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7602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51
第兩百四十章 殺器(第一更)

    兩人面面相覷。

    「不是法陣。」容意回過神來,他看著那些如暴雨般墜落在地噗噗有聲的木片,有些艱澀的吞嚥了一口口水。

    但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在說廢話。

    林意修為特殊,沒有半分真元,這柄短矛本身沒有任何元氣波動可言,自然不可能是法陣的威力。

    一道黑影越過城牆,以驚人的速度在半空中穿行,帶著一陣狂風落在林意和容意的身旁不遠處。

    這是魏觀星。

    這名平日裡看來和落魄的老軍沒有區別的神念境修行者,第一次在林意和容意面前顯出了屬於他這個境界的實力。

    魏觀星來得很急。

    方才那動靜實在有些驚人,但是看著那些濺落遍地的木片和那兩柄斜插在地裡的短矛,他便已經明白方才那聲響是因何原因。

    「是南天院那名教習給你帶來的兵器?」

    他看著那兩柄短矛和林意身前剩餘的短矛,眉頭微皺。

    先前他的確有些看不起林意那種直來直去的投擲手段,在他看來,對於強大的修行者而言,這種手段根本不可能形成真正的威脅。

    但是看著這些短矛,他發覺自己先前的想法有些片面。

    即便是同樣直直的一劍,一柄普通的劍和一名絕世名劍的一劍,當然會有絕大的差別。

    林意點了點頭。

    魏觀星看出了他此時眼中殘留的不解。

    「應該是篆刻的刻痕加劇了音爆的作用。」他眯著眼睛仔細的看了片刻那根只留下一小截「尾巴」露在泥土之外的短矛,對著林意道:「在你這支短矛擊中那株枯木時,撞擊聲和流經這支短矛刻痕間的紊亂氣流互為作用,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威力,這和軍中修行者的『裂犀箭』的原理應該類似,只是軍中的裂犀箭只能使用一次,金屬箭桿都會炸裂。」

    「那意思是說,若是這短矛擊中的是鎧甲,撞擊的聲音越大,威力可能還會更大一些?」容意有些聽明白了,臉色又不自覺的白了些。

    魏觀星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只是這支短矛本身的材質是否足夠堅韌,在擊中重鎧時,自身能不能承受那樣的爆震,會不會產生損毀。

    只是既然這支短矛出自南天院,這或許便是最不需要擔心的地方。那些代表著南方王朝最強的製器實力的匠師,不可能花費這樣的心思造出如此威力的東西,但又只能讓林意用過一次兩次便損毀。

    他現在都有些驚心於這支短矛在戰場上,會變成什麼樣的恐怖殺器。

    林意握住了第三根矛。

    這是一根色澤和形制都很奇特的矛。

    這根矛的表面很粗糙,很像山中某根老藤的一段,它表面的紋理就像是粗細不一的裂縫,它的顏色是紫黑色的,當林意的手握住它,將它從地上爬起時,那些裂紋般的紋理之中,卻開始悄然的瀰散出一些純正的紅色光焰。

    一聲清鳴在空氣裡響起。

    這根矛的破空聲很清脆,甚至就像是某些獨特的飛劍,然而在脫離林意的手的剎那,隨著這破空聲的響起,這根矛裂紋般的紋理之中,便開始流淌出熾烈粘稠的紅色火光。

    洶湧的火光包裹住了這根矛,在空中拖出一道長長的焰尾。

    轟的一聲。

    這次林意眼中的目標是一株半死不活的樹木,當這根短矛擊中這株樹木的剎那,火焰濺射,這株樹木便通體燃燒了起來。

    「厲害。」

    感知著空氣裡那灼熱的溫度,嗅著散逸的焰尾中傳來的焦臭氣息,林意自己都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由衷的讚歎。

    ......

    城牆上探出了許多頭顱。

    當那聲驚雷般響動驚到魏觀星時,鐵策軍軍營裡所有的軍士也被驚動了,他們的速度自然不可能和魏觀星相比,但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卻還是恰好遠遠的看見了林意的這第三根矛的投擲。

    這些鐵策軍軍士的手中還大多抓著今日的早餐,雖然這名年輕的右旗將軍在上任之後的第二日,他們的膳食就已經得到了很大的改變,但是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還是覺得讓這樣的一名年輕人來決定他們的命運,實在是太過草率和危險。

    這些從城牆上探出身子的鐵策軍軍士看著荒野上那三道身影,很輕易的猜出方才擊出那一道隕星般火焰的便是林意。

    黑暗裡,沒有什麼比火光更溫暖。

    而在軍中,沒有什麼比力量更有安全感。

    看著那株通體在爆燃的樹木,這些軍士看著林意的身影,心中的想法很自然的有些不同。

    好的兵器自然是要用來用的。

    越好的兵器,用得就要更多。

    對於林意而言,真正需要保守的秘密就是他的大俱羅功法和那兩名聖者之間的關係。

    所以他沒有在意這些鐵策軍軍士的圍觀。

    他的手握在了第四根短矛上。

    容意突然有些同情這片野地裡的樹木。

    這片野地裡的樹木原本就不算多,而且可能洛水河河水氾濫時曾經淹沒過這裡的緣故,所以那些零星長著的樹木就算活著,也有些半死不活。

    因為這不是和修行者之間的戰鬥,所以林意的這種出手沒有任何的掩飾,他便很清楚,這次林意的目光便又鎖定了一株半死不活的柳樹。

    第四根短矛被林意投了出去。

    這是一根銀色的短矛。

    短矛的紋理很獨特,就像是很多細長的銀色筷子擰在一起。

    一聲淒厲的破空聲響起,接著便是許多淒厲的破空聲。

    一片驚呼聲在城牆上響起。

    容意用同情的目光看著的那株老柳樹瞬間面臨支離破碎的命運。

    許多紊亂的銀光飛舞在它所處的那一方空間。

    這株老柳樹的身上發出清晰而乾脆的切斷聲,接著變成無數的碎木,如一蓬砂石轟然倒塌。

    這根銀色的短矛在飛出數十步的距離之後便散了開來,變成許多細長的銀色細索,以至於看著這根銀色的短矛產生這樣的變化時,林意想到了鐵策軍對付修行者所用的拋網。

    只是鐵策軍的拋網更多的作用在於束縛,而這根散開的短矛拋散開來的銀色細索的邊緣卻都很鋒利。

    林意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他可以想像,若是這樣的一根短矛落在敵軍的陣中,可能那一片區域內的敵軍,都會被絞成碎塊。

    對於殺人,修行者的世界永遠有著驚人的想像力。

    無論是北方王朝還是南方王朝的強大匠師,他們製造出來的東西,看上去都是精緻的寶物,只是往往都是最殘酷的殺戮武器。

    林意握住了第五根矛。

    城牆上瞬間一片安靜。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51
第兩百四十一章 雙狐會(第二更)

    這根矛是九根矛裡看上去最普通的一根。

    它的制式不古怪,表面也沒有什麼花紋和刻痕,它的色澤也不古怪,就是很尋常的青銅色。

    若是丟在軍中的尋常兵器之中,恐怕也並不會太過引人注意。

    當林意投出這根矛時,破空聲也很尋常,飛行的軌跡似乎也沒有異常,這根矛的本身也沒有變化,沒有噴湧烈火,沒有爆發雷音。

    然而這根矛卻反而比第四根矛投出時引發了更響亮的驚呼聲。

    城牆上吃驚的聲音,如潮水一般湧起。

    所有人都看到這根矛在空中飛行,化成的青銅色流光距離林意選定的一株樹木明明還有數丈的距離,然而那株同樣半死不活的老柳上卻是已經咄的一聲悶響,出現了一個孔洞。

    接著所有人看到一副詭異的畫面,青銅色的短矛出現在了這株柳樹後方的地上,而青銅色的流光卻依舊在飛行,穿過那個孔洞,然後匯聚在這根已經落地的短矛上,融為一體。

    對於尋常的軍士而言,這是難以理解的事情。

    「材質很獨特,折光也有問題。」

    魏觀星深深的皺著眉頭,這一根矛甚至也欺騙了他的感知,他是當這根矛的真身擊中樹木時才反應過來,原來飛在空中的只是這根矛折光形成的光影,而真正的矛身卻早已飛行在前。

    欺騙眼睛對於北方王朝和南方王朝的匠師而言都不難,但能夠欺騙修行者的感知,尤其是連他這種神念境的修行者的感知都能欺騙,這卻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這種運用在飛劍上都很少。

