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大仙官 作者:暗黑茄子(全書完)

 
V123210 2018-5-2 19:13:2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72 807467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4 23:45
第二十章 陰司小鬼

    母親的病,已經到了藥石難治的地步,保守治療,未必救得活,所以楚弦要用另外一門法子。

    他在夢中,曾做過東嶽刺史,刺史,乃一方大吏,此外,楚弦這刺史,並非一般封疆大吏那麼簡單,他除了管人,也得陰司授印,掌管東嶽之地的鬼神。

    鬼神之力,自然是神秘莫測。楚弦曾見過一種醫術,醫者,治垂死之人,下猛藥,又擔心病患承受不住,於是找來鬼神,以鬼神之力定病患神魂,吸食污穢之氣,如此,病患魂魄不驚不散,輔以猛藥,可有回天之力。

    今天楚弦要做的,是同樣的事情。

    倘若他修為神通都在,要召來一些鬼神,那是易如反掌,可現在不行,所以楚弦思來想去,只能借助一些手段招來鬼神。

    這一次讓許捕快找的道宮香灰、柳泉陰水、公牛目淚這些東西,就是用來幹這個的。

    楚弦要做的,是養魂香。

    還要做一根打鬼的柳鞭。

    曾經做過府君,楚弦自然知道如何製作養魂香,當下是抓緊時間立刻製作,天黑時,已經是做好了一大根。

    這一根養魂香,粗兩指,長一尺七寸,可以燒三個時辰,足夠楚弦來用。

    而打鬼的柳鞭,楚弦是用門外柳樹上的一根柳樹枝,抹上香灰,泡陰水,浸桃木油,用三十六張寫滿『破魂法咒』的黃紙侵濕包裹鞭柄,簡單製作而成。

    一切都做好之後,天色已經黑了。

    楚弦看了看時辰,知道差不多了,先取來一壺酒,送給門口守著的那個衙役,酒中,楚弦加了讓人昏睡的藥材,兩杯下肚,這個衙役就靠在牆角呼呼大睡。

    讓這衙役睡著,也是怕一會兒嚇著他,因為接下來,楚弦就要招鬼了。

    就在院子中央,楚弦將養魂香點燃,插在一個大罈子裡,隨後就以牛淚香灰水明目,如此一來,肉體凡胎,也能看到鬼物。

    之後,便拿著打鬼柳鞭,坐在一旁等著。

    養魂香,活人是聞不到的,只有鬼物能聞到,楚弦自然清楚,他這麼招鬼,不光是會召來陰司有官印差牌的鬼神,更可能召來一些孤魂野鬼。

    所以,他才做了這打鬼柳鞭,哪些不長眼的野鬼若是跑來吃香火,楚弦絕對不會客氣。

    養魂香一點,一股無形的香味飄出,居然是飄入地中。

    等了沒一會兒,便聽到一陣怪聲,咯咯怪想,彷彿蛤蟆在叫,楚弦用牛淚香灰水明過目,扭頭看向一旁,便看到土牆外,爬進來一個野鬼。

    這野鬼披頭散髮,穿著白衣,渾身是血,估摸是橫死的,沒什麼靈智,此刻,就像是被肉香引來的野狗,只顧衝向養魂香。若是普通人看到這一幕,必然會驚恐無比,但楚弦見多識廣,根本沒有半分懼意。

    「滾!」

    楚弦甩手就是一鞭打過去,就聽到一聲慘叫,那野鬼被打的魂魄不穩,楚弦做的打鬼柳鞭,威力自然不可小覷,這一鞭子打過去,幾乎將這野鬼打的魂飛魄散。

    即便是沒有什麼靈智,但這野鬼也知道什麼叫做怕。

    所以挨了一鞭,立刻是嚇的跑開,但卻沒有跑遠,只是在院外遊蕩。

    野鬼,不是楚弦要等的鬼神,所以還需要繼續等。

    少頃,又有一個野鬼被養魂香吸引了過來,這是一個男鬼,陰身強健,但楚弦只是兩鞭子,就將對方打的抱頭求饒。

    顯然,這個野鬼,有一些靈智,起碼知道求饒。

    「滾,別妨礙我辦事。」楚弦一聲呵斥,那野鬼知道是遇到高人,急忙是嚇的行禮離開。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楚弦一共趕走了十幾波孤魂野鬼,其中有一個,還是有些道行的鬼修,懂的一些鬼打牆,迷心術一些的小術法,可在楚弦的打鬼柳條下,依舊是敗下陣來。

