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7599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41
第兩百十章 因何故(第三更)

    「你的腳?」

    寧凝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林意腳上,此時林意那隻傷腳傷口崩裂,鮮血已經滲出。

    「中了一飛劍,不過現在應該沒有大礙。」林意笑了笑,說道。

    他感知得出來,雖然這次強行發力崩裂多處,但他恢復能力驚人,並未造成嚴重的損傷。

    「沒大礙?」

    雖然心中明知剛剛林意也是要抓住那曇花一現的機會擊殺那名修行者,但聽到林意如此說,想著自己替這南朝小賊處理這臭腳時的麻煩,元燕還是忍不住心煩,有些生氣。

    「中了飛劍?」

    寧凝呆呆的看著林意,她的目光觸及身前那具即便內裡的修行者已經死去的赤羽重鎧,心中都依舊不由得泛起寒意,她看著林意滿不在乎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想他這些天到底遭遇了什麼。

    只是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修為還是氣質上,林意和之前都已經有了明顯的區別。

    元燕此時心中更加嫌惡,她微蹙著眉頭,索性走到了那名一開始被殺死,戴著面具的北魏修行者身前。

    她俯下身來,揭開了這名北魏修行者臉上戴著的面具。

    這名北魏者的臂骨和胸骨盡碎,胸骨刺入他的心脈而亡,他的死狀自然很淒慘,猩紅的面具下全部都是已經粘稠的鮮血。

    只是元燕依舊一眼便記住了這名修行者的面目特徵。

    她對天水郡秦氏的修行者並不熟悉,所以此時她也無法斷定這名修行者是否是來自天水郡的修行者,但她既然記住了這人的面目,只要回到北魏,便肯定能夠查得出來,只是看有無必要。

    她又翻了翻這名修行者的衣物,這名修行者的隨身行囊裡除了數顆赤羅丸之外,所帶的東西也和尋常的北魏修行者攜帶之物沒有差別,沒有任何明顯的標誌之物。

    當她起身,想要返回那具赤羽重鎧身側,檢查那名赤羽重鎧之中的修行者時,林意和寧凝卻已經走了過來。

    「你們這支寧州軍到底攜帶著什麼,為什麼有這樣兩支北魏軍要來阻截包夾你們?」

    她想了想,輕聲而直接的對著寧凝問了這一句。

    若是尋常的攪混水吸引南朝軍方的注意而為了掩護她更好的逃脫,也不至於這樣精細的一支軍隊伏擊,一支軍隊趕來支援。

    寧州軍這樣的地方軍對於整個眉山戰場也不具備任何戰略意義,甚至以寧州軍的實力,哪怕寧州軍師趕往某處執行重要軍令,也並不會引起北魏軍方的重視。

    她手下那些將領,不會如此愚蠢,而且這兩支北魏軍隊,似乎都是在她掌控之外的軍隊。

    除卻這些原因,在她看來,便只存在一種可能,這支寧州軍之中有十分重要的東西存在。

    若是能夠知曉是什麼東西,她便或許能夠很直接的推斷出,這兩支北魏軍隊的身後是什麼人。

    她是很聰明,很擅長審時度勢的人。

    在她的眼中,寧凝的身份足夠,但卻只是一名很幼稚的少女。

    寧凝對林意天然的極度信任,那對她和容意也自然有著天然的信任,不會懷疑她的用意。

    寧凝來時已經聽林意做過些介紹,她對這巴東郡巫溪學院天監四年的女生也是心中十分敬仰,她心中只道竟然連巴東郡那樣的學院,都能有這樣優秀的女修,但還未開口寒暄便驟然聽到對方的這樣一句問話,她頓時便是一呆。

    她頓時猶豫。

    看著她猶豫的樣子,元燕心中便知她的確知道,只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不想說也無妨,不必糾結。」她故意淡淡的看了寧凝一眼,輕聲說道。

    被她如此一激,寧凝這純真少女果然上當,咬了咬牙看著周圍無人接近,便輕聲說道:「我們寧州軍中有一人…」

    「什麼人?」這下倒是連林意都好奇起來。

    「是黃藥姑。」寧凝終於忍不住輕聲說了出來。

    林意一愣,他印象裡沒有聽過這樣的名號,正忍不住要接著發問,元燕卻是眼睛不自覺微微一眯,聲音微冷道:「竟然是黃秋棠?」

    「藥谷聖手?」林意頓時大吃一驚,不可置信的輕呼出聲。

    寧凝看著他點了點頭。

    「她怎麼會在眉山,會在寧州軍中?」林意疑惑的問道。

    藥谷聖手黃秋棠是很出名的藥師,即便和那些武力強大的修行者相比,自身修為和力量不強的藥師並不多見於記載,但藥谷聖手卻很特殊。

    藥谷聖手黃秋棠是北魏岷州同和郡人,她出名並不是她能夠治療各種難治之症或是能夠煉製特殊的丹藥,而是她在培育一些靈藥方面有特殊的手段。

    天地靈藥匯聚靈氣精華所生,即便修行者的一些藥典已經清晰的列出各種靈藥喜歡生長的環境,但絕大多數的靈藥都是自然生成,沒有人能夠培育種植。

    但這藥谷聖手黃秋棠卻據說能夠種植不少種天地靈藥,知曉一些獨特的形成天地靈藥的手段。

    只是她是北魏人,先前都在北魏境內的一些山林裡面隱居種藥,怎麼可能和寧州軍搭在一起?

    「她早在一年前便已經逃至寧州隱居,這次進入眉山,她便主動提出進眉山找一些藥材,她便隱匿在我寧州軍中隨軍。」寧凝看著林意和元燕,面色有些難看,「現在我也想著,既然有這樣兩支北魏軍特意來截殺,恐怕除了她也沒有別的原因。」

    「所以還是有人走漏了風聲。」

    林意大皺眉頭,「想必她這樣的人物隨軍應該也很隱秘。」

    寧凝心中沉重的點了點頭。

    黃秋棠的身份特殊,知曉她隨軍的都是寧州的重要人物,這進入眉山的寧州軍中也沒有幾個人知曉,但既然引來這樣的截殺,只能說明其中必然有人走漏了消息。

    「她惹了什麼人,怎麼會在北魏無法立足,要逃到寧州?」

    就在這時,元燕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傳入她的耳廓。

    元燕在她這樣的稚嫩少女面前沒有刻意掩飾情緒,她的臉色同樣難看。

    黃秋棠這樣的人物對於北魏而言自然也是重要的瑰寶,按她所知,明明皇宮都對黃秋棠有特殊照顧,這樣的人物,怎麼會在她不知的情形之下,在北魏無法立足?

    「這我並不知道。」寧凝搖了搖頭。

    她是真的不知。

    「她現在何處?」元燕深吸了一口氣,恢復了平靜,輕聲問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42
第兩百十一章 冒險

    林意有些奇怪,不明白元燕為何對此事特別在意,但是他旋即又釋然,覺得可能是因為她原本也精通藥理,而黃秋棠在藥理方面有些特殊手段,所以才會如此。

    寧凝起先還是有些猶豫,然而想著若是沒有林意和她還有那名來自邊地的少年的相助,這黃秋棠就會落入北魏人手中,那對林意等人隱瞞自然也沒有什麼意思。

    所以她轉過身去,目光落入狼藉一片的戰場上。

    順著她的目光,林意和元燕輕易的發現了一名女子的身影。

    那名女子身穿素色粗布衣,微微佝僂著背,混在幾名女眷之中。

    若非寧凝的目光長時間的停留在她的身上,即便是元燕都看不出她和另外幾名女眷的區別。

    她看上去太過普通,就像是平時負責整理衣甲或是埋鍋造飯時整理一下菜蔬的尋常婦人,這樣的婦人,在很多地方軍之中都會有。

    她們做事很耐心,而且很能吃苦,最關鍵的是,她們不會鬧事,更容易管轄,而且在軍中有寧凝這樣身份的女子時,她們也能做一些男子無法做到的事情。

    當林意等人隨著寧凝朝著她走來,雙方更為接近時,元燕清晰的看到了這名女子臉上的皺紋和手上的一些老繭和裂紋。

    這更使得她看起來像尋常的農婦和雜役,根本無法和連她都十分看重的那人聯繫在一起。

    戰場上的寧州軍已經在忙著救治傷員,忙著搬運遺體和清理損失,然而看到林意等人走來,所有沿途的軍士甚至官階理應在林意之上的將領,都紛紛對著林意和他身後的元燕以及容意躬身行禮。

    沒有人注意和覺察到,在天蜈嶺對面的山坡上,還有一名來自建康南天院的年輕修行者。

    王平央看完了這一切。

    他看著那些紛紛敬佩的朝著林意行禮的軍士和將領,越發覺得陽光裡的林意更加耀眼,耀眼的有些刺眼。

    他的心情無比複雜,有一股濃濃的悲哀縈繞在他的心間。

    自己不是應該在那裡嗎?

