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大仙官 作者:暗黑茄子(全書完)

 
V123210 2018-5-2 19:13:2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72 8074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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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暗黑茄子,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仙俠 > 修真文明

【內容簡介】:

  執筆仙路寫長生,笑談天地任逍遙。一場黃粱夢,讓寒門士子楚弦擁有了後世記憶,在這個神佛為尊的大世界中,想要不為螻蟻,不被奴役,唯有自強不息。

【其他作品】:《煉器真仙》《至尊仙朝》《末日技能樹》《最強斂財專家》《末日新世界》《絕世武聖》《惡魔篇章》、《武道齊天》、《暗影街》



本帖最後由 V123210 於 2019-7-16 21: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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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5-2 19:14
第一章 頭破血流

    九月安城,暑盡秋涼。

    城東南的安城貢院之內,負責今年鄉試的主考官坐在堂內,此刻他眉頭緊鎖,先是喝了一口茶杯中早已經泡好的茶水,這才衝著下面一個小吏道:「你是說,平字號房年久失修,突然倒塌,將在裡面考試的一個考生給砸了?不是我說你們,每年戶部下發的款項裡,都有貢院的維護費用,怎麼還會出這種事情?」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這位主考官語氣嚴厲,將茶杯甩放在木桌上,杯蓋落在桌子上,響動頗大。

    那小吏嚇了一跳,急忙將身子壓的更低:「這件事下官已經責令去查了,必然會給大人一個交代,好在那考生命大,頭上只是砸了一個口子,雖然流了血暈了過去,但醫官看了看,說沒什麼大礙,診治一下,性命無憂。」

    「那便好,若是出了人命,你們吃不了兜著走。」主考官這時候語氣緩和了一些,整了整衣冠,然後起身道:「走,帶本官去看看那個考生。」

    小吏急忙擦了擦額頭的汗,前面帶路。

    貢院鄉試,若是考生因為號房倒塌出了人命,那肯定會惹來麻煩,說不得是要有一批人倒霉了。

    這裡面,絕對包括這位主考官。

    光是一個監管不力就足以讓他背上一個過失,若是再有對手拿這件事做文章攻擊他,那他今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不過人若是沒什麼大礙,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點道理,誰都知道。

    貢院一處偏僻的號房前,可以看到這個號房塌了一半,就在前面台階上,躺著一個頭破血流的年輕人,渾身是土,此刻是緊閉牙關,人事不知。

    旁邊圍著幾個人,一個醫官翻開隨身帶著的醫典,施展當中的小術法,正在為這個年輕人醫治。

    主考官一來,眾人立刻是起身行禮,那主考官擺了擺手,問道:「怎麼樣了?」

    醫官起身道:「回稟謝大人,下官已經為他醫治止血,施展了小回春術,等他醒來,應該就沒什麼大礙了。」

    聽到醫官這麼說,這位謝大人才真正鬆了口氣。

    「既然沒什麼事,那就讓他先好好歇息,另外將這號房給我封了,此事不要驚擾其他考生,畢竟,鄉試為重啊,其他大人也是事務繁多,哪能為這些小事分心。」謝大人說完,又想起什麼似的,又問:「現在是考到第二科了吧?」

    此番鄉試,按照慣例一共要考五科,為律、書、政、藝、謀五科,分兩天考完,今天是頭一天,頭一科『律』剛剛考完,休息片刻,便開始第二科『書』。

    聽到這話,謝大人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滿臉是血還在暈厥的考生道:「可惜了。」

    說完,轉身離去。

    他的意思眾人皆知是什麼意思,鄉試五科,最後評定的時候是一科都不能少,這考生頭一科都沒考完,就被砸暈了過去,哪怕現在醒過來,這第一科也趕不上了。少了一科的成績,其餘幾科便是考的再好也無濟於事,不可能通過的。

    所以謝大人才道了一聲可惜。

    謝大人走了之後,立刻是有人把這暈厥過去的考生抬到貢院醫館當中,畢竟躺在這裡也不是事兒,更不雅觀。

    負責貢院紀錄的執筆官需要將鄉試過程紀錄在冊,詢問一番後,想了想,在錄冊上寫下:安城靈縣籍考生楚弦,天唐年曆四九九五年秋九月初三巳時一刻,禹州安城鄉試,因病缺考……

    楚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巳時。

    頭上的血已經被擦乾淨,傷口也被醫官用小回春術治療結疤,不過醒來之後的楚弦還是感覺頭痛欲裂,倒不是因為傷口,而是他之前經歷的那一場真實無比的夢。

    夢中的他,居然是經歷了三十多年的歲月,一直到他年近半百,這才中斷,因為,他醒了過來。

    夢中之事太過真實,彷彿親身經歷,一年年一天天,都記得清清楚楚,若不是突然醒了過來,看著眼前的事物和慢慢回想起來的記憶,楚弦甚至都不知道之前他身在夢中。

    「古有黃粱一夢,那我這個算不算?」許久,楚弦才喃喃自語。

    這時候他也想起來之前是怎麼暈的,當時他正在號房裡考第一科,結果剛寫了一半,就聽到頭頂怪聲響起,然後咔嚓一聲,房梁斷裂,直接砸在腦袋上。

    一切都回憶起來了。

    楚弦看了看窗外天色,突然驚呼一聲,從床鋪上跳了下來。此刻已是巳時,應該是開始考第二科,這可如何是好,要知道他第一科的試卷都沒有答完。

    心急火燎之下,楚弦急急忙忙往外跑,剛好碰上了一個醫官,從這醫官口中得知自己居然是昏睡了一天一夜之後,他險些沒再暈過去。原來已經是第二日,剛剛結束第四科,很快就要開始第五科目『謀』術的考試。

    也就是說,他居然錯過了前面整整四科考試。

    這一刻,楚弦呆立不動,如遭雷擊。

    那醫官見狀,也清楚對於一個考生來講,這一次鄉試算是徹底沒戲了,榜生之名那是更不用想了,所以安慰道:「明年再考吧,你要知道,就算是五科都考完,真正能通過成為榜生的考生,也只有不到一成,當初我考鄉試,也是考了整整五年,這才最後通過,得了功名成了榜生,這才入了仕途,而考十年二十年都不過的也是大有人在。」

    說到這件事,那醫官顯然很自傲,有一種自鳴得意,別看他只是隸屬於吏部下屬司衙當中醫館從九品的小官。但再小的官也是官,也能名入官典,得庇護,學術法,掌權威,成為人上人,從此鄉里鄉親都會將你當成能人,對你畢恭畢敬,便是以前對你不屑一顧的美嬌娘,也會主動示好,來說媒的媒婆更是會把門檻磨平。

    這就是仕考的價值所在。

    除此之外,醫官也是想告訴楚弦,你就算是沒有缺考,十有八九也考不上,何必執著。

    醫官的自鳴得意楚弦沒有在意,他此刻自然是沮喪,畢竟苦學多年,熟讀諸多典籍,頭懸樑錐刺股,這般努力為的不就是通過考試,鯉魚躍龍門。

    而缺考四科,說明不可能再有機會,至少今年不行了。

    這一點楚弦自然清楚,倘若他還是之前的楚弦,必然是備受打擊,頹廢失望,可經歷了那一場怪夢,楚弦已經不是之前的他。

    入夢三十年,一百二十個春秋,所經歷的,所學的,所沉澱的,已經遠超同齡人,說白了,就是心境的不同。

    現在的楚弦,居然是十分坦然的接受了這個結果,而且隨著夢中記憶的浮現,楚弦的心境已經開始轉變。

    缺考就缺考吧,事已至此,煩惱無益,倒不如想想今後之路該如何走。

    這種冷靜,就是楚弦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一刻,楚弦是徹底的從剛才驚醒之後的那種混亂中沉靜了下來。

    楚弦沒有過多的想這一次鄉試,他想的還是之前的那一場夢。

    楚弦覺得那不像是夢。

    若是夢,為何夢中的一切都記得,又為何夢中所得學識也都記得清清楚楚,如真正經過長年累月千錘百煉一般印刻在腦海當中,彷彿真正經歷過一樣。

    夢裡的這一次鄉試,他沒有被砸破腦袋,而是順利考完。不過雖然五科都考了,但並沒有通過成為榜生。來年再考,也是一樣,直到第三年才通過,然後僥倖入仕,先做一個無官品的小吏,三年後,才熬到從九品,做了一個縣級衙司的一個小執筆文書官。

    這從九品,他更是做了整整八年。

    之後,才得到一個機會,向上晉陞,最後,官及正四品,做到了司郎中的官位,也算是功成名就。

    除此之外,在夢中,楚弦的娘親卻是在這一次鄉試之後一年,就重病離世,也是因為如此,第二年楚弦還沒有走出喪母之痛,這才再次考試失利,只是日後功成名就時,每每想起含辛茹苦將他帶大的母親時,都心痛的如同刀絞一般。

    「幸好,只是夢,夢,不是真的!」楚弦這時候想到夢中的情景,也是滿頭大汗,喃喃自語,這時候他看到醫館書架上,擺著幾本書籍,看到書名,楚弦便又想,這是《回春醫典》,乃是醫道術經中一個著作。

    只是下一刻,楚弦就想到了什麼,臉色蒼白。

    他沒讀過那本《回春醫典》,也不可能知道這醫典中的內容,可為何剛才他腦中突然有了《回春醫典》中的內容,字字句句都記的清清楚楚,那感覺,彷彿讀過,而且讀過不止一遍,背下來都可以。

    因為在那一場夢裡,他的確是讀過這本典籍,而且研究過醫道,還是一位醫道大家。

    為了驗證,楚弦上前取下那一本厚厚的《回春醫典》翻看了起來,很快,他就將書丟在桌子上,如果見鬼,眼中滿是震驚。

    裡面的內容,居然和他知道的一模一樣。

    夢是真的!