    修行者的世界裡,飛劍的光影和飛劍真身不符,迷惑視線的飛劍有很多,但是材質特殊,再加上能夠欺騙強大修行者感知的飛劍,卻不超過一手之數。

    這樣的材質和製器手段用在了一根用來投擲的短矛上,這只能讓魏觀星覺得奢侈到了極點。

    林意此時很羞愧。

    他覺得自己原先心中請求的只是一片樹林,但南天院那名藥師,卻給了他一座巨山。

    早知這名藥師竟然給了他這樣的東西,那他便不應該就此離開眉山,應該再將另外一種靈藥也設法尋到,一起交給那名藥師的。

    他很羞愧的握住了第六根短矛。

    只是這種羞愧的情緒馬上被驚訝所沖淡。

    這根短矛很獨特。

    他從地上拔出來的時候,就覺得這根短矛好像能夠分成兩截。

    他仔細的看了看,發現這根短矛的中段的確有著一條很明顯的接縫。

    他的雙手握住了這根矛,沿著那條接縫旋了旋。

    明顯可以旋動,但似乎並不存在旋痕,這根矛的上下部分,似乎只是和他手上的手鐲一樣,有著自然的吸力,吸合在一起。

    「有意思。」

    林意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心中一動,試著握住下段,朝著前方用力的甩動了一下。

    「錚」的一聲輕響。

    這根短矛的前半段破空飛了出去,隨著破空聲,這根矛的內裡響起了絲絲的聲音。

    一根玄鐵色的細索從矛身之中被抽離出來,連接著那半段飛出的矛身和林意手中這半段。

    當那矛尖墜地之時,林意感到自己的身體好像被人用力往前的推了一把,這根玄鐵色的細索瞬間收緊,將他往前拉去。

    只是隨著林意下意識的用力站穩,前方那半段矛尖刺入的泥地翻騰起來,那半段矛尖被林意這一扯,往後拋飛了過來。

    這半段短矛飛回的速度也十分驚人,只是林意此時修為大進,卻絲毫不慌張,他一動都不動,只是將手中的半段段矛如劍般刺出。

    噹的一聲震鳴,他準確無誤的接住了飛回的半段,又變成了一根完整的短矛。

    「拋索,和軍中的臂弩拋索差不多。」

    這下連容意都看明白了。

    軍中大多數人都不是修行者,他們自然不可能像修行者一樣有飛掠破空的能力,只是借助一些獨特的拋射繩索的牽引,他們之中的一些武者,也能夠很輕鬆的翻越高牆,甚至以很快的速度攀越陡峭的山崖。

    「這恐怕是加了吳教習的意思。」

    林意看著這根短矛,陡然明白這九根短矛恐怕不只是因為那名藥師的幫忙和授意,剛剛吳姑織和他談話時,刻意到水面上走了走,提醒他和其餘的修行者之間還是有著很多天然的劣勢,比如不可能借助真元飛掠,不可能如履平地的走過水面。

    他現在力量雖然驚人,可以沖跳得很高,但是不可能和強大的修行者一樣,借助真元在空中變幻自己的身位。

    但是用這根短矛,卻是可以解決掉不少這樣的問題。

    那名藥師肯定不知道他和尋常的修行者不同,那這根短矛便應該是吳姑織的特殊考慮。

    「真的連半分懸念都不留?就如小孩子得了一堆糖,就不能留著過夜,一定要在睡著前全部吃完才甘心?」

    林意將這根短矛重新插在身前,當他又朝著第七根短矛伸出手去之時,城牆上卻是響起一個充滿鄙夷的聲音,「林狐狸,這好像不像你的作風。」

    這聲音很年輕,很熟悉。

    而且之前林意認識的所有人裡,只有一個人會用林狐狸這樣的稱呼來喊他。

    林意霍然轉身,驚喜至極的叫出了聲音,「齊狐狸!」

    許多在城牆上探出半截身子看大戲一般看得入神的鐵策軍軍士也霍然轉身。

    一些鐵策軍軍士如潮水般分開。

    一名年輕男子和一名少女走上前,在城牆上露出身影。

    「蕭素心,你也來了?」

    看清那名少女身影的剎那,林意再次驚喜的叫出聲來。

    「幫我收好這些矛。」

    林意喜不自勝,對著容意說了這一句,便朝著城牆一陣狂奔。

    魏觀星忍不住搖了搖頭。

    終究是年輕人,喜怒太形於色。

    林意奔跑的樣子也讓城牆上再次響起一片如潮水般的驚呼聲。

    他此時全力奔跑起來就如同一頭真正的蠻獸,一個縱躍便是十餘丈的距離,不只是步聲砸地如同驚雷,身後一團團煙塵爆開,剎那形成了一條衝天的塵龍。

    這種不高的城牆在林意的眼中也如同無誤,他到了城牆之前也只是一跳,便和往常一樣便直接蹦到了城牆上方。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4-5 11:5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51
第兩百四十二章 天運

    城牆上響起一聲轟鳴。

    和林意的力量相比,洛水城的城牆顯得並不夠結實,許多牆粉隨著塵土倏倏而落。

    哪怕明知道林意是出於驚喜,然而這撲面而來的強悍霸道氣勢還是令城牆上的齊珠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抬起衣袖遮了遮口鼻,有些不悅一般說道:「林狐狸,難道你不知道我朝損毀城牆是重罪?」

    「齊狐狸,你想和我爭辯一番?」林意似笑非笑,挑釁般看著齊珠璣。

    齊珠璣頓時想起此人的招人恨,頓時重重的哼了一聲,也不搭話。

    「蕭素心,你們怎麼來了?」

    林意也不理他,也不管周圍的那些鐵策軍軍士,笑眯眯的看著蕭素心。

    「散了,都散了,將軍在這裡談事,你們湊什麼熱鬧。」

    有數聲呵斥聲在人群中響起,這批已經看足了熱鬧的鐵策軍軍士頓時齊齊衝著林意行了一禮,如潮水般退下城牆。

    「我們也調入了鐵策軍。」

    蕭素心得意的一笑,「剛剛在韓征北那裡辦完...」

    「什麼?」蕭素心還沒有說完,林意便已經愣住。

    他聽出了蕭素心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

    「齊狐狸你也調入了鐵策軍?」他頓時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齊珠璣叫了起來。

    「去哪裡不是去,反正都要隨軍。」齊珠璣白了林意一眼,不屑的說道。

    林意忍不住搖了搖頭,「齊狐狸你應該改名叫做齊鴨子。」

    齊珠璣愣了愣,道:「什麼意思?」

    「多讀些書,鴨子嘴硬。」林意笑眯眯的說道。

    「你!」齊珠璣氣得牙癢。

    「我明白了。」但林意此時突然恍然大悟的樣子,「那應該是你家中消息靈通,知道我身上有些從眉山之中帶出來的靈藥,所以盡快把你調入鐵策軍,好來分一杯羹。」

    齊珠璣有種忍不住要揍林意的衝動,但是之前在城牆上看林意的出手,他卻覺得這種想法恐怕不會得逞。

    他重重的冷哼了一聲,道:「你知不知道此次是何緣故,兵部才會網開一面,特殊提拔。」

    「什麼叫做網開一面?」林意覺得齊珠璣用詞很有問題,忍不住又想讓齊珠璣多讀讀書。

    齊珠璣冷笑道:「罪臣之後不重用是慣例,更何況你是林望北的兒子,若按正常來,你最多提個三階便是不得了的事情。直接將你提成鐵策軍右旗將軍,難道不算是網開一面?」

    林意大皺眉頭:「我父親是林望北又有何特殊?」

    齊珠璣看著白痴一樣看著林意,「前朝可數的大將,在軍中自有不同的人脈,而且眾多舊部,將你提得太高,便有隱患。」

    「只是因為這點?」林意嘀咕道,「未免太小家子氣。」

    齊珠璣聽著林意這些話便生氣,所幸也一古腦將要說的全倒了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這次在眉山之中拼了命要救你的紅顏知己感動了陳家,反正此次是陳家出力,所以才有這樣的特殊提拔,而對於我家中而言,雖然不知道你和陳家的關係到底到了哪一步,但關係總非一般,所以便也將我和蕭素心調到了鐵策軍。」

    「你們齊家也太現實了吧?」林意很是誇張的看著齊珠璣,「這不是見風使舵,趨炎附勢,想攀附陳家?」

    「我家又不像你家,即便是這樣做,也只是向陳家多表示些好意。」

    齊珠璣此次卻是未生氣,理所當然道:「權貴之間的利益互換和站隊,本來就是如此。現在的南朝豈不是很簡單,要麼是多靠向陳寶菀家,要麼多向蕭淑霏家,兩者取其一。不過林意你倒是奇葩,你和蕭淑霏兩情相悅,但蕭家似乎恨不得你馬上見不到明天的日出,你和陳寶菀又是好友,陳家卻護著你,我看你索性徹底換個想法,做陳家的乘龍快婿,豈不美哉。」