    為什麼在那人奮勇殺敵之時,自己卻在這裡貪婪忘我的吸吮著這名少女屍身上逸出的靈氣?

    他看著林意,一個聲音在心中不斷的提醒著他,他不應該這樣,不應該淪落成吞噬腐肉而無法自拔的腐獸。

    ……

    一名身穿輕鎧的中年將領迎了上來。

    這名將領名為姜宴,是此時這寧州軍中官階最高的將領。

    林意此時是鐵策軍小校,按照官階,他和姜宴之間至少差著五個官階,然而看著這名走來的年輕修行者,姜宴依舊和前方所有軍士一樣,躬身對著林意行了一禮。

    在林意回禮時,元燕卻是已經在寧凝的耳邊輕聲問道:「現在這寧州軍中,知道黃秋棠真正身份的,有哪幾個?」

    「除了我之外,一個都沒有了。」

    寧凝澀然的輕聲回應,她心中悲慟至極,眼眶在此時都已經紅了,除了她之外,原本這寧州軍中還有兩名將領知道,然而那兩名將領都身穿真元重鎧,已經都喪生在火海之中,而其中一名將領,便如同她的親叔,自幼便對她極好。

    元燕微微蹙眉,既然如此,在她想來,洩露消息的人便不在此時的這軍中。雖然難以借此查出到底北魏是何人在主事,何人要奪這黃秋棠,但至少也不會擔心有人能夠認出她的身份。

    「她對整個南朝而言都應該極為重要,既然已經走漏了消息,那隨著大軍行走便不安全。」

    元燕轉頭看著她的側臉,輕聲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寧凝微微一怔,她覺得元燕說的這句話很有道理,只是不知為何,她下意識的覺得必須問過林意之後再行決定。

    「接下來你覺得應該如何?」

    等到姜宴對著林意致謝,聊過數句之後離開,寧凝走到林意的身邊,輕聲問道。

    「必須我們直接帶她走。」

    不等林意回話,元燕便已出聲,斬釘截鐵道:「否則極不安全,北魏恐怕還會有軍隊或者修行者前來截殺。」

    林意眉頭微蹙,想了想,看著寧凝問道:「你們原先是要行軍往何處?」

    寧凝看著他,說道:「行往烏蜂嶺,先前我們也有斥候小隊探查到消息,週遭有數量不少的北魏軍隊,我們擔心意外,也取道趕往安全區域,烏蜂嶺之中現在有我南天院一些教習鎮守的營地,十分安全。」

    「烏蜂嶺?」

    林意取出行軍地圖只是掃了一眼,「那最多只有數個時辰的路程。」

    寧凝點了點頭,她眼眶又是微紅,誰能想到只是這樣一段路途之中,竟會出這樣的問題,竟然遭遇這樣的兩支北魏軍隊襲擊。

    「那我們直接帶她走。」林意看了一眼那名婦人的所在,並未猶豫。

    「嗯好。」

    寧凝聽著林意都如此說,她便也沒有任何的猶豫,走向姜宴便簡單說了幾句,要帶走那名看似尋常的婦人。

    雖然並不明白為何寧凝要特意帶走那一名婦人,然而他明白其中自有隱情,而且寧凝的身份也自然可以命令他如此做。

    所以他和身側的一名軍士說了幾句,那名軍士便將那名婦人引來,由寧凝帶走。

    「黃芽境?」

    看著這名連走路的姿態都低眉順目,和尋常婦人沒有差別的藥谷聖手,感知著她體內若有若無的氣息,元燕微微挑眉,輕聲的問道:「腳力如何?」

    這名婦人的神情依舊沒有任何的改變,只是帶著些北魏邊地的口音,輕聲道:「應該可以跟上。」

    元燕點了點頭,此時容意已經將林意丟在這片戰場上的東西全部取了回來,包括那個裝著行軍口糧的鹿皮袋。

    也唯有當林意自己再次背起這鹿皮袋,感覺著這鹿皮袋的沉重,再感知不到林意身體內有任何真元氣息波動之時,這名額頭上有刀刻般的皺紋,臉色顯得有些蠟黃的婦人才微微的抬起了頭,眼睛裡閃現出和她外表不符的一絲精光。

    元燕已經轉過身去。

    她沒有首先動步,她等著林意先走。

    她看向了烏蜂嶺的方位,她平時從不冒險,然而此時,她覺得有必要冒險一次。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42
第兩百十二章 鏡子

    沿著焦土的邊緣,林意和寧凝和那名婦人走在最前,進入了未被破壞的山林。

    元燕沉默的跟在身後,她看著不斷落在自己腳尖的樹葉陰影,嗅到了很濃厚的陰謀的味道。

    這兩支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的北魏軍隊讓她直覺危險。

    不僅是超出了她掌控的範圍,而且似乎牽扯到黨項的王族,這種未知帶來的恐懼,是她決定冒險的原因之一。

    另外促進她決定冒險的原因,是按照林意此時的形成,他們將很快和南天院的那些教習們遇見。

    南天院的那些教習都是南朝最危險的人物,他們絕對不會像這些初出茅廬的修行者一樣稚嫩,他們也並非軍方的將領,恐怕對於她的所學和真元產生更多的疑問。

    所以她必須在遇見那幾名南天院的教習之前離開,在離開之前,她想要從黃秋棠的口中問出她離開北魏的原因…若是運氣好,她便能借此推斷出那兩支北魏軍隊背後的主使者,以及背後牽扯的陰謀。

    若是運氣不好,她並不能從黃秋棠的口中得到足夠的訊息,她也會儘可能在離開時殺死這名婦人。

    既然不能為北魏所用,自然也不能留給南朝。

    更何況在她看來,調動那樣的兩支北魏軍隊前來搶奪黃秋棠,不管背後的主使者是誰,這人做這樣的事情,也是十分的冒險。

    既然能讓這樣的人物冒險,那黃秋棠這人肯定牽扯有大的隱秘。

    那直接將黃秋棠殺死,在她看來,便至少會解決不少麻煩,至少可以讓那人的不少計畫徹底落空。

    出於戰略目的,殺死這樣的一名婦人對於她而言並沒有多少心理負擔,此時讓她情緒變得古怪起來的,也並非她決定的冒險,而是前方隨著光線的變化而不斷變化,時而拉長,時而變短的林意的背影。

    離別是必然的事情。

    她和這名南朝小賊之間不可能有更多的故事。

    然而她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按她原先所想,她不會有冒險,她會和他一起出眉山,然後在眉山之外,才會離別。

    只是人世間的事,誰說得清楚呢?