    楚弦這時候腦地嗡嗡作響。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 19:14
第二章 神海書庫

    就在恍惚當中,楚弦還發現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他愣神的時候,居然是眼睛一花,下一刻感覺自己到了一片浩瀚之海上,這一片海,無邊無際,無風無浪,靜如鏡面,又晶瑩剔透,清澈無比,他此刻雙足踏水,居然是沒有沉下去。

    楚弦回頭看了看,身後水面之上,居然有一個巨大的屋子,屋無門,裡面可以看到密密麻麻擺著無數書籍。

    這時候楚弦心念一動,便有一本書飛來,落到了他的手上。

    低頭一看,正是《回春醫典》。

    半晌,楚弦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喃喃道:「聖人有雲,神念為海,記憶為書,此處應該就是我的神海之域,只是,怎麼會……」

    楚弦知道這些,是因為他在夢中成官。

    夢中經歷,他最終也只是做到正四品,官位不算很高,但夢中他最強大之處,並非是在仕途。

    而是在修煉和鬼神之道。

    楚弦夢中修煉過仙道功法,更是修成萬中無一的神海之術。當時凝聚神海時,也曾來過這裡,只不過唯一的區別是,當時神海當中,可沒有這大屋子,也沒有這滿屋子的書籍。

    誰能想到,夢醒之後,他苦修的神海居然保留了下來。

    這對楚弦來說,簡直是天大的驚喜。

    神海難修,這是共識。

    楚弦在夢中,也是最後一年才修成神海,要知道,天下修道者不計其數,能修成神海的,絕對是鳳毛麟角。這個過程,經歷了太多波折和苦難,甚至是一些特定的機緣,少了任何一個,怕都不可能修成神海,最多,也就是修成神池,池與海,天壤之別。

    這個過程光是想想,都讓楚弦汗毛直立,當中凶險和艱難,簡直不堪回首。

    不過也是因為修成神海,夢中的楚弦也算是仙道大修,巨擎一般的人物,因曾做過東嶽刺史,更掌管過東嶽一地數萬鬼神,所以人稱「東嶽府君」。

    神海的作用,第一為過目不忘,雙目所見,雙耳所聽,對凡人來說,九成九都只是過後就忘,能記下來的,絕對是少之又少,但若修成神海,雙目所見,雙耳所聽,全部都能印刻在神海當中,成書成典,事無鉅細,只要願意,都可以回想起來,而且不會錯過絲毫。

    在仙道的修煉中,神海乃是脫離於修為和境界的一門神通,有很多仙道大修,修為境界已經是極高,但最多也只是有神池,卻無神海。

    能修成神海的,努力和天資只佔一成,剩下的九CD在機緣上。

    夢中的楚弦,在為官二十五年後,才有了這機緣,修成神海,而如今夢醒,神海依舊在,這已經足以證明,所謂的夢境,根本就是真的。

    這時候楚弦嘴角泛出一絲笑意。

    擁有神海,雖不可護身,也不可能攻敵,但卻是最厲害的一項神通,如此,他可過目不忘,過耳不忘,將來無論做什麼,那必然都會是事半功倍,讀書學法,只需一遍,便可勝過他人百日之功。

    激動過後,楚弦知道,他如今在神海當中,此處一個時辰,在外也不過一息時間,只是一般入神海,也不可超過兩個時辰,否則神念不支,也會損傷神智。

    此刻楚弦看向那書庫。

    裡面的書冊所記載的,應該就是夢中的記憶,所見所聞,都會紀錄在書冊當中,而這裡的書冊,何止萬計。

    楚弦念頭再動,下一刻,又一本書冊落在他手中。

    上面記載的,正是他這一年參加鄉試時的經過,上面事無鉅細,全部可見,自然也有這一次鄉試的所有題目。

    除了這些,楚弦又取來幾本書冊,都是關於這一次鄉試相關的記憶,包括考官是誰,將來如何,卷判官是何人,將來又如何。

    看著看著,楚弦眼睛一亮,卻是計上心頭。

    ……

    貢院之內,最後一科『謀』術即將開考,來自各縣上千考生陸續走進他們自己的號房,每一個號房前,都有專門從城衛軍府中調集的軍卒把守,盯著考生,嚴防他們作弊。

    考場舞弊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重罪,一旦發現,立刻會除去學籍,永不參考,這已是極重的懲罰。而軍卒佩刀,殺氣騰騰,便是膽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作弊,因而考場風氣,歷來很好。

    便在這時候,一個考生快步走來,先是和負責這邊的監考主事說了什麼,後者愣了愣,顯的很意外,但還是按照規矩,點了點頭。

    很快,就有一名佩刀軍卒將那位考生引到一個空著的號房,讓對方進去。

    這個考生自然就是楚弦。

    夢醒之後,楚弦有夢中三十年的記憶,有神海書庫,可以說無論做什麼,都能脫穎而出,哪怕是躲在深山修煉,幾年之後也能闖出名堂。

    但楚弦志不在此。

    或者說,既然夢醒,就等於是讓他重生了一次,夢中的經歷有太多的遺憾,楚弦想去彌補,而且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夢中他為了這件事,失去了太多,而要繼續做成這件事,就必須入仕為官,所以這入仕的國考,那是必須要考。

    如何做?

    在神海中重新看了一遍此次鄉試的記憶後,楚弦便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雖然前面四科都缺考,但還有最後一科,既然醒來,那就一定要考,哪怕考不過,事情傳出去也能在諸多監考官那裡博得好感和一個好名聲。

    一個寒門子弟,因意外缺考,卻在明知沒有希望的情況下,依舊參加最後一科的考試,這對讀書人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激勵,對上官來說,也是一個值得宣揚的事情。

    所以楚弦來參加最後一科的考試,剛才那位監考主事雖然讓楚弦進了號房,但打從心裡認為這只是一個形式,哪怕最後一科寫的天花亂墜,再怎麼精彩絕倫,也不可能通過的。

    但事實真的是如此?

    未必。

    楚弦此刻坐在號房之內,打量著這個號房的擺設,這裡簡陋到極點,除了一張破木凳和木桌外,就是後面的便桶,以及桌上的文房筆墨之物。

    謀卷之題還沒有發下來,還有時間,楚弦此刻是端坐沉思。

    最後一科的謀術卷之題,楚弦從神海當中已經獲知是什麼題目,而且從剛才開始,他就在思考如何答卷,神海中諸多記憶典籍中,有太多類似且精彩絕倫的文章和論點,都可以拿來借用。

    但楚弦想的是,這一次不能只以謀術來對答,還要融合之前他缺考的四科,也就是說,楚弦打算寫一篇『一科五術』的答卷。

    將缺失的律、書、政、藝四科,也都寫進去,融合為一篇文章。

    可想要寫的完美無缺,讓人拍案叫絕,那就有些難度了,好在楚弦夢中三十年的經歷派上用場,夢中它曾做了八年執筆官,結合神海中記憶典籍,要寫出一篇融合五術的謀文來說並不難。

    就彷彿,是一個當朝一品大學士,跑去私塾去答孩童詩文的試卷一樣簡單。

    這算是一種特殊的『作弊』。

    但可惜,沒有人能揭發和發現。

    這時候外門有腳步聲,負責發放謀卷題目的人來了,推著木車,裡面裝滿了已經封好的題目,兩邊還有四名佩刀軍卒守衛,充滿莊重。

    鄉試乃是天唐聖朝最初級的仕考,關係重大,自然容不得丁點馬虎。

    題卷從小窗口遞進來,楚弦急忙接過打開看了看,雖然早有預料,但看到題目之後,楚弦還是笑了。

    果然和夢中的題卷一模一樣。

    楚弦胸有成竹,他要寫的文章,已經成型。接下來楚弦沒有耽擱時間,直接提筆沾墨,開始書寫。

    落筆成字,字印精神。

    楚弦的字極有火候,夢中經歷讓他的字體自成一派,隱有大家風範,這也是一個加分之項。

    很快,一篇契合題目的謀術論寫完了,而且如果仔細看,就可以看出這一篇文章中,不光有謀術,還有律、書、政、藝四術的精華。

    等到楚弦收筆,文章是一氣呵成,躍然紙上。

    就在這一篇文章完成的同時,在貢院聖人堂中,掛在堂中央的一個銅鈴突然有所感應,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而且,鈴響九次。