    沒法子,楚弦用的打鬼柳條乃是正統道家的製法,近乎和一些官家的打鬼棒一樣,一般的鬼修,哪裡能挨得住。尤其是上面三十張寫滿『破魂法咒』的黃紙,那都是楚弦親筆寫下的,他如今雖沒有法力修為,更沒有官印加身,但自古文人字印精神,字,本身就有一種力量,代表著一種天道道理,尤其是楚弦的字,書寫破魂法咒,還是三六張,就算他本身沒有法力支撐,也能產生些許破魂法咒的力量。

    所以,才會有這等威能。

    好在楚弦沒有對這些孤魂野鬼趕盡殺絕,有些孤魂野鬼本就可憐,遊歷人間,遲早是魂飛魄散的結果,倒也沒有必要做的太絕。

    便就在這時,楚弦突然聽到一聲鑼響。

    當即精神一振,他知道,他要等的正主來了。

    幾乎是鑼響的同時,門外,穿牆走進來一個小鬼。這小鬼不過五尺高的身材,頭大如鑼,青面獠牙,赤著上身,皮如蟾衣,精肉結實,下身則是穿著一個皮質蔽膝大巾,擋著下半身,只露出兩條精裝小腿,赤著腳,腰間束帶上,還掛著一個巴掌大小的腰牌。

    楚弦定目一看,腰牌上赫然寫著『鬼差』二字。

    鬼差,陰司當中最低級的差人,比捕頭都不如,相當於更低一級的差人。

    這種鬼差並不厲害,但再弱,那也是替陰司辦事,比那些孤魂野鬼和一些小鬼修都要強得多,便如人間百姓和衙役的關係。

    再弱,人家也是官家人,也是鬼神,就是這個道理。

    這小鬼手裡拿著一個銅鑼,楚弦見多識廣,知道那是陰司的鬼器,用來鎮魂,用來開路引野鬼入黃泉鬼路,不過楚弦對這銅鑼沒有絲毫興趣。

    他唯一有興趣的,是小鬼腰間的腰牌。

    那才是厲害的東西,也是這一次,楚弦需要用到給母親定魂養魄的法器。

    小鬼進了院子,先是四下掃了一眼,然後鼻子一動,就順著香味走到養魂香的面前,隨後貪婪的吸了一大口。

    別人看不到,但楚弦明目之後,可以看到這小鬼一口就吸走了差不過三分之一的養魂香,養魂香的長度也是立刻縮短了一節。

    「一口只能吸三分之一嗎?修為很一般。」楚弦心裡已經有了算計,此刻卻是走上前去,拱手一禮:「這位差爺安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4 23:45
第二十一章 給臉不要臉

    小鬼那碧綠眼皮斜著眼睛掃了一眼楚弦,壓根沒有搭理,而是繼續吸食養魂香。

    楚弦眉頭一皺。

    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小鬼不過最底層的鬼差,居然也如此目中無人,最重要的是,享用了自己準備的養魂香,居然連招呼都不打,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但楚弦這一次是有事相求,所以只能是耐著性子再說一次:「這位差爺安好。」

    小鬼依舊不理睬,這時候,養魂香已經被它吸了三分之二了。

    楚弦問了第三次的時候,這小鬼剛好是將最後一節養魂香也是吸食一空,立刻是滿意的打了一個飽嗝。

    下一刻,它居然打算拍屁股走人。

    這一下楚弦不能忍了。

    換做平時,估摸他不會和陰司的鬼差一般見識,但這一次,關係母親生死,別說一個小小的鬼差,便是陰司捕頭,或者更上一級的巡遊官,甚至是判官來了,楚弦都是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三聲安好,一根養魂香都換不回對方一句搭理,該給的臉面都給了,既然對方不要臉,那就只能換一種方式說話了。

    於是,在那小鬼準備穿牆離開時,楚弦立刻是一步上前,不再廢話,直接掄起打鬼柳鞭,劈頭蓋臉就打了過去。

    那小鬼雖是鬼差,但也就比剛才那些孤魂野鬼強一點罷了,最多就是身份的不同,放到一般人,還真不敢打陰司的鬼差,但楚弦是什麼人?