    她忍不住微嘲的笑笑,覺得終究是自己想像得太過完美。

    ……

    王平央一直沒有動。

    即便他面前那名北魏少女的遺體的氣味變得越來越難聞,他都沒有動作。

    他的臉色都甚至沒有太大的變化,就如同死人。

    他一直看著那片戰場上陽光裡的林意,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看到他重新背起顯得十分沉重的行囊…直到林意帶著寧凝和那名婦人走進林間,他的面色才有些改變。

    一個彈指之間,一個人就可以想很多事情。

    王平央在戰鬥結束到林意離開這片戰場的時間裡,他想了無數事情。

    他此時想明白了,為什麼等到戰鬥結束,他還是一直看著林意的身影。

    其實直到此時,他都不知道林意的姓名,不知道林意的身份。

    然而他明白,林意就像是他的一面鏡子。

    在之前忘卻下方戰場而貪婪的吞噬這名少女的靈氣時,他已經沉淪,而且此時回想那種感覺,他越發清醒的認識到,若是沒有林意的出現,他會永遠這樣不斷沉淪下去。

    修行的許多關鍵階段,也如同農夫的播種,需要恰巧的時節。

    林意便在他修行最關鍵的時刻出現,便是一種難言的契機,在他看來便代表著拯救。

    這名暴戾而強大的年輕修行者,不只是救了下方的寧州軍,還救了他。

    林意的戰意和戰場上的表現,那種光明,變成了照出他沉淪時醜陋的鏡子。

    ……

    王平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的眉頭緩緩往上挑起,看著消失在密林之中的林意的身影,他無比確定在今後自己的很多時刻,他依舊需要這樣的一面鏡子。

    北魏那神秘的魔宗大人,的確是如同神魔一樣的存在。

    即便自己已經無比清醒的認識到,這種功法在提升他力量的同時,在蠶食著他的自我,但那種美妙的滋味,卻依舊讓他無法抗拒。

    尤其是在已經嘗到了這種滋味之後。

    看著那些戰場上的北魏軍士和南朝軍士的屍體,即便是此刻,已經痛定思痛的他,都依舊有著衝下去吸納那些人元氣的衝動。

    今後當他殺死一名敵手之後,他應該不能抗拒這種美妙而邪惡,讓他沉淪的滋味。

    除非他的身前,始終有這樣一面照出他不堪的鏡子。

    林意的身影已經脫離他的視線,然而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他會始終跟隨在林意的身邊。

    他需要以林意為鏡。

    只是他明白,自己已然成為魔宗特地下的一枚棋子,只要自己依舊是王平央,只要讓人知道自己跟隨在林意的身邊,那即便魔宗不敲碎這面鏡子,也絕對不會讓他如此輕易的戰勝,必定會有其它的手段。

    所以他不能再是王平央。

    那名曾經名滿建康的天才,應該消失在世間。

    他的目光落在那名已經佈滿可怖屍斑的北魏少女的遺體之上,然後他伸出了手,撫向自己的臉龐。

    他體內的真元順著指甲流出,化為鋒利之意,很輕易的在他臉上割裂出許多道可怖的傷口。

    鮮血在他的臉上滴落,然而他在丟下自己所配的劍,丟下自己的一切所帶之物,甚至讓那隻蒼鷹也不要跟隨,讓它飛走之時,他卻是笑了起來。

    因為他明白了那名神秘而強大的魔宗大人的所想,明白那人留下這功法便覺得他一定會按照那人所想走下去的自傲。

    但是那名魔宗大人失算了。

    他勝了。

    而按他所知,北魏那名傳說中的魔宗大人料事如神,戰無不勝,從來沒有人戰勝過他。

    他對著面前的這北魏少女的遺體躬身為禮,然後抬起頭來,毫無畏懼的朝著前方掠了下去。

    他掠向林意前行的方位。

    ……

    林意在山林之中行走。

    突然之間,他的感知裡出現了一名修行者的氣息。

    這人只是一味飛掠而來,似乎並沒有任何的殺意,因為在他的感知裡,這人的真元輸出極為平緩,即便明顯也感知到了他的存在,真元的輸出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42
第兩百十三章 不同的看法(第一更)

    林意停了下來,等待著這人的出現。

    這世上有很多種相逢,只是他以往任何一次相逢,都絕不會有這次記憶深刻。

    滿臉是血,如同帶了一個猙獰面具的王平央出現在林意的面前。

    王平央面上的傷口太過可怖,即便是元燕都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尤其是當她和王平央的目光相逢時,她的心中都油然而生一種震撼和危險的感覺。

    王平央的目光太過平靜,而且帶著一種難言的力量。

    這種力量讓她第一時間就覺得這人會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容意並沒有林意那麼強的感知,他看到滿臉鮮血的王平央的剎那,便下意識的握住了一柄劍。

    一聲驚呼聲在林間響起。

    寧凝嚇得直接叫出了聲音。

    「你是南朝的修行者?」

    林意看著王平央,看著此人明顯是南朝的衣飾,他也覺得王平央的神情很古怪,只是他是下意識的覺得是這人恐怕受傷太重,而且傷的是臉面,恐怕是心裡受了太大刺激,情緒有些反常,所以他儘可能的語氣溫和道:「要不要先幫你處理傷口?」

    在這麼說著的時候,他看著王平央那些傷口,心中卻是有些忐忑難安,覺得恐怕用再好的傷藥,也會不可避免的留下傷疤。

    「不需要。」

    王平央平靜的看著林意搖了搖頭。

    「不需要?」

    林意眉頭大皺,他更加認定這人在精神方面已經徹底出了問題。

    「只是皮肉創傷又不會讓我死。」

    王平央認真的想了想用何種方式來讓林意接受自己的決定,但他還是覺得依靠自己的直覺,不要麻煩。

    「我今後要成為你的影子,我要跟著你,做你的暗侍。」他對著林意微微躬身,道:「你不用管我的來歷,不用過問我的過往,你只需要知道,我會追隨你。」

    林意等人面面相覷。

    就連之前受到驚嚇最厲害,現在還不太敢看王平央血肉模糊的臉的寧凝都覺得是王平央受刺激太大,腦子都出了問題。

    「我當然不是像你們想像的那樣這裡出了問題。」

    王平央看著面前這些人的神色,他很輕易的猜出了這些人心中在想什麼,他甚至帶著些驕傲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然後搖了搖頭,「我先前便說過我不在意這些傷口,我也希望你們不用在意這點。」

    元燕又不自覺的深深皺起了眉頭,她第一個覺得這人並不是受了刺激,她只是覺得這人冷靜的可怕。

    「你突然出現,然後說要追隨他,總該有理由。」

    她看著王平央,問道:「否則你不覺得太過古怪?」

    「我當然有理由,只是我不想說出來。」王平央不去看她,而是直直的看著林意,道:「現在的問題是,你願不願意接受我做你的暗侍,但條件在於,你不要管我是誰,不要問我這些問題。」

    「連暗侍都有人搶著做?」容意有些無語。

    林意發愁的看著王平央,他越發覺得王平央的精神出了問題,他忍不住用請求的語氣,儘可能溫柔道:「要不我們先處理好了你的傷口再商量?」

    「你放心,她的治傷手段極其厲害。我腳上中了飛劍,骨頭都不知道碎裂成多少片,但是也沒過多久,我的腳都快可以走了。」

    林意生怕再度刺激王平央,連忙又點了點身旁的元燕,用一種哄騙的語氣,接著道:「你的傷口讓她幫忙處理,應該連傷疤都不會留下。」

    王平央看著林意,他有些頭疼,有些想笑笑不出來。

    他只是見了林意的一戰。

    那一戰雖然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他也只是遠遠的看著林意的戰鬥,甚至連面目都看不太清楚,然而林意在那一戰中發出的光,卻足以掃掉已經纏繞在他身上的陰暗。

    他確信這人的品格和那種光明足以值得自己學習,除此之外,他對林意沒有什麼瞭解。

    但現在林意的神氣,卻讓他看到了另外一面。

    他覺得林意有些孩子氣,甚至有些可愛。

    這是一種始終在擔心著一名陌生人傷勢的善良。

    所以他雖然覺得林意有些難纏,但他很滿意。

    他很滿意自己的決定。

    「我很快就能突破到承天境。」他平靜的看著林意,道:「以我的修為和此時年齡,在將來的修行之中還有很大可能,所以其實我隨便去某個將領面前提出要做他的近侍,那人應該都會極其歡迎。我願意追隨你,只是希望你不追究我的過往,難道這個交換條件很過分?」

    「當然你可能覺得我這樣做很古怪,但你敢不敢賭一賭。」

    王平央深深的看著林意,眼睛裡一片肅然,「賭我會死在你之前。」

    「賭我會死在你之前...」

    這樣單獨的一句話很難理解,有很多種可以猜測的方面,但是此時王平央的眼神,卻讓林意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如許多絕對忠誠的近侍一樣。