    「我可是不像你們這些權貴一樣現實。」林意想到蕭淑霏說自己幼稚,心中微甜,笑得便甜了些。

    齊珠璣覺得林意此時的笑容很有問題,渾身雞皮疙瘩。

    「你們兩個都到了如意境?」

    林意的眼睛卻是漸漸亮了起來,他感知驚人,此時很輕易的感知到了齊珠璣和蕭素心體內的真元波動。

    蕭素心點了點頭。

    齊珠璣卻是深吸了一口氣,一時沉默不語。在來時的路上,他其實也是有種要讓林意大吃一驚的興奮情緒。

    然而一路上,隨著不斷有家中傳來的訊息傳到手中,他的這種興奮卻是很快化為烏有。

    「按照現在軍方和各處修行地統計,此次南朝的年輕修行者在眉山之中破境的一共有七十三位,其中有二十一人突破到了如意境,有七人到了承天境,其中修為最高的一人,已經接近承天境巔峰,即將破入神念境。」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呼出吸入胸腹間的那口氣,然後對著林意輕聲說道,「除了這些已知之外,恐怕還有一些破境的並未記錄在案。」

    「竟然有人突破到了承天境巔峰,即將突破神念境?」林意頓時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有人突破到承天境他根本就不意外,若是他是修真元功法,便是因為他嗅覺特別靈敏這一點,他收集到的所有靈藥要是全部自己用,說不定也能讓他至少到如意境巔峰。

    但是剛入承天境和承天境巔峰是截然不同。

    這內裡恐怕至少相差百倍的靈氣量。

    那至少還得找到數百株靈藥,其中還必須有些特殊靈藥,否則光是藥氣的不利後果和境界不穩導致的問題,便會讓這名修行者墮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你看的書多,應該知道前朝有一名叫做衽鷹的修行者,那名修行者只是一名普通的採藥客出身,但是卻正巧發現了一名修行者坐化的洞窟,而那洞窟裡除了修行典籍之外,還正好有一爐那名修行者留下的丹藥。後來這衽鷹修為突飛猛進,成了前朝最快進階半聖的修行者之一。這完全就是運氣使然。」齊珠璣看了一眼林意,道:「那名接近承天境巔峰的也完全出於運氣,那人叫黃安暮,是我朝瀘州東江學院的學生。」微微一頓之後,齊珠璣帶著些天生的嘲諷,道:「東江學院那些教習,連一些修行典籍的術語都搞不懂,教出來的學生又能強到哪裡去,但黃安暮卻偏生撞了天運,直接就發現了一片紫靈芝林,而且還都是生長年限極長產生了異變的藥王。他在眉山就是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煉化了那些藥王,便到了承天境巔峰,雖然境界有些不穩,但是他的運氣便是極好,根本沒有遭遇北魏的修行者,未發生戰鬥。現在已經被邊軍壯威將軍要了過去,穩定修為只是時間的問題。」

    林意嘖嘖驚嘆。

    紫靈芝在修行者的世界也叫紫玉芝,是一等一靈氣精純沒有多少雜質的靈藥,似乎眉山採藥經之中都沒有記載眉山一帶有這種靈藥出產,這人能夠直接找到一片,而且都是藥王,那這運氣實在太過逆天。

    不過驚嘆歸驚嘆,這是別人的運氣,他倒是也沒有什麼羨慕嫉妒。

    「我們南天院的倪師姐,也到了承天境中階。」齊珠璣看著林意,又補了一句。

    「她也到了承天境中階?」林意這下倒是一愣。

    齊珠璣一時不想說話。

    其實人的情緒有時候便真是奇怪,那些不相干的人,運氣哪怕再好,也似乎的確只是別人的事情,但是自己熟識的人,甚至是自己的同窗,突然之間若是突飛猛進,將自己遠遠甩在身後,這種滋味便有些不好受。

    他此時的不想說話,其實倒也不是因為倪雲珊,而是另有其人。

    此時見他不說,蕭素心卻是忍不住開口,輕聲對著林意道:「我們天監六年生中,也有一人到了承天境中階。」

    「是誰?」林意一愣。

    蕭素心道:「是方樂山。」

    「方樂山?」

    林意大皺眉頭。

    方樂山是謝隨春的好友,在南天院第一次用膳時便刻意針對過林意,雖然後來謝隨春刻意討好林意,方樂山對林意的態度也是截然不同,但對於這人,林意的心中也是不太喜歡。

    「也不知道他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我家中給我的訊息之中也沒有詳情,但他的確是我們天監六年生中,在眉山之中得益最大的一個。」齊珠璣聲音微冷道:「現在他跟了我們南天院一名姓白的教習,那名姓白的教習據說對飛劍之術有很獨到的見解。那他再不濟,飛劍也會比一般人厲害一些。」

    「那你現在到鐵策軍恐怕有些吃虧,你現在到了如意境,鐵策軍可是沒有什麼名師教你。」林意想了想,他覺得可以私下問問魏觀星。神念境的修行者,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我是有些吃虧,你卻是佔了大便宜。」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齊珠璣冷哼了一聲,白了他一眼,「我家中會派一名供奉過來教我和蕭素心修行。」

    林意頓時反應過來,「你意思是說,我這鐵策軍,都直接有了一名軍中供奉?」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1:52
第兩百四十三章 厚顏無恥(第一更)

    齊珠璣看了林意一眼,覺得林意完全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他有些不想搭理林意。

    「你們家這供奉是什麼修為?」

    林意一本正經的輕聲問道:「應該不需要我鐵策軍出資供養?」

    齊珠璣看著如同鐵公雞一樣的林意,頓時又是氣不打一處來,「那若是要鐵策軍出資,你是不是還要退了去?」

    「那就不一定。」林意道:「誰知道你家這供奉有沒有特殊要求。」

    齊珠璣實在是無語,不過他倒也不能說林意這句話沒有道理,除卻權貴家的子弟,民間的修行者想要在修行上有些追求,一般便只有三種選擇,一種便是進入軍隊,成為軍中將領或是供奉,一種是做依附於富商或者權貴的供奉,第三種是成為知名學府的教習。

    這三種選擇都能讓修行者接觸更廣闊的修行者世界,而能夠讓建康城裡的權貴看重的供奉,應該已經在修行者的世界裡佔據重要的位置。

    這些修行者不會像普通的修行者一樣容易滿足。

    除了基本的修行所需之外,他們往往會有一些獨特的需求。

    建康城裡的一些權貴的供奉的確有著不同的特殊口味。

    有些供奉喜歡華宅,有些供奉喜歡美姬,有些供奉需要一些特殊的修行典籍。

    以林意此時的能力,哪怕是其中口味最普通的,他也的確無法滿足。

    「這不需要你費心。」

    齊珠璣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林意多做糾纏,他很不情願的說了這一句。

    「早說不就好了。」林意鄙視的看了齊珠璣一眼,「害得我白擔心。」

    「」齊珠璣差點氣暈過去,對於齊家而言,此次示好已經到了極致,齊家在舊朝是皇族,皇族的供奉可想而知,這樣數千人建制的鐵策軍有這樣的一名修行者坐鎮,實力堪稱提升至少一倍,結果林意卻反而挑三揀四,愛要不要的樣子。

    林意對著他卻是又擠了擠眼睛,「到底什麼修為?」

    「自然是神念境。」齊珠璣心中告誡自己不要和這人置氣,咬牙輕聲道。

    林意搖了搖頭:「原來也是神念境啊,我還以為到了入聖境。」

    神念境還不滿足?

