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7609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00
第兩百五十章 供奉與馬幫首領(第一更)

    洛水城鐵策軍營區之外有一些林地。

    其中一片林地原先是某個大戶人家的私地,沒有人去放牧,沒有軍士會牽馬過去吃草,所以這片林地顯得很幽靜,最為重要的是很乾淨。

    軍營的周圍一定會有馬,即便是訓練最為精良的戰馬,卻依舊改變不了行走之間往往會留下馬糞的習慣。

    視野之中到處出現馬糞,這對於某些有潔癖的人而言便難以忍受。

    這片林地裡有一片池塘,雖然沒有人打理,野草叢生,但自然而野蠻的生長,卻顯得別有韻味。

    一輛馬車便停在這池塘畔。

    這輛馬車裡有潔癖的男子看上去五十餘歲的年紀,頭髮有些花白,但是面上的肌膚卻是如同美玉一般,看不到有任何的皺紋。

    他便是齊珠璣口中所說的那名供奉。

    其實即便是齊珠璣,也只是尊稱他為陳大先生,只知道他應該許多年前便入了神念境,至於其他,卻是一概不知。

    許多強大的修行者隱於塵世都會有特殊的理由,有些過往他們自己不願提及,便沒有人會刻意去追究。

    齊珠璣自從記事時開始,這名供奉便已經在齊家。

    而那時的齊家和現在的蕭家一樣,是皇族。

    能夠成為皇族的供奉,本身就是一件很不簡單的事情。

    在此時這名陳大先生的眼中,齊珠璣還只能算是一個孩子。

    他很清楚讓他來跟著齊珠璣,除了保證齊珠璣的安全之外,更為重要的一點,是不讓齊珠璣隨著那個林望北的兒子做出些衝動的錯事。

    今日裡,他便覺得有些大事要發生。

    因為他感覺到軍營裡那名神念境的修行者離開了。

    他對那名叫做魏觀星的邊軍將領的瞭解也只是侷限於溺死三千馬賊的那些故事,但純粹於修行者的世界而言,這名邊軍將領絕對也是很可怕的存在。

    這名邊軍的體內明明積蓄了數量驚人的真元,在他來到這個軍營,第一次感知到魏觀星的存在時,他便覺得這些年魏觀星一定很少和人交手。

    他體內的真元充沛得就像是池塘裡的水滿得將要溢出來。

    正常的修行者很難做到平時絲毫氣息不顯,神念境的修行者大多只要有合適的法門,其實都可以收斂氣息,但難的是時刻如此。

    這只能意味著這名邊軍將領擁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耐心和毅力。

    許多強大的對敵手段,往往就需要這樣的耐心和毅力才能修成。

    他很好奇這名同境的修行者的真正實力,也很好奇平時他在修行著什麼,所以停留在這軍營外的很多時候,他都會像對待真正的敵人一樣,利用些自己獨特的法門來感知這名難以捉摸的邊軍將領。

    只是在過去的一個時辰裡,他都無法感知到魏觀星的任何一絲氣機。

    所以他便確定魏觀星已經離開了軍營。

    他的確有些潔癖,甚至不願意多看一眼道路上的那些色澤不一的馬糞,所以林間清風驟起,伴隨著一聲刺耳的破空聲,他的身體化為一道肉眼都很難看清的光影,掠入軍營的內裡。

    先前林意等人已經刻意關照過這名供奉的存在,這片樹林周圍也已經被鐵策軍列為禁地,然而驟然有人以這樣的速度出入營區,等到營區裡的鐵策軍軍士都反應過來之時,很多人的眼睛裡卻已經多了平時截然沒有的意味。

    鐵策軍的確經常和修行者戰鬥,大量的傷亡也讓鐵策軍這些活著的軍士擁有了更多對付修行者的手段和經驗,但是鐵策軍畢竟不是邊軍的最精銳軍隊,他們平時遭遇的軍隊規模也不會太大,那些數百上千人之間的戰鬥,也不會像眉山之中的軍隊一樣,修行者的數量很驚人。

    之前他們絕大多數人遭遇到的敵軍修行者都是如意境為止,當這樣神念境的修行者如此降臨在他們的面前,光是顯現出這樣的速度,便讓他們明白在戰場上遭遇這樣的修行者,可能不管他們用什麼方法,都無法戰勝。

    北方邊境上的戰事軍情已經接連不斷的傳到這裡,所有這些鐵策軍軍士都很清楚,去北方邊境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因為林意的特殊性,他們恐怕將要面對的對手等級,也遠比以往遭遇的對手等級要高出很多。

    陳大先生沒有興趣去理會這些尋常軍士的想法,他的目光落在了對面的一段城牆上。

    他看到了齊珠璣的身影。

    在下一剎那,他的身影再度化為流光,到了齊珠璣的身側。

    齊珠璣習以為常,對他頷首為禮。

    「你還在,他們都走了?」陳大先生看著他,微微皺眉。

    齊珠璣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陳大先生問道:「他們去了哪裡?」

    齊珠璣看了他一眼,道:「這我也不知道。」

    在陳大先生看來,這當然是很拙劣的謊言,或者說是不掩飾的善意謊言。

    但對於他而言,有些事情齊珠璣自己能夠把握分寸,自己不參與其中,那今後有事他也只需要說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便已經足夠。

    所以他不再多言。

    ......

    「你說的那人,是個私鹽販子,也相當於半個馬賊?」

    一葉扁舟,正順著洛水河逆流而上,速度猶如離弦之箭,林意和蕭素心、容意坐在船中,魏觀星站在船頭操舟,聽著林意的這句話,魏觀星點了點頭,道:「馬幫干的本身都是刀口上舔血的營生,互相黑吃黑也十分正常。」

    「那這人怎麼不算朝廷重犯,連南広王都特意派人捉拿...」蕭素心平時很淑女,極少說話,但聽得這些對話,她卻是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她對魏觀星敬佩是不假,但接觸時日尚短,她也擔心魏觀星利用林意。

    「不定罪便自然不算朝廷重犯。」魏觀星啞然失笑,「南広王是想收此人為己用,根本就不想定此人之罪。」

    「南広王特意拿他是想做什麼,他為何不想幫南広王做事?」林意看著魏觀星問道。

    他之前的關注點完全不在這算不算劫朝廷重犯,而是在這人的身份上,聽到對方是私鹽販子的首領,他便心中大動,之前他便一直想要得到昔日大俱羅的修行口糧,他也特意請求一些人的幫忙,但時至今日,卻也沒有什麼回音。

    現在這人雖然只是南朝西北境的私鹽販子,但是這些馬幫往往足跡踏得極遠,按照他的所知,有些馬幫甚至是從南朝中部一些產茶產絲的郡縣出發,但足跡卻是穿越吐谷渾、北魏的最北。

    越是那種人跡罕至,無法通商的區域,便往往能夠給他們帶來一些特殊的交易和非凡的獲利。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14
第兩百五十一章 南広王(第二更)

   「其實這倒是很簡單。」

    魏觀星忍不住笑了笑,「沒有你們想的那般複雜,南広王和你所說的這私鹽販子是師兄弟的關係,而且很傷南広王自尊的是,他明明是師兄,但他師尊卻將幾篇最得意的法門傳給了他的師弟。」

    「這是門內真傳之爭?」

    林意愣了愣,他想了很多通商利益的問題,卻唯獨沒有想到這純粹是修行者世界的事情,「那看來南広王為人很有問題。」

    從天下有王朝時開始,任何登基的帝王都會分封一些王侯,只是最初的王朝的帝王只是將自己用不掉和無法管轄的土地分給直系血親,後來的王朝則發現這樣對於天下的掌控其實不夠穩固,所以後來的帝王除了分封一些土地給皇族子弟之外,還會將一些特別忠誠,特別有用的人分為王侯。

    除此之外,有一些功勞太大的人,自然也有成為王侯的可能。

    南朝所有的王侯裡,蕭淑霏的父親,臨川王蕭宏自然是毫無疑問最有權勢的,他是蕭衍的親兄弟,而且在蕭衍起兵奪得天下的過程裡,他雖然並不時刻衝鋒陷陣領立軍功,但在招攬和勸說當時前朝權臣站在蕭衍一邊的功勞上,卻是無人能及。

    而其餘所有的王侯裡,南広郡的南広王,實在是很乏善可陳,很不引人注意的一位。

    按林意的所知,南広王蕭謹喻的封王只是因為蕭衍起兵時,大半的糧草都是他南広郡提供的。

    林意看的書很雜,他記得有篇筆記之中有人戲謔道,前面七八年,南広郡一帶風調雨順,蕭謹喻本身就是管糧倉的官員,他原本正為糧倉裡堆積了很多年即將發霉的存糧擔憂,當時的朝堂也足夠昏庸,一些地方遭災糧不夠吃,餓殍遍地,像南広郡這種地方的糧官卻是在發愁存糧萬一消耗不掉黴變會丟官,哪怕是翻倉出來替換,也沒有足夠人手。

    蕭衍一起兵,梁州軍缺糧,有大隊人馬過來求糧,這對蕭謹喻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如此正好,即將發霉的存糧消耗一空,梁州軍也一躍變成了新朝中軍,蕭衍成了皇帝,這蕭謹喻原本雖然就是姓蕭,但他的蕭姓其實和蕭衍一族連遠親都稱不上,但他一被封王,天下人卻反而以為他原本就是皇族。

    吾有萬石黴米,可換王侯呼?