    這是聖人鈴。

    只可惜此刻聖人堂內沒有人,屋子外面守著的軍卒似乎聽到了,但回頭看了看,還以為是有風,所以也沒在意。

    號房之內,楚弦看著自己寫完的卷子,很是滿意。

    但,答卷只是他計畫的第一步。

    楚弦在神海深思的時候,已經是想到了一個計畫,一個,可以讓他運用夢中經歷,達成自己目標,徹底改變命運的計畫。

    現在第一步已經走出了,只不過後面還會遇到一些問題。

    例如,到時候負責判卷之人未必能看出這一篇文章的精妙之處,就算看出來,也未必能破格將自己仕考通過,就算通過,也未必能入仕。

    天下之人誰不知,官位難得,但只要入仕,便如鯉魚躍龍門,一步登天。
V123210 發表於 2018-5-4 07:11
第三章 崔煥之

    這時候楚弦所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他知道夢中有一個在日後成就不凡,最終坐上正二品大員的人,此時此刻,還未得志,巧合的是,這個人剛好就在安城,還是這一屆鄉試的卷判官之一。

    吏部和禮部主持的國考,入仕的鄉試只是第一步,所以這裡的卷判,官職並不大,除了主考官有正五品外,其餘的,都是六品以下,就像是卷判官,便是一個從六品的官位。這種官員,在貢院監司裡那是比比皆是,有很多,因為只是文官,還不如一方主政的小官吏,所以沒有人會留意。

    但楚弦記得,神海書庫中就有這個人的記憶,一來是因為在夢中的九年以後,自己曾經在對方手下做過一段時間小官,所以彼此很熟悉,夢中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才知道自己這位上官居然是當初鄉試的卷判官之一。

    誰又能想到,就是這麼一位從六品,沒有什麼實權在手的小官吏,在幾年之後居然能平步青雲,坐到一部侍郎,二品大員的位置。若是有人早知道,在對方沒有發跡之前,肯定就已經想方設法的巴結上了。

    二品官位,那是何等的高貴。

    楚弦要做的,就是趁著現在那人沒有崛起之前,想法子搭上這一條線,如此一來,也能船借東風,一併崛起。

    這位以後的二品侍郎姓崔,名煥之,年歲要比楚弦大了十幾歲,如今只是從六品卷判,兼貢院執筆官,但也要比楚弦的地位高了太多,這般年紀就是從六品,已經算是年少得志。

    楚弦還只是一介草民,人家則是朝廷命官,名入官典,別說楚弦,就是他所在縣的縣丞大人見了崔煥之,也得尊稱大人。

    而想要結交,就得先認識,想要認識,就得讓對方注意到自己。

    這『一科五術』的答卷,就是一個敲門磚。

    可問題是,自己的答卷,未必能遇到崔煥之來判閱,因為貢院的卷判官可不是只有一個。

    鄉試這種入仕級別的國考,光是安城的考生就有上千人不止,百人一卷判,也是需要十個。

    也就是說,自己這一份了不得的答卷能讓崔煥之看到的可能性只有十之一成。

    這顯然不行。

    讓別的卷判官審閱,哪怕對方看出這篇答卷的價值,也未必能給現在的楚弦帶來什麼改變。

    但崔煥之可以。

    這位崔卷判兩個月後,就會陞遷,雖然品級沒有變化,但官位卻變成了巡查司御史,和貢院執筆卷判官一樣都是從六品,但卻是一部下司主官,權勢那是一個天一個地。

    作為一司主官,對方真的欣賞你,便有權直接推薦入仕。

    這就是權力。

    入仕做官,除了考試,還有上官引薦這一條路,以崔煥之的眼力和學識,必然可以看出自己一科五術的精妙之處。

    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讓崔煥之,看到自己的試卷。

    換作旁人,到了這一步必然已經是舉步維艱,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一道難題。可對楚弦,此事卻也有解決之法。

    歷屆鄉試的試卷都是要全部統一收走,然後分成十份,交給十位貢院的卷判官,在一個封閉的屋子裡判閱卷子。楚弦仔細讀過神海中關於崔煥之的記憶書籍,他找到了一個關鍵。

    夢中楚弦在崔煥之手下為官時,對方知道自己參加鄉試的年份後,曾經說過他是那次鄉試的卷判官之一,而且還判過當時鄉試第一名榜生付瑤的卷子。

    想起付瑤,楚弦立刻就翻閱了記憶中關於這個人的書冊。

    這個付瑤在楚弦的夢裡是此次鄉試頭名,榜生第一,這種人物,基本上入仕沒有問題,因為文采高,各方面的條件也好,所以備受各種矚目。只不過這個付瑤雖然官升的很快,但後來卻是惹了麻煩,具體情況楚弦不知道,只知道付瑤後來被革官下獄,沒得善終。

    而且聽說此人相貌奇特,與常人不同,簡單來說,那就是長的極醜。

    就是這麼一個極醜之人,卻擁有過人的才華的謀略,不得不說上天是公平的。

    崔煥之就對這付瑤的才氣欣賞的很,不然不會經常提起他為其判卷,還自詡伯樂。

    只不過後來付瑤出了事,崔煥之才提的少了,估摸也是怕被牽連進去。

    但這些在夢裡,也是幾年以後的事情了,綜上所述,皆是數年時間裡的零碎記憶,常人難以串聯,可對於此刻擁有神海書庫的楚弦,卻是很容易就串聯在一起。

    與此同時,楚弦有了一個可以讓崔煥之看到他試卷的法子。

    只要找到付瑤,然後和對方前後腳交卷,文卷相鄰,如此,『命中注定』要批閱付瑤卷子的崔煥之批閱到自己卷子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想到這裡,楚弦開始探頭看向號房外面。這時候距離最後一科考試結束還有一半的時間,楚弦還有時間。

    可惜的是,號房關上門後,就只有一個巴掌大小的窗口用來傳遞試卷,想要通過這麼一個小口向外望,顯然也看不到什麼,更不用說,還有監考的軍卒站在外面。

    「只可惜我目前只有神海,仙道修煉卻沒有保留,否則哪怕只是出竅境界,也能用神識探查,找到那付瑤所在。」楚弦這時候暗自說道。

    雖說這貢院當中有防止神魂出竅的禁制,但楚弦是誰?

    夢中的仙道大修,人稱東嶽府君的存在,又豈能沒有破解之法?

    但現在沒修為,說什麼也沒用,而這一條路行不通,楚弦也不急。

    他現在所有的依仗,就是他那一場長達三十年的夢境,而在夢境中的一切,都在神海書庫中紀錄得清清楚楚。

    付瑤的真容楚弦沒見過,所以哪怕見著了也不認得,那關於付瑤還有什麼線索?

    神海中,楚弦手裡是關於付瑤記憶的書籍,薄薄的幾頁而已

    但就是這幾頁記憶中,卻有破局的關鍵。

    其中一頁的記憶是關於崔煥之在提及付瑤的文采時,曾與他人說過,付瑤考試的號房,是『閏』字房,當時楚弦只是聽到,便已紀錄在神海書庫當中。

    這是一個足以破局的線索。

    貢院千個號房,是以千字文排序,天字那自然是一號房,對應為『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而閏字房,是二十五號房,只要找到閏字號房,便可知付瑤所在。這時候楚弦突然意識到什麼,急忙抬頭看了看自己新換的這個號房。

    上面寫著一個『雲』字。

    自己居然是在雲字號房。

    楚弦盯著這個雲字,笑了。

    「閏余成歲,律呂調陽。雲騰致雨,露結為霜。」

    這或許就是機緣,誰能想到,那付瑤的號房,居然就在自己對面。

    也就是說,此刻在自己對面號房裡的人,就是那個其醜無比,文采卻異於常人的付大才子,此次鄉試的第一榜生。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如此,只要和對方前後腳交卷便可。

    鄉試交卷,只需寫完檢驗無誤之後,便可搖動掛在門前的銅鈴,軍卒就會通知負責收卷的監考官前來取卷。

    接下來楚弦就是在等。

    半個時辰後,在聽到對面號房鈴響的同時,楚弦也是幾乎同時搖動了自己的銅鈴。

    入仕考試,就算是交了卷也不可立刻離開,需要等到考試結束,軍卒才會打開門鎖,讓眾多學子一同離開。

    接下來,楚弦心態放鬆,該做的,他都做了,這一次他是在和命運博弈,贏,會比在夢中更早進入仕途,輸,大不了明年再來,而且以楚弦夢中積累的文采和學識,這種入仕的鄉試,根本難不住他。

    而除了鄉試之外,楚弦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夢中的經歷既然注定會再次發生,那麼,楚弦要做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

    鑼聲響起,號房門開,今年的鄉試結束了。

    出來的時候,楚弦看了看從閏字房裡走出來的人,對方似乎也注意到楚弦的目光,扭過頭來,衝著楚弦點了點頭。

    楚弦笑了,還禮。

    離開貢院大門時,楚弦還在想著,這個付瑤,的確是醜。

    ……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20:36
第四章 母親

    安城向東三十里是靈縣,楚弦的家就在這裡。靈縣是一個小地方,東城門到西城門穿城而過,也剛剛夠走千步。

    因為是小城,所以就連城牆都是土牆,混合了雜草黃土,常年風吹日曬,裡面的草絮已經是暴露出來,有的地方,更是塌了一部分,剩下的就像是一個孤零零大土堆,平日裡一些家裡沒錢去上學堂的毛頭小子就在這裡吱哇亂叫爬上爬下,好不歡樂。

    此刻,幾個玩的灰頭土臉的半大小子看到楚弦,立刻是嚷嚷道:「書呆子回來了,書呆子回來了。」

    書呆子!

