隊,行軍如此迅捷?」

    林意手撐狼牙棍前行,手腳配合得越發熟練,竟真是將身後那五名原本都已經體力有所不支的寧州兵遠遠甩在身後不見人影。

    然而他越追這支從黑瘴林中殺出的北魏軍,便越是吃驚。

    眉山之中應該不存在騎軍,然而連追了數里,竟然依舊還未追上。

    這支北魏軍的行軍速度,遠超他的想像。

    聽著林意這樣的聲音,元燕在心中卻是自傲的笑了笑,心說這是你孤陋寡聞。

    北魏有三分之一的軍隊是西北軍。

    在南方王朝的一貫思維之中,北方王朝都是些遊牧的蠻子,遊牧當然是騎馬,然而北魏的西北部多是荒山地帶,其中有些部落常年都依靠腳力翻山越嶺。

    便在前數十年,北魏西北還有兩個部族首領稱帝,當然最後是被北魏大軍給平了。但其中有些部族一直歸順於北魏,那些部族出身的軍士在山地之中都是如履平地,是天生的精銳步軍。

    「是魏昆的軍隊,還是胡福子的軍隊?」

    元燕心中滿意,決定回到北魏之後,必定要給豐厚嘉獎。

    「什麼聲音?」

    陡然之間,一陣陣如山崩般的聲音從遠處滾滾而來,令她都吃了一驚。

    林意猛然停下,他聽著這樣不絕於耳的聲音,這聲音顯然就是從天蜈嶺傳來,天蜈嶺中,北魏軍隊和寧州軍顯然已經開始交戰。而這聲音仔細聽來,是某種沉悶的撞擊聲,而這撞擊聲中,有種噹噹的聲響,就像是巨錘在砸鐵。

    「重鎧!」

    元燕的感知比他要弱得多,然而這樣的聲音她比林意要聽得多,所以她馬上就判斷出了這是什麼聲音。

    「這支北魏軍居然有如此多的重鎧?」

    林意也隨即反應過來,有些不可置信。

    那聲音連綿不斷,聽上去至少有上百具重鎧在廝殺。

    按先前那五名寧州兵所說,此時途徑天蜈嶺的是寧州軍主力,對於一方鎮戊軍主力而言,有數十具重鎧並不算意外,但這北魏軍竟然也有如此多的重鎧,這樣的軍隊之前在眉山之中穿行,怎麼可能不被發覺,會有如此埋伏寧州軍的機會?

    元燕眼中震驚和驚異的光芒比他更盛。

    按理而言,她是眉山之中最熟悉北魏各軍的最高階將領,然而她方才判斷的那兩名將領管轄之下的軍隊,卻是不可能擁有這麼多的重鎧。

    其餘她所知擁有如此多重鎧的北魏軍隊,按理也不可能在這裡出現。

    那這是誰統領的軍隊?

    ......

    如許多鐵匠鋪子倒塌般的轟鳴聲不斷的在山間迴蕩,在天蜈嶺的另外一端,王平央抬起了頭,望向了天蜈嶺的方向。

    他醒覺有淡淡的血腥味傳來。

    當然並非之前他殺死的那頭母犀。

    在殺死那頭母犀,按照北魏那名神秘的魔宗大人的功法汲取了死亡帶來的精純靈氣之後,他的腦海之中一直有許多不同的念頭在戰鬥。

    以至於他在這帶的山林之中有些渾渾噩噩的漫無目的的行走了許久。

    這是一種硬生生被人塞入一個全新的世界,然而卻不知道用何種方式去面對的感覺。

    直到此時,他才發覺附近有淡淡的血腥味傳來。

    他此時聽到的重鎧戰鬥時的聲音比林意等人聽到的還要清晰,因為嚴格說來,他此時就在天蜈嶺一側,幾乎和天蜈嶺並行的一道山嶺之中。

    此時那淡淡的血腥味,也是從天蜈嶺的方位傳來。

    然而即便他此時心境不穩,但一瞬間的警覺,也可以讓他斷定並非是從那片戰場上傳來,而是來自和自己距離更近的地方。

    不知為何,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用那神秘的魔宗大人的功法汲取了一次死亡帶來的精純靈氣之後,他對鮮血的氣息已經更加敏銳,而且此時他的嗅吸之中,對這種新鮮的血液,似乎帶著一種由心的貪婪。

    這種貪婪甚至沒有讓他第一時間和林意等人一樣去思索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重鎧在戰鬥,而是讓他第一時間下意識去發現那血腥氣的來源。