    齊珠璣轉過頭去,覺得林意是故意氣他,徹底不和林意言語了。

    林意想到某件事情,湊上前賠著笑臉,「齊狐狸,能不能再問問你家裡,能否弄些厲害的重鎧來,倒是不需要真元重鎧,尋常的重鎧,足夠獨到,防禦力足夠便可以。」

    「沒有!」

    齊珠璣真是驚愕難言的轉頭看著林意,「林意,我從來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直接要好處的,人家若是想要好處,也至少要想些委婉的說法,你這樣厚顏無恥直接開口,會要得到?」

    「會啊。」

    林意伸手就點了點幫他收拾了短矛過來的容意,「那些短矛就是這樣要到的啊,南天院如此大氣。」

    「你這意思是說我小氣?」

    齊珠璣是氣極反笑,「沒有!什麼叫做足夠獨到的重鎧,特殊的重鎧當然都是真元重鎧,只有那種真元重鎧,才值得名匠師費心費時費材,尋常的重鎧會有什麼好東西!一件尋常的東西,難道也值得我特地去信向家中開口?」

    「真的沒有?那算了,我隨便說說而已。」林意釋然的擺了擺手:「不必當真。」

    「什麼叫隨便說說?」齊珠璣真是恨得牙癢。

    蕭素心生怕自己笑出聲來,連忙伸手捂嘴,扭過頭去。

    她和齊珠璣隨軍在眉山之中行走,對齊珠璣是已經瞭解甚多,在她的眼中,齊珠璣當然是建康所有權貴子弟之中的佼佼者。

    他聰慧如狐,遇事想得周全,又極為冷靜,簡單而言,比她熟悉的那些同窗更加成熟,更像是天生的權貴。

    只是在林意的面前,這齊珠璣似乎只剩下無奈。

    當年蕭淑霏對林意的評價是有兩點,一點是幼稚,一點是痞賴。

    評價的幼稚自然是說林意太喜歡隨心所欲,意氣用事,做事不瞻前顧後,當然這幼稚一點,在她看來,自然也有蕭淑霏和林意之間甜蜜的打情罵俏成分在內。

    不過這痞賴二字,說得卻似乎相當精準。

    當年蕭淑霏如此高傲難以接近的女子,對林意都很無可奈何。

    「你也可以換個想法。」

    便在此時,魏觀星的聲音卻是淡淡的響起,他見林意在齊珠璣和蕭素心面前也並不掩飾一些修為上的問題,他便知道齊珠璣和蕭素心是林意的真正好友,對林意十分熟悉,所以他也不避諱什麼,輕聲道:「若是你所修功法在真元上有所限制,你無法動用真元,也不一定要直接將真元重鎧排除在外,按我所知,有些真元重鎧本身的材質極為特殊,不貫注真元,只是缺乏一些獨特的真元妙用,但其餘功用卻比一般的重鎧要強大太多。」

    林意頓時一怔。

    他發覺的確是自己的思路出現了一些問題。

    魏觀星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已經明白,便不再多說。

    有些重鎧在真元貫注之後,的確會產生一些特殊威能,例如林意等人交過手的赤羽重鎧,但絕大多數重鎧在真元貫注之後,也只不過是讓修行者行動變得輕便,不限制修行者自身的動作。

    「那白雀重鎧便差不多?」

    林意想了想,覺得以自己現在的力量,負重四五百斤左右的重鎧便應該差不多,再重恐怕自己一是動作太緩,不夠靈便,二是恐怕氣力無法持久。

    魏觀星笑了笑,正要開口,齊珠璣卻是已經一聲冷笑,「林狐狸此時怎麼不精明了,以你所需,難道不是最好要零陵郡出產的騰蛇重鎧?」

    「騰蛇重鎧?」

    林意驟然覺得這個名字熟悉,他仔細的想了想,想到自己似乎在一些典籍上也看過這種重鎧的介紹。

    這種真元重鎧十分獨特,重鎧內許多部位用零陵郡特產的一種寒鐵製成,那種寒鐵彈性極佳,所以那種真元重鎧雖然重達近七百斤,但是本身內裡有彈性機括製成,動作起來卻是顯得和三四百斤的重鎧一樣輕便,走路便有騰飛之勢。

    「只是我記得這騰蛇重鎧好像也只產了幾具,能尋得?」他有些疑惑的看向齊珠璣。

    齊珠璣的目光卻是落在了魏觀星身上。

    他此時還不知道魏觀星的獨特身份,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這人不簡單,而且很顯然,魏觀星那面露微笑的樣子,似乎也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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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四章 寫給她的信(第二更)

    魏觀星平靜的迎著齊珠璣的目光,然後收斂了微笑,道:「騰蛇重鎧按我所知現今也只不過剩餘七具,既然你先開口提及,想必你有辦法。」

    齊珠璣的眉頭微蹙,他的感知並不如林意強大,只是此時越是想要深入探究魏觀星的修為,他便越是覺得自己在陷入某個深不可測的泥潭,這種感覺讓他甚至有些不安起來。

    他沒有第一時間回應魏觀星的問題,而是頷首為禮,認真道:「您是?」

    年輕人便應該有年輕人的心性,之前林意和齊珠璣的表現並未讓魏觀星覺得輕佻,而此時齊珠璣的莊重更是讓他不得不承認,昔日的皇族子弟的確有些獨特的氣質是尋常人家出生的年輕人無法企及。

    「末將魏觀星。」魏觀星躬身回禮。

    齊珠璣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第一時間直覺這人的名字肯定聽過,只是一時卻想不起在何處聽過。

    「也叫魏煞星,昔日駱馬湖的沉馬賊者。」林意補充道。

    齊珠璣的面色微寒,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林意一直在看他的臉色變化。

    他很想看到齊珠璣大吃一驚的樣子,但是讓林意失望的是,齊珠璣卻表現得十分沉靜。

    「原來是昔日的魏大將軍。」齊珠璣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魏觀星又躬身行禮,道:「未想到您也在鐵策軍,晚輩唐突。」

    「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齊珠璣,「你怎麼一點都不震驚?」

    在林意看來,既然知道齊珠璣怎麼可以不震驚。

    「換了是我,見了你這樣的將領,加入鐵策軍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有什麼好吃驚的。」齊珠璣微諷的看著林意,道:「更何況魏將軍在某些方面的行事作風,倒是和你相差無幾,想必投緣。」

    「你很清楚當年有關他的事?」林意有些不死心,道:「你不好奇當年他為何將那些馬賊沉湖?」

    「知道。」齊珠璣異常簡單的回道。

    林意皺著眉頭,「那你對他有所瞭解,不索性也將家中提議,將他收為供奉。」

    「對人示好是一回事,直接收入家中又是一回事,略微不慎便引火燒身。」齊珠璣微嘲道:「我南梁和北魏不得志的將領和強者太多,難道都能要得過來?」

    「換了我便是都要想辦法要一要。」

    林意轉頭看著魏觀星,「反正我也足夠招人恨,你且幫我仔細想想,哪些不得志的,招人恨的,能幫我招入鐵策軍便幫我招入鐵策軍。」

    「你這人」齊珠璣眉頭大皺,但此次卻並未生氣,他直覺林意這人的腦子和處事方式都和尋常人有很大不同,但此時這種提議,對於他而言,卻似乎並不算是胡鬧,反而讓他覺得有些另闢蹊徑。

    「這倒是有些意思。」

    魏觀星也是微微一怔。這種想法一般將領不會有,缺的並非只是那種膽氣和勇氣,還有氣度。或許這和林意自幼見慣林望北行事有關。

    也只有林望北那種手握兵權的一方統帥,才有那種大手一揮,都入我麾下的氣概。

    一般的將領即便好不容易爬到林意這樣的位置,想著的恐怕也是如何坐穩這位置,如何多積累些戰功,哪裡敢做這樣的事情。

    「現在是陳家出力護著你,你也不怕你太過胡鬧,陳家都覺得你此人做事太過?」齊珠璣看了林意一眼,道:「你本身又是罪臣之後,若是大肆招攬麻煩,別說許多人群起攻之,恐怕皇宮裡頭都會對你有顧慮。」

    「此一時彼一時。」

    林意認真的想了想,道:「若是無靈荒,無和北魏之間的戰事,我如此做的確可能太過,但我南朝和北魏之間,恐怕注定分出生死,外敵壓迫之下,一支強軍越是強大,即便上有忌憚,恐怕還是想用得多,要有生變,恐怕也在滅了北魏,或者北魏不支之後。」

    「以此時北魏的強橫,要想讓北魏明顯不支,恐怕沒那麼簡單。」林意淡淡的笑了笑,他此時便又忍不住想到了元燕。

    「狐狸就是狐狸。」齊珠璣輕聲冷笑了一聲。

    聽著這兩名年輕人的對話,魏觀星看著他們的目光便更加有些不同。

    有些軍中的年輕將領很擅長打仗,不只是自己修為不俗,統帥的軍隊戰力也很不錯,只是這些年輕將領最缺的,便往往是那種權貴特有的審時度勢,知道那些能做,那些不能做的能力。

    但很顯然,林意和齊珠璣雖然年輕,但卻都是天生有著這樣的敏銳嗅覺。

    「既然你是認真的,那我便設法去做。」魏觀星點了點頭,「只是其中有些事情以我之力恐怕難辦,若是涉及兵部調動,恐怕需要齊珠璣出力。」

    齊珠璣對魏觀星有些尊敬,他微微頷首表示可以,但轉頭看著林意,卻是又不快的冷哼了一聲,道:「林狐狸你想要的那種騰蛇重甲我想要到手一具恐怕也要費盡周折,但按我想到的最好辦法,你反正不怕惹惱蕭家,你索性修書一封給蕭淑霏,問她要一具騰蛇重鎧,我知道她手上正好便有,我只需負責保證你的書信能夠安然傳遞到她手中便是。」