    楚弦自嘲一笑,的確,自己以前還真的是只知道讀書的書呆子,一心想要入仕,想要出人頭地,想要讓辛苦帶大自己的娘親在親戚和鄉親那裡有面子,過上好日子,如此,反倒是為人木訥,被人叫了這麼一個『貶義』的綽號。

    換做入夢之前,楚弦多半會訓斥幾句,加上一些聖人的引言,說一些你們不學無術之類的話。

    但是現在,楚弦入夢三十年,夢中的東嶽府君,心境已經不同,此刻只是笑笑,便朝著這土城東巷自家小院走去。

    臨近家門,楚弦居然是忐忑起來,胸腔裡的心也是咚咚亂跳。

    夢中,他的母親楚黃氏在他這一次鄉試之後就患了重病,最終堅持了不到半年便撒手人寰。

    對於從小喪父,母親便是天的楚弦,打擊不可謂不大。

    也因為如此,夢中第二年的鄉試楚弦因為思母,同樣沒有考過,直到第三年發憤圖強這才考過成了榜生。

    雖是夢,但真實。

    之前種種已經證明夢中的事情會發生,自然,等同於重新開始的楚弦不會讓夢中的悲劇重現。

    破敗的圍牆,院子的門因為年久失修,還得用手托著一些才能推開,這裡便是楚弦的家。雖然只是隔了兩天,但再回到這裡,彷彿是隔了很久很久,恍若隔世。

    聽到動靜,屋子裡走出來一個婦人。

    婦人四十歲不到,已經是兩鬢斑白,饒是一聲粗布衣,但也能從眉宇之間看出當年的風韻美麗,仔細看,還能看出和楚弦有些相像。

    她就是楚弦的母親,楚黃氏。

    在靈縣裡,她被人稱為『寡婦』,歷來寡婦都被人瞧不起,可想而知這些年她一人帶大楚弦,是何等的辛苦,不然也不會容顏未老就熬白了頭。

    看著自己的娘親,楚弦忍了一路的眼淚終究是沒有忍住,此刻是奪眶而出。

    夢中三十年,娘親頭一年不到就去世了,可想而是楚弦是有多麼思念她,若無慈母省吃儉用供自己讀書學法,楚弦也只會像那些莊稼漢一樣,從此平凡一生。

    再見到活生生的娘親,別說是楚弦,換做任何一個人都難以自抑。

    日落山頭,土牆頭的熊孩子已經回家,只有幾條老黃狗趴在土牆上,享受殘存在土裡的溫熱,民家炊煙,家家圍坐桌前,或錦衣玉食,或粗茶淡飯。

    屋舍內,楚弦吃完母親親手做的面條,這是他夢醒之後,吃的最好的一餐。剛剛收拾了碗筷的母親還笑話楚弦,說兒子啊兒子,鄉試的確是難考,一般十考八不中,你若是沒考好,來年再考便是,何必哭鼻子。

    楚弦自然不能將實情道出,畢竟太過匪夷所思,等到囑咐母親早點休息之後,他卻是沒有像往常那樣秉燭夜讀,擁有神海書庫,任何書,只讀一遍便足矣。

    此刻,他坐在院子裡想事情。

    夢中的楚弦,讀過《回春醫典》,也因為曾在縣醫館擔任一個無品的小吏,而鑽研過醫術。即便是後來官做大了,楚弦也沒有將醫道拉下,而且是越學越精,尤其是後來融合仙道之術,創立諸多著作,救死扶傷,也因此,東嶽府君最出名,不是他的文采,也不是統御鬼神之法,反倒是他的醫術。

    自然,望聞問切他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剛才在沒有引起母親懷疑的前提下,楚弦就完成了對母親的診斷。

    結果是讓楚弦心驚不已。

    母親的身體果然是出了問題,而且是大病前兆,很快就會病發。好在,還有時間挽回和彌補。楚弦此刻想著的,就是如何醫治母親。

    若是夢中那種修為所在,要醫治母親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但現在,他只是普通人,想要重新修煉,也不是一日之功,所以只能用普通人的法子。

    正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可這重病也不是說來就來,那也是經過長年累月積勞成疾,母親多年一人操勞,已經是將身子熬垮了,這種情況,只能是慢慢調理,日常飲食上也得增加營養,當然,若是每隔一段時間,加持一些養生祛病的術法,那效果會更好。

    治療的法子,楚弦經過思量已經是心中有數。

    用這法子,先壓制重病,然後慢慢治療調理,三五年,就可以將母親的身子完全調理好。

    但很快,楚弦就想到了一件尷尬無比的事情。

    他這法子的確有用,畢竟夢中,他可是醫道大家,他開的治病調理的方子,一些人甚至是會花重金來求。

    可問題是,無論是藥補還是食補,祛病的藥方,甚至是調理的術法,這都是要花錢的,而且價格不便宜。就以現在家裡的情況,別說一個方子,就是方子裡的幾味藥,怕是都抓不起。

    這是一個大問題。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楚弦醫術再高,沒藥也不成。

    當然若是自己最終能入仕,哪怕只是有一個最低的官位,每個月都會有不錯的俸祿,倒是勉強可以支撐一下。

    天唐官員的俸祿很高,這是最好的法子。

    但楚弦顯然不能干等,一來能不能入仕,這件事現在真的不好說,崔煥之大人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卷子,就算看到了,能不能品味出裡面的價值也是未知之數,萬一看不出這一篇一科五術的謀術文章,那一切都是妄想。哪怕是能看出來,因為自己之前四科成績都沒有,崔煥之有那種引薦自己入仕的魄力嗎?

    這不確定。

    除此之外,萬一自己算錯了,很可能自己的文章,都不一定能到了崔煥之手裡,如果是那樣,入仕之事就更沒戲了。

    若是這一次不成,就只能再等一年。

    自己能等,母親能嗎?

    所以絕對不能一棵樹上吊死,得想其他賺錢的法子。

    ……

    靈縣是個小地方,但地方再小,五臟俱全。飯館私塾學堂,一應俱全,更有一個練武場,平日裡縣衙捕頭衙役也會來習武練拳。

    雞未鳴,瓦晨霜,楚弦已經起床。這是楚弦夢中形成的習慣,讀書文采雖然重要,但後來楚弦在入仕之後,修仙道,學醫法,但卻是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最開始肉身的鍛鍊,夢中楚弦雖為東嶽府君,但卻是遇到了難以突破的瓶頸,緣由,就是他年少時,忽略了武道鍛體的重要性,雖說後來他也學拳鍛體,但效用就差了太多,所以他起早,是為了練拳。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20:37
第五章 慈母嚴教

    拳法。

    乃是最基本的一種鍛體之術,楚弦練的是他在夢中機緣巧合中從一位武道大家那裡學到的,名為『鬼門騰雲拳』。

    這拳法聽起來一般,實際上卻是十分厲害,乃是正統的仙道鍛體拳法。鬼門為汗孔,騰雲為汗氣,這拳練好了,可調理五臟六腑,強健筋脈骨髓,可強身健體,打熬精氣神,也可過招殺敵,施展時,周身霧氣繚繞,如仙人降臨。

    世間修煉成仙入聖之法,楚弦懂得很多,而成仙入聖的法子,也需要強健體魄。夢中的楚弦,先修道法,八年後才開始練拳,不光是過了最佳年齡,而且本末倒置,所以後來修為突破不上去。

    一路小跑到了城西的練武場,此處空曠,這個時辰更是寂靜無人,楚弦就練了起來。

    晨光未現時,便見楚弦練拳的身影,時而急步衝拳,時而收肘守拳,時而靈如蛇猴,時而穩若山嶽。這一套拳夢中楚弦煉了十幾年,可謂是熟悉無比,此刻施展出來,自然是彷彿練了很久一般,輕車熟路。

    只是很快,楚弦就感覺到身上有刺痛傳來,當即停了下來,檢查了一下,便知道怎麼回事了。

    「夢中我練拳十幾年,身體已經有了基礎,自然沒有問題,但夢醒時,我這是頭一次練這一套拳,身體還弱的很,氣血不足,經脈未張,如何能支撐這一整套的鍛體拳法?有些操之過急了啊。」楚弦自言自語,苦笑一聲。