    在遭遇若是不可能戰勝的對手,這種近侍也會用自己的命先填上去。

    「我當然可以賭。」

    林意的第一句話讓王平央略鬆了一口氣,但是接下來第二句話,卻是又讓他皺起了眉頭,「但你能不能先讓我們處理一下傷口?」

    「真的不用。」

    王平央無可奈何的看著林意。

    「不追究你的過往,你是不想讓人看出你的本來面目。」元燕的聲音在此時微冷的響起,她已經觀察了王平央許久,「或許連這些傷口都是你自己弄的。」

    「你可以這麼認為。」王平央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他並不想過多的解釋,以他此時的心境,他覺得每說一句話都很累。

    「放心, 我本來就對處理你的傷口沒有任何的興趣。」元燕冷笑了起來,她轉過頭去看林意,道:「不過換了是我,我絕對不會接受這樣的賭約,來相信你的忠誠,我實在想不出他無論是修為還是身份,有什麼可以值得你追隨的。哪怕是你之前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錯事,想要找個靠山,也絕對輪不到他。」

    元燕這些話的意思很明顯。

    事實上以她和林意之間的默契,根本不需要說這麼多話,只是幾個眼神,林意就已經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她是提醒林意這人的用意絕對有問題。

    林意和她有默契,能夠輕易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在這件事上,他卻是有著不同看法。

    他當然很聰明,也會根據許多細節來判斷,但他很多時候也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看著王平央的眼睛,此時終於相信對方不是腦子出了問題,只是因為某種不想說的原因。

    「我接受。」

    他看著王平央,道:「至於你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作我的近侍的原因,你今後什麼時候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也可以。」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43
第兩百十四章 萍水相逢的別離(第二更)

    元燕轉過身去不看林意。

    對於她而言,她該給的忠告都已經給了,至於林意聽不聽,那只是林意的事情。

    林意做的很多事和處事的方法,在她看來都太過冒險,太過危險。

    如果讓她來寫一句話評價,那就是「一名遲早夭折的孩子」。

    但她已經決意很快要離開,所以就算此刻她的關係和林意好得就算是小媽和孩子,她今後遠在北魏,也根本管不到這個胡鬧的孩子的生死。

    更何況她當然不是林意的小媽。

    「一場萍水相逢的惺惺相惜而已。」

    她在心中如此說,所以她甚至沒有因為林意不顧自己的建議而做出這樣的決定而生氣。

    她甚至決定在離開眉山之後,要儘可能的少關注或是刻意不去管這名南朝小賊的消息,因為她覺得按照林意這樣稚嫩無腦而衝動的行事方式,說不定自己刻意關注的話,很快就會收到此人的死訊。

    不知道還好,知道了應該會很影響心情。

    「你叫什麼名字?」

    這時林意的聲音卻在她的耳廓中響起。

    她不生氣,卻有些煩。

    對方都明顯不想讓人知道過往,他卻還在孜孜不倦的問這些。

    不過她突然又有些高興起來。

    因為她想到,自己做完決定要做的事情之後,或許林意行事的風格和看人待物的方法,便會有些改變。

    他應該不會再毫無保留的不顧危險為某人,應該也不會如此輕易就相信一個人。

    只是不生氣,不煩,有些高興,隨之一起出現的,卻是淡淡的感傷。

    或許今後,再見不到今日林意這樣的人了罷。

    ......

    「一定要有名字?」王平央看著林意反問道。

    「就算不想提以前名字,相互之間也總該有稱呼的名字。總不能叫,喂,那個人。」林意看著他,也有些無奈,道:「我叫林意,真名,現在是鐵策軍小校,建康南天院天監六年生。」

    這自報家門太過清楚,王平央覺得這真是一場最美妙的意外。

    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感慨。

    他沒有想到,在自己最危險的沉淪時刻,拯救了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一名師弟。

    「喂,那個人...這樣的稱呼也不錯。」

    他笑了笑,道:「只是有些繁瑣,既然在天蜈嶺相遇,就叫天蜈好了。」

    「若怎麼都不肯告訴名字,這稱號倒是也算貼切。」寧凝依舊有些不敢看他,只是在心中想到,這人故意不肯處理傷口,今後恐怕真的是滿臉蜈蚣般的猙獰傷口。

    在此時,王平央的目光卻是悄然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刻。

    其實他和寧凝是很熟的人。

    因為他是天監五年生,寧凝也是天監五年生。

    只是他先前在天監五年生中太過出眾,所以便被提前數月抽調走單獨安排修行而已。

    他和寧凝只是數月不見,只是他修為提升,身上氣息已截然不同,只是他佈滿臉上的這些可怕傷口,只是他故意改變了些聲音,寧凝便已經徹底認不出他來,這便說明他所付出的這些有價值。

    既然連如此熟悉的人都會因為這些改變而徹底的認不出他來,那今後,那些更少見過他的人,當然更無法將他和名動一時的王平央聯繫在一起。

    縱使見面也不識。

    這理應是種悲哀。

    然而此時的王平央,卻只有一絲感傷,其餘皆是驕傲。

    「走吧。」

    元燕感覺到了此時王平央的滿意,她對王平央不放心,她不喜歡任何不可控的變數,她對王平央便沒有什麼好感,此時冷冷吐出一句的同時,她便在心中想著,你此時滿意,很快我便會讓你不滿意。

    「你的真元功法很獨特。」

    然而就在此時,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王平央的聲音響了起來,而且是對她說。

    她轉過頭去,只看到王平央認真的看著她,說道:「尤其是在隱匿真元氣息波動方面。」

    元燕很自然的不悅,微諷道:「不錯。」

    「這些手段,能否傳授於我。」

    王平央對她認真躬身行了一禮,「雖還未問你名字,但之前在戰場上,觀你和林意共戰那赤羽重鎧,你和林意自然是生死與共的好友,我做林意的暗侍,最好便需要這些隱匿真元氣息波動的手段。」

    元燕愣了愣。

    她見過很多大膽和無恥的人,卻也沒有見過王平央這種。

    「你想的倒美。」

    她原本下意識就想這麼說。

    這屬於北魏皇宮中絕不外傳的秘密功法之一,即便是北魏的重臣都不可能得到,但就在下一個呼吸之間,她卻改了主意。

    「可以。」

    她點了點頭,看著王平央,道:「只是這是我師門獨傳功法,我只是因為林意傳授給你,但你必須發重誓,絕不傳給他人。」

    王平央笑了笑。

    在戰勝了北魏魔宗大人那樣的存在,連生死和容顏都不在意,他此時的心境自然不是現在的元燕所能想像。

    「我答應你,若是我有違誓言,我便立即變成一具腐屍。」他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

    「如果你覺得這樣隨意相信他人是對的,那我便將我的功法傳給他。」元燕在林意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便走到王平央的身側,開始逐句將那篇法門告知。

    林意一臉無奈和懵懂。

    他想著自己都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還沒有來得及發表意見,結果你便已經直接上去傳授法門了。

    更何況自己怎麼能算是隨意相信別人?

    這人的確除了不想透露自己的真正身份之外,任何時候都讓他直覺很值得信任啊。

    ......

    只是數句交流,元燕的眉頭便皺得更深。

    光是問答之間的這幾句交流,她便已經確定王平央的不凡。

    這樣的人來到林意的身邊,她覺得只有兩種可能,不是因為陳家便是因為蕭家。

    「你愛死不死,遲早夭折是你的事情,但聽到你死的消息我應該會不舒服,這是我的事情。」她在心中如此想著,她覺得自己這麼做,只是因為要拯救林意,只是因為自己。

    她和這招人煩的南朝小賊之間,原本是不想在眉山殺死他,放過他一命,但是此時她決定離別之時,卻是不想他離了自己身邊,便輕易的被人殺死,輕易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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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十五章 最後的時光(第一更)

    她在冷冷的如是想著之時,感受到了旁人的注視。

    那名看似極其尋常的婦人,一直默不作聲,甚至連滿臉是猙獰傷口的王平央出現時,她表現得也絲毫不引人注意,她就如一個不相干的路邊種菜的農婦,只是在安靜而有禮的旁觀著他們的對話和爭執。