    當時那些狂生散人的筆記之中雖然是調侃的成分居多,但由此也可見,南広王的封王相對於其餘人而言,實在太過稀鬆平常,運氣為主。

    不過除此之外,林意對這南広王卻是沒有任何的瞭解。

    「當然有些問題。」

    魏觀星微嘲道:「他和你說的這私鹽販子沈鯤都拜在巴郡名劍師劉雀兒名下,原本他和沈鯤修為進境都差不多,有次奉師命去除山寇,他卻私吞了一株靈藥。其實那名山寇身上的靈藥原本也是劉雀兒讓他山寇得到,這次除寇本身便是劉雀兒安排的一次試煉,便是要看兩人會不會都聽從師意,將那山寇身上的行囊裡的東西,原原本本的帶到他的面前。」

    林意和蕭素心忍不住互望了一眼。

    這種師門測試在一些修行地,尤其是一些民間散修之中是很正常的行為。

    品行自然比天賦更為重要,尤其幾名弟子若是天賦相當時,便更要從中挑出品行合格的才賜予真傳。

    否則萬一出了逆徒,那逆徒修為將來又比師門中人都高,師門手段又盡得,那對於這師門而言,便是沒有人能治得了,想要清理師門,恐怕反而師門被這逆徒清理了。

    只是這種細微末節的事情,又非是那種聲震南朝和北魏的名門內爭,只是一些民間散修的故事,這魏觀星又怎麼會如此清楚?

    「南広王我沒有見過,沈鯤我也不熟,以往我在邊軍時,從他手中得過一些東西,只是也未曾謀面。」

    魏觀星當然看得出此時林意等人的疑惑,他平靜的說道,「但我和劉雀兒很熟,早年我在邊軍還未成為十班將領時,我便和劉雀兒結識,相處過一段時間。」

    微微頓了頓之後,他眉頭微挑,面容平靜,但語氣裡卻有了些寒意,「事實上我認為劉雀兒後來的死,也可能和南広王有關。」

    林意頓時大皺眉頭,「怎麼?」

    「劉雀兒死於天監三年。」魏觀星淡淡的說道,「劉雀兒本來就是一名懶散人,根本不想求取什麼功名,天監三年時他也只是隱居在合川一個小鎮,只是偏偏有名無名修行者經過和他比劍,他敗在那人手中,劍傷太重便死了。」

    「有證據?」林意好打抱不平的心頓時又起了。在修行者的世界裡,無論是任何朝代,弒師都是人神共憤的行為,除非那名修行者的師尊本身是十惡不赦之徒。

    「我查過,沒有證據。」魏觀星道:「所以只能說我懷疑是他。」

    「你又是如何得知沈鯤被他所擒的事?」容意此時插嘴問道。

    「倒也很簡單,他馬幫裡的人傳了信給我。」魏觀星道:「或許也算是病急亂投醫,知道我和沈鯤有些舊情,只是沈鯤如何又落在他手裡,具體情形我卻是不知。」

    「沈鯤現在什麼修為?」林意認真的問。

    「不知道。」魏觀星也很認真的回答:「應該不會比我差太多,劉雀兒若是不死,修為應該比我高,沈鯤當年修為應該和我差很多,現在卻不知道,畢竟這私鹽販子的獲利手段比我多。」

    「那他如果和你一樣是神念境,南広王的人能夠擒住他,豈非也是要神念?」蕭素心大皺眉頭,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對付一名神念境,最多也只可能動用兩名神念境。南広王不算什麼特別厲害的權貴,有一兩名神念境的高手已經不易。」魏觀星道:「按我看來,若沈鯤真的能到神念境,最有可能的,也是南広王座下的一名神念境供奉帶些承天境的修行者而已。」

    「連對手修為都不知道,太過冒險。」蕭素心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所以我說最多便是兩名神念境,有我牽制,再加上林意和你們的手段,兩名神念...或許也有戰勝的可能。」魏觀星依舊一片平靜,很認真的看著她說道:「若是在軍中呆的時間久了,你就會明白,任何戰事都不可能徹底料敵先機,不可能對敵軍完全瞭解,大多數戰事,打起來之前,根本不可能知道對方陣中隱匿著什麼樣的修行者。任何將領能做的,便是最大程度的估算,還有加上一些冒險。」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14
第兩百五十二章 想不開(第一更)

    轟隆一聲巨響,一場雷雨毫無徵兆的瓢潑而落。

    齊珠璣看著一群措不及防的鐵策軍軍士大呼小叫的沖在雨簾裡收拾著一些軍械和無法淋雨的器物,急促的腳步很快將營區踩踏得泥水四濺。

    昏暗的天色,匆匆的身影,時而劃破天際的閃電和地上濺起的泥濘混在一處,異常紛亂。

    齊珠璣彷彿完全置身事外,他看著在雨簾之中奔忙的這些泥腿軍士,想著自己竟然會跟著林意一起胡鬧。這樣的軍隊和他想像中自己所需的精銳強軍所去甚遠。

    他甚至看到有幾個鐵策軍軍士忙著往懷中塞幾串紅彤彤的辣椒而忙得大呼小叫,只是生怕這些剛剛曬乾的辣椒淋雨壞了。

    現在可好,這支軍隊的主帥除了厚顏無恥,敲詐勒索之外,還去做了劫道土匪。

    不管那囚車裡的囚徒到底是朝廷重犯還是某個王爺的私仇,劫道就是劫道。

    劫道若是成了,那豈不是下次還要劫獄,還要劫一些惡商的私庫?

    按這魏觀星和林意的做派,這些簡直就是水到渠成,很自然的事情。

    但這劫道若是不成,萬一魏觀星和林意被那名王侯座下的高手殺了,那這恐怕是要流傳千古,被極為笑談的事情:南朝的一名可統萬人的將軍,在上任伊始,便去劫道,然後然後便沒有然後了。

    「什麼鬼天氣!」

    泥濘的官道上,十餘輛馬車前後相銜,在暴雨裡徐徐而行,當頭的一輛馬車裡,兩名錦衣男子平排坐著,這輛馬車車廂前方沒有車簾,前方視野一覽無遺。其中一名男子面色陰沉,手中慢慢摩挲著一根白玉笛,這突如其來的暴雨讓他覺得有些不快。

    「天有不測風雲,但雷聲響動之前,便有預兆,早先風中已經帶著水汽,這場大雨卻是必然來的了。」另外一名錦衣男子和他年紀差不多,也是三十餘歲的面相,只是此時面露微笑,卻顯得文雅淡定得多。

    而且說話之間,他慢慢抬首,眼光之中有異芒流動,他身前的風雨被一種從他身上自然流淌而出的奇異氣息緩緩往外推出,竟是形成一層薄薄的水簾。

    那如珠的暴雨墜到這層晶瑩的水簾上,卻是不能透入,只是如荷葉上的水滴一樣,極為順滑的往下流淌。

    「同祿的供奉,卻是如此差異,前方有人截道。」

    也就在此時,一道輕渺的聲音傳入這列車隊每一個人的耳廓,這聲音雖然輕淡,但是在雨聲之中卻是顯得極其的清晰。

    那名手弄著白玉笛的錦衣男子面色驟然一白,他呼吸微頓,竭力感知,終於也發現了前方雨簾之中的異樣,他這才體會出車隊中那人話語中的意思,面色更加變得蒼白,手指也不自覺的微微顫動起來。

    他身旁那名面露微笑的文雅男子卻是依舊面色不改,只是眼中好奇的神色更濃。

    「居然還有人來救你?」

    車隊中發出那一聲輕渺聲音的,是一名身穿赤紅道袍的道人。

    南朝皇帝蕭衍自幼跟隨苦行僧修行,深受佛門的影響,在成為梁州刺史時,便大興佛寺,後來成了南朝皇帝,更是獨尊佛門,過往短短的七年間,光是在建康城便建了一百三十餘座佛寺。

    皇帝如此,臣子自然效仿,所以各地佛門興盛,道觀卻是在幾年之中便蕭條不堪,現在整個南朝,都很少見到有人光明正大穿著道袍行走,更何況之前的道門也大多尊崇清靜無為,也幾乎沒有道人穿道袍會穿如此濃烈的顏色。