    看起來,飯得一口一口的吃,貪多了,那是要出問題的。

    饒是只練了一會兒,楚弦此刻也是滿頭大汗,渾身疼痛,此刻天剛濛濛亮,雞也開始打鳴,楚弦擦了擦汗,便朝家走去。

    這些年都是母親起早貪黑照顧自己飲食起居,楚弦夢醒,自然知道母親辛苦,所以他打算今後換他來照顧母親。

    將家中剩米接水淘洗,楚弦熬了一鍋粥,又用田間野菜煮了,拌了一碗下飯小菜,這時候,楚黃氏才起來,看到兒子已經將早飯準備好,自然是驚訝無比。

    平日裡,兒子就算起早,也是要讀書學法,今天怎麼轉性了,當下將楚弦拉進屋子說話。

    「弦兒,娘知道你是心疼娘,但這些事以後你別做了,男兒在世,應讀書學法,創立一番偉業,做一番大事,便如當年,太宗祖皇怒斥神佛視人如螻蟻草芥,又怒斥陰府鬼神閻羅不尊人道,這才仗劍問天地,逼的神佛低頭,嚇的閻羅讓步,如此創人聖、人仙之道,與神佛閻羅齊名,為世間蒼生正名,這才有了五千年天唐盛世,這才是男兒應該做的,切不可因為小事荒廢學業,若是如此,娘親便是楚家的罪人。」雖然心裡感動,但楚黃氏還是擺出大道理教訓了楚弦一頓。

    她的意思,就是這種雜活不是男子去幹的,要楚弦好好讀書學法,爭取入仕,去做大事。

    楚弦很想說,什麼大事,也大不過孝敬娘親。

    不過這話不能說,說出來,估摸還得挨一頓訓。只能是點頭稱是,心裡想著,這些瑣事即便做好了,也無濟於事,當務之急,還是想法子賺錢,這樣才能調理母親的身子。

    出了屋,楚弦回到自己的屋子,裝作讀書,實際上是在思索。

    商賈之事他不擅長,但要說賺錢門路,也知道那麼一些。

    便在楚弦思索之時,院外卻是傳來一陣嘈雜,似是有不少人在說話,聽到動靜,楚黃氏出去看了看,楚弦剛出屋也想去看看的時候,卻見楚黃氏已經黑著臉走了回來。

    「弦兒,你進來,娘有事問你。」

    楚弦愣了愣,還是跟著重新進屋,楚黃氏進了屋子,沒有說話,而是翻箱子,取出了一根戒尺。

    看到這戒尺,楚弦心頭一跳,暗道不妙。

    這玩意是自己做錯了事,母親拿來懲戒自己的,所以對這東西,楚弦是一見就怕。

    「弦兒,與你一起去參加鄉試的馮儈回來了,他說,你缺考四科,只考了最後一科謀術?是也不是?」

    最後一句,楚黃氏一臉嚴厲,目若寒霜。

    楚弦昨日回來就是怕母親擔憂,所以沒有說實話,沒想到居然有人將事情傳開了。

    楚弦想起來了,馮儈此人和他算得上是同學,都是靈縣走出來的,只不過楚弦和對方道不同,馮儈家境不差,因為學識上一直都被楚弦壓著,所以處處都想壓過楚弦一籌,這次號房倒塌的事情,貢院那邊沒有宣揚,考場記錄上,只記著楚弦是缺考,那馮儈不知道從何處打聽到這消息,所以回來之後就大肆宣揚,以此來『打擊』自己。

    也是夢醒之後,有太多大事情去思謀,這種小事情當然就沒有注意,否則楚弦必然會早做準備。

    母親這邊,對於自己學業看的極重,楚弦都不知道,為何母親對自己千好萬好,偏偏在學業上沒有丁點放鬆和懈怠,那要求,甚至是嚴格到極點。

    所以知道自己缺考四科,母親才會如此生氣。

    「跪下。」

    楚黃氏黑著臉說道,楚弦不敢違背母令,跪在地上。

    「手!」

    楚黃氏又道。

    沒法子,楚弦伸出一隻手,手心朝上。下一刻,已經磨的油光發亮的尺子已經是落在手掌上。

    啪……啪……

    整整十下,一如既往。

    楚弦的手掌已經有些紅腫。

    「弦兒,就算你考不好,娘也不會怪你,但缺考卻不行,這關乎德行和態度。說吧,為什麼缺考?說不好,還打!」楚黃氏看著兒子的手掌,眼中略有不忍,但還是硬著聲音問道。

    楚弦沒有再瞞著,此事本就不是他的過錯,所以便將號房倒塌,害他暈厥昏睡,這才誤了前四科考試的事情一一道出。

    「怎麼會這樣?貢院的考官怎麼能這樣,娘去找他們理論。」楚黃氏一聽還有這般隱情,心疼兒子之下,當下是眉毛一豎,當下就要向外走,去貢院找人理論。

    楚弦急忙攔下,好說歹說是勸住了。畢竟這件事,就算去理論,又能如何?

    考試已經錯過,這一點說什麼也沒用,況且貢院的主考官既然沒有宣揚這件事,肯定是怕被牽連進去。

    找他們去理論,或許能討回公道,但代價不可能沒有,因為這件事若是讓一批官吏倒霉,他們又怎麼會放過自己。

    既如此,去不去理論已經不重要,況且,貢院那邊也給自己醫好了傷勢,最重要的是,若不是那房梁砸到自己,自己又如何經歷那一場近乎洞悉未來的夢,更不會掌握神海神通。

    這是楚弦最大的秘密,說起來,還得感謝那倒塌的號房,否則,會發生太多讓人追悔莫及的事情,更不會讓楚弦擁有將近三十年的未卜先知。

    勸好母親,後者才一臉心疼的摸著楚弦紅腫的手掌:「弦兒,你能看得看,那是好事,罷了,大不了來年再考,以我兒的文采,來年再考,必能高中榜生。」

    楚弦勸好母親回屋之後,卻是面色一轉。

    馮儈。

    倒是差點忘了這麼一個人。

    靈縣不大,同年的學子也是有數的數十人,楚弦因為母親管教嚴厲,自己也刻苦,所以學識當屬同屆翹楚,自然,喜歡爭強好勝的馮儈便處處瞧楚弦不順眼。

    學子求學入仕,一路要經過『考文才』也就是縣試,『考榜生』也就是鄉試。

    因為三年前考『文才』,楚弦一篇『論謀術』力壓馮儈,奪了當年文才考試縣試第一,可以說是出盡風頭。據說當年,為了能奪縣試的文才第一,馮儈可是花了大代價,又是找名師求學,又是請教往年文才考試的第一心得,甚至還誇下海口,說誓得第一。

    結果可想而知。

    因為這件事,馮儈才和楚弦勢同水火。

    但在楚弦看來,是你馮儈學術不精技不如人,怪到自己頭上是何道理?但這世上,偏偏就有這種人。

    只不過楚弦對於馮儈,也只是在學識上能勝過,除此之外,家境上,馮家那是靈縣大富,楚弦自然是比不了。也因為馮儈有錢有勢,所以平日裡跟在身邊的狗腿子不少,沒少欺負楚弦。這次鄉試,馮儈也早就放出話來,同樣是勢在必得,以他馮家的財力,只要考中成為榜生,想要謀一個好仕途,並非難事。

    還聽說,馮家有一個遠親是吏部的一個六品官員,能說得上話,所以靈縣這一屆的考生,將馮家門都踏破了,送上厚禮,為的就是靠上一座大山將來能有一個好前程。

    前世,馮儈勢大,楚弦拿對方沒法子,但這一世,楚弦要對付馮儈,甚至馮家,那手段就太多了。

    但楚弦暫時沒功夫搭理對方,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為母親調理身體,便是當務之急。

    ……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20:37
第六章 作畫

    回到自己讀書的屋子,楚弦鋪紙研磨,取出畫筆。

    古語有雲君子不為商,因商人逐利,太宗曾說仕子不為商,也因商人逐利,楚弦既打定主要在天唐聖朝入仕為官,這商,是不能碰的。

    所謂君子愛財取之以道,若以文人君子之法賺錢,那就不是算是商賈之事,就算是將來被人翻出,也會傳頌為風雅之事。

    就例如,賣畫。

    楚弦本就學過畫術,入夢二十一年時,畫術已達巔峰,便是聖朝之內在畫術上能超過楚弦的,也不過一掌之數。

    可想而知,楚弦的畫術有多高。

    除了畫術,楚弦書法之術也是一絕,稱得上是書畫雙絕。顯然,夢中三十年,楚弦也是所學極廣,博學多才。

    入夢學術,夢醒驚才,楚弦的畫術自然也是保留下來,相信隨便畫上一副,都能比過靈縣甚至是安城當中的大家之作。

    楚弦要求不高,不說賣千金萬銀,只求能將為母親調理身子的藥錢賺回來就行。

    想到這裡,楚弦也便揮毫潑墨,筆隨神動,心有成竹,不一會兒,便畫出一副夕臨荷塘圖。

    畫中,乃是靈縣之南的荷塘之景,可謂是韻味十足,觀之,如身臨其境。

    畫有了,接下來,就是怎麼賣出去。

    次日大早,有楚弦昔日同窗學子前來邀請楚弦,前去參加這一年鄉試的學子會。這是各地的慣例,同年學子,鄉試之後有一部分就要各奔東西,有的必然落榜,只能來年再考,有的自知再學也考不過索性放棄,另謀出路,還有的是學識過人,鄉試成功成為榜生,成功入仕。