    這時元燕才覺得自己有些心亂,未分清主次。

    這名藥谷聖手離開北魏的原因,以及是否能夠再為自己和北魏所用,這才是自己最需要關注的重點,應該超過這南朝小賊的生死。

    「晚輩衛清漣見過前輩。」她儘可能快的將功法對著王平央說完,然後到了這名老婦人身側,認真的行了一禮。

    這絕非做作,禮賢下士是她這種人最需要的品質,即便是在北魏,遇到足夠值得重視的人,她也會如此。

    「慚愧。」

    黃秋棠看著元燕,回禮道:「若不是你們,恐怕此時已經橫屍天蜈嶺。」

    她這名無論在北魏還是南朝都很出名的藥師,說話的聲音和神態都甚至依舊和尋常的婦人沒有什麼區別,她此時說話甚至沒有帶北魏邊地的獨特口音,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自幼在南方生活的人。

    「我知道有些唐突,但我必須對軍情有些判斷。」

    元燕看著她,按照她的經驗,越是像黃秋棠這種在任何時候都顯得平淡無奇的人,心志其實便是比一般人更為堅忍,只是她沒有太多時間,所以她也必須用最直接的方式,儘可能的從她的口中問出些什麼。

    「據我所知,前輩您在北魏頗受優待,那為何又會到了寧州?為何到了寧州,藏匿在寧州軍中,還會引來北魏軍隊的追殺,而且您在戰場上也應該看得清楚,那些北魏軍有赤羅丸,而那是黨項皇族獨特的手段。我必須知道在您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這恐怕會連黨項都牽扯進來。」

    聽著元燕的這些話,林意的面色也漸漸變得肅然。

    沒有人懷疑她問這些話有什麼獨特的目的,的確對於此時的南朝而言,黨項的態度將會對整個戰爭的進程造成巨大的影響。

    黨項這種偏安一隅的王國,對於南方王朝和北方王朝而言都不算強大,而且因為天然的地勢原因,因為那些連綿的雪山的阻隔,也讓這種王國派支軍隊行進到南方王朝和北方王朝境內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然而黨項也不能算太過弱小。

    若是這樣的王國真的因為某種原因參戰,那會有很多不可知的因素,因為南方王朝的修行者以前很少見到黨項的修行者,至於軍隊,更是如此。南方王朝的邊軍都根本沒有見過黨項的正規軍隊是什麼樣的。

    「我不知和黨項有什麼關係。」

    黃秋棠沉默了會兒,然後說道:「在北魏我也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麼,我只是發覺有人要殺我,我才設法逃到了寧州。」

    「是誰要殺你?」元燕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不知道,想來是北魏某個大人物。」黃秋棠微笑道,「這人能調用什麼樣的軍隊你們也已經見到,像我們這樣的人,發覺有人要殺自己,第一時間想的便是逃,誰還能夠去追究到底是什麼人的授意?」

    這樣的回話令人頭疼,根本沒有任何的線索。

    元燕深吸了一口氣,道:「那你察覺是誰要出手殺你?」

    「不知道。」黃秋棠搖了搖頭。

    元燕深深的皺起了眉頭,這一句便讓她覺得很有問題。

    若是什麼都不知道,又怎會覺得是某個北魏權貴要殺她?

    更何況以她的身份,即便有某個北魏權貴要殺她,她也可以設法將消息傳遞出去,不說別人,這樣的事情,就連皇太后都會關注。

    「不知道」,這樣簡單的三個字,便只能說明她有些事不想說,或者說不想對她說。

    元燕垂下眼瞼,不再多問。

    她聽到了前方不遠處有水聲,那應該有條山溪。

    那便應該是她冒險和這些人分別的地方,所以她更加沉默。

    「你怎麼了?」

    林意和她越來越熟悉,此時便覺得她的情緒有些問題,忍不住輕聲問道。

    聽著林意關切的聲音,元燕抬頭,正好看到林意轉過臉來看著自己,一抹從上方林間落下陽光就溫柔的落在林意的那半邊轉過來的臉上,將林意這半邊臉照得金黃。

    元燕的心中莫名的有些溫暖。

    她想著,這大概是自己這一生和這南朝小賊相處的最後一段時光了。

    今後應該永不會想見了。

    那最後的時光裡,她便應該對他好一些。

    「沒什麼,只是有些累了。」於是她對著林意笑了笑,輕聲說了一句,然後又柔聲道:「到了前方的溪旁,我再幫你看一下傷口,我怕你用力之後傷口崩裂,涉水之後會有問題。」

    她在說這些話時,眼睛裡只有林意和林意身後的世界。

    她很想這樣的畫面能夠停留在她的記憶中,她並沒有發現,她身後的黃秋棠也在安靜的看著她和林意,黃秋棠的面容依舊顯得十分尋常,只是眼底卻有些不同於尋常的光芒。

    元燕這樣的溫婉的神容恐怕是在她幼年進宮之後的第一次,連那些皇宮裡侍奉她的忠誠侍女都未見過,林意看了也是一愣,總覺得渾身哪裡有些不對。

    「好像沒什麼事。」他感覺著自己的傷口,下意識的訕訕說道。

    「這並非你說了算的。」

    元燕的目光離開了林意的面龐,她抬頭看向林間上方的那縷光亮,道:「你這傷口既然是我處理的,我便必須為它負責,我便不能讓你變成瘸子。」

    林意抓了抓頭髮,心想若是你不嫌麻煩,我當然也不嫌麻煩。

    溪水聲越來越清晰。

    元燕看著腳下變得越來越濕潤的荒草和泥土,心情越來越沉重。

    「你不是他的暗侍嗎?暗侍便不需要一直在我們的身邊,應該隱於連可能來襲的敵人都並不察覺的地方。不讓對方發現你的存在。」

    她突然轉託身去,看著王平央,說道:「你去這溪流的上游處,我需要確保這溪流水的純淨來幫他處理傷口。」

    在王平央看來,她說的前半句話自然很有道理,但後半句話卻沒有多少道理,想必是因為她對自己的成見。

    只是以他現在的心境,當然不可能和她爭辯什麼。

    於是他只是淡淡的一笑,便點頭應允,朝著前方那條溪流的上端行去。

    山溪水很清澈,而且因為水流很急,這一條有一丈來寬的溪流裡連漂浮的雜物都沒有什麼,白煉般的激流,將溪道里的石頭沖刷得圓潤而光滑。

    此處地勢不高,溪流兩岸都是很高大的喬木,葉子寬大而碧綠,將陽光幾乎完全遮掩。

    在元燕命令般的目光下,林意在溪水畔的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將雙腳方向水面。

    元燕直接走入了微涼的溪水之中,正對著林意,用一柄小刀很乾脆的將林意那隻腳上纏著的藥布割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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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十六章 錯謬(第二更)

   結痂的傷口崩裂開來,凝固的鮮血粘結在已經變色的藥布上,夾雜著些微的汗臭味道,的確很不好聞。

    元燕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只是她切割著這些藥布和傷口上的血痂時,比起上次還要專注。

    她用一根飛針挑起那些粘結的藥布,只是將自己體內的真元緩緩放出,從刀身上和針上釋出為鋒利的氣流,這些藥布就被很輕柔的切碎成很多片,然後如死去的蝴蝶般落在溪水中,順著水流被沖走。

    她時不時的用些溪水沖洗林意的傷口,然後又細心的用真元化為的氣流將那些混雜著濁血的殘液沖走,再細細的抹上藥粉。

    看著元燕這樣熟練而精妙的手段,黃秋棠的眼睛更亮了些,只是這些亮光裡更多了些謹慎的味道。

    她停在林意的身後,並為像其餘人一樣接近溪水,或者直接在下方涉水過溪。

    林意的傷口恢復的速度遠遠超出元燕的想像。

    林意一開始說的便是對的,即便她不做任何的處理,林意的傷口也會很快的癒合,而內裡那些經過她接補的經絡和斷骨,也已經全部續上,即便是先前的戰鬥,也似乎並未讓他這只腳的傷勢惡化。

    這種恢復速度,根本無法用常理來形容,然而此時她的關注點已經不在這傷口之上。

    她已經感覺到了黃秋棠對她的警惕,知道不知為何,從她問話的時刻開始,這名藥谷聖手就似乎已經對她有所懷疑。既然如此,她此時的行動便不能給對方任何反擊的機會。

    她體內的真元繼續沉穩而平靜的流動著,她手上的動作也沒有任何的遲滯。

    她依舊在清理著林意腳上的傷口,然而此時,她體內的某處竅位之中,卻是如有一團淤血被擠破,隨著一聲連林意都根本無法察覺的輕微響聲,一些細如塵埃的丹塵,順著她的真元迅速的流淌入她的右手指尖,然後沁了出來。