    這名道人看上去也有五十餘歲年紀,而且身材瘦小,然而穿著這樣色澤濃豔的道袍,他說話之間,卻是自有一種鎮定、威嚴的氣勢,令人根本不覺得這樣的色澤會和他相沖。

    和他同車廂坐的一名男子有些委頓,身穿著駝色布袍,頭髮如同亂草,似乎幾月風霜沒有洗過,而且連呼吸都有些不暢,呼吸之間,經常會驟然停頓,就如同氣管裡會時常蹦出石子,將他氣管自行堵住一般。

    這人身上一些物件看上去也和尋常馬幫中人無異,他面容也很清秀,但是抬眼間卻偏生一種粗豪而桀驁不馴的氣息。

    「這我可不知道,但既然能來堵路救我,自然是有些把握的好朋友。」

    聽著這名道人清冷的聲音,他卻是哈哈的一笑,說話也是粗豪,「恐怕你這穿紅衣服的老兔兒爺,這次的屁股蛋恐怕被打得開花。」

    「和馬幫那些粗鄙人呆得久了,便一定要說話都隨著如此?你好歹也是劉雀兒的弟子,不怕污了你師門名頭?」這道人也不生氣,只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這馬幫中人打扮的便是魏觀星所說的沈鯤,迎著這道人的目光,他卻是也收斂了笑意,認真道:「你之前贏了我,但卻是仗著人多,勝之不武,我當然有些看不起,只是現在有人截道,生死卻是難料,我倒是想問一句,蕭謹喻那碩鼠花了這麼大力氣卻不殺我,要將我帶去見他,到底是什麼用意?」

    紅衣道人涵養極好,情緒也沒有什麼波動,只是修行者世界的戰鬥,生死也的確只在一線,此時雖然風雨中不知是何人到來,但連他的感知都感知不太清楚,這便隱隱讓他有些不祥的預感。

    「這我倒不不知。」

    此時車隊已經徹底停了下來,雨聲敲擊著車廂頂啪啪作響,這名紅衣道人平靜的搖了搖頭,「或許因為心中不散的執念?多少年前師門的事情,你自己都想不明白,我又如何能猜得出來。」

    「執念值幾個錢?」沈鯤嗤笑一聲,「他此時可是南広王,難道還在意之前我師門的一些修行之法?師父都死了,更何況也不是什麼名門大派,難道他還執念誰是真傳?又沒有什麼師妹因為真傳不真傳嫁給了我,難道他還想不開?」

    他這最後一句師妹自然是笑話,只是紅衣道人卻沒有覺得好笑。

    「你師父和你都不過是散修,你在馬幫呆得久了,自然也是馬幫頭子的想法,算的只是這一趟能給你撈多少好處,讓你修為提升幾何,你想的都是和農婦想的柴米油鹽一般的實在,但你又並非王侯,你又怎麼知道他什麼都不缺了之後的想法?」紅衣道人垂下眼瞼,淡淡說道。

    沈鯤倒是一怔,「你這老道說話有些道理,吃飽了閒得唧兒疼的,恐怕真會無聊的做些操蛋之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14
第兩百五十三章 空虛(第二更)

    沈鯤覺得紅衣道人的話有些道理,而此時這名紅衣道人卻覺得沈鯤這句粗鄙不堪的話也有些道理。

    無論是沈鯤這樣的人,還是他自己,在修行者的世界裡,對於魏觀星和一些天賦更好一些的修行者而言,他們的天賦也就是如此而已,只是這世間絕大多數的修行者連感悟到天地靈氣的存在都很困難,在凝結黃芽之前,便已經耗費了許多年的時光。

    沈鯤和他這樣的人物,比起絕大多數的修行者而言,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修行特別順暢的人便能得到更多的關注,沈鯤如此,紅衣道人也是如此。

    沈鯤被巴郡名劍師劉雀兒收為真傳弟子,而紅衣道人在凝結黃芽之後,便成為天心觀的弟子。

    天心觀也是南朝最古老的修行地之一,不只有各代宗師流傳下來的詳細修行筆記可以解惑,對於他這種修行天賦很優秀的弟子,當然還有許多特殊的優待。

    所以他到如意境,到承天境,都甚至根本沒有感覺到修行有什麼困難。

    甚至比那些在眉山之中一飛衝天的年輕修行者還要簡單。

    那些年輕修行者還要冒著危險去和北魏的修行者戰鬥,去奪取靈藥,但他只需要老老實實修行,以很快的速度領悟那些修行手段,令觀中的師長們極為滿意,接著便可以獲贈讓他的真元修為很快成長的各種靈藥。

    事實上大多數權貴子弟和他這種各修行地的天才的成長道路都是差不多。

    在那些天資平庸的修行者艱難前行,需要某些特別際遇才能節省許多時間之時,他們便已經走了最快的捷徑。只是簡單的服藥,煉化,只需要解決一些真元和感知不相契合,以及如何完美運用這些真元來戰鬥的手段。

    有些人用數年走完了大多數修行者數十年才能走完的道路,有些人甚至更快,只是用數月而已。

    只是到了承天境之上,到了神念境,修行給他的感覺變截然不同。

    尤其是到了神念境,他體內無論是神識還是靈氣匯聚形成的真元,都已經強大磅礴得如同海洋,而身外天地間的天地靈氣,在感知裡稀薄得可憐,常年累月的修行,吸納進體內的天地靈氣,以及身體、神識的感知提升,便真的猶如毛毛細雨落在海面,甚至都感覺不到海面的水位有任何的提升。

    這種枯寂不變和以往的沒有絲毫困難的輕易相比,在最初的時候,便很容易讓人絕望,讓人有無數負面的情緒,然而隨著漫長的時間過去,這種絕望和煩躁,卻盡數變成無奈和無聊。

    黃芽境、命宮境、如意境那些修行者視為珍寶的靈藥,對於他們這種修行者而言已經見效甚威,尤其許多種靈藥內蘊的藥氣都很近似,服用得多了,甚至還會出現抗藥性的問題,靈氣吸納不佳,凝不了多少真元。

    絕大多數他們這種級別的修行者,就自然會將這些能夠到手的靈藥,來換取更有價值的東西,比如說換取一些朝堂上的利益,賜給一些修行者,換取他們的感激和效忠,或者交給一些弟子,讓這些弟子在將來有更多的可能,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價值。

    但所有的這些舉動,卻純粹只是廣撒網,哪口網能補到大魚,純粹便是天意,而且大多數時候希望很渺茫。

    那最後便是日復一日的無聊和無奈,每日裡吸納著那些對於自己而言十分稀薄的靈氣,凝聚著水滴般的真元落入大海,想著可能還要數十年的時光,自己才能從神念境突破到入聖境。

    而到了入聖境之後呢,那或許便是等到自己壽元的耗盡和終結,只能看著自己生命的餘燼而已。

    越是想到整個南方王朝,在過往數十年間也只有那三人最終突破到入聖境之後的境界,連絕望都變成奢望的情緒之後,剩下的便只是空虛。

    太過空虛,便總要做些事情。

    低階修行者很難領會這種心情。

    低階修行者的眼前有著很多的誘惑,但那些已經擁有了所有的誘惑,看著那傳說中雲霧繚繞,高到自己至少要花數十年的時間,都未必能夠爬上去的山峰的空虛高階修行者,他們的心情,他們的所作所為,便自然不是低階修行者所能理解。

    紅衣道人作為南広王的供奉,南広王能夠給予他的一切,也只是諸多可能中的一種,也不可能瞬間給他造成實質性的改變,南広王也只是要他幫忙做些事情,並不會去和他解釋心情和內心真正的想法。

    但南広王這樣的人,修行也和他一樣變得枯寂無趣,每日只是在登那座看不到峰頂的山峰的道路上,緩緩往上一步,而在朝堂之中,他都已經封了王侯,往上也已經沒有他的任何位置。朝堂中那些更為香甜的果實,已經被諸如蕭宏等人吃到口中,他原本又不是那種再敢掀起大浪的梟雄人物,那他接下來的餘生,還能做些什麼?

    突變的天氣無法影響他這種人的情緒,但是真正能夠說得上話,和他是同一世界的人的交談,卻是可以讓他心有慼慼。

    .......