    他在夢中,可是做過東嶽府君,掌管一州之地所有鬼神,當時便是陰司裡的判官,只要楚弦要見,也是一道府令,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現在打一個小小的鬼差,那又算什麼。

    於是這一頓鞭抽,打的那小鬼是哭爹喊娘。

    一開始,這鬼差還想要反抗,結果他抵擋不住楚弦的打鬼柳鞭,反抗不過,又開始嚇唬楚弦。

    「本差爺乃是陰司鬼差,堂堂陰神,你敢打陰司鬼差,就等著被勾魂押入地獄,受剝皮油炸的酷刑吧。」

    換做一般懂得術法的小修士,聽到這番話估摸就被嚇住了,但楚弦會被嚇住嗎?

    開玩笑。

    小鬼這一威脅,他打的更狠了。

    到最後,小鬼開始求饒了。

    小鬼也懂得術法,想要遁走,但發現,挨了那柳鞭之後,它陰身不穩,根本無法實施鬼遁之術離開。

    它想要反擊,但一頓鞭子打過來,什麼術法都被打散了,想要用鬼迷之術,結果對方根本不為所動,意志堅定。

    所以,它只能求饒。

    即便是求饒,楚弦也是將這小鬼又抽了好幾下,直打到對方趴在地上哀嚎,這才停手。

    停手之後,楚弦將打鬼柳鞭纏在手上,伸手就將小鬼腰間的鬼差腰牌取下。

    取下腰牌的瞬間,小鬼猛烈掙紮了一下,但下一刻,楚弦將他自己用了好些年的一個桃木鎮紙放在了小鬼身上。

    這一下,小鬼無論怎麼掙扎,都爬不起來,就彷彿,背上壓著的是一座山。

    楚弦寒窗苦讀十幾年,所用筆墨紙硯都是消耗品,唯獨這桃木鎮紙,陪著他十幾年,時間久了,這桃木鎮紙也帶了一絲文氣。

    而且,桃木本就克制鬼物,所以,這桃木鎮紙才能暫時壓住小鬼差,當然,也是因為楚弦將對方的鬼差腰牌取下,讓對方法力驟減,要不然肯定是鎮壓不住。

    鬼差腰牌是身份象徵,本身就是一件厲害的鬼器,小鬼的力量一多半都是來自這腰牌,取下,自然是讓它元氣大傷。

    甚至如果以後要不回腰牌,它還會丟了鬼差這身份,淪落成一個普通鬼修。

    這一點楚弦比誰都清楚,陰司當中,鬼差是最底層的存在,更替極為頻繁,甚至只要是陰司的捕快,就有權授予和廢除其身份。

    所以此刻,小鬼是真的怕了,此刻的小鬼哪裡還有一開始趾高氣揚的樣子,不斷求饒,只不過楚弦沒工夫搭理它。

    拿著鬼差腰牌,楚弦感覺手中彷彿拿著一塊寒冰,上面的寒氣逼人。

    也虧得楚弦手上纏著打鬼柳鞭,否則還拿不起來這腰牌。

    進了屋子,楚弦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母親,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藥瓶當中有一粒藥丸,正是楚弦煉製的那一劑猛藥。

    此丹藥力兇猛,若能熬過最危險的那一段時間,必然可以藥到病除,但楚黃氏現在的狀態明顯是抵擋不住這過於猛烈的藥力。

    所以,楚弦才想方設法,引來鬼差,就是要用對方的鬼差腰牌,幫母親定魂。

    鬼差腰牌上的鬼神之力足以穩固母親魂魄,讓母親熬過藥力作用的時間。

    此法楚弦已經推演過無數遍,乃是萬無一失,但即便如此,楚弦依舊是心慌無比,好在楚弦知道此刻不是猶豫的時候,當即是將鬼差腰牌放在母親胸前,然後將那一粒猛藥給母親喂下。

    這一夜,注定依舊是不眠之夜。

    ……

    外門的小鬼求饒了許久,不見人出來,也沒法子,只能是悔不當初,心裡又生出濃烈恨意,想著自己應該委曲求全忍辱負重,只要能討回腰牌,到時候必然要狠狠報復這個膽大包天之人。

    它在陰司也有幫手,自己不是這人對手,就找幫手,到時候非得將這人弄死,將這人魂魄拘走,好好折磨,如此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時間流逝,很快,就已經是寅時,距離日出最多只有一個時辰。