    她的指尖湧出些細細的紫黑色血珠,因為她的雙手原本就在拆解著藥布,手上原本就沾染著林意的混雜著藥物的血,所以根本便無人注意到這樣的變化。

    只是當她的指尖落入水面,當這些紫黑色的血珠和溪水相逢,無比細小的血珠之中,便迅速釋放出難以想像的藥力。

    一股無色無味,根本難以感知的藥氣,在以恐怖的速度往下游蔓延時,甚至霸道的逆流而上,瞬間沖襲到這溪流上方,剛剛跨入溪水的王平央身上。

    元燕其實根本就不擔心王平央在哪裡,有沒有跨入溪水,她知道週遭這片山林之中的任何修行者,都無法避免被這種藥力侵襲。

    她只是身體一僵…演好最後在林意眼中的這場戲。

    她身體的僵硬只是裝出來的,然而此時,林意的身體也僵硬起來。

    林意剛剛覺得有些不對,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血肉似乎已經不受控制,在接下來一剎那,他還沒有來得及感知是哪裡出了問題,便直看到元燕的身體僵住,然後他的意識便迅速模糊。

    沒有人能夠來得及做出反應。

    無論是上游的王平央,還是就在附近的容意、寧凝,包括林意和他身後的黃秋棠,全部就如同石化一般,保持著原有的姿勢,僵住,然後失去意識。

    元燕在溪水之中緩緩的站立起來,她深深的看了面前一臉驚愕的林意一眼,不敢再去看第二眼,然後她只是動了一步,便伸手提起了在林意身後的黃秋棠,順著溪流往上走去。

    冰冷的溪水沖刷著她的雙足,讓她的心也越加變得冷硬起來。

    她走得越來越快,很快便看見了僵立著的王平央。

    她便一直走到王平央身側,在他身旁停了下來。

    她手中依舊捏著的飛針伸出,在黃秋棠的頸間輕輕的刺了刺,中空的針身中沁出數股氣流,流入黃秋棠的血脈之中。

    黃秋棠的身體微微一動,她的神智漸漸清晰,但是一種灰暗的色澤,卻是慢慢的出現在她的肌膚表面。

    一聲輕微的嘆息聲在這溪中響起。

    黃秋棠頹然的跌坐在溪水中,水花四濺,她神情複雜的看著眼前的元燕。

    「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誰麼?」

    元燕已經收起了飛針,負著雙手,平靜而威嚴的看著她,和之前相比,她已經完全換了神態,就如同變成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先前有所懷疑,到現在便確定了。」黃秋棠有些感慨和苦澀的一笑,「傳說中長公主殿下是洛陽第一用毒解毒高手,我先前還有些不信,但此時看來,卻還少說了些,長公主療傷的手段也很獨到。只是一生只能用一次的脫石散,用在了這裡和我身上,會不會太過奢侈。」

    元燕的面色沒有任何的變化,她的雙唇的血色卻淡了些,因為她的心情的確有些波動,因為她的雙唇緊抿了些。

    脫石散這個名字太過普通,然而卻是北魏皇族第一秘藥,唯有像此時的北魏皇帝,皇太后和她這樣的真正皇族,才會在體內的某處竅位之中秘植這樣的丹晶。

    自有獨特的解藥可以讓她自己不受這樣的丹晶藥力侵襲,只是脫石散的藥力太過強大,藥性太過古怪,即便是獨特的解藥,也只能讓一個人的身體擺脫脫石散的藥力一次侵襲,今後這種解藥,便對脫石散沒有任何用處。

    所以這種脫石散,可以說是北魏皇族一生只能用一次的保命手段。

    這在黃秋棠看來,元燕在此時就用了,便太過奢侈和冒險。

    畢竟此處還在眉山,元燕還並未逃入北魏境內。

    只是元燕的心情卻迅速平靜下來。

    她想到了羅烈侑。

    在羅烈侑那種獨特的音震控住心脈和激盪真元的獨特手段之下,她甚至連想用這種脫石散都沒有應對的時間,若非有林意,她已經死了,而且還受辱。

    這種脫石散雖然強大,但依舊需要一些真元推動的準備時間,只是平時捨不得用,再遇到那種時刻,卻又未必來得及用。所以用在此時,對於她的冒險而言,似乎也不算太過可惜。

    「我當時問你話,是哪裡不對,讓你懷疑我是北魏長公主?」元燕緩緩的皺起了眉頭,看著她,聲音微寒道:「即便南朝軍中的軍情會說我在眉山,但我和林意幫你們破北魏軍隊,你又怎麼可能這樣迅速的將我和北魏長公主這樣的身份聯繫在一起,產生懷疑。」

    「不,你錯了。」黃秋棠溫和的笑了笑,「我一開始並不是懷疑你是長公主殿下,我其實也並不知道有關軍情,我只是懷疑你是魔宗的手下。」

    元燕猛然一怔,她看向這名婦人的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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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十七章 離開之後(第一更)

   「魔宗大人?」

    元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看著這名婦人發亮的眼睛,心卻微沉,「你的意思是…是魔宗大人要殺你,還有那兩支北魏軍隊,是出自魔宗大人的授意?」

    「那兩支軍隊若非出自你手,便應該出自魔宗的手筆。」黃秋棠肌膚上灰暗的色澤更重了些,她的生機在被某種毒素緩緩的侵蝕,但是她的面色卻反而更加溫和。

    因為在此時,即便是對面這個北魏長公主要殺她,但在她的眼裡,元燕也只是個很有意思、很無奈的小姑娘。她很能明白此時的這個小姑娘的心情和心意。

    「我發現端倪時,曾設法想要讓人聯絡皇宮裡頭,然而卻毫無用處。在北魏能夠擁有這樣權勢的還有數人,但其餘的人和我沒有任何瓜葛,所以只有可能是魔宗。」她看著元燕,平和的說道。

    元燕莫名有些冷,她沒有絲毫猶豫,問道:「你和魔宗大人之間有何瓜葛,他為什麼要殺你。」

    「先前我接授命培育兩種靈藥。」黃秋棠微笑而帶著一些感慨道:「不要問我如何知道…要解釋也不會有足夠的時間,但我就是通過一些人知道了,那兩種靈藥應該是魔宗需要,我花了不到七年的時間,讓那兩種靈藥擁有了他所需的藥性,然後很偶然的原因,我察覺到先前和我培育這兩種靈藥有關的人一個個都消失在這世上。」

    「雖然我打聽到那些人若非戰死,便是發生了某些意外,但你應該明白,不會有那麼多巧合,那些接觸過這件事的人逐一死去,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魔宗不想讓人知道他讓我培育過那兩種靈藥。」黃秋棠看著面色越來越凝重的元燕,緩聲道:「所以當我發覺這點,我便馬上想了些方法跑了,跑到了寧州。」

    「那兩種是什麼靈藥。」元燕下意識的不敢再看黃秋棠的眼睛,垂死的人的目光都太過複雜,黃秋棠的目光卻太過平靜,就如一個不見底的深潭,再加上她所說的這些話語,和元燕和絕大多數北魏人認知裡的魔宗大人有很大的區別,這讓她感覺在不斷陷入一個深冷的泥潭。

    「亂靈草和明王羽。」黃秋棠平靜的說道,「只是按照他的所需,那兩種靈藥的藥性在經過培育之後,也有了很大的改變。」

    元燕想了想,生意微冷的問道:「那兩種靈藥變化之後,到底是何等的藥性?」

    「藥性很複雜,解釋起來很麻煩,我很想和你說清楚,但是你知道我時間不夠了。」黃秋棠感慨的看著她,道:「而且你的時間應該也不夠了。」

    這的確是事實。

    元燕沉默了數個呼吸的時間,然後她抬起頭來,對著這名婦人認真的行了一禮,「我應該比你更加瞭解魔宗大人一些,若這件事真是他所為,那以他的手段,你還沒有死,那並非是只是因為你逃命的工夫了得,更大的原因應該在於你對他還有利用的價值。站在我的位置,這件事我會繼續追查下去,但我不能冒險,我不能讓你落在他的手中,所以我只有將你殺死。」