    這名紅衣道人還在心有慼慼焉,其餘馬車之中的修行者和軍士,心中的弦卻已經繃得越來越緊。

    除了這名紅衣道人所在的馬車和最前方那兩名錦衣供奉之外,其餘馬車上所有的軍士和修行者,全部都已經下車,一共二十餘人,如臨大敵的站立在馬車週遭。

    大約是為了避免照耀,所有這些軍士和修行者都並未身穿甲衣,都只是身穿尋常布衣,但此時大雨之中,他們全身濕透,卻都有一種鐵血的氣息散發出來。

    有數名箭師手指扣著弓弦,手指在雨中也一絲的顫動都沒有。

    雨聲裡,有腳步聲響起。

    四道身影冒雨而來,不緊不慢的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就像在雨水之中透出來。

    這四人高矮不一,都戴著很尋常的竹笠,他們的臉上,還戴著黑色的玄鐵面具。

    「什麼人,報名來意!」

    一聲厲喝響起。

    一名身穿青色布衣的修行者往前跨出一步,手持一柄斬馬長刀,倏然伸入雨簾,殺意十足的指向四人。

    聽著這聲厲喝,林意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魏觀星,意思是你來回應,還是我來回答?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14
第兩百五十四章 何以破之(第一更)

     魏觀星回望了他一眼,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這種事情我做多了,早就沒有了新鮮感,更不需要練習,而且你是一軍主將,自然由你來。

    他身體的另外一側,容意卻是有些緊張。

    他緊緊握住自己其中一柄劍,心中想著的是...這樣做真的好嗎?

    尤其看著前方馬車裡還坐著兩名不動的修行者,再看著那些軍士之中也有修行者存在,他便更加緊張,不知道此行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因為真的很緊張,他手上和劍身上的水汽便被他身體裡自然震盪而出的氣息激得往外噴湧了出去。

    他的右手和這柄劍的外圍,形成了一團很大的氣霧,而且這團氣霧越來越細碎,越來越像一團雲,要將他的整個身體都裹住。

    林意此時還沒有來得及開口。

    最前方的馬車上,兩名錦衣供奉之中那名氣度溫雅,手上也看不出有任何兵器的修行者卻是已經從這樣的畫面感覺到了容意的緊張。

    「是敵人。」

    所以他迅速的輕聲說了這三個字。

    「放!」

    沒有任何遲疑,那名手持長刀斜指林意等人的青衫修行者一聲厲喝。

    嗤!嗤!

    車列中五名箭師以驚人的速度各射兩箭,動作的頻率也是驚人的一致,前後兩批射出的各五枝羽箭竟是只侷促的發出兩聲刺耳的聲音。

    這十枝箭的箭頭都是藍汪汪的,而且箭身上也有獨特凹槽,此時破開雨幕飛行,在空中竟是如同遊蛇一般扭曲飛行,十分詭異。

    林意一滯。

    並非是因為這些箭矢的速度和箭道出乎他的想像,而是因為他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如此決斷,竟然不等他開口,就已經直接動手。

    「不地道,交給我。」

    他很不滿的嘟囔了一聲,在出聲的剎那,他拔劍。

    在修行者的世界裡,並非先下手為強就真的一定佔優。

    一道劍光亮起。

    只是一劍,呼嘯而至的十枝箭全部被斬斷,很淒慘的在雨中飛旋。

    這些箭師的箭技當然精湛,只是對於他而言,這些箭卻是太慢。

    太慢,任何的變化就成了多餘。

    雨幕裡,五名心志極為堅忍的箭師臉色都瞬間蒼白起來。

    他們和很多修行者戰鬥過,但是從未見到有人能夠直接用一劍便斬掉他們的這些箭。

    馬車裡,沈鯤的眼睛驟然發亮,「妙!」

    紅衣道人的眉頭微微皺起,只是也依舊中肯的輕聲讚歎:「好劍法。」

    五名箭師沒有再射箭。

    他們身周的軍士,包括那名手持長刀,威風凜凜的青衫修行者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在接下來的一剎那,他們的面色雖然各有變化,但是他們的身影卻是如同石雕一般,一動不動。

    林意總覺得要說些什麼。

    在他的潛意識裡,即便是兩軍交戰,若是列陣相峙,雙方的將領之間似乎也免不了問個名號,譬如我乃南朝大將誰誰誰,我劍下不斬無名鼠輩,對面那蠻子報上名來。

    只是依舊沒有人想和他說什麼。

    那些被他斬斷的箭矢還在雨簾之中飛旋,不斷捲起大小不一的水花,那名一直在撫弄著白玉笛的修行者倏然抬眉。

    在他的眉毛在臉上往上挑起之時,他左手衣袖便以可怖的頻率震動起來,咻的一聲,一道銀色流影便已飛出,撕碎雨簾,直上渺渺的高空。

    劍意和破空聲從高空落下,這一柄飛劍並不想太過隱匿自己的存在,只是它在飛行之時,依舊不斷的藏匿在筆直下墜的不同雨滴之後,只是借助這些沾染了劍氣加速的雨滴,便很容易迷惑修行者的感知。

    此時蕭素心的感知裡便是如此。

    她感覺到天空裡有很多道飛劍在筆直的墜落,一時竟無法真正確定這柄劍到底飛在何處。

    只是這柄劍隱瞞不過林意的感知。

    他可以輕易的鎖定這柄劍的劍路,這種輕易,便讓林意此時有些微的不解。

    這柄飛劍,似乎比剛剛開始練習飛劍的容意的飛劍還要弱一些。

    這是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林意抬起頭,眯著眼睛,他相信這一劍必有後招...和一般的修行者不同,他是那種越是覺得危險,便越能逼迫出自身潛力的修行者,否則他也不會拼著不斷負傷的危險,和容意直接以戰鬥來修行。

    他手中的劍往上揮了出去。

    劍光在不斷墜落的雨珠中穿行,竟是轟的一聲巨響,被擊碎的雨珠隨著他的劍光被狂風捲起,竟是猶如一條水龍被林意提起,隨著他的劍往上衝出。

    當劍勢成形的剎那,林意腳下的泥水驟然變形,然後以恐怖的速度濺射開來。

    林意往上跳了起來。

    只是憑藉肉身的力量,他的身影便如同投石車投出的巨石一般,瞬間迸發出可怕的速度。

    劍光帶著水龍直接迎上了那柄直落下來的飛劍。

    這一跳,林意爭的只是那一分時光。他要在這柄飛劍有變化之前,便將這柄飛劍擊落。

    砰!

    空氣裡一聲悶震。

    無數雨珠破碎成粉,如夢幻泡影。

    那柄飛劍如同失去生命的蜻蜓一般,在霧氣裡首先飛射出來,它被林意直接一劍斬中,震碎了劍身上蘊含的所有真元,然而看著這柄飛劍,那名衣袖還兀自震顫不已的錦衣供奉,眼中卻是沒有絲毫震驚的情緒。

    他的身體,也並未因為自己的飛劍被毀而產生劇烈的共振。

    一股強勁的真元已經從他的雙手指尖衝出,落在他手中的白玉笛上。

    有嗚咽的笛聲瞬間響起。

    誰能想到,他這根笛不是用來吹的。

    隨著如泣如訴的嗚咽笛聲響起,一股股看不見的力量在空中震盪。

    他和林意之間的空間裡,驟然出現了很多個平面。

    就像是一柄柄無形的刀切過雨簾,形成片片平直的影跡。

    獨特的聲音帶著獨特的真元力量衝入林意的身體,與此同時,另外那名文雅的錦衣供奉目光微動,林意身前不遠處的一片泥濘之中,一道劍影毫無聲息的隨著一片飛起的泥漿水一起飛出。

    這道劍影是灰色的,也很像一片泥水。

    「原來這柄飛劍只是幌子,你真正的手段並非是飛劍,而是這音震之法。」

    林意心中響起這樣的聲音。原來那變化不在於這柄飛劍。

    隨著笛聲湧入他身體的力量在他的經絡之中穿行,尋覓著他的真元,想引起他真元的震動和湍動,將他的真元禁錮或者擊碎。

    然而林意體內的經脈之中空空如也。

    他的體內原本就不存在任何真元,又如何以破真元之法破之?