    正因為如此,才會有這種學子會,算是各奔東西前最後聚上一聚。

    楚弦在靈縣同屆學子當中,也有少數一兩個要好的朋友,這次來找他的,就是其中一個好友,叫做蘇季。

    蘇季也是靈縣人,同樣出生寒門,與楚弦關係還算不錯。

    「楚兄,我聽那馮儈說,你這次鄉試,缺考了四科,是不是真的?」路上,蘇季開口詢問。

    他只是一介寒門學子,自然沒有馮儈的門路,消息不靈通,若不是這兩日馮儈逢人就說,他還不知道楚弦居然是缺考四科。

    鄉試缺考,這可是大事情,不光是榜生無緣,怕是還會給貢院那些卷判有不好的印象,就算是來年再考,怕也會被人記起,印象不好,必然會影響卷試,甚至可能導致卷判官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就直接丟在一旁。

    這關係到學子的德行,和對鄉試的重視程度,自然是無比重要。

    對於這件事,楚弦也不好對外人說是因為號房倒塌,畢竟與人方便與己方便,真的到處宣揚,貢院的官員必然會對自己有成見,到時候反而是得不償失。

    所以楚弦只是說因病缺考。

    這在貢院是有記錄可查的。

    「原來如此,那當真可惜了,楚兄你文才勝我幾倍,沒想到卻因病缺考,錯失機會。」蘇季連連搖頭,似是為楚弦覺得可惜。

    靈縣當中,他與楚弦關係算是不錯,平日裡就一起讀書論道,自然是比較清楚楚弦的學問,可以說整個靈縣,沒有一個能及得過楚弦的,蘇季雖自傲,但也有自知之明。

    「馮儈此舉失了君子風度,況且他不知隱情便胡亂在背後嚼人舌頭,實在是……」蘇季欲言又止。

    楚弦則是一笑:「至少,最後一科謀術我考了。」

    蘇季一愣,他明白楚弦的意思,但只考了一科,那和沒考又有什麼區別,莫非以為可以靠著這一科當上榜生?

    可能,只是故意的灑脫吧。

    蘇季暗道。

    雖然他和楚弦是好友,而且也自知學問不及楚弦,但他骨子還是有一種孤傲和好勝之心,背地裡也是將楚弦當成了一個『對手』,有的時候,好友之間那種不為人知的競爭甚至更盛。

    在他看來,楚弦這一次『無緣』榜生之名,他雖替楚弦可惜,但心裡也有一絲莫名的興奮。

    畢竟,榜生名額有限,本來楚弦能過榜的可能性極大,現在少了這麼一個對手,他蘇季過榜的可能性就要提前一位。

    但這種心思,又怎能與他人道也。

    在楚弦面前,蘇季依舊是以前那樣,將心中真正所想藏的極深,若是以前的書呆子楚弦自然是不知道自己這位好友實際上是將他當成了最大的對手和威脅,甚至如果有機會,對方很可能還會在背後捅自己一刀,但是經過入夢三十年的驚才楚弦,早就在夢中獲悉了自己這位好友的品性。

    夢中,這位好友比自己晚了很久入仕,開始是求著楚弦幫忙引薦,但得勢之後便開始疏遠楚弦。

    唯利是圖之人罷了。

    所以對於這位同窗好友,楚弦已是有了分寸。

    這時候蘇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拍腦門,懊悔道:「這次學子會,馮儈肯定也會去,據說,他這一次入榜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一旦入榜,他便可直接入仕成官,此番少不了要在同窗學子當中顯擺,到時候必然是氣焰衝天,只是他若在,怕是會……」

    楚弦一笑,蘇季就是這樣喜歡只說半句話,意思卻是很明白,就是說到時候去了,馮儈必然會抓住機會,嘲諷自己。

    只是這又如何?

    自己不去,那馮儈還不是到處宣揚自己缺考的事情,不過馮儈這種人,格局太小,夢中的成就那也是不值一提,楚弦的確懶得搭理。至於其他人,楚弦平日裡也接觸的少,不見也罷,可楚弦還是要去,因為,有一個人,他想見。

    白子衿。

    白家不是靈縣人,而是三年前外遷來的,其他的楚弦不知道,只知道白家很有錢,平日裡白子衿穿衣很講究,而且住的宅子雖沒有馮家那般大,卻勝在精緻高雅。

    同窗學子當中,白子衿比楚弦更『孤』,或者,更貼切一些的話可以稱之為『傲』。整個同屆靈縣學子當中,楚弦還有兩個好友,一個是蘇季,一個是白子衿,而反觀白子衿,只有一個好友,那就是楚弦。

    相對於蘇季,楚弦和白子衿更有一種默契,就像是琴簫合奏,能對上楚弦這琴的,只有白子衿的簫。

    所謂音律合一,便是這般。

    此外,白子衿很神秘,靈縣中除了楚弦之外,沒人去過白家,而就算是楚弦,也只是去過十幾次,和白子衿討論聖人書,討論天唐諸多修成仙聖之尊的先賢,更多的時候,是楚弦讀書,白子衿讀書,兩人對坐白家池塘亭下,等到日落,才道別告辭。

    楚弦覺得,白子衿懂自己,反之,相信白子衿也有同樣的感覺,這應該就是書中先賢所說的知己吧。

    這一次,楚弦之所以願意去學子會,就是要去見這位知己。

    還有,夢中的經歷,楚弦知道這一次鄉試後,白子衿中了靈縣榜生第一,安城榜生第二。

    鄉試之後,白家就突然搬離了靈縣,也是從那時起,夢中的楚弦就再沒見過白子衿,官場當中,也沒有聽說過白子衿的名字,就彷彿,從人間蒸發一般。

    一別再無相見日。

    這次夢醒,楚弦不光是要救母,也想和白子衿道別。

    ……
V123210 發表於 2018-5-7 18:20
第七章 學子會(一)

    靈縣學堂,已有兩百年歷史,當中一景名為聽泉廊,四面環廊,中有假山泉水,四面廊壁上刻著天唐聖朝千年來諸多先聖敬言警句,又有詩文名詞,長寬有十丈,漫步其中,聽泉讀書,樂此不疲。

    學子會就在此處舉行。

    楚弦和蘇季來時,這裡已經有十幾個同屆學子,年紀相仿,都是和楚弦一樣,剛剛參加完鄉試,等待出榜的學子。

    只是他們當中,能入榜成榜生的,怕是連一半都到不了。

    此刻,一人正在高談闊論,不用看人,光聽聲音便知道是馮儈。馮儈此人也算是一表人才,只是行事做作跋扈,此刻,馮儈正在與人談笑,見到楚弦和蘇季過來,突然是莫名笑起來,陰陽怪氣道:「這不是楚大才子麼,當年咱們縣試文才第一,我還想著這次鄉試他能不能再考個第一,不過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鄉試缺考,便如臨戰而逃,這般壯舉,也是給咱們靈縣學子出了名了,可惜,是臭名。」

    說到最後,馮儈故作可惜的連連搖頭,但臉上的表情那是絲毫看不出可惜,有的只有得意和譏諷。

    一旁的蘇季眉頭一皺,想要說話,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馮儈很有可能成榜生,一旦入仕,憑著馮家的底蘊,謀個一官半職還是很容易的,甚至都無需榜生歷練,到時候,自己說不得也有求上門的一天,又何必因為楚弦得罪這馮儈。

    蘇季也得為他自己的將來考慮。

    其他人更是不會替楚弦說話,都是附和笑著,出言譏諷。

    馮儈這時候走過來,顯然早有準備,衝著楚弦道:「楚大才子,我今日興起,寫了一幅上聯送給你,不知道楚大才子願不願意對個下聯?」

    說完,直接一揮手,有人笑嘻嘻拿著一張紙過來,眾人一看,上面寫著:「五科一試偽才子!」

    看到這一行字,眾人都是大笑,顯然,這是馮儈在譏諷楚弦。

    楚弦看到,卻也是不氣惱,格局不一樣,馮儈他遲早要收拾,但不是現在。

    不過也不能讓這馮儈太過得意,楚弦幾乎是想都不需要想,便取筆,在另外一張紙上寫了下聯。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送你一副下聯吧。」

    眾人看去,都是面色一變,上面寫著:「雞鳴犬吠真小人!」

    這是在諷刺馮儈的人品,馮儈大怒,此刻他距離楚弦極近,當下是眼珠一轉,突然一拳打出。

    馮家有錢,所謂窮文富武,因此馮儈從小就學拳練武,體魄遠比同齡人強健,他大怒之下,就想著打楚弦一拳,讓對方當眾出醜,事後,誰又能將自己怎樣?