    他朝著山上高出疾掠而去,不出十數個呼吸,山崖上便已經傳出些異樣的響動,有一片風聲在他的感知裡清晰的響起。

    他抿起雙唇,發出了一聲奇異的嘯鳴。

    飛翔在上空的那隻青色蒼鷹在高空中疾衝落下,順著那隻蒼鷹落下的方位,他的身影驟疾,躍上一株樹木,再落下的剎那,他的一隻手已經握住鷹爪,和這青色蒼鷹一起滑翔而落。

    他的視線裡,很快出現了一名北魏修行者的身影。

    這名北魏修行者原本就藏匿在這片山崖上某個洞窟之中,此時感覺被他察覺,想要逃往另外一側的山後,然而這名北魏修行者受傷很重,還未翻過這座山嶺高處,在接近山巔的位置,便已經頹然跌倒在地。

    更令王平央料想不到的是,這名北魏修行者,是一名少女。

    她是一名年紀看上去比他還略小一些的宮裝侍女。

    她長得並不能用很美麗來形容,但足以用小巧精緻來形容。

    對於很多年輕人而言,小巧精緻,小家碧玉型的少女,反而更容易惹人憐愛。

    這名少女的腹部受了一處不知是劍創還是刀傷,傷口應該很長,鮮血滲出了包紮的布料,應該是療傷的原因,她身穿的端莊宮裝在腰腹間也切開了,露出了內裡大片雪白的肌膚。

    她看著隨著巨鷹落下的王平央,如同看見狼群的小白兔一樣的驚恐和慌張。

    王平央落在這名少女身前不遠處。

    即便這名少女看似全無威脅,然而無數血的經驗教訓讓他明白,看似再無害的北魏修行者,都可以是最危險的刺客。

    此時站在他的位置,也正巧可以看到天蜈嶺發生的戰鬥。

    戰鬥很激烈,至少有兩千餘人在廝殺,其中甚至有百具以上的重鎧。

    只是他此時絕大多數的注意力,依舊在面前這名北魏少女身上。

    「你是什麼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這名儘可能的扭轉身去,不讓他看到身上暴露的肌膚的少女,問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35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將死(第三更)

    少女沒有回應。

    一聲清脆的利器出鞘聲在他的耳中甚至蓋過了對面山嶺間的殺聲。

    王平央的呼吸驟頓。

    這名少女的手中出現了一柄短劍。

    這柄短劍就像是一柄還沒有煉製完成的劍胎,就像是一片薄薄的黑色鐵皮,然而黑色的劍身上,卻是佈滿著黑色的繁花。

    隨著少女視死如歸的目光一齊落來的,還有一種令人心悸的氣息。

    王平央原本就是南朝修行最快的年輕修行者之一,他是天監五年的巡狩獵,在眉山之中也有奇遇,此時的修為也已經越過如意境中階,然而這名少女此時散發出來的真元波動,卻是讓他感到比他還要強大。

    這種氣息,甚至讓他感覺到這名少女手中的這柄短劍有振翅欲飛的味道。

    只是在下一剎那,他清晰的感知到,少女體內真元的波動而產生的氣息裡,充滿了艱澀的意味。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人的胸肺之中,充滿了許多小石頭。

    所以這名少女,之前應該是比他更強的修行者,應該已經到了如意境的巔峰,然而她的確受了很嚴重的傷勢,除了腹部那一道重創之外,她體內的經絡也應該斷裂多處,否則在她體內流動的強大真元,不會流動得如此艱難,不會如此斷續。

    王平央的手落在了自己的劍柄上。

    他的劍柄上嵌著很純的天青色的翡翠,這是南朝的一柄名劍,此時藏匿在劍鞘之中,未抽出的劍身也是天青色的,這柄劍名為春曉。

    像他這樣的修行者心念所至,真元流轉,手握住劍柄雖然還未拔劍,但劍意已生,自然也足以讓這名少女感知出他的修為。

    這名少女心中有決死意,然而被他這樣的氣勢所逼,握住手中短劍的手微微顫抖,體內真元運行略微不穩,她的嘴唇便已經無法緊抿,瞬間漫出一口鮮血。

    「我不一定要殺你。」

    王平央依舊保持著絕對的警惕,他看著這名少女說道。

    這句話他出自真心,雖然對北魏的人都沒有好感,但是在他的一切想像之中,他都沒有想到自己會遇到這樣的一名對手。

    對方是一名太過年輕的少女。

    而且受傷太重,讓他都覺得不忍再出手。

    「不想殺我,那你會放我離開麼?」

    這名少女慘淡的一笑,她看著王平央,帶著一種很古怪的神氣,「我不能落入你們北魏軍方的手中。」

    「你應該不是那名北魏長公主,你是她身邊的侍女?」王平央的眉頭跳了跳,他此時敏銳的感知到,這名少女的氣息變得越來越不穩。

    這唯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這名少女正在醞釀出手,還有一種可能是,這名少女真元流淌之下,她體內傷勢極重,此時更加惡化。