    所以當那道不知何時起悄然隱匿到他身前那片泥濘之中的飛劍悄然飛起時,他的腦海之中甚至想起了筆記上記載的笑話。

    那本筆記上的笑話說,有個魔王無人能敵,誰去和他為敵都會很快被吃掉腦子,但是有個村上的傻子卻敢和那個魔王為敵,而且最終還將那個魔王戰敗了。

    後來所有人都奇怪一個傻子怎麼能打贏那個魔王,結果那個傻子說,因為大家都說我從小就沒有腦子,他吃不到我的腦子,我當然不怕他,我後來就打贏了。

    這是一個很冷的笑話。

    但當時那本筆記上還有更多的闡述,這個笑話其實內裡蘊含著更多值得深思的東西,比如勇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15
第兩百五十五章 神念之戰(第二更)

    容意和蕭素心的感知無法跟上那一道泥漿中飛出的灰色劍影的速度,魏觀星可以,但是他不覺得林意阻擋不住這一劍,他此時也感覺不到林意有真正的慌亂,所以他也只是靜靜的看著。

    灰色的劍影在地上只是躍起一寸,悄然襲向林意的足底。

    林意正想到好笑的笑話,再加上這一劍又是刺向他的腳底心,他便真的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們這些劍師,就真的這麼喜歡偷襲人的腳底心嗎?」

    他的笑聲在雨聲和笛聲之中響起。

    沒有人回應。

    在他的笑聲響起之時,那名持笛的錦衣供奉的雙手已經開始顫抖,笛聲已經無法成型,那名氣質沉靜,很文雅的銀衣供奉卻是面色也變得蒼白起來,他的身體猛然一震,所在的馬車車輪同時往泥中砸去。

    是砸而不是陷。

    因為他身體的猛烈震盪,就如同一柄巨錘砸在他身下。

    四輪發出令人心悸的裂響,泥水飛濺甚至帶起了絲絲的破空聲。

    他身體巨震源自他的飛劍。

    林意笑聲起時,他手中的劍已經落在了那道灰色的劍影上,緊接著,他狠狠的一腳直接踏了下去,將這道還在掙扎的飛劍狠狠的踏在地上,踏入泥土之中。

    「怎麼可能!」

    持笛的錦衣供奉失聲叫了出來。

    他顫抖的聲音混雜著破碎的笛聲穿梭在雨簾之中,顯得極為怪異。

    他身旁的灰色飛劍主人畢竟比他鎮定,此時失去修煉多年的飛劍,也只是呼吸聲變得沉重了些,面色更為蒼白了些。

    這名文雅的錦衣供奉此時在心中想著,他的飛劍一擊被破,除了這名修行者竟然完全不受音震真元之法所限之外,還在於他的感知竟能夠跟得上自己偷襲的這一劍。

    然而最大的問題,還在於他方才心存僥倖,在被對方劍斬中的剎那,他還想強行控制這柄飛劍,依舊刺傷對方的腳底,然而對方穿著的鞋子,卻也是飛劍難入之物。

    他抬著頭,很用力的看著發笑的林意,他此時有些難以理解,這人明明是一名很強大的修行者,劍術也是他前所未見的精妙絕倫,但為何似乎分外的害怕飛劍?

    雖然只是一個剎那的交手,但是他已經隱隱覺得,林意似乎是分外的害怕飛劍,所以連穿的鞋子都是特製。

    這是一種微妙的直覺。

    只是這種直覺往往很準。

    看著身前的林意,容意的心中儘是羞愧,而另外一側的蕭素心,卻是徹底的放下了心來。

    看來林意的實力和進步,遠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強。

    「妙極!」

    沈鯤也是愣住。即便是以他的修為,之前之所以迅速不敵這名紅衣道人而被擒,也是因為受了那名修行者笛聲的影響。而另外一名錦衣供奉的飛劍的確是陰險無比,也是臨近身前才能有所感知,也給他造成了很大困擾。

    然而這兩名供奉聯手,竟然如此輕鬆的就...敗了?

    「你覺不覺得這很操蛋?」他心情實在大好,忍不住轉頭看身邊的紅衣道人。

    紅衣道人沒有回應他的這句話,或許只是覺得沈鯤此時太過得意忘形,所以紅衣道人站了起來。

    在他站起來的同時,這馬車的車廂就炸了開來。

    車廂四壁整齊碎裂成巴掌大小的方塊,在四周散落一地,冰冷的雨水落在沈鯤的臉上,淋得他的笑容僵住。

    「你是不是有病?」

    沈鯤愣愣的看著這紅衣道人,「這馬車不是錢?」

    紅衣道人沒有看他。

    沒有一滴雨滴落在紅衣道人的身上。

    他身上的紅色道袍上散發著一種晶瑩的光澤,將所有襲向他的風雨往外推開。

    「果然是神念境...」

    林意很小心的退後了一步,他和蕭素心、容意靠近了一些。

    紅衣道人的目光卻是沒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落在了一直很低調的魏觀星身上。

    「你我一戰。」

    這名天心觀出身的紅衣道人遙遙的看著魏觀星,異常簡單道:「你勝了我,我讓你帶他離開,你若敗在我手中,你們便不要再強求。」

    魏觀星微微沉吟。

    「不行!」林意卻是斬釘截鐵。

    沈鯤更加愕然,他雖然不知道林意是誰,也不能看到林意的面目,但是他卻越發覺得林意很有個性。

    紅衣道人微微皺眉,看了一眼林意。

    他需要林意給一個不行的理由。

    「你就算能勝他,也未必勝得輕鬆,但至於你們其餘的這些人,想必不是我們的對手。」林意終於得到和對方好好談一談的機會,頓時面具下有些眉飛色舞,意氣風發:「他若是纏住你,我們解決戰鬥之後便能圍攻你,我們勝算更是大增,所以你說你們兩人戰鬥便決定勝負,這條件明顯不公。」

    「哪裡不公?」

    紅衣道人的涵養極好,淡淡一笑,傲然道:「你們要的是活的沈鯤,我們卻未必,現在他在我手中,若是不能保證生擒他回去,若是我覺得你們能夠劫走他,那要殺死他輕而易舉。你們不可能帶著活著的沈鯤離開,更何況你們之中也不知道有人會不會遭受不測。難道你覺得我的提議不佳?你們來意我不管,但押著沈鯤的這些人只不過是命令再身,替人做事,一定要分個生死?」

    林意愣了片刻,訕笑起來,「好像你說的很對,很有道理。」

    魏觀星很無奈,道:「本來就很有道理,只是你對我沒有信心而已。」

    林意輕聲道:「那你有沒有信心?」

    「沒有。」魏觀星很乾脆,「試了再說。」

    林意頓時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面對天心觀的神念境修行者,誰能有必勝的信心?更何況他修行的時間明顯比我長。」魏觀星平靜的輕聲道:「只是若講勝算,我覺得我還是會多一些。」

    「請。」

    讓人過多的等待是不禮貌的,更何況這名紅衣道人的應對也的確很有禮和有理,魏觀星沒有讓這名紅衣道人多等,他朝著官道外的荒田裡走去。

    紅衣道人點了點頭。

    然後神念之間的戰鬥便開始。

    林意心中一動,在他感知到一股真元在紅衣道人的體內湧動的同時,魏觀星才剛剛走到官道的邊緣。他身邊的雨珠還在和尋常一樣墜落,只是突然亮了一些,雨珠的邊緣,卻是不再光滑,變得異常鋒利。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15
第兩百五十六章 分毫之變(第一更)

    神念境之間的戰鬥依舊無法脫出真元的限制,只是這心念動間,真元便如同春風潤物無聲般到達想去的彼岸,這種感覺對現在的林意而言,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看到一個人拔劍,但是剛剛看到,那人的劍便已經擱在了他的脖子上。

    瞬間臨身,便是神念的速度。

    林意的面色肅然。

    先前那些箭師射出的箭對於他而言太慢,但神念調用真元的速度,對於他而言卻是太快。

    這樣的速度,自己恐怕真是到了臨身之時才能有所反應。

    所以以此時的修為,和神念境的修行者戰鬥,便只可能陷於被動,也就是說,自己可能未必不會很快的被殺死,能夠給神念境的修行者造成一些麻煩,但依靠自己單獨一人,恐怕真是無法對神念境的修行者造成實質性的威脅,除非這名神念境的修行者身受重傷無法全力出手,或者真元耗盡。

    「怪不得叫做半聖。」

    林意之前在眉山雖然見過神念境修行者的死去,然而卻也是第一次身臨其境的見識神念境修行者之間的戰鬥,這種清晰的差距感,讓他心生敬畏。

    只是他還得及產生這樣的感覺,他身旁的容意和蕭素心,卻是根本來不及。

    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魏觀星身外的那些變得明亮,邊緣變得異常鋒利的雨珠,已經朝著魏觀星的身上割去。

    鋒銳的殺意不斷落在魏觀星的衣衫上,然後濺落在地。

    泥濘的地上瞬間發出無數嗤嗤的切割聲,一些筆直的劍痕深深的沒入地下,又迅速被泥水覆蓋。

    然而魏觀星的身上沒有任何的變化。

    他身上的衣衫也沒有出現任何的裂口。

    甚至連他的面色也沒有什麼變化。

    紅衣道人的眉頭微微蹙起。

    對於他和魏觀星這樣的修行者而言,這樣對於低階修行者而言已經如同神蹟一般的畫面只不過是兩人的試探。

    紅衣道人自幼便在天心觀修行,他的年紀比魏觀星大出不少,修行的時間也自然比魏觀星要久,他的修行道路在神念之前都是一番風順,到了神念之後,這才陷入那種神念境修行者都會擁有的無聊和寂寞的境地,他已經停留在神念很多年,只是眼下這名對手,卻似乎也已經很早踏足神念的領域,在真元力量方面,根本不遜色於他。