    等到自己中了榜生,入了仕途,別說打楚弦一拳,就是弄死對方,也只是舉手之勞。

    他這一拳,帶著一種剛猛之勁,若是打實了,保管讓楚弦將隔夜飯也吐出來。

    卻沒曾想,他面前的楚弦已經不是以前的楚弦。

    不說夢中楚弦的仙道修為,就說他練拳十幾年,反應就不是區區馮儈所能相提並論的,此刻他不與馮儈硬碰硬,卻只用巧勁,伸手一檔一帶,恰到好處一腳踢出,正踢在馮儈小腿上,後者被拳勢帶著前撲,一下就撲倒在地,一個標準的狗吃屎,摔在地上。

    眾人一驚,有幾人當場噗嗤笑出聲來。

    要知道以前馮儈仗著他從小練拳,體強身健,可是沒少欺負楚弦,平日裡楚弦也只是忍氣吞聲,怎麼今天形勢逆轉了,馮儈居然是被楚弦給打趴在地上了?

    他們哪裡知道,楚弦如今乃夢醒驚才,雖說肉身還沒有打磨,還比不上馮儈從小大魚大肉養出的體魄,但要說經驗和巧勁,十個馮儈都比不上楚弦。

    摔在地上的馮儈感覺到極度羞辱,當下掙扎的起身,要說他剛才只是想要小小的教訓一下楚弦,讓對方出個醜的話,現在他已經是動了狠勁。

    起身之後,馮儈不理眾人勸告,立刻大罵一聲,邁步前衝,一拳打向楚弦。這一次,他是用了全力,因為馮儈覺得,剛才他只是輕敵,才被楚弦用巧勁給摔倒在地。這一次他全力出手,必然能將楚弦打的跪地求饒。

    只可惜,他這一拳在半路就被人攔了下來。

    一位相貌普通的中年書生此刻站在場內,伸手將已經陷入癲狂當中的馮儈攔了下來。看到這中年書生,眾多學子都是急忙行禮,尊稱蔡先生。

    這位,便是學堂教書的先生,也算是楚弦等人的啟蒙老師。

    對於這位先生,眾學子那自然是敬畏有加,而且這位蔡先生那也是早年就得了榜生的文士。

    天唐文士,皆學武修仙,要說本事,馮儈花錢請的那些拳師連給蔡先生提鞋都不配。

    見到蔡先生來了,馮儈也老實了下來,但盯著楚弦的目光中,依舊是帶著恨意。

    「楚弦,你等著,這事兒沒完。」

    「學堂之地,喧嘩動武,成何體統?」蔡先生嚴詞訓斥一句,沒人敢吭聲,一問情況,蔡先生自然是心知肚明。

    當下是道:「關於楚弦缺考這件事,我知道內情,對了,子衿,你來說吧,這消息,還是你告訴我的呢。」

    說著,看向一旁。

    那邊,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一個人。

    這人道:「靈縣學子楚弦,因病缺考,最後帶病考最後一科,雖無法補考,但此學子品德端正,乃學子典範,應效仿。」

    聲音帶著一種特有的韻味,如清水流過碎石草莖,悅耳潤心。

    這聲音更像是有一種魔力,帶著一種神通法術,讓眾人情不自禁的停下說話,轉頭望去。

    說話的是一個身著黑色錦衣,身材修長膚白俊俏的公子,腰間一塊溫如玉,輕搖紙扇腹崑崙。

    「白子衿!」

    馮儈臉色有些不好看,在靈縣,除了楚弦這窮家小子敢不給他面子之外,就數這個白子衿會經常和他作對了。

    只不過對於楚弦,馮儈敢冷嘲熱諷,甚至動手欺負,但面對白子衿,他不敢。

    因為他曾經想要背地裡整整這個白子衿,結果不知為何,每次都是他自己倒霉,除此之外,白子衿衣著不凡,氣質特殊,估摸家世也和他馮家不相上下,要不然靈縣那一個山水別院也不可能被白家買下來。

    一切的一切,都證明白家不簡單,白子衿不簡單,所以馮儈很忌憚白子衿。

    這時候白子衿看到眾人目光都看過來後,又道:「這可不是我說的,而是貢院紀錄,白字黑字,有主考官印,有案可查的,那些胡說八道的人,可以閉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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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學子會(二)

    白子衿所指胡說八道之人,自然就是馮儈。

    這下在場的學子不吭聲了,剛剛他們也只是人云亦云,起鬨跟著嘲笑楚弦,但如果有真憑實據,證明楚弦是真的因病缺考,那再拿這件事做文章就不妥了。

    尤其是能被主考官以『品德端正,學子典範』這八個字來評價的,那可是很少很少,這是一份榮耀,他們若再嘲笑,豈不是在抨擊貢院主考官,那才是自討苦吃。

    當然也有人懷疑,但他們的身份地位,自然是無法印證這件事,更何況,看樣子學堂蔡先生也能證實這件事,所以不吭聲為妙。

    馮儈不置可否的冷笑一聲,也沒有再說話,而是轉身就走,不過走時回頭看向楚弦的一眼,帶著明顯的恨意。

    「楚兄,這馮儈不會善罷甘休,而且剛才,若不是蔡先生及時趕來,你就麻煩了。」蘇季這時候小聲說道。

    楚弦一笑:「是啊,若非蔡先生趕來,我倒也能狠狠揍那馮儈一頓。」

    蘇季一聽,心中暗笑楚弦在說大話。只是他哪裡知道,楚弦還真沒說大話,現在他要揍馮儈,還真不費什麼力氣。

    剛才的風波過後,不少人都知道,馮儈不會善罷甘休,楚弦雖逞了一時之能,但以後肯定會倒霉,在靈縣,楚弦又怎麼可能鬥得過馮儈。

    他們卻不知,從今天開始,不是馮儈會不會對付楚弦的問題,而是楚弦,會不會放過馮儈。

    楚弦躬身與蔡先生道謝,後者擺擺手,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便轉身離去。楚弦又看向那邊的白子衿,然後走了過去。

    這一次來,楚弦就是為了見白子衿。

    夢中相隔三十載,又見白子衿,楚弦自然是感觸良多,畢竟眼力和心境已經完全不同,所以此番楚弦再看白子衿,總覺的有什麼地方不對,只是又說不出什麼地方不對。

    一時之間,竟是有些失神。

    倒是對面白子衿開口道:「楚兄今日有些不對勁啊,我臉上有什麼?」

    說著,還用手指摸了摸臉。

    卻是楚弦剛才想事情,一直盯著白子衿,此刻反應過來,急忙笑道:「是我想事情入迷,走神了,對了,剛才多謝白兄仗義執言。」

    楚弦知道白子衿很神秘,只不過沒想到他連貢院的紀錄文案也看過,一般人,能輕易翻閱嗎?

    一時之間,白子衿在楚弦心中越發的神秘起來。

    但楚弦的性格是,對於真朋友,對方不說,他是絕對不會問的。

    白子衿果然只是笑笑,什麼都沒說,也沒解釋,一如既往。

    偏偏楚弦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相反,他很喜歡這種感覺,知己的感覺,有些事情無需多言,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旁的蘇季估摸也熟悉了這種氣氛,他沒說話,因為蘇季知道,白子衿看樣子對誰都很友善,但偏偏這份友善內包含的卻是那種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傲。

    可這一份冷傲,並不包含在對楚弦上。

    說白了,楚弦在這裡有兩個朋友,一個是他,一個是白子衿。而白子衿則比楚弦還慘,他只有一個朋友,那就是楚弦。

    至於自己,蘇季還是有自知之明,知道白子衿『看不上』自己。

    蘇季很識趣,此刻他藉故和另外一個相熟的學子攀談,離開了。

    這時候白子衿少見的主動說話:「只考了一科,雖說理論上還有入榜的可能,但難度之大,非常人能及,還希望楚兄不要氣餒,大不了,來年再考!」

    楚弦知道白子衿是在安慰自己,對於一向少言寡語的他來說,已經是讓人頗為意外了,楚弦點頭:「讀書求聖之道長遠,又何必在意一朝一夕,多一年,說不定下一次還能博個榜生第一。」

    聽到這有些自戀的話,白子衿笑了。

    說實話,他笑的很好看,別人可是笑不出這種驚豔,這時候楚弦心中不知怎麼的居然冒出一個念頭。

    可惜是男兒,若是女子,這般笑容足以傾國傾城了。

    楚弦突然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可笑,當下又正色道:「況且,白兄也說了,一科成績,或許也能創造奇蹟而入榜,我楚弦便是有這般機緣也說不定。」