    「她的手上便有?」

    林意意外驚喜,「那我等下便去寫信,只是齊狐狸,你幫我傳信,可不准好奇偷看。」

    齊珠璣冷著臉,「你覺得我和你一般厚顏無恥?」

    林意認真點頭,「我看差不多。」

    「你!」

    齊珠璣忍不住發怒,「那你不要讓我幫你傳信,自己想辦法。」

    林意想了想似乎蕭家的確不會容忍讓自己的信箋傳遞到蕭淑霏手中,而且似乎也的確沒有第二個人能保證做到此事。他便頓時一臉無奈。

    「你以為我有什麼興趣,除了要重鎧,左右不過些肉麻情話。」齊珠璣看著他的樣子,心中大快,「我反而怕看了噁心。」

    林意眼睛一亮,「那你不如發個誓?」

    齊珠璣一怔,臉色頓時有些黑,「你這是求我辦事的態度?」

    林意輕聲道:「大不了我今後絕對不說讓你多讀些書。」

    齊珠璣深吸了一口氣,面色有些緩和,輕聲道:「成交。」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00
第兩百四十五章 我們和你(第三更)

    和林意、齊珠璣對話之中提及的一樣,此時的北魏的確很強盛。

    它強盛到令所有的南朝人都沒有覺得必定會贏得這場戰爭的信心。

    晨曦裡的洛陽城沐浴著淡淡的金輝,這個在很多足不出戶卻是靠想像將思緒拉得無限遠的南朝文人的筆墨下有些不堪的北蠻之城,真正的氣象卻似乎比建康還要雄壯輝煌得多。

    洛陽之前並非是北方王朝的王城,它的位置其實很靠近南境,在北魏遷都至此之前,它一直是座很包容的大城。

    它包容著南北的差異,包容著很多南方流亡而來的人,讓很多從北方到南方學習歸來的人可以在這座城裡大展拳腳。

    所以這座雄城很多建築的樣式,其實都和南方王朝大城的建築有些相像。

    只是有些方面,這座北方的王城還是保留了固有的習慣。

    比如說一些權貴的宅院,包括皇城的殿宇,都很龐大。

    太大其實會顯得很空。

    太過空曠,便是有足夠的財富往內填塞東西,都會很容易畫蛇添足,若非失去品味如暴發戶一般堆積,便是不像人住的房屋,失去了平時生活起居該有的味道。

    然而太大太空曠有時也有好處。

    比如會讓人覺得莊嚴。

    北魏皇太后的寢宮便很大。

    即便元燕已非當年那個跪在這裡等待未知命運的小女孩子,即便她已經無數次的來過這裡,但她站立在這座外面很富麗堂皇的大殿外時,這座大殿給她的感覺還是如同一個巨大的怪物。

    她的影子在這座大殿的影子的沐浴下,依舊渺小得如同一隻黑色的,不起眼的螞蟻。

    面對南天院蓄意針對她的圍殺,終於從眉山逃出生天的北魏長公主元燕,在回到洛陽之後的第一個清晨,便來到了這裡。

    「召長公主殿下覲見!」

    一道威嚴的聲音,從大殿深處響起,陣陣的回音在空曠的大殿中迴蕩,撞擊著堅厚的牆壁,又變成無數細碎如針般的聲音,刺入她的耳膜。

    元燕謝恩,低眉順目走入大殿。

    即便是皇太后身邊的那些人的聲音,對於此時的她而言,依舊還是顯得威嚴。

    大殿深處有一道珠簾,珠簾之後的鳳榻上便正座著那名威嚴的老婦人。

    深重的珠簾可以加深這種儀式感和威嚴感,讓人覺得更加神秘,更為重要的是可以讓人無法看到她臉上的真正情緒變化,讓人無法看到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

    衰老有時候也會讓人覺得她在失去原本的力量。

    「母后。」

    元燕到了這道珠簾前方,盈盈行了一禮。

    她在過往的許多年裡,已經摸透對方的性情,對方實在不喜歡多話。

    所以在她到來之前,她想要陳述的事情,便已有文書呈了進來,此時招她進來,便說明這名老婦人已經將她昨夜寫的文書看完。

    那名先前曾發出聲音的宮人和其餘的宮女也都已經悄然退出這間大殿。

    在珠簾之後的寶榻上,那名老婦人也很反常的垂著頭,顯然是在思索一些令她都覺得有些難辦的事情。

    「不是你的問題,在你回來之前,便已經查清楚了,南天院裡有一名重要人物,是我們北魏的一名叛逆。」在一片死寂中沉默了十數個呼吸的時間之後,珠簾侯那名老婦人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元燕垂頭不語。

    這句話便是回應她在眉山之中的失敗。

    未能成功將陳寶菀帶回來,而且導致許多北魏強大的修行者戰死,這自然是她的失敗。

    然而老婦人的這一句話,便將這件事定性為不是她的計策和統御失誤。

    「魔宗大人的事情我們不會查但是你要查。」

    老婦人接著說出第二句話。

    她這句話說得很慢,之間甚至有停頓,顯見她即便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都在微微的猶豫,都在思索,都給自己留有改口的時間。

    只是既然她這句話已經說完,那便是最終的結果。

    元燕依舊垂首。

    她面上的神情沒有任何的改變,只是她藏在袖中的雙手,卻是已經緊緊的握緊。

    這句話的意思對於一般人而言很難懂。

    但內裡的這名老婦人知道她一定會懂。

    我們不會查這我們,便是她和北魏皇帝。

    這句話便明確的告訴了她,從許多年前開始,其實北魏對於魔宗的使用便已經是一柄雙刃劍。

    對於魔宗的越是依賴,也越是造就了魔宗的強大。

    直至今日,北魏和南朝的征戰,更是離不開魔宗和魔宗座下的那些人。

    所以即便是這名老婦人,在稱呼時也依舊尊稱為魔宗大人。

    對於魔宗此人,她不可能完全信任,事實上她不可能完全信任任何人。

    只是哪怕對魔宗的強大越來越擔憂,她和她的兒子也依舊不敢冒任何有可能觸怒魔宗的險。

    但是她又不放心魔宗,又不想讓魔宗無限坐大。

    到了此時,恐怕在她看來,魔宗都已經有了危及她兒子江山的能力。

    只是她依舊只敢讓她出手查。

    因為她不屬於「我們」之列。

    她只代表著北魏長公主的意思,不代表著皇室的意思。

    所以即便她觸怒了魔宗,即便出了問題,她都是可以捨棄的對象,都可以用來平息魔宗的怒火。

    這或許對於這名老婦人而言,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只是一名牧羊女的女兒。

    得到承認,歸入皇庭,她當然要報恩,要承擔起保護這個皇庭的責任。

    「我一定會查明。」

    元燕的聲音在這個大殿裡響起。

    她會讓這名老婦人覺得自己也是這麼想。

    只是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衣袖之中握緊的一隻手始終沒有鬆開。

    她這隻手裡面有一塊灰色的石頭。

    若是這名老婦人將她也視為「我們」,哪怕和魔宗為敵也會讓她付出慘重的代價,她也會將這塊灰色石頭當成她在眉山之中失敗的替代品而交給這名老婦人,告知她這便是傳說中的晉珠。

    只是現在,她改變了主意。

    「小心些。」

    珠簾後的聲音很溫和。

    元燕點了點頭,只是在退出這間大殿時,她心中又變得更加冷硬了些。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00
第兩百四十六章 心上人

    「是誰的意思?」

    「是二先生的意思。」

    「那便是家裡其餘人的意思。」

    伴隨著一聲咯吱聲,一間靜室的房門由內往外推開。

    明媚的陽光從院中灑進室內,照亮了蕭淑霏的面容。

    秀麗的侍女看著蕭淑霏臉上的寒霜,知道蕭淑霏已經很生氣,然而對於蕭淑霏的瞭解,讓她明白對方即便是盛怒之下也不會做出任何衝動和有失分寸的事情,所以她只是輕聲的問了一句,「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把蕭澤淚要來陪我修行。」蕭淑霏看著庭院裡斑駁的樹影,一雙好看的秀眉微微挑起。

    「這...小姐,你平時也看他不順眼,為何?」這名自幼隨著蕭淑霏一起長大的侍女異常不解。既然是二先生帶著家中的意思去找了小姐的心上人林意,並將林意丟入了鐵策軍置於險地,那為何反而要將二先生的兒子要來一起修行?