    聽著王平央的這句話,這名少女的身體猛然一顫。

    她畢竟不是她侍奉的那名主人,像她這樣的少女,不可能做到任何事情都無動於衷,包括面對自己的死亡。

    「我不想死...」

    這名少女開口說了這一句。

    她口中的鮮血再度湧出。

    她幾乎要哭了出來。

    王平央一愣,他有些束手無策。

    「我快要死了。」

    這名少女用一種乞求的目光看著王平央,然而她自己十分清楚,即便這名南朝年輕修行者再怎麼幫她,她體內的傷勢都已經無法收拾,「我...不能告訴你任何事情,包括我是誰,但你若是真能見到北魏長公主,能不能替我告訴她,我並不是死在南朝修行者手中,我是死在都溢的手中。」

    「都溢,他是什麼人?」

    王平央有些無法理解的看著這名少女,他心中越發確定這名少女應該便是那名北魏長公主的侍女,然而對方卻說並非死在南朝修行者手中,難道北魏之中有什麼人想對北魏長公主不利?

    不知是不想告訴,還是已經無力告訴。

    這名少女垂下了頭。

    她手中握著的短劍無力的跌落在身前,她的雙手怕痛般覆蓋在自己腹部的傷口上。

    她那處傷口在此時似乎徹底失去了控制,有鮮血在包紮的衣料上不斷的蔓延開來。

    天蜈嶺中的廝殺聲顯得更慘烈了一些,這名少女卻在如此喧囂震天的喊殺聲中陷入昏迷,而且她的生機在急劇的消退,應該永遠都不會醒來。

    王平央的手也離開了自己的劍柄。

    他沉默的看著這名北魏少女,看著這名少女體內沁出的鮮血漸漸的將她置身在血泊裡,他心情沉重的想著,若是自己並不察覺血腥味道而掠來查看,不驚擾這名少女療傷,是否這名少女就能控制住體內的傷勢,最終活下來?

    然而與此同時,那些散發著熱意的鮮血之中升騰的某種味道,卻讓他有種莫名的飢渴。

    ......

    當王平央看著這名少女死去時,林意的視線裡,終於出現了那支穿過黑瘴林趕往天蜈嶺的北魏軍隊的蹤跡。

    他前方那片山崗頂端像是有一片黑色的莊稼正在收割,正在倒下。

    那是數百名身穿黑色甲衣的北魏軍士正在快速的越過那片山崗,而在那片山崗之後,就已經是正在交戰的天蜈嶺戰場。

    幾乎就是踏著這些北魏軍士殘留的熱氣,林意和元燕、容意沖上了那片山崗高處。

    三人看著下方,幾乎同時是眯起了眼睛。

    天蜈嶺因這條山嶺如蜈蚣而得名,這條山嶺並不高,兩側山坡都是緩平,使得山嶺就如同一條蜈蚣趴在地上。此時靠近林意等人這頭的一片山坡上,絕大多數樹木已經倒伏,方圓十餘里的山坡已經如同沸騰的粥鍋,亂成了一團。

    造成如此破壞的最關鍵原因,還是重鎧。

    南朝和北魏的重鎧都分兩種,一種便是尋常武者和重騎所穿的重鎧,除了鎧甲堅厚,連修行者飛劍都未必刺得穿之外,別無異處,另外一種便是修行者所穿的重鎧,重鎧內外皆有真元流通的符文,修行者可以用真元來駕馭重鎧。

    尋常武者和重騎所穿的重鎧,哪怕是有些異類,重則也不過三百餘斤,但有些修行者所穿的重鎧,卻是用獨特精金煉製而成,就如南方前朝的神王鎧、開天鎧等鎧甲,甚至重達千斤。

    這些重鎧在戰場上大開大合,橫衝直撞,對於尋常軍士的殺傷和衝陣而言,甚至遠超數名使用飛劍的修行者。

    此時天蜈嶺坡地的戰場上,有大半是武者所穿的重鎧,但其中也各有四五具,卻是修行者所穿的重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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