    一夜時間,楚弦眼睛都沒閉一下,再看床榻上的楚黃氏,臉色已經沒有了原本的蒼白和死氣,相反,反而還多了一絲紅潤。

    楚弦上前把脈,脈象雖弱,但已無性命之憂。

    這一刻,楚弦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後將鬼差腰牌拿起。

    顯然,楚弦下的那一劑猛藥有了效果,母親的病情控制住了,如此一來,只要慢慢調養,一兩個月應該就可以恢復過來。

    病去如抽絲,楚弦知道這事情急不來,好在,最危險的時期已經渡過去了。

    為母親整了整被子,楚弦出屋,到了院子當中。

    那小鬼還被壓在桃木鎮紙下面,見到楚弦出來,小鬼立刻求饒,可以說是說盡好話,它已經想明白了,先脫困,要回鬼差腰牌,只要回去搬救兵,到時候想怎麼折磨這人都可以。

    但可惜,楚弦壓根沒有理會這小鬼,而是看向院外。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4 23:46
第二十二章 後學牧旭

    之前被養魂香吸引來的孤魂野鬼,有不少被楚弦打的逃走,但也有不少,即便被打了,也沒有離去,此刻居然是就在院外徘徊。

    母親病情控制下來,沒有性命之憂,楚弦心境自然大為不同,原本沒有仔細觀察,此刻楚弦卻是注意到院外的孤魂野鬼當中,有一個野鬼很特殊。

    這野鬼不像是別的野鬼那樣披頭散髮,一幅生人勿進的模樣,這個野鬼,更像人。穿著道袍,乾淨整潔,臉上雖無血色,但雙目有神,居然是靈智全開的鬼物。

    楚弦知道,若是一些有修為的仙道修士死後,是有保持魂魄陰神靈智清醒的法門,也就是說,這個鬼物,生前應該是一名修士。

    此刻這個鬼物就站在院牆上,不進來,也不離開,直到看到楚弦出現,這鬼物似乎才決定了什麼,居然是這麼飄了下來。

    「驪山後學牧旭,見過前輩高人。」

    這鬼物,居然是衝著楚弦行禮。

    看著鬼物年紀,至少二十有五,而且也不知死了多久,那必然是要比楚弦要大上很多,但此刻,卻是自稱後學,很是恭敬。

    楚弦一聽對方的名字,立刻是心有所動。

    浸入神海,楚弦漫步神海書庫,隨後念頭一動,伸手一抓,一本書籍已經是落在他手中。

    他當年掌管東嶽州,任刺史,被人尊為東嶽府君之時,曾聽幾個陰司判官提過牧旭這個名字,此人在楚弦夢中,也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據說早年曾是驪山華清宮修士,後來下山為救人而意外殞命,死後修了鬼道,最後機緣巧合之下,當鬼差,後來晉陞陰司捕頭,最後做到陰司巡遊之官,修為很好,甚至,不亞於判官一級。

    神海書庫的好處,便是哪怕只是無意聽到的一些事情,也能在神海書庫中找出來。

    這個牧旭,應該就是夢中那個被判官提起的牧旭。

    算起來,現在這牧旭應該只是死後沒多久,距離他踏上陰官之路,還有五個年頭呢,能在這裡遇到,當真是緣分。

    「你有何事?」楚弦神念退出神海,外面,只是剎那之間,此刻他開口問道。

    牧旭想了想,道:「我前幾日剛死,好不容易藉著生前所學,穩住了魂魄靈智,卻不想就這麼入輪迴,也不想消散於天地之間,但也知無論怎樣,也難逃這兩種結果,這幾日渾渾噩噩遊歷之間,便到了這裡,遇到前輩,旭見前輩手段高明,神通廣大,還請為牧旭指點迷津。」

    指點迷津?

    楚弦暗笑,心道你應該是自己修煉鬼道,然後踏上陰官之路,這是命中注定,又何須讓我指點迷津。

    但轉念一想,楚弦突然冒出了另外一個想法。

    他雖然夢醒驚才,但畢竟根基尚淺,就像是這一次,區區一個馮儈,就差一點害了母親,倘若之前有些手段制約,也不會有這些麻煩。

    牧旭是個鬼才,而且是為救人而死,品性自然不用說,那何不人為己用,現在楚弦要下一盤大棋,他需要棋子。

    楚弦這時候,居然是想了很多。

    既然這牧旭命中注定是要走陰官之路,那倒不如幫他一把,提前步入這一條路。

    自己手裡,不就是有個鬼差腰牌,直接贈予牧旭,對方便有鬼差的鬼神之力了,到時候,再想法子讓對方獲得上級陰司捕頭的承認,便可正式成為鬼差。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讓牧旭死心塌地的追隨自己。