    黃秋棠無力的笑了笑。

    她很能設身處地理解元燕此時的想法,若是換了自己,她恐怕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你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黃秋棠看著轉過頭去,將自己的臉埋葬在樹蔭中的元燕,道:「在我想像中的北魏長公主,應該是更為冷血和無情,但我看你對林意的模樣…若非你用了脫石散,我也絕對不敢相信你便是傳聞中的誘惑了先帝的魔女之女。」

    「謝謝。」

    元燕輕聲的說了一句。

    「對不起。」然後她又輕聲的說了這一句。

    不知為何,她的鼻翼有些微酸,但她知道這不是此時自己該有的情緒。

    她的面容冷漠起來,然後她迅速將黃秋棠身上的所有隨身東西全部搜了出來,如此一來,即便黃秋棠這種藥谷聖手有解毒的手段,在極短的時間裡也不可能找到合適的解毒藥物。

    一名再好的廚師,沒有食材,也不可能做出可口的佳餚。

    「既然都已經逃到了寧州,按我今日見你的心智,像你這樣的人,足以逃得更遠,為什麼還要到這裡來?」在轉身離開時,她問出了最後一個讓她有些困擾的問題。

    黃秋棠的修為應該很普通,然而她觀察之敏銳,包括面對死亡時的這種雍容平靜,都讓她覺得若是放在朝堂之中,也是一名極為可怕的對手。

    在她看來,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則黃秋棠應該不會再跟隨著寧州軍進入眉山來冒險。

    「眉山之中也有些我所需的東西,我也想推測一下,魔宗需要那些靈藥到底是作何用途。」黃秋棠輕聲的說道。

    「終究是有些不甘心。」

    元燕點了點頭,她可以理解黃秋棠的這種情緒。

    當和她一起共事過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在魔宗的手中,她哪怕不可能殺死魔宗為他們報仇,但還是想要追究出魔宗的真正目的,哪怕是公佈於眾,對於黃秋棠而言恐怕也可以告慰那些死去的人。

    黃秋棠在她看來毫無疑問是一個善良的好人,而且放在任何時候都不能算是她的對手,親手殺死這樣的一個人,哪怕是被迫無奈,都讓她心中不免有些難受。

    至於魔宗大人…在她看來,以他的身份,哪怕讓黃秋棠只為他一個人效力,她的皇兄和北魏皇太后也不會有任何不滿,但他用陰暗的手段對付黃秋棠,若是私自調動這些軍隊和黨項勾結都是屬實,那其中便一定有某種不可告人的陰謀存在。

    魔宗大人是此刻北魏的擎天巨柱,是讓絕大多數北魏修行者敬畏的存在,甚至很多人將他視若神明,想到有可能要和這樣的一個人為敵,元燕的心中的寒意便如同潮水一陣陣洶湧蕩漾。

    她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她感到自己很孤單。

    她走向就在身側的王平央,她伸出手來,想要將王平央提起帶走。

    她並不好殺,她也不想殺死王平央,對於她而言,只要將王平央帶到遠一些的地方,等到脫石散的藥力過去,當林意等人醒來時,發現黃秋棠已經死去,而她和王平央都不在附近。

    而她最終消失之後,林意便應該會對王平央產生疑慮。

    她欣賞林意。

    但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希望自己不要輕易聽到這個南朝小賊的死訊,她寧願林意變得陰險和世故一些,對所有人不要那麼陽光和坦誠,更多防備一些。

    她覺得自己離開之後,林意應該會有些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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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十八章 不同尋常的身體(第二更)

    只是當她的手剛剛接觸到王平央的衣衫時,她的感知裡出現了讓她震驚到極點的異動。

    那異動來自於下游的水面,來自於此時應該完全失去意識的林意的身上。

    脫石散之所以恐怖,是因為無解,即便是那種聖階的修行者都不可能抵禦脫石散的藥力,然而此時在她的感知裡,林意卻已經有即將甦醒的徵兆。

    這種不合情理的提前甦醒,就如同他腳上的傷勢的詭異癒合程度一樣,此時無比清晰的提醒著元燕,這個南朝小賊的肉身和尋常人已經完全不同。

    他的生機,他的復原能力,有關他肉身的一切機能,都和修行真元的修行者有著本質的區別。

    這讓她感到又是危險,又是有些欣慰。

    南天三聖之一的何修行在臨死之前教出的弟子,果然讓人無法理解。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放棄了帶王平央走的想法,體內真元悄然的湧動間,她的身體便化為一道決然的風,消失在了這片山林之間。

    ……

    幾乎就在她身影消失在這片溪水之上的剎那,面色已經灰敗到了極點的黃秋棠強打起一些精神,用力咬了咬牙。

    隨著噶嚓一聲輕響,她的一顆牙齒裂了一片,一些藥力從她碎裂的齒間流淌出來。

    林意就在此時醒來。

    時間其實很短。

    但是他就像做了一個無比漫長的噩夢。

    在噩夢裡,他似乎被無數的巨大石柱鎮住,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有無數看不見的妖魔和氣流,在圍繞著自己的身體旋轉。

    這種感覺十分可怕。

    當他醒來的剎那,他體內那些被壓制住的氣血瞬間恢復運行,體內因為這種太過恐懼的感受,反而瞬間激發出更驚人的潛力。

    轟的一聲,他只覺得自己的腦海之中猛然一響,重新恢復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的剎那,他只覺得自己的感知都敏銳了許多,而且體內那種連續戰鬥的略微疲憊之感都盡去。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這感知外放的一剎那,他便感知到少了一人。

    元燕不在這裡。

    然後他感知到上游的溪面上有一名垂死的人,氣息不斷衰竭,正是那名看似普通的婦人,接著他感知到遠處的山林裡,有一抹殘留的真元流動產生的淡緲氣息。

    他第一時間緊張起來,沒有任何的遲疑,他不顧腳上的傷口,掠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將依舊僵死中的容意和寧凝提出水面,然後朝著他感知裡黃秋棠的所在飛掠而去。

    黃秋棠聽到了清晰的水聲和腳步聲。

    她臉上那種灰敗的顏色還在加劇,只是她卻忍不住感慨的笑了起來。

    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一次見到這麼多與眾不同的年輕人。

    元燕以她自己鮮血中的脫石散解藥讓她可以不受脫石散的影響,但是同時也給她種了敗氣散這種劇毒,沒有完全針對的解藥,她齒間藏匿的這種解毒藥也只能略微延緩一下這種劇毒的爆發,只是這名年輕人竟然連脫石散的藥力都能提早解除,這便給了她活下去的可能。

    「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意在看到黃秋棠的剎那,他的心就落了下去,身體也似乎變得驟然沉重起來。

    對於之前的平靜而言,此時的變化太過劇烈,讓他一時甚至不敢去想其中的一些可能。

    「現在沒有時間解釋了。」

    黃秋棠看著林意,她的生命雖然垂危,然而看著這個滿臉緊張和驚惶的年輕人,想著他之前在戰場上的光芒,想著他令那傳聞中的北魏長公主都變得柔軟起來,她便不由得笑了起來,「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看著我死去,還有一個是冒一些風險,幫我解毒。」

    林意的眉頭皺了皺,飛快道:「怎麼幫你解毒。」

    「渡血療毒法。」

    黃秋棠強行打起精神,抬起頭看著他,道:「你的自癒能力十分強悍,唯有用你的血將我體內的毒血稀釋,然後你將毒血引入你的血脈,依靠你本身的抵禦能力,慢慢化解掉這些毒素,才能救得了我,但若是連你都抵禦不了這些毒素,你我可能都會死。」

    林意的面色沒有太大改變,只是道:「有幾成把握。」

    「應該有六成。」

    黃秋棠收斂了笑意,平靜道:「畢竟你連脫石散的藥力都能化解一些。」

    「那你告訴我怎麼做。」林意此時隱約猜出方才中的毒便是脫石散,他雖然對脫石散一無所知,但是此時感知著黃秋棠體內氣機的衰竭,他也知道沒有時間多問。

    「將我的手心和你的手心都割開血口,握於一處,接下來你便什麼都不用管。」黃秋棠看著林意,終於開始明白為什麼連元燕那種人都對林意如此不同。

    這名南朝年輕修行者的身上,自有一種讓人心折的光明和溫暖。

    林意沒有絲毫的猶豫。

    他直接抽劍在自己的手心切出血口,然後在黃秋棠的掌心也切出了血口,然後將兩人的傷口貼合,握住。

    在他看來,能救自然要救,對於這名精通藥理的藥谷聖手而言,六成的把握應該是成功幾率極大了,更何況他必須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黃秋棠體內的真元緩緩的流動起來。