    這次白子衿搖頭:「一科入榜,難度太大,至少百年之內沒出過這種驚才了,人說百年驚才,千年神才,若是那麼好出,也不會有這一句話,但,還是希望楚兄交上這好運。」

    楚弦這時候又道:「白兄這一次,應該可入榜了。」

    這話楚弦不是胡說八道,夢中的白子衿,這一次鄉試在靈縣是第一,安城第二,的確是入榜成了榜生。

    白子衿笑笑,沒有說他自己,在楚弦看來,這是一種自信的表現。

    兩人相視一笑,沉默許久。

    也不知道白子衿想到了什麼,原本的笑臉當中,居然是帶著一抹憂色,換做是以前的楚弦是看不出來的,但入夢三十年,楚弦早已經學會察言觀色。

    白子衿顯然是有什麼煩心事。

    就在楚弦想著要不要問問的時候,外面走進來一個老者,楚弦認得,這是白子衿的車伕,平日裡經常見,也算是熟人。

    見到老車伕進來與白子衿悄悄說了幾句話,後者輕嘆一聲,與楚弦告辭,只說家中有事,需要立刻趕回。

    楚弦一肚子話沒問出來,但也沒有阻攔,看了一眼老車伕,楚弦眼睛一眯。此時今日,楚弦眼光不凡,以前看不出,但是今次再看著老車伕,居然發現對方看似衰老,甚至有些駝背,但行走穩健,生機盎然,吐息渾厚,觀穴,氣血強橫。

    這老車伕,居然是一個武道大家。

    一直回到家中,楚弦依舊在想著這件事,夢中的東嶽府君,那可不是白叫的,二十多年的『鬼門騰雲拳』,也不是白練的。

    在天唐聖朝當官,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一旦有了品級,便可以名入官典。官典有名,可得聖力洗髓增脈,得官術加持,甚至成就『法身』。這是其他世俗之修無法比擬的,而且有官典庇護加持,願意修煉的,可事半功倍,不願修煉也能施展官術,遠超普通人。

    夢中楚弦入仕之後,一路摸爬滾打,才成就不凡,天唐聖朝尊仙道,所謂仙道,便是人有山嶽之力,比肩神佛鬼神,乃是大道。

    而武道,楚弦就瞭解不少,至少以他的眼力,是能看出一個武道高手的深淺。

    白家的老車伕,就是一個武道大家。

    對方有多厲害,楚弦暫時不好妄下評論,但至少也得有二十年以上的功力,甚至可以和夢中習武多年的自己相提並論。

    這樣的人物,若在靈縣這小地方,那必然是頂尖人物,但偏偏,對方卻只是一個車伕。

    對於白家,楚弦越發覺得深不可測。

    但此時楚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當務之急,乃是弄到銀兩,買藥材,替母親調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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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月冠樓賣畫

    楚弦打算去安城將自己的畫寄賣掉,靈縣地方小,安城則是一州大城,有識貨之人,願意附庸風雅,也出的起價錢。最重要的是安城有一個『月冠樓』,此處乃是風雅之地,聚集了安城文士大學子,平日裡品茶論道,也有很多人將字畫斜掛在牆上,這意思就是說想要出售,若是誰看上了,直接將畫扶正,便算是有意買下,至於多少錢,全看字畫是擺放在何處。

    月冠樓上下七層,也有七層寶閣之名,那是一層高過一層,不光有字畫,也有其他好東西,最下面一層出售的東西價格最低,最多也就是十幾兩銀子的樣子,然後逐層遞增,到了第七層,隨便一幅墨寶,價格都不是尋常百姓所能想像的。自然能在上層的,都是名家之作,至於一層,大都是無名之輩的畫作,自然價錢不可能太高。

    楚弦有自知之明,他這一次的目標,只是月冠樓最下面那一層,因為若能將畫拿到月冠樓寄賣,最少也能換回十兩銀子,這些錢,已經可以買一些關鍵的藥材,相對於其他地方,估摸他這種無名之輩的畫作,怕是連一兩銀子都換不回來。

    從靈縣到安城,不過三十里地,便是步行,一來一回也用不了半天,所以楚弦沒有耽擱,和母親說了一下要去一趟安城拜訪同學便起身,等一路風塵趕到安城時,也不過用了一個多時辰。

    安城之大,遠不是小小靈縣所能相提並論的,光是安城高聳的城樓就有十丈高,街巷人聲鼎沸,盡顯繁華。

    天唐聖朝,仙武為尊,文風鼎盛,月冠樓便是這些人最喜歡去的地方。

    月冠樓在城中南河之畔,登樓觀河望月,一目掃去,可見河中秀舟畫船,微微徐風,盡顯風雅。

    夢中三十年,楚弦入仕之後,也偶爾來過幾次這月冠樓,說實話,以楚弦夢中為官的俸祿,也只夠在這裡喝幾次酒的,至於買一些東西,那是不用想的。

    夢中的楚弦,乃清貧之官。

    因為來過,所以楚弦很快找到月冠樓的管事。

    平日裡就有不少窮酸書生跑來想要在月冠樓寄賣字畫,所以那管事早已經習以為常,甚至他們還有專門的先生來鑑定墨寶,那都是老文才,甚至是未入仕的榜生,要麼就是書畫大家,眼界沒得說。

    跟著管事,楚弦到了一個屋子,那邊已經是等了好幾個衣著普通的人,有老有少,顯然都是等著鑑定字畫,看能不能入月冠樓賣個好價錢。

    楚弦等了片刻,輪到他之後進屋,便看到一個中年文士坐在木桌後面。

    「是字還是畫,拿出來看看吧。」中年文士不以為然道,連眼皮都沒抬,畢竟他每天都得接待不少這種窮酸書生,大部分,都被他掃了一眼就退了回去。

    想要在月冠樓寄賣書畫,一般的他們根本不收。

    楚弦當即將那一幅畫鋪在桌上展開,中年文士掃了一眼,便道:「畫倒是不錯,但畫上沒有落款,那就不是名家之作,價錢上不會太高。」

    楚弦則道:「我知道規矩。」

    「那就好。」中年文士倒也爽快,又仔細看了看這一幅夕臨荷塘圖,的確是覺得不錯,便道:「一般沒有名氣的,最多給到十五兩,你這一幅,我給你十二兩。」

    十二兩銀子,足以讓一家四口吃喝一年了,對於楚弦來說,倒也可以暫時用來應急,所以楚弦點頭,沒有再議價。

    畢竟賣畫,只是他臨時之舉,需要用來買藥,至於以後,楚弦是有其他法子賺銀子,所以也就是這麼一次了。

    中年文士辦事很利索,很快便是錢畫兩清,楚弦告辭離去,中年文士則是叫來一個夥計,將這一幅畫掛在最下一層,等待出售。

    話說月冠樓雖然收字畫販賣,但因為門檻很高,所以有時一整天都未必能收到一幅,今天這一單算是開得早,夥計拿著畫很快就掛在了月冠樓最下層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

    掛上去後,大半天都沒有人去看,畢竟誰都知道月冠樓最下一層的字畫都很一般,很少有人去關注這一層的字畫。

    不過這日晚上,待月冠樓張燈迎客,門外眾人簇擁著一個老者進來。

    這老者一身文袍,氣質非凡,行走龍行虎步,但又不失儒雅。

    便是月冠樓的東家,此刻都少見現身,在旁作陪。

    「魏大人當真是稀客,您這一來,整個月冠樓都是蓬蓽生輝啊。」月冠樓東家很是恭敬道。

    一般官吏他自然不需要這麼客氣,畢竟能在安城開辦月冠樓,怎麼可能沒有底蘊後台,但眼前這被他叫做魏大人的老者卻不是一般人。

    那是安城軍府司馬,從五品的官位,手中掌握安城城防和周邊軍卒,權勢極大,此外,還是一位煉氣化神的武道宗師。

    這樣的人,誰敢得罪?

    老者點了點頭,道:「今日我來,是為了請我一位老弟喝酒賞月,一會兒你們的陳年桂花釀可是要多拿來幾壇啊。」

    「那是自然,魏大人請!」月冠樓東家也是八面玲瓏之人,他心中暗驚,能讓魏振這位安城軍府司馬請客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於是他掃了一眼跟在魏振身旁的人。

    這人,似乎看著有些眼熟。

    安城的官吏,像月冠樓東家這樣的生意人,那是如數家珍的,眼前這位,肯定也是一個官,但肯定沒見過幾次,所以不熟。

    不過沒關係,以月冠樓的能力,查一個人太容易了。

    所以等到將幾人安頓好後,月冠樓的東家就知道情況了。

    軍府司馬魏振請的這位客人,是安城貢院執筆官兼卷判官,崔煥之。

    崔煥之雖然也是從六品的官位,但在貢院裡,這種官可是有不少,最重要的是,沒什麼實權,哪一方面都不可能和魏振這位軍府司馬相提並論。

    但今日,魏振居然會請崔煥之喝酒。

    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月冠樓的東家也是有後台的,而且他的後台,在安城官場也是一位人物,所以他立刻是將這消息通報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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