    離開官道,這只是意味著對方不願誤傷,不願破壞這官道本身。

    紅衣道人卻不願意浪費時間,當林意再感知到他體內真元的瘋狂流動時,紅衣道人的身影已經從沒有四壁的馬車上消失。

    沒有人能夠看清他的身影。

    雨簾裡直接破開了一條巨大的空洞,狂風從這輛馬車上往上湧起,似乎一直吹到了高空,破開了雲層。

    明亮的天光從這條往上的空洞裡透了下來,令這條官道都變得明亮了一些。

    在所有人不自覺抬頭,目光牢牢被這一道空洞吸引時,下一刻,又一道空洞已經在魏觀星前方的荒地上方出現。

    紅衣道人的身影在那道空洞中落下。

    此時的天空裡,才傳來隆隆的聲音。

    紅衣道人將自己變成了拋在空中的石頭,然後又如同隕石般砸了下來。

    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柄劍。

    這柄劍只有兩尺長,然而卻和他身上的衣袍一樣,是鮮豔的血紅色,此時隨著他體內真元的劇烈貫注,劍身上的光焰劇烈的扭動著,真像流星一般燃燒了起來。

    林意的呼吸微頓。

    他身旁的容意和蕭素心,以及車隊中除了沈鯤之外的所有人,也都是呼吸徹底的停頓。

    對於他們這些修行者而言,很難用言語來形容這一劍的氣勢和力量。

    魏觀星抬起頭來。

    他身上的衣衫微微顫動起來,他的雙瞳映著這道劍光,也如同燃燒了起來。

    只是他的面容依舊平靜異常。

    一道銀色的劍光拔地而起。

    因為太快,所以在林意感知到這柄飛劍時,這道銀色的劍光已經帶起了無數道湍急的劍氣。

    在一剎那,這道銀色的飛劍便和紅衣道人手中的劍撞擊了不下百次。

    沉悶而急促得令人心悸的轟鳴聲裡,澎湃的勁氣像颶風般朝著四周的天空席捲而出,令這一方天地的雨珠都徹底散亂,四下橫飛出去,雨都似乎停了。

    紅衣道人一聲悶哼。

    連續的衝擊,讓他身體的經絡瞬間就出現了些損傷。

    他是如此,對手也自然如此。

    只是看著依舊平靜如初的魏觀星,這名紅衣道人便從對方鐵血強悍的氣息裡知道了對方之間必定比自己經歷過更多殘酷的絞殺,這樣輕微的傷勢,對於對方而言根本微不足道,甚至無法讓對方心中產生任何漣漪。

    這便是他和對方的差距所在。

    然而修行者之間的戰鬥,絕對不是以己之短去攻其所長。

    他是天心觀的真傳弟子,天心觀是整個南方歷史最悠久的修行地,無數代祖師的修行經驗,使得天心觀的獨特手段遠比一般的修行地多得多。在他的身體反而被強橫的力量擊得往上飛起的剎那,他的左手從衣袖之中探了出來。

    五根細細的紅線從他的左手之中極速的游出,甚至比魏觀星的飛劍還要快。

    五根極細的紅線落在了魏觀星的身上,頃刻刺入他的衣物,接觸魏觀星的肌膚,接著就要刺入魏觀星的經絡,然後瞬間阻斷魏觀星的真元運行。

    善使飛劍的修行者最危險的時刻便是在飛劍不在身側時。

    然而魏觀星的飛劍在此時都沒有飛回。

    他依舊平靜的看著這名紅衣道人,他的飛劍卻在這一剎那恐怖的加速。

    銀色的飛劍上所有的符文亮得刺眼,這一道飛劍就如同抽引了無數的星光,直擊紅衣道人的面門。

    紅衣道人索性閉上了眼睛,橫劍攔在自己的面前。

    生死之間只差分毫。

    在他看來,自己當然比魏觀星更快一些。

    哪怕是同歸於盡的手段,魏觀星也不可能成功。

    然而飛劍落向他面目,一股真實的力量卻是倏然脫離了劍身,折向他的左臂。

    砰的一聲!

    他左臂上亮起一片散亂的紅光。

    他的左臂衣袖碎裂,如無數紅色蝴蝶在空中飛飛舞。

    他的左臂上光潔如白玉,散發著一層晶光,沒有任何的傷痕,但是他左手緊握著的那枚紅色劍丸卻是黯然失色,那五根紅色的劍絲驟然失去了力量,在空中頹然散落。

    紅衣道人的心中瞬間充滿不可思議的情緒,然而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留,隨著一聲輕聲厲喝,他體內一股真元強橫無比的衝入他右手中握著的道劍。

    一道如烈焰般的劍光追向那柄銀色的飛劍。

    對方雖然不知從哪裡學來的這種折光掠影般的劍氣分離手段,但以如同方法破他的天心劍絲丸,此時依舊留給了他足夠多的機會來擊潰這柄飛劍。

    強大的真元力量托著他的身體強行在空中橫掠出去,他手中的這柄紅色小劍一震,也飛了出去。

    神念境的修行者,幾乎不可能不會飛劍。

    他身體的飛掠,加上這柄飛劍的飛,便更加縮短了那柄銀色飛劍所能反應的時間。

    紅衣道人可以確定,魏觀星不可能來得及賦予這柄銀色飛劍更多的力量。

    然而就在此時,讓他和所有人沒有想到,魏觀星淡淡的笑了笑。

    他伸出了手。

    他的手中多了一具白色的長弓。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15
第兩百五十七章 欠一命(第二更)

    行軍背囊、布袋等等這些東西,幾乎每個修行者都會有。

    除了那些只用飛劍和精巧武器的修行者只將之藏在袖間之外,其餘的修行者一般都會將自己的一些武器用行囊隱匿起來,有些粗獷的修行者直接會用布將武器包裹成長條,然後背負在身上。

    簡單、實用,而且可以避免被對方一眼看穿自己的師門和戰鬥習慣。

    只是誰也想不到,魏觀星會從隨身的行軍布囊中抽出這樣一柄弓。

    這柄弓真的很大,一端放在地上,另外一端都估計可以抵得到下頜。

    當這柄弓出現在林意的視線中時,林意第一時間腦海中出現的想法便是,那背囊又不大,怎麼裝得下這樣一柄弓?

    所以這應該不是一柄尋常的弓。

    它至少能夠摺疊,或者平時是另外一種形態,經過魏觀星此時的取用,才會驟然成弓。

    林意的關注點有些奇怪。

    因為此時所有人在看到這具長弓的時候,腦海之中第一時間出現的想法,便是這人竟然用弓?

    嘶啦一聲!

    在這樣的情緒剛剛浮現在其餘人所有心頭的剎那,一枝箭矢已經摧枯拉朽般衝破所有阻擋在前的氣息,出現在紅衣道人的身前。

    紅衣道人的眉頭深深的皺起。

    他的雙瞳之中第一次猛烈的燃起震驚的情緒。

    在修行者的世界裡,箭不如劍似乎是共識,箭射出之後,軌跡自然不可能有飛劍的劍路靈動,也不可能變化多端。

    而且飛劍隨著修行者的真元不斷的灌輸,還能不斷的加速,不斷的增強力量,但箭矢隨著空氣的阻力,卻只會越來越慢,越來越力竭。

    只是此時,紅衣道人卻清醒的意識到有一點始終被絕大多數的修行者忽略了。

    在某一段直線距離裡,真元的迸發再加上弓弦本身的威力,會使得箭矢在這段侷促的距離裡,比飛劍還要快!

    這支箭矢,便比他所有見過最快的飛劍還要快!

    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他強行收劍。

    體內噴湧而出的真元將他的這柄紅色小劍帶成了一片耀眼的霞光,堪堪橫在這一箭之前。

    箭矢爆了開來。

    這支箭並非木質,但很脆。

    蓬的一聲,無數金屬的碎屑在紅衣道人的周身飛過,有些尖銳的碎屑彈到了他的身上,雖然依舊沒有能夠刺穿他的肌膚,但是卻讓他的身上充滿了痛感。他的鼻中嗅到了一絲濃厚的鉛汞味道。

    這支箭的箭身加入了大量的鉛,所以才會如此脆行。

    只是鉛很重,所以這支箭本身也很沉重。

    能讓這樣沉重的箭擁有這樣的速度,那柄白色的長弓也很不尋常。

    只是他並沒有時間去仔細感知那柄長弓,他的目光也被前方的鉛塵和雨霧遮掩,他只能依稀看見一具白色的虛影。

    他的身體遭受著強大力量的衝擊,體內的真元雖然控住,但是如同激流撞擊著河岸,震盪不已。

    更為重要的是,那種摧枯拉朽般的氣息,已經接連而來!

    嘶啦!

    數聲並為一響。

    數支同樣快的箭矢,已經來到紅衣道人的身前。

    砰砰砰砰!

    紅衣道人的身影在空中往後頹然落去。

    數支鉛箭被他盡數斬碎,只是濃厚的鉛塵在影響了他的呼吸的同時,讓他發覺了一件更為心悸的事情。

    這些鉛塵之中混雜著重汞等物,竟然能夠隔絕感知!