    在她看來,小姐自然不會做責罰蕭澤淚來洩憤的事情,那太幼稚。

    「我很生氣,所以我要讓他們知道我很生氣。」

    蕭淑霏聲音很平靜的說道:「蕭澤淚當然也知道我不喜歡他,他被留在我身邊修行,當然很不舒服,二先生他們讓我很不舒服,我便讓他的兒子和他都不舒服。」

    「可是二先生未必會肯。」

    「他一定會肯,我等會兒交給你個單子...我會把他接下來修行所要看的典籍,所要求助的教習,全部調到我這裡。若非二先生不想讓他兒子學家中那些獨門手段,想讓他兒子學些尋常學院的野路子,否則趕也會將蕭澤淚趕到這裡來。」

    侍女聽著蕭淑霏的這些話,不由得笑了起來。

    在她跟著小姐的這麼多年裡,她從未見過小姐用過任何激烈的手段來對付任何人,然而小姐卻依舊是蕭家絕大多數人最為畏懼的對象。

    大先生的性情比較溫和,所以蕭家絕大多數人甚至畏懼小姐比大先生更甚。

    「那大先生那邊?」

    侍女很快收斂了笑意,看著蕭淑霏問道。

    大先生便是蕭淑霏的父親,臨川王蕭宏,對於外人而言,都會稱蕭宏為王爺,但家中人都按照蕭宏的喜好,稱蕭宏為大先生,蕭錦為二先生。現在的蕭宏已然是手握兵權最重的南朝權貴之一,只是家中人都十分清楚,蕭宏並不喜歡打打殺殺的事情,他平時也最喜和南朝的文人名士交往,喜字畫的程度遠超過喜歡那些名刀名劍。

    性情溫和自然是蕭宏的優點,但即便是在這跟隨著蕭淑霏的侍女看來,大先生如此的性情缺點便是太過謹慎,沒有絲毫的冒險精神。

    他不容易蕭淑霏和林意交往,恐怕最大的原因不是不門當戶對,而是因為林意是罪臣之後。

    南梁皇帝對於前朝那些重臣都很忌憚,那蕭宏便不可能冒著皇帝不喜歡的危險,接納林意。

    而在大先生和小姐之間,這名侍女當然是完全站在小姐一邊。

    蕭淑霏沉默不已。

    她當然比自己這名侍女更瞭解自己的父親。

    除了謹小慎微和無比忠誠於皇帝之外,蕭宏在很多時候其實比任何人都很固執。

    有時候的固執叫做風骨。

    有時候的固執叫做迂腐。

    她越是反對,自己固執的父親反而會採用更激烈的手段。

    更何況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些只是尋常家女孩子過家家的做法,對於這個蕭家而言,也不能出現女兒和父親為敵的局面。這會給別人帶來可乘之機。

    她的理智告訴她,她現在最需要的,是積累更多的力量,以及藉著她父親的恩准,來給林意帶來更多的幫助。

    「在他面前,什麼都不能做。」

    蕭淑霏看著自己的這名侍女,道:「他不喜歡我和林意有來往,至少我便要表示順從,至少不能讓他知道我和林意有來往。」

    侍女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道理她懂。

    就如小時候吃糖,越是吵著要吃,哭鬧不止,父母反而生氣,反而擔心她的牙口出問題,反而會將糖果藏得很好,或者家中根本不留。

    但心中想吃,父母不給,若是裝著不喜歡吃,不在意,父母反而隨便丟在家中某處,某天自己偷偷取了糖罐,卻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哪怕事後被發現,也恐怕不會怎麼樣。

    只是要做到卻有些難。

    不用家中的手段,天各一方,又如何和林意暗中來往。

    她自己可不如小姐一樣對林意放心,在她看來,陳家的那位小姐便很危險。

    若是自己小姐默默的為林意做了一堆的事情,一片真心,到頭來反而讓陳家那位小姐撿了便宜,那她豈不是要氣得吐血?

    「便找陳寶菀幫忙。」

    蕭淑霏抬起頭來,咬了咬嘴唇,輕聲的說了這一句,她的心中卻是在暗暗自嘲。在齊天學院時,她和陳寶菀也並沒有深交。到了此時,陳家和蕭家隱然已是南朝互為遏制的兩大門閥,皇宮裡的皇帝是有意為之,而自己身處這樣的位置,按理而言和陳寶菀之間將來更不會是很友好的關係。只是似乎除了陳寶菀,卻沒有人做得成這樣的事情。

    侍女的嘴巴張得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她想得太遠了一些,「小姐你這真是厲害,簡直是一石二鳥,又可以讓陳寶菀可以幫你傳信,又讓她知道你和林意心心相印,郎情妾意的書信往來,又好讓她死了心。」

    「想太多。」蕭淑霏看了她一眼,道:「陳寶菀何等人物,你以為她是你這小孩子家家想法?」

    「再厲害的人物也會心有所屬啊。」

    侍女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姐你還不是看上了這個林意。」

    蕭淑霏很罕見的微微一笑,道:「你還是會錯了意,我的意思是,若是她真的也對林意心有所屬了,那豈會因為我讓她傳信,她便罷手?她何在意這些。」

    侍女微怔。

    她覺得似乎真是自己錯了。

    在此之前,蕭淑霏也極少和她提及過陳寶菀。

    但是今日這短短數句對話,她卻是聽得出蕭淑霏對陳寶菀評價極高。

    蕭淑霏從不驕傲,但也絕對不會自謙。

    由此看來,陳寶菀便也是那種很厲害的人物了。

    蕭淑霏看著歪著頭在自己想事情的侍女,她當然明白自己這名侍女此時在想著什麼。

    陳寶菀當然是那種很厲害的人物。

    只是她卻並不擔心今後和陳寶菀作為對手,因為她覺得自己,當然也是很厲害的。

    她擔心的只是林意。

    林意當然也很厲害,她不懷疑這點,但有時候,林意卻會不按常理,做出一些很危險的事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00
第兩百四十七章 適可而止(第一更)

    清晨裡,蕭淑霏和小侍女談論的陳寶菀正在一座山崖上的古剎裡看書。

    這片山崖下方是茂密的銀杏林,崖壁上卻都是猶如兒臂般粗細的青藤,在青藤的縫隙裡,黑色的山石上雕刻著各種大大小小的佛像。

    這座山崖有百丈高,但是卻沒有任何道路和台階可上,只有修行者可以順暢的上下其間。

    這是南拓寺,雖然很小,但卻是南方很古老的修行地。

    這裡面的歷代僧人都擅長獨特的觀想之術,從這套最基本的觀想之術上,歷代僧人發展出了數門神通法門。

    南朝此時的皇帝蕭衍,嚴格而言便是師承此處,對蕭衍的修行影響最深的,便是從這座古剎裡走出的苦行僧人龍門大師。

    此處離開眉山並不遠,所以在離開眉山之後,她承蒙聖恩來此短暫修行,可以借閱這古剎中那些僧人各自領悟的法門。這南拓寺雖然小,而且很少的僧人都大多雲遊在外,但寺規卻是極嚴,迄今為止,她是第一個獲准在寺中修行的女子。

    只是她得了皇帝御賜在此修行,別人卻是不許,所以她的飲食起居,包括照顧她飲食起居的侍女,也都在山崖下方。

    她和蕭淑霏在性格上有很大差異,比如在齊天學院時,蕭淑霏便性情清冷,不太願意與人接近,即便當時那些同窗也都是朝中重臣之後,家中各有權勢,但在蕭淑霏的眼中,恐怕大多數人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陳寶菀的性情卻是外向一些,她樂於看熱鬧,也樂於去湊熱鬧,她很大氣,從不矯情,在很多人看來性情更像是男生。

    只是她很清楚取捨,所以大多數同窗對於她而言也是泛泛之交,真正的朋友也只有林意等數人。

    她和蕭淑霏的看不慣便避開不同,她很多時候還和石憧一樣喜歡生事,只是她的生事不像石憧一樣看不慣便罵便打,而是某個同窗做了些惡事,她便會在某個合適的時機讓所有人發覺和知道。