    她體內的真元平穩而緩慢的將自己體內的鮮血渡入林意的血脈之中,與此同時,也將林意體內的鮮血抽引入自己的血脈之中。

    她極為專注的感知著林意體內的細微變化,接著她很快震驚起來。

    林意鮮血之中蓬勃的生機讓她震驚,但更為震驚的是,她比之前和林意交手過的任何修行者都更加清晰的感知到了林意體內的元氣對於真元的消解之力。

    她清晰的感知到,她那些深入林意體內的真元,會迅速被林意體內的元氣消解,如同吞噬。

    所以這名年輕修行者的身體,所修的功法,和所有修行者截然不同。

    此刻對於她而言,便意味著需要更多真元的消耗,才能維持這樣的渡血療毒,但同樣,她很幸運。

    林意肉身的自癒和抵禦能力,實在太過強大。

    然而給她的震驚還不止於此。

    當感知到那些毒素不斷的分散於自己的體內,那種詭異而陰暗的藥力不斷的侵蝕著自己的血肉,而自己體內的氣血又不斷的在和這些藥力抗爭時,林意很自然的運用了無漏金身法。

    他推動著體內的氣血,捕捉著進入體內的這些毒素,將它們隨著汗液,從自己體內排出。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44
第兩百十九章 她的名字(第一更)

    感知著那些毒素的消失,感知著林意體內傳來的那種年輕而又旺盛到極點的活力,黃秋棠便明白自己從死亡的邊緣硬生生被拉了回來。

    只是她很快從林意的身上嗅到了那種熟悉的毒素味道,然後她眼中的感慨盡數化為震撼之意。

    那些理應在林意血肉之中拉鋸,消耗著林意體內氣血的毒素,竟然被林意用某種可怕的手段,直接逼出了體外!

    這和真元無關。

    對於她這種藥師而言,林意的肉身就像是已經進行了一次超凡的進階。

    這種進階,使得他的整個肉身之間自有一種天然的法則,這種法則讓他的肉身變得更為強大,讓他很自然的去剔除外界而來的不利元氣。

    按照真元修為,她並不算強大的修行者,然而對於藥理的研究,卻讓她對一名修行者除卻真元之外的肉身有著更精準的判斷。

    此時的狀況對於她而言十分清晰,那些真元強大的修行者,在她看來是不斷從周身天地間汲取更強大的力量,這依舊是在從天地間不斷借用更強大的工具,然而林意卻是從自己的身體本身在不斷的挖掘著最本源的力量,並不斷的將這種力量的潛力挖掘出來。

    她和林意接觸的時間太短,當然不知道林意走了大俱羅之路,而且算得上是南天三聖之中兩位聖者的關門弟子。但按照她的所知,她可以肯定的是,整個南天院也似乎沒有這樣的修行功法。

    溪水的流淌聲中出現了一絲異音。

    還處在深深震撼之中的黃秋棠不可置信的轉過頭去,她的心中再次湧起不可思議的情緒。

    今日裡不可思議的事情實在太多。

    脫石散的藥力在整個修行界早有定論,除了北魏皇室特製的解藥之外,任何修行者都不可能化解這種藥力,因為脫石散的藥力不只是針對血肉,同時針對真元和感知。

    能夠提前化解一些脫石散的藥力,便只存在兩種可能,一種便是像林意這種,他的肉身和尋常修行者相比,如同脫胎換骨,截然不同。還有一種可能,便是此人的真元異變,和整個修行者世界的真元都有著明顯的區別。

    這兩種可能似乎完全不存在。

    然而今日裡,她卻全部都見到了。

    她看到王平央正在提前醒來。

    王平央的體內明顯有真元氣息流淌,而且他的肉身生機明顯不如林意強大,所以,王平央便應該是那種同樣令人難以理解的後者。

    她的心中有無數疑問,只是這些事關這兩名年輕修行者的修行之謎,這必須在對方想要告知她的情形之下,才可以去深究。

    她也知道此時的林意心中應有許多疑問,所以她緩緩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輕聲的對林意說道,「是元燕。」

    「元燕?」

    林意愕然的看著這名婦人,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元燕就是衛清漣,衛清漣就是元燕,元燕就是大名鼎鼎的北魏長公主,傳說中那名勾引了北魏先帝的魔女之女,北魏最新的將星。」黃秋棠看著這名陽光而簡單的年輕人,說道。

    林意完全愣住,他只覺得自己在聽某種和自己完全無關的故事,而且十分荒謬。

    然而不可遏制,他的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怎麼可能。」

    這四個字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我也沒有想到,我原以為她是魔宗手下的修行者,卻沒有想到那傳聞之中鐵血和冷酷無情的北魏長公主,竟是如此模樣。」黃秋棠看著林意,眼神無比的複雜,她此時其實真正最想說的是,「我也沒有想到,那名傳說中的北魏長公主,竟然會對你如此。」

    這些人太過年輕,所以看不到很多壓抑著的情緒,也看不到很多隱藏在心中深處的情感。

    然而她看得見,她明白。

    像元燕這樣身份的人,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會在離開時有那樣的心情,便只能說明林意在她的心目中,其實已然太過重要。

    林意張開了口,想要說話。

    然而看著她的眼神,一時卻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甚至是前所未有的恍惚。

    他還是不想相信,只是心中卻有一個清晰的聲音在提醒著他,這名婦人並不是開玩笑,而且過往的許多片段逐一浮上心頭,也讓他知道,若是她真是北魏長公主,那一切便都很好解釋。

    她的那些學識,那些遠超一般年輕修行者的手段。

    「何以確定?」

    他深深了吸了口氣,看著那抹已經消失的氣機所在,那應該是元燕離開的方位,然後不自覺的握了握拳,輕聲問道。

    「脫石散,據我所知,整個北魏包括她在內,只有三個人的體內埋有脫石散。」黃秋棠看著林意說道,她很能理解林意此時的心情。

    林意再次沉默下來。

    三個人…那自然便是北魏皇帝,北魏皇太后和這名傳說中的北魏長公主。

    他此時都不知自己到底是何等的心情,口中莫名的苦澀起來,然後不自覺的問了一句,「她走了?」

    這不算是什麼問題。

    黃秋棠也知道林意心中自有答案,所以她只是溫和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發生了什麼事情?」

    王平央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名建康的修行天才已經恢復清醒,然而回想方才那一瞬間便失去對自己身體和意識控制,如同落入永恆死亡的感覺,他還是心悸難安。

    「所以她應該是知道你無法回到北魏,擔心你被我南朝所用,再加上我們馬上要和南天院的教習會合,她生怕自己的真正身份敗露,所以才在這裡發難,想要將你毒殺,迅速離開。」黃秋棠並未來得及回答,因為此時林意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黃秋棠看著林意,眼睛裡充滿讚賞,這名年輕的修行者不只是強大而充滿那種令人覺得光明的活力,他還極為聰明。

    她點了點頭,卻道:「她應該不是擔心我被南朝所用,而是擔心我再落在魔宗的手中。」

    「魔宗?」

    聽到這個字眼,林意只是眉頭一跳,然而正在走來的王平央的心中,卻是瞬間掀起驚天駭浪。

    林意又沉默了片刻。

    他說服自己接受衛清漣便是元燕的事實,但同樣,他心中並未憎恨這名隱瞞了自己身份的北魏長公主。

    「是因為魔宗,你才逃到寧州?」他很快抓住了關鍵,問道。

    黃秋棠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剛剛才解釋過這些…現在這些我可以慢慢解釋,只是我覺得最關鍵的在於,你現在知道了她是元燕。北魏長公主就在這片山林之中逃亡,你想怎麼辦?」她緩緩的說著,然後收斂了笑容,看著林意,認真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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