    神海當中,楚弦看著手中的幾頁書,喃喃自語:「牧旭人稱鬼才,生為人時,乃無名之輩,死後成鬼,卻聲名顯赫,皆因為此人很可能是某鬼修大能轉世,因而擅長鬼道。」

    楚弦想到這裡,伸手一抓,一本厚厚的書典便落入手中。這一本記憶書典當中,記載的是楚弦所知道的所有鬼道術法。

    對於鬼道術法,楚弦在夢中那三十年所學不多,精通更少,但所知卻是極為廣博,他不會施展,卻能教人。

    翻閱記憶書典,楚弦找到了一個低階鬼道術法,主破魂,不需什麼修為,但威力一點都不小,正適合現在用。

    於是楚弦退出神海書庫,然後讓牧旭過來,將這一門『破魂指』的法訣和要點仔細講給那牧旭。

    當然,楚弦並沒有告知對方這是什麼術法,只讓對方先學。

    牧旭不愧為鬼才,不過片刻,就將這門小術法的法訣記下,牧旭此刻還頗為興奮,以為楚弦是在教他修煉之法。

    楚弦自然不會對他講明,看到牧旭將這門小術法學的差不多的時候,便道:「術法之道,學為用,光學不練,終究無用,所以還要實踐,正好,可以在這個鬼差身上試試。」

    說完,指了指被壓在桃木鎮紙下動彈不得的小鬼。

    牧旭恍然大悟,此刻他已經將楚弦當成前輩高人,當成指路明燈,自然是對楚弦所講的話,言聽計從,居然是真的走過去,念動法訣,然後對著下面那小鬼戳了一指。

    在楚弦來看,牧旭這一指,最多只能勉強運用破魂指的神威,威力,也只是馬馬虎虎,但此術,卻不簡單,乃是鬼道中一門秘法,知道者寥寥無幾,會者,更是少之又少,雖是低階小術法,但其他的同階術法還真的沒法子比。

    再加上,那小鬼之前本就被楚弦打的魂體不穩,不光是被奪走鬼差腰牌,更是被桃木鎮紙壓著。此刻突然挨了牧旭一指,當下就哀嚎一聲,隨後魂體破碎,煙消雲散。

    咣噹一聲,桃木鎮紙落地,發出清脆響聲。

    牧旭直接傻眼,他顯然沒想到,只是試試術法,居然一下就將一個鬼差給滅了。

    那可是鬼差,陰司的鬼神。

    滅殺一名鬼差,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一件極大的罪過,牧旭修煉過,懂得不少事情,自然清楚,人間有人間的律法,陰間也有陰間的律法,這觸犯律法,焉能有好結果?

    想到這裡,牧旭嚇的是渾身顫抖。

    此刻的他,還不是楚弦夢中所知道的那位陰司巡遊官,遇到這種事情,怕也是正常的事情。

    好在牧旭不傻,他立刻反應過來,看向那邊楚弦。

    「前輩,你……」

    楚弦一笑:「我只是教你術法,讓你實踐,並沒有讓你殺他。」

    「……」牧旭。

    甩鍋的本事,牧旭比擁有三十年仕途經歷的楚弦,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09:41
第二十三章 崔家祭祖

    楚弦這時候看著牧旭,對方能不能成為他的『棋子』,就看接下來的反應了。倘若對方指責自己,那此人不能用,倘若對方當做沒發生什麼事,掩耳盜鈴,那此人同樣不能用。

    楚弦,要的是一個聰明的棋子。

    好在楚弦沒有看走眼,就見牧旭失神片刻,似乎想通了很多事,隨後突然衝著楚弦行大禮。

    「謝前輩指點迷津。」

    一句話,楚弦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牧旭,果然是鬼才。

    陰司裡,鬼差是最低級的差人,甚至都沒有再陰司掛名,任命之事,全憑上級陰司捕頭來決定。

    而鬼差的更替也很有意思,殺鬼差,是大罪,但若是之後頂替這個鬼差替原本的捕頭做事,只要做得好,得到捕頭認同,就可以不受懲罰。簡單來說,鬼差這位子,是可以隨時爭奪,更替也是很頻繁,很多鬼修修煉有成,想要在陰司辦事,都是通過搶奪鬼差腰牌,頂替其身份,當然,殺鬼差的事情也有,卻不多,關鍵就是看能不能得到上級捕頭的認可,捕頭認可,就可免罪。