    他的感知宛如陷入泥沼,被這些鉛塵形成幹得濃霧所困!

    沒有任何的遲疑,他往後全力的退去!

    他的身影快得如同閃電,根本看不見影跡!

    這些箭矢能夠在百步之內比飛劍更快,但是距離只要拉得更遠,這種箭矢陷於各種阻力,便會越來越慢,力量也會衰竭。而且拉開了距離,他便也能夠贏得更多的反應時間。

    然而也就在此時,一點涼意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這名紅衣道人的身影往後極速的穿梭,當他感知到那點涼意之時,已經根本來不及了。

    那柄銀色的飛劍,在他感知受到這些鉛塵影響的剎那,便已經悄然到了他身後的退路上,如同死寂不動的毒蛇,等著他的到來。

    他自己便收勢不住,會撞上這道飛劍,而他的前方,還會有箭矢射來。

    那一點寒意迅速擴大,就如同一片冰湖,瞬間將他渾身淹沒。

    「怎麼可能!」

    他此時腦海裡儘是不可置信的情緒,一個人怎麼又可能是強大的劍師,又是強大的箭師?

    修行者的世界裡,幾乎未曾聽過有人能同時具備這兩種身份。

    不只是技巧不同,而是一種追求靈動多變,一種卻需要靜氣凝神的追求精準,絕大多數劍師的性格和最優秀的箭師之間的性格是截然不同的。

    然而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長弓,但是對方那一瞬間提弓施射的姿態,那種行雲流水的連射,讓他都感到一種異常的流暢感和美感。

    這人在弓箭上,也不知下過多少年的苦功。

    弓身上錚的一聲輕響。

    聽著有些刺耳,讓很多人的心臟為之一縮,然而沒有新的箭矢出現。

    就連長弓都被魏觀星以驚人的速度收起。

    那點落在紅衣道人背後的涼意,只是貼著紅衣道人的腰腹衣衫飄了出去,飛向魏觀星。

    魏觀星深吸了一口氣。

    他對著那名紅衣道人頷首為禮。

    他可以殺死這名紅衣道人,然而雖然傳說中他是一念就溺殺了三千餘馬賊的好殺煞星,但他並不好殺。

    這名紅衣道人一開始的觀點便只是做人供奉,替人辦事而已。

    紅衣道人雙腳落地。

    在落地之前,他已經有時間調整好體內的真元流轉。

    所以連絲毫泥水都沒有濺起。

    那些戰鬥之中落在他身上的雨水和泥濘,也被一種柔和的力量,盡數從他的身上震出。

    「我敗了,沈鯤你們帶走。」

    紅衣道人收劍,靜靜頷首為禮,說得異常簡單,沒有絲毫的廢話。

    「謝謝!」

    魏觀星認真致謝,道:「其實這種戰鬥,我還是略微佔了些優,並不見得絕對公平。」

    林意轉頭,用看著怪物的目光看著魏觀星。

    魏觀星的力量強大得讓他此時還有些心中發麻,只是對方都已經說放人了,為何還說這種廢話,而且那裡佔優了?

    紅衣道人眼中也是驚異的目光一閃,道:「何出此言?」

    「因為我一開始便看出了你是天心觀的修行者,我知道你的身份,知道天心觀的一些手段,但你不知道我是誰。」魏觀星道。

    「說得有些道理,但不掩飾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問題。」

    紅衣道人也不掩飾的搖了搖頭,然後看著魏觀星道:「今日你勝而不殺,不管你是誰,今後我便不會再和你動手。」

    「這還差不多。」

    林意在心中評判了一句,看這紅衣道人,也覺得越來越順眼。

    這紅衣道人這一句,明顯是大恩不言謝的意思。

    沈鯤這時卻少有的沉默。

    他先前對這紅衣道人頗有微詞,但是現在卻也覺得紅衣道人不錯,而方才的戰鬥,他也隱約猜出了救自己的是何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15
第兩百五十八章 何仇?(第一更)

    兩名南広王府的錦衣供奉不出一言。

    他們並沒有覺得紅衣道人獨斷專行擅自做主,事實上兩個人心中都有隱隱的慶幸和感激。

    若非紅衣道人不惜真元約戰對方那名神念境的強者,若是他一心要在南広王的身前邀功,令所有人死戰,那最終的結果可能是他們這些人都要死在這裡。

    無論是這名身兼劍師和箭師身份的神念境修行者,還是方才破了他們聯手合擊的那名年輕修行者,對於他們而言都太過古怪。

    此時雨真的小了些。

    在紅衣道人返回車列之前,數絲真元已經隨著雨水落在沈鯤的身上,接著悄無聲息的衝開了困鎖他經絡的一些禁制。

    一股鮮活的氣息從沈鯤的身上散發出來。

    隨著這股氣息的震盪,沈鯤身上的衣衫盡幹。

    林意肅然起敬。

    他輕易的感知到了那種承天境之上的如獄如海的味道,這名混跡馬幫的修行者,果然按魏觀星所說,已經到了神念境。

    「走吧。」

    魏觀星已經走回林意的身邊,他很乾脆的轉身,這句異常簡單的話也只是對著林意等人所說,並非對著沈鯤所說。

    雖然救了沈鯤,但他並不想左右沈鯤的人生。

    若非有著一定要做完的事情,他也不會選擇困於束手束腳的軍隊,而會選擇海闊天空的江湖。

    「這麼多年不見,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救了我,就不準備和我說些什麼?」

    沈鯤跟了上來,他在魏觀星身後的泥濘地上吐了口痰,「只有做賊被發現才一聲不吭就走的。」

    魏觀星微微一笑,「你自便,我又不要你謝。」

    「生怕我一時心中不忍,也上了你的賊船?」沈鯤看著頭也不回的魏觀星,有些感慨的搖了搖頭,「看來你最近也過得不怎麼如意。」

    「你這人想和我聊天,但和以前一樣,還是不怎麼會聊天,很容易把天聊死。」魏觀星淡淡的說道。

    「你這人也是和以前一樣,不想把別人拖進你的麻煩裡。」沈鯤反唇相譏了一句,道:「可是現在神念境修行者本來就不多,一個不算什麼,兩個加在一起似乎也不算弱了。」

    「你這什麼意思?」

    聽到這句話,林意等人都是心中一動,林意瞬間眯著眼睛笑,若非有面具遮住他的臉,否則他笑得絕對像個狐狸,「難道你要跟著我們一起?」

    沈鯤一時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魏觀星的背影,意味深長。

    魏觀星一時也沒有回應,他一直沿著官道走到一條野河邊,走到停在那裡的船前。

    「船很小,容意翻。」

    他轉過身來,摘下面具,對著沈鯤說道。

    「再小也是船,反正我也無處可去。」沈鯤看著魏觀星,說這句話時還有些嬉笑,但旋即臉上卻是一副莫名感慨的表情,「我朋友本身就不多,被蕭謹喻這麼一鬧,誰還敢和我做那些營生?」

    「魏將軍,落花有意,流水安能無情?」林意頓時擊掌,「就如此定了,船小靈活,未必會翻,哪怕翻了,也可以渡水。」

    他此時心中得意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他父親林望北當年權勢最重時,掌管數十萬大軍,但能夠調用的神念境修行者也不會超過十人,而完全聽從林望北的軍中神念境供奉,算是當時林家的人,也不過寥寥兩三人而已。

    現在魏觀星原本就是神念境修行者,再加上沈鯤若是跟隨鐵策軍,再加上齊珠璣帶來那名供奉,那數千人的鐵策軍,便有三名神念境修行者這說出去,恐怕沒有人會信。

    更何況沈鯤常年跟隨馬幫行走,對於黨項、吐谷渾和北魏那些邊地應該熟悉,依靠他恐怕能夠進一步得知當年大俱羅行軍口糧的訊息。

    「你是?」

    林意此時嫌棄悶氣,也已經將面具摘下,沈鯤看著得意非凡的他,卻是一愣。

    他沒有想到林意竟然如此年輕。

    先前他只以為林意是聲音顯得年輕,但那麼輕鬆的對付兩名南広王府的供奉,應該也是魏觀星請來助拳的高手,應該也和魏觀星是同輩中人。

    「我是他上階將領。」

    林意正色道:「若先生能到軍中,必定待若上賓。」

    「他不是在開玩笑?」

    沈鯤愣愣的轉過頭去看著魏觀星,看著魏觀星沒有絲毫反駁的神色,他頓時苦笑搖頭,「看來你的確太不如意,居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林意頓時無語,「什麼叫淪落到這種地步。」

    「這人惹的人可比南広王厲害得多。」魏觀星看著沈鯤,道:「你真要上這船?」

    沈鯤頓時對林意刮目相看,「我收回我剛剛說過的話,看來他不算淪落。」

    林意張開了嘴,有種口水就要流下來的感覺,「無妨,無妨。」

    魏觀星不再多言,一步上船。

    等到所有人包括沈鯤也走上這船,容意和蕭素心有種兀自難以相信的感覺。

    一名神念境的修行者,一名半聖,就這樣加入了鐵策軍?