    所以當年林意和石憧雖然是齊天學院二虎,但在當時那批同窗的心中,恐怕畏懼她更多一些。

    事實上以她自立的性情,若非有些雜事的確要人幫忙,便是任何侍女都不需要。

    當日頭漸升,古剎後一些棲息的飛鳥紛紛飛出山林時,按例到了她下山用早餐和聽取一些最新軍情的時間。

    她很乾脆的點踏著青藤,從山崖上飛掠而下。

    只是今日等著她的那名侍女看著她的樣子,卻是和平時有些不太相同。

    「怎麼?」

    所以在林間坐下,開始喝溫熱正好的羹湯時,她微微挑眉,看著這名神色有些「詭異」的侍女問道。

    「林意給你寫了封信...因為家中不放心,所以在交到這裡之前,便已經拆開看過。只是內裡卻沒有寫什麼字跡,只有畫了個東西。家中看了更不放心,要問問他這封信到底是什麼意思。」侍女神色依舊有些古怪的說道。

    「畫的什麼?」

    陳寶菀神色沒有什麼改變,林意應該是眉山之中風頭最勁的年輕修行者之一,而且林意的身份特殊,傳來的信箋家中拆啟查看對於她而言也沒有什麼意外。

    像她這樣的人,自己不會將自己看成尋常的小兒女,家中也不會將她看成尋常的小兒女。

    「一隻烏龜。」

    侍女忍不住想笑,但是又想憋住,忍得很辛苦的樣子。

    陳寶菀微微一笑,看著這名侍女卻也忍不住道:「只是一隻烏龜,你這副樣子做什麼?」

    「他真是沒有什麼書畫天賦。」

    這名侍女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畫得可真難看,他們端詳出來是烏龜,但我看著總覺得像駝背老狗。」

    陳寶菀也不著急,喝完了手中這碗羹湯,這才伸出手來。

    這名侍女便將林意的信紙遞了上去。

    「畫得的確有些難看。」

    陳寶菀只是看了一眼,便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不過有些神韻。」

    侍女有些無語,心想自己怎麼看不出什麼神韻?

    那一張黃草信紙上,就像是小孩子塗鴉一樣,畫了個圈圈抹了兩筆便是烏龜殼,一個烏龜腦袋和四條腿都是伸得老長,恐怕建康城裡的小孩子畫的烏龜,也比這更像一些。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忍不住問道。

    陳寶菀認真看了看,並未有什麼猶豫,道:「他這意思只是求我幫他,讓他和鐵策軍在洛水城中多留一些時日,好讓他有些準備。你將他這意思告訴家中,讓他統領的鐵策軍多在洛水城呆一陣並不是難事。」

    「只是三四千的鐵策軍,自然不算什麼。」這名侍女點了點頭,看著那張信紙,眉頭卻是皺的越發厲害,「這你到底是如何看出來的?」

    「他畫的又不是縮頭烏龜,頭和四隻腳都伸得那麼長,自然是要大展拳腳,四隻腳不是要撐地走路,而龜殼還砸地有坑賴著不走的樣子。」

    陳寶菀微微的一笑。

    在齊天學院時,林意和數名好友便時常用這樣的畫來傳遞消息,而每次猜這畫的內容,也都是她猜得最準。

    至於林意,畫的畫很醜,畫的有神韻,但是猜她的畫,卻是時常十九八九猜錯。

    她此時心情很好。

    她和蕭淑霏不同,她總覺得林意就是那些不按常理的做法,才讓林意顯得和別人都不相同。

    越是如此,她便越是覺得林意的身上有那些同窗都不具備的光彩,他這樣的人,往往會做成很多驚人的事情。

    譬如他在眉山之中的這些戰功,便很驚人。

    所以她並不太擔心林意的安危,她現在只是好奇,將這樣一支打雜般的鐵策軍交到林意的手中,林意又會玩出什麼樣的花樣。

    哪怕他做事胡鬧,也往往胡鬧的很精彩。

    而且最讓她欣賞林意的一點,是林意很懂得適可而止,他不貪心。

    林意此時要她和陳家幫忙,也只是讓陳家幫一些唾手可及,不痛不癢的忙。

    這樣她家中人也不會拒絕,而林意也總能成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00
第兩百四十八章 林扒皮(第二更)

    「林將軍,這樣下去恐怕會有問題。」

    「什麼問題?」

    「嘴都吃刁了,到時候戰時吃得不好,恐怕軍心會有問題。」

    韓征北看著一臉詫異的林意,硬生生的憋住了後面一句話,他這幾日有些上火,嘴角都燎起了一圈小水泡。上階將領永遠都不需要下階將領來教導怎麼辦事,更何況他平時太過忠厚溫和...只是看著這些時日林意統領這鐵策軍的做派,他卻還是忍不住。

    鐵策軍原本就不是某些權貴門閥的私軍,無論在軍餉的配給和軍備上,都無法和那些軍隊相比,按照鐵策軍的一貫風格,平時是儘可能省吃儉用,到了戰時反而供給更足。

    現在有魏觀星在側,他倒並非懷疑林意的練兵和統軍能力,只是在他看來,鐵策軍和魏觀星統領過的那些邊軍之中的精銳軍隊也有很大不同。

    以魏觀星固有的思維來處置鐵策軍,便恐怕會有很大問題。

    「無妨,吃得好便有更多讓他們花氣力的地方。」林意看著欲言又止的這名鐵策軍老將,微笑道:「魏將軍已經在營區轉了兩日,接下來會因材施教。至於糧餉,你不用擔心,應該最近就有大量補給。」

    「哪裡來白掉的糧餉?」

    韓征北鼓著一肚子氣,覺得林意就是胡鬧,就是隨便用些理由搪塞自己,讓自己不要插手,只是他心中才剛剛生出如此想法,卻聽到不遠處營門前已經一陣喧嘩。

    「什麼事情?」

    他身邊一名小校還未來得及奔去打探,卻是已經有幾名鐵策軍軍士疾風般跑了過來。

    「是寧州刺史派來的人。」

    幾名鐵策軍軍士都是一臉的驚喜莫名。

    「寧州軍?」韓征北微微一愣,還未來得及細問,這幾名鐵策軍軍士已經忍不住接著道:「帶來了五百具輕鎧,都是寧州最好的刺蛇鎧,除此之外還帶來了三具吞天狼重鎧。」

    「什麼?」韓征北一時沒反應過來。

    幾名鐵策軍軍士已經滿臉敬畏的看著林意,「說是全部贈給林將軍的。」

    「.......」韓征北腦袋有些懵,寧州的刺蛇鎧都是用特殊皮革包裹的鱗甲,不僅份量不重,防禦力不錯,而且哪怕是黑夜疾行都沒有什麼聲音,的確很適合鐵策軍,只是這寧州刺蛇鎧每一具都造價不菲,寧州軍大部自己都舍不得用,按他所知,寧州刺史家也只有一隻近衛有配給,怎麼會送這麼驚人的數目給林意?

    林意拍了拍這名忠厚的鐵策軍「老管家」的肩膀,笑著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

    這同樣是他厚著臉皮要來的。

    魏觀星的身影隨著一道風聲落在他的身後。

    「又是你的人?」

    魏觀星看著林意,面色有些古怪。

    林意點了點頭。

    「我還以為應該是我的人送來的...」魏觀星看著此時已經通過營門,朝著鐵策軍庫房前行的寧州軍,忍不住搖了搖頭,「你到底也寫了多少信?」

    「不多,就幾封,有些是讓人帶的口信。」林意此時已經遠遠看到了齊珠璣和蕭素心的身影,知道他們兩人也被驚動了,他笑的樣子便更加有些不好意思。

    「你倒是想的不錯。」

    魏觀星驟然也忍不住笑了笑,「你在眉山之中救了寧州軍不少人,聽說又救了寧州刺史家千金,開口要些東西,的確成功率很高,但是我沒有想到你如此獅子大張口,對方也會同意。」

    「這些數目可不是我開的,我只是和寧師姐分開時,問她能不能給鐵策軍弄些甲衣或者別的軍械,我哪裡知道有這麼多。」林意輕聲說道。

    但是齊珠璣耳朵尖,遠遠的都聽到了。

    走到林意身側不遠處的齊珠璣一臉的鄙夷,「林狐狸你不知道有這麼多?恐怕心裡早就有數,我想你應該不是光救了寧凝,然後就讓她家中人將她接走了,恐怕就像你給我和蕭素心留了些靈藥一樣,你也給了寧師姐不少靈藥?」

    林意一陣乾咳,「寧師姐人好,我贈些靈藥也是正常。」

    齊珠璣直冷笑,「你原本就已經救了寧州刺史最心疼的千金,還給了些千金難得的修行靈藥,而且我聽聞你救的那支寧州軍之中有些將領的軍階不低,寧州刺史有意,他們又出力,這些甲衣還不是你意料之中?對於寧州刺史而言,花費巨資製造的甲衣,也不可能比他女兒和他女兒的修為重要。更何況那麼多人在耳邊吹風。」

    林意只眨眼睛。

    他這些時日有求於齊珠璣,連讓齊珠璣多讀書這種話都不能說,所以他索性裝聾,裝沒聽到。

    「不若你不要叫林狐狸,叫林扒皮?」

    齊珠璣看著他這副樣子,更是忍不住嘲諷,道:「任何你認識的人,恐怕都會被你扒下幾層皮。」

    林意訕訕一笑,依舊不回嘴,只是握拳在心口敲了敲。

    齊珠璣這倒是一愣,狐疑的看著林意,總覺得林意這手勢有什麼深意,「林狐狸你什麼意思?」

    「一日鐵策軍,終生為兄弟,你到了戰場上,就自然會明白。」林意正色道:「一切都是為了鐵策軍。」

    「......」齊珠璣又是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竟然說這種道理?