    楚弦說牧旭是一個聰明人,就是在於剛才的片刻,牧旭已經是將其中的關鍵想明白了,也清楚楚弦要他做什麼。

    一開始,他找楚弦,是為了請求指點秘境,楚弦指點了他,雖然用的法子激進且隱晦,但牧旭最後想明白了,所以他道謝。

    死掉小鬼的鬼差腰牌,楚弦給了牧旭。

    這種腰牌楚弦留著沒用,給了牧旭,等於是給對方打開了一道門,一道通往陰司仕途的大門,能不能走進去,能走多遠,只看牧旭他自己的本事。

    當然,牧旭要過的第一關,就是如何得到那小鬼原本上級捕頭的認可,若是連這一關都過不了,那也就沒有以後了。

    但楚弦相信,牧旭在他夢中能成就八品陰官,威名遠颺,就證明此人有手段,有氣運,這第一關雖凶險,但必然可以通過。

    牧旭拜別楚弦,這時候,天也亮了。

    接下來十幾日,楚弦日日都守在母親身邊,實際上到了第二日,楚黃氏就醒了,只是身體還是太弱,需要仔細調理。

    這段時間,白子衿也來探望過,她知道楚黃氏重病,不光是帶來了諸多有用的藥材和一百兩銀子,甚至,還帶來一位氣質不凡的大夫。

    那大夫也有些手段,診斷之後,便說楚黃氏體弱,病未除,但已無性命之憂。臨走時,楚弦不想收銀子,白子衿卻是執意讓楚弦留下,還道:「若是平時,子衿必不會接濟銀兩,那是瞧不起楚兄,可如今伯母臥病在床,看樣子,得有幾個月才能修養過來,正是需要錢的時候,楚兄若當我是朋友,便收下,當是我借給你的,以後楚兄再還便是,若是楚兄還推脫,子衿就當沒交過你這個朋友。」

    白子衿如此說,楚弦也只得收下。

    楚弦不知道,在白子衿離開之後的路上,那個大夫十分恭敬的對白子衿道:「公……公子,有件事很奇怪。」

    「什麼事?」白子衿問道。

    大夫想了想道:「我觀楚家夫人,之前應該已油盡燈枯的境地,她早年勞苦,傷了根本,本應是藥石難救,但楚家夫人的情況,卻是有人硬生生的將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救人之人,必是醫道大家,可楚家窮苦,又無背景,我看這裡面有些古怪。」

    白子衿自然知道大夫的意思,但她搖搖頭,道:「此事你忘了吧,還有,回去之後該怎麼說,該怎麼做,不需要我教你吧?」

    大夫急忙點頭:「屬下知道該怎麼做,今日之事,就當沒有發生過,絕不會透露半句。」

    說完之後,大夫下意識的回頭忘了一眼楚家那逐漸遠去的破舊小院,不知怎麼的,居然是嘆了口氣。

    「可惜,只是一個寒門學子。」

    這一句話,就只有大夫他自己能聽到。

    隨後幾日,風平浪靜,許捕快每日都來探望,楚弦也開始幫他調理受損的經脈,而自從吃了楚弦的丹藥,許捕快就發現,一直讓他生不如死的痛苦,居然沒有再出現過一次。

    這讓他對楚弦更是深信不疑。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這日許捕快拎著河裡打的青魚,推門而入,最近這段日子許捕快和楚弦關係已經是如兄如弟,兩人脾性相投,尤其楚弦還是他救命恩人。

    許捕快自己清楚,若不是遇到楚弦,他估摸活不過兩月。

    楚弦正在扶著楚黃氏在院子裡散步,見到許捕快進來,大病初癒的楚黃氏笑道:「段飛來了,快坐。」

    段飛乃許捕快之名,全名叫做許段飛,這幾日因為天天都來,所以也和楚黃氏熟了,更是在前日認了乾娘。

    「乾娘,今日覺得怎麼樣?頭還暈嗎?」許段飛哈哈一笑,將兩尾青魚掛起來:「我今天起得早,去河裡打了幾尾魚,挑了兩條最肥的給乾娘你補補身子。」

    「段飛有心了。」楚黃氏自然很是滿意,不管怎麼說,許段飛都是捕快,是官家的人,有這麼一個人物幫襯家裡,那自然是好事。

    楚弦看著娘親高興,他心情也好。

    「許大哥,今日你來的比往常要早,衙門裡有事?」試探的問了一句,許段飛則是一臉見鬼般看著楚弦,搖頭道:「老弟,和你接觸的多了,才知道你有多厲害。不錯,今天衙門裡的確是有事,不過,不是有案子,而是安城有一位大人回來祭祖,這位大人來頭不一般,便是咱們縣丞大人,都得恭恭敬敬,上面安排我等加強戒備,所以一會兒我就得趕回去。」

    安城的大人來靈縣祭祖?

    楚弦神海中一查,便知道是誰了,而且這個人,和楚弦關係極大,更是這一次楚弦能否提早入仕的關鍵人物。

    「崔煥之,崔大人,他祖上便是靈縣人。」

    楚弦搖頭,這件事他應該早就注意到才對,只不過最近都在忙著為母親調理身體,反倒是忘了這個細節。

    不過在夢中的楚弦是不知道崔煥之這一次祭祖的事情,也是後來偶然知曉。而這一次,是因為結識了許段飛,所以才探聽到這個消息。

    許段飛果然很快就離去,楚弦算算時間,距離鄉試的放榜之日還有十幾日,崔煥之來,應該只是單純的祭祖,所以最好不要打擾,否則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況且,楚弦也的確沒有時間,至少在母親身體徹底穩定下來之前,他不會再節外生枝。

    楚弦不知道的是,崔煥之回靈縣祭祖這件事,已經在靈縣引起了一場風雲變動,如果只是一個貢院的執筆兼卷判官,就算是從六品,也不會有太大動靜,但消息靈通之人,已經探聽到,崔煥之這位不得志的貢院執筆官馬上就要主管一個重要的衙司,雖然官級沒有變化,依舊是從六品,但手中的權力比之前,那是一個天一個地。

    正因為如此,得到消息的靈縣權貴,都想方設法的去結交這位崔大人,馮儈便是其中之一。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09:41
第二十四章 巡查御史

    因為被韓慶德捉姦在床,更是被打斷一條腿,這一個月時間,馮儈基本上沒出過門,一來怕丟人,二來腿腳不方便。

    但馮家畢竟有錢,請了最好的醫館大夫,仔細調理外加一些術法加持下,馮儈的腿已經好了很多,原本得半年才能下地,這才一個月,已經可以拄著枴杖,一瘸一拐的自己行走了。

    馮家有一個親戚在吏部下屬的衙門裡為官,知道一些內情,所以馮家也是清楚將來崔煥之是要上位的,這一次崔煥之回鄉祭祖,正是他們巴結攀附的一個好機會。

    尤其是馮儈,他這一次鄉試很有把握考中榜生,如果再能攀上崔煥之,在其手下某個官位,那將來的前途就是不可限量。

    這話是馮家那位當官親戚的原話,按照那位親戚的話說,現在他和崔煥之是同為從六品,但估摸再過一段時間,他見到崔煥之就得尊稱上官,行下官之禮了。

    所以那位親戚的意思,馮儈一定要抓住這一次機會攀上崔煥之,這是一條入仕的捷徑。

    這件事,馮家已經開始運作,馮儈是在等消息。

    雖然能下地走動,但還是不利索,馮儈自然是將韓慶德恨之入骨,只不過韓家不弱,和他們馮家那也是世代交好,利益一體,不可能因為這件事撕破臉,更何況,縣丞大人都出面講和,這件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馮儈哪裡吃過這種虧,這些日子都在思謀這件事。

    他很奇怪,為何韓慶德就那麼湊巧趕來,將自己和韓秀兒堵在床上,如果沒有人通風報信,馮儈是決計不信的。

    那麼是誰給韓慶德通風報信的?

    馮儈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楚弦。他算計楚黃氏的事情,最後不了了之,韓秀兒被趕走,如今音訊全無,但馮儈卻從衙門裡的人口中問出了真相。

    居然是韓秀兒差遣她的貼身婢女去撤了案。

    原告撤案,那放走被告就是理所應當,可韓秀兒為何要撤案?

    馮儈想不通其中的道理,最後只能歸咎在韓秀兒自身上,這個女人,背叛了他。

    也就是說,很可能是韓秀兒賊喊捉賊,是她和韓慶德聯手坑了自己?可當時,韓慶德打的韓秀兒渾身青紫,那也不像是做戲。

    「苦肉計,一定是這樣,只是她為什麼這麼做?」馮儈思前想後,卻是想到了一個他自認為合理的解釋:「我明白了,她突然撤案,得益的只有楚弦那小子,莫非,他們兩個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想想,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韓秀兒喜歡才子,楚弦文采自不用說,而且模樣也不差,這麼說來,的確是有這種可能,而且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合理。

    「一定是他們合夥算計我,好啊,楚弦,韓秀兒,韓慶德我暫時動不了,但你們兩個,我絕對不會放過。」馮儈臉色陰狠,這幾日他雖然不出門,但總覺得有人被他背後指指點點,這讓他心中的恨意更加扭曲。

    但馮儈也清楚,眼下如何攀上崔煥之這位前途無量的官場新星才是重中之重。

    今晚,他父親會帶他一起拜訪暫住在縣衙官邸的崔煥之,到時候奉上厚禮,若是對方收了,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收,便可以提出重新修繕崔家祖墳,盡孝之事,想來這位崔煥之也不好回絕。

    只要得了馮家的好處,那以後就好說話了。

    但到了晚上,馮儈換好衣衫之後,卻等來父親一句不用去了,原因竟然是崔煥之不見客,此外,崔煥之也沒有在縣衙官邸居住,而是住在崔家祖屋,如此一來就連縣丞大人都不好幫忙。

    馮家父子商議一番,只能是先等等再做定奪。

    紙包不住火,崔煥之回鄉祭祖之事,很快就在小小的靈縣傳開了,從六品的官已經不小,自然是有不少人前去拜訪攀親,也有靈縣的官吏前去拜訪,更有學子以崔煥之是卷判之官緣由,前去拜見『老師』。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都是趨炎附勢之人。

    好在崔煥之只是讓他一位隨從站在院外,一切來訪之客,他都不見。

    蘇季此刻拎著上好的點心,也被拒之院外,他這段時間心中惶恐,也不敢去找楚弦,去了兩次馮家,連門都沒進去,這讓蘇季心中七上八下。

    他背地裡大罵馮儈是背信棄義之人,只不過陷害楚弦之事,他也不敢聲張,只能是忍氣吞聲,這幾日過的很不好,經常夜裡被噩夢驚醒。聽說崔煥之這位出自靈縣的從六品大官回鄉祭祖,他向家裡一打聽,知道早年他們蘇家曾經還借給過崔家錢物,雖然年代久遠,但這也是一層關係,所以他就想著前去拜訪崔煥之,看能不能攀上這棵大樹。

    卻沒想到崔煥之一概不見客。

    別說他,就是縣裡的權貴,也一樣被擋在門外。

    這讓蘇季心裡好受了一些,只能是拎著名貴的點心,不甘心的返回家中。

    接下來幾日,每日都有學子前去拜訪,期望能見到崔大人一面,更有甚者,就站在崔家祖屋之外等著,表誠心,其中就包括蘇季,他也是入仕心切,只要能有一絲希望,他都不會放過。

    可惜,無人能得見崔煥之。

    而在崔家祖屋之內,崔煥之背手而立,看著院中景色,桌上諸多文冊,當中可見「巡查司」字樣。

    巡查司,屬『察院』二司之一,察院負責各洲府、城郡、縣鄉之地官員,權力頗大,若有官員違法亂紀,又或者某地官員失職,可就地查辦。除巡查司外,還有『監察司』,為各地常駐,定點監督各地官吏。相對於檢察司,巡查司則沒有固定之地,需在各地巡查,雖更苦累,但權勢更大。

    巡查司主官,為巡查御史,從六品。

    崔煥之過些時日,就會正式調到察院巡查司,任巡查御史。

    這巡查御史,比在貢院的執筆卷判官,那是強了太多太多,這可是一司主官,更是手握大權,不知道多少人盯著這個肥差。

    但最後,這位置落到崔煥之手上,這裡面有很多因素,最重要一點,崔煥之知道,是他追隨的那位大人,需要他將這個位置佔住,同時做出一番成績。

    為此,上層肯定還進行過一些利益交換。

    巡查御史雖然官位不高,因為權勢極大,更有就地彈劾地方官員之權,所以歷來都是各方角逐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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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靈縣有大才

    崔煥之此刻走到書案前,拿起一本卷宗,這本卷宗,他