    「你們到底是什麼軍?」

    沈鯤比較多話,事實上馬幫在行走時,往往數月的時間都行走在荒無人煙的地方,讓馬幫中人消遣的,往往便是沒話找話和講些粗獷的葷段子。

    「鐵策軍。」林意確定哪些王府的修行者沒有跟來,他輕聲的回道。

    「沒有聽過。」

    林意還有些自豪,但沈鯤的一句話卻讓他差點噎住。

    「不過有如此多的修行者,應該也是精銳大軍?」沈鯤看著林意,他倒是沒有取笑之意,他這種常年在邊疆漂泊的散修對於南朝的軍隊原本就瞭解不多。

    「當然是。」林意厚著臉皮點頭,「而且今後必定威震天下。」

    沈鯤看著林意,覺得林意說這些話的時候面色似乎有點點古怪,「方才魏觀星說你惹的人比南広王厲害得多,你到底惹的誰」

    林意尷尬的一笑,還未回答,魏觀星卻是已經一笑,道:「都姓蕭,只是那人是臨川王,而且按我所知,很快就會授北討大元帥。」

    「臨川王蕭宏?」

    沈鯤絲毫沒有建康城中那些城府極深,極重儀容的強大修行者的做派,他吃驚得舌頭都吐了出來,「授北討大元帥,這意思是說北部邊軍都歸蕭宏統御?」

    「除了他之外,皇帝沒有更加信任的人。」魏觀星微諷的笑了笑。

    「那北魏兵權最重的便是他了。」沈鯤不可置信的看著林意,他原本便知道蕭宏是所有王侯中最有權勢,最深得皇帝器重的,「你怎麼和他結仇?」

    「他差點睡了人家女兒。」魏觀星認真的說道。

    「厲害!」沈鯤愣住,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無比佩服的看著林意,「妙極,妙極!」

    林意目瞪口呆的看著魏觀星,「你這」

    魏觀星笑笑,「若不是舊朝換了新朝,你敢說你到現在未睡?還是你不想?」

    林意無奈到了極點。

    這句話不無道理,他無法反駁。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16
第兩百五十九章 破劍法(第二更)

    「你的弓箭能不能給我看看?」

    林意一息之前還無語噎住的模樣,一個呼吸之後,卻是認真的看著魏觀星問道。

    這跳躍有些大。

    魏觀星看著林意,確定林意是認真的請求,而並非故意轉開話題。

    「不能。」

    他很認真,但很乾脆的看著林意說道。

    「為什麼?」林意驚訝的看著魏觀星,「你居然這麼小氣?」

    「這弓需要真元才能用,對你又無用。」魏觀星不受林意的激將法,一副看穿他的眼色,「更何況這何小氣無關,有些器物有些特殊的意義,不能拿出來給人觀賞。」

    林意也終於確定魏觀星的確是認真的,「那說說到底是什麼樣的弓總可以?」

    「事關有些隱秘,也不行。」魏觀星依舊搖頭。

    「那教她箭術總可以?」

    林意退而求其次,點了點蕭素心,看著魏觀星說道。

    「你要修箭術?」魏觀星這倒是有些意外。

    不等蕭素心回答,林意道:「她恰好有碧蛟筋在手。」

    「碧蛟筋?」魏觀星心中一動,看著蕭素心的神色,便明白蕭素心有這極為罕見的弓弦材料是不假,只是要學箭術,恐怕也不是她自己的主意,而是林意所想。

    雖然和蕭素心接觸甚短,但這名少女是何等樣人,他也已經瞭然於心,此時他也想清楚這自然是林意的好意,只是越是如此,他的心中便是一痛,他的面色不自覺的便沉了下來。

    「不行。」

    「這都不行?」

    林意這下是真沒有料到,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道:「哪怕是師門不傳之秘,那就算是拜師亦可。」

    「和師門無關。」

    魏觀星轉過頭去,看著雨珠紛灑的河面,道:「只是我沒有這種心情。」

    沈鯤也瞪著牛眼看著魏觀星。

    此時魏觀星的神色在他看來也是古怪的很,他當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魏觀星絕不是小氣之人。

    不願意便是不願意,這世間只有人逼良為娼,沒有人逼人教射箭的。沈鯤心中如是想。

    但就在此時,林意卻是無奈的轉頭看向他,道:「你也是神念境,你有沒有什麼可教的?」

    「你這也太」沈鯤呆了半響,一時不知該用什麼貼切的話語來形容林意。

    「提攜後輩不是分內之事?」林意卻是不以為恥,一臉殷切的看著沈鯤。

    「鐵策軍真的不養閒人?」沈鯤嘆了口氣。

    林意點了點頭,「當然不養閒人。」

    「我擅長用劍。」沈鯤有些猶豫。

    他的師父是有名的劍師,像他師父那樣淡薄名利的人還有一定的名聲,便說明在劍道上的確有很獨特的領悟,只是想著之前林意使用的那些劍招,此時他卻莫名的有些底氣不足。

    那些劍招,似乎比他所會的要精妙得多。

    「沒有些特別獨到的運用真元的手段嗎?」林意果然有些失望。

    或許是現在他沒有那麼畏懼飛劍,所以他總覺得像羅烈侑和方才那名持笛的錦衣供奉的那種直接針對對方真元的功法,比飛劍更加有用。

    「這?」

    沈鯤倒是鬆了一口氣,他思索了一下,道:「破劍法應該也算。」

    「什麼是破劍法?」林意覺得這個詞很新鮮,至少他先前未曾聽說過。

    「任何劍都有薄弱處,劍胎如此,飛劍也如此。」沈鯤看著林意等人,道:「以飛劍為例,任何完美的符文,任何強大的真元灌輸,再怎麼強大的飛劍,飛劍劍身上的力量都不可能完全平均,完全一致。它的身上自然有最為薄弱處,將之找出,然後擊之,擊潰起來便能省力一些。」

    「你倒是不藏私。」魏觀星在此時淡淡的插了句嘴。

    林意等人並不清楚,但他卻很清楚,當年劉雀兒出名,便是因為同等境界的修行者在用飛劍和劉雀兒戰鬥時,往往很吃力,往往需要消耗更多的真元即便如此,在纏鬥之中被劉雀兒擊落飛劍的不在少數。

    同等境界的修行者的飛劍力量都是大致相同,即便劍招不如,飛劍不夠靈動迅捷和多變,大多也只可能自身受傷,而不太可能飛劍被直接擊落。而真正的原因,便是因為沈鯤此時所說的這種獨門破劍法。

    「真元在符文之中急劇穿行,整柄飛劍便如一個最小型的法陣,因為小,而且真元的流速快得驚人,所以即便這法陣有缺陷,必定也有薄弱處,但要將之找出,卻實在太難了。」一直最為沉默的容意卻在此時忍不住出聲,他對符文、陣法最有研究,所以也最為震驚和難以理解,「這是何法?」

    「不用深究道理。」

    看著這名年輕修行者求知若渴的目光,沈鯤這才有了些半聖的風範,沉靜的搖了搖頭,道:「要吃雞蛋不用研究和明白母雞如何下蛋,要找出最為薄弱處,便不用去研究符文和法陣,只需能夠感知清楚這劍上震盪時產生的氣息波動,感知清楚氣息之中的薄弱處,便可以了。」

    「只是這」容意幾乎下意識的駁斥,這如何學?這似乎完全是感知層面的事情,那感知要何等的強大,才能在飛劍急劇的穿行之中還能感知清楚劍身上微妙的氣息震盪中傳遞的訊息?

    「你的想法已經走入了死胡同。」沈鯤看著容意的樣子,便知道他想的不對,他搖了搖頭,道:「氣息太過微妙,便設法讓它變得強烈。」

    「你的意思是,你的飛劍上帶著」容意身體微微一震,他如同夢中猛然驚醒。

    「不錯,只要你的劍氣能夠增強這種氣息波動,若是那種訊息如同微弱的火星,你設法吹些氣,讓它變成燃燒的火焰,你便自然可以清楚的看到。」沈鯤莫名的有些感慨,「這樣簡單的道理,我那個笨師兄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時間才想明白了。」

    「當年這破劍法沒有傳給南広王?」林意瞬間明白,他說的笨師兄,當然便是指南広王。

    「其實該傳的都已經傳了,只是有些幾句話點醒的關竅未說若是他後來還花心思在本門的功夫上,多花些時間,總也推敲得出來。」沈鯤道。

    「那你師父,到底是不是南広王令人殺的?」林意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

    沈鯤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道:「這恐怕只有他心裡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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