    「我和寧師姐說時,我可沒想到我會在鐵策軍做這什麼右旗將軍。」此時林意又說了一句,「先前只是想鐵策軍身上連好用的甲衣都不具,可沒想到是歸我用。」

    這句話一說,齊珠璣一怔,而旁邊不遠處的韓征北也是聽得清楚,一時看著林意的目光也是又完全不同。

    周圍這些人裡面,唯有蕭素心聽著不覺得意外。

    在她過往的認知裡面,林意原本便是那種不只是為自己考慮的人。

    在齊天學院時,很多時候林意鬧事,也只是因為愛管閒事,打抱不平。

    「今晨我接到家中消息,天啟軍也在送一些東西過來,明天應該會到,還有這邊的寧州黃家,也準備了許多糧餉,正在送往這裡,應該再過兩個時辰就會送到鐵策軍。」

    齊珠璣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再和林意鬥氣,他轉頭看著魏觀星,「是你的人?」

    魏觀星頓時有些無奈,搖了搖頭。

    「又是你?」

    齊珠璣看著林意,心中生出些異樣的情緒,在他看來,問寧凝要東西,便顯得有些佔師姐家的便宜,但是林意竟然能做到連那些人都送來東西,便完全不同。

    「天啟是宣威將軍部下,此時北邊已經戰事緊張,還能給你特意送東西來,我的確想不太明白,至於寧州黃太僕卿...你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讓齊珠璣最難理解的便是寧州這黃家。

    他隱約猜出天啟軍送來東西可能是因為林意父親林望北的緣故,但寧州黃家,這是隨著新朝而起來的門閥,和林望北這些「舊權貴」原本就一路數,怎麼可能送大批錢糧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2:00
第兩百四十九章 歪理(第三更)

    林意見著寧州軍運送大量輕鎧而至,他的心情原本也很愉悅,和齊珠璣原本的對話也和在南天院時一樣輕鬆隨意,只是聽到寧州黃家的字眼,他的面色卻是很罕見的陰沉了下來。

    他沉默了片刻,道:「我這人最擅長記人好,但也最擅長記仇。」

    這句話聽上去也和他平時和齊珠璣的說話風格類似,只是因為他此時的臉色,誰都聽出了他的認真。

    齊珠璣眉頭微蹙,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天啟將軍范白鷺和我父親其實在舊朝多有來往,但到了新朝,他不只是和我父親撇清關係,甚至有些落井下石之嫌,我父親之前獲罪,雖然不能說是因為他的關係,只是他的一些言論,也自然會影響皇帝對我父親的觀感。」

    林意微抬頭看著天邊的流雲,冷笑著說道:「只是他和我父親之前來往,我要找些證據,也自然找得出來,我在建康之時,我找他翻帳也沒有意義,說不定惹惱了他,隨便派人來便將我變成了建康城裡的無名浮屍,但現在不同,想要殺我沒那麼容易,我提及舊事,問他要些無關癢痛的東西,哪怕算是威脅,只要我足夠客氣,他應該也會息事寧人。至於寧州黃家,我昔日齊天學院的一名同窗嫁入他們黃家卻鬱鬱而死,這筆賬我也要算在他們頭上。」

    齊珠璣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這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無論是天啟軍還是寧州黃家,林意竟然靠得並非舊情,而是一些威脅的手段,只是無論天啟軍范白鷺還是寧州黃太僕卿都並非好威脅的人物,不管林意用何種方式威脅,能夠達成目的,也的確是本事。

    這點就算換了他來,恐怕都要大費周章。

    「一時是痛快了,得了好處,但你就不管以後?」

    齊珠璣看著林意,道:「樹敵太多,終有大禍,在朝中行事,原本便不是比誰手段更陰險,而是懂得平衡,各有利益。北方戰事激烈,我們接下來必定會被調去,天啟軍是地頭蛇,你便不擔心?至於寧州黃家,至少也是和朝中那些在皇帝面前講得上話的人互相結黨,這些人可比戰場上那些人的手段更多。」

    「他們忌憚我什麼?難道我這區區官階和數千兵馬?」林意微微的一笑,「在他們看來,我這有和沒有差不多。他們忌憚的,便只是我光腳不怕穿鞋的瘋意,我越是在他們看起來不要命和瘋狂,他們才會懼怕一些。像我這樣的小人物,哪裡看得到那麼多將來,管好眼前。」

    頓了頓之後,林意看著齊珠璣道:「若是我修為再高一些,他們還會更加畏懼一些。權貴靠的是平衡和互相給利益,像我這樣的人物,靠的便是自己。」

    「歪理。」

    齊珠璣沉著臉吐出了兩個字。

    歪理便是不走正道的道理,但終究還是有些道理。

    他自己都開始覺得自己的確要換些思路來思考問題,在他過往的人生裡,他習慣循序漸進和以他的道理來做事,只是林意似乎卻全然不在意這些規矩。

    不穩妥是關鍵。

    但若是冒險成功,自然會收到他的方法無法得到的利益。

    不管如何,今日的這些談話,讓他明白林意的確是那種危險人物,的確比之前自己所想像的還要厲害一些。

    「那你今後是會對天啟軍范白鷺和寧州黃家就此罷休,還是繼續記仇?」齊珠璣不再糾結於林意的道理,只是又忍不住輕聲問了這一句。

    「那取決於他們的態度,只是我覺得他們也會覺得我的存在讓他們很不舒服。」林意微嘲道。

    「你這人還是有些奇怪。」

    齊珠璣道:「譬如寧州黃家,其實和你自己並無太大仇怨,只是你那同窗的關係,你偏生想讓他們不舒服。」

    「很簡單。」林意看著齊珠璣,道:「若你當我真正朋友,有人害了你,我也會很記仇。」

    齊珠璣微諷的笑笑,不再和他多言。

    不管林意性情如何,有這樣的一個朋友,似乎並不是壞事。

    「你的人呢?」

    他轉頭看向魏觀星,有些挑釁般笑道。

    魏觀星起先當然是有些自傲的,他寫了那麼多信箋出去,想著接下來便會一批批的回報。

    方才寧州軍到來時,也是魏觀星用「你的人」和「我的人」這種說法。

    這種事情,恐怕對於魏觀星而言,就已經如比賽一般。

    所以他索性再火上澆油一把,激一下這名煞星。

    只是魏觀星也不像他想得如此簡單。

    聽著他這句話,魏觀星只是啞然失笑。

    「不至於全部石沉大海。」

    魏觀星看著這些後生可畏的年輕人,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林意...我沒有想到你會用這樣大膽的手段,既然你敢這樣大膽,既然主帥如此,那我自然也敢再用些大膽的手段。」

    齊珠璣不回應他這句話,只是淡漠道:「至少也要三千具精良輕鎧才夠用,這鐵策軍才算得有些模樣,只是現在也不過五百具。」

    魏觀星又啞然失笑,只是一個呼吸之間,他卻是收斂了笑容,認真的看著齊珠璣和林意,輕聲道:「這軍械現在想去哪裡找我倒是覺得有些麻煩,只是...有架囚車,你們敢不敢劫?」

    林意微微一怔,他還未來得及開口,齊珠璣卻是已經眉頭皺起,「你難道想劫朝廷重犯,歸為己用?魏將軍,這似乎不只是大膽而已。」

    「若是朝廷重犯,我自然不敢。」魏觀星淡淡笑道,「但只是某位王爺或是某個門閥的私仇,擒住的人,那又如何?」

    齊珠璣冷笑一聲,轉頭看了林意一眼,「他連邊軍大將和蕭家都敢得罪,再得罪些人又算什麼。」

    林意湊上前來,如同剛剛偷了只母雞的狐狸,「雖然不怕得罪,但也未必要得罪...我們可以暗中行事,不讓別人發現是我們偷偷做的...」

    齊珠璣頓時氣結。

    「什麼囚車,囚的是誰?」

    林意得意的笑了笑,輕聲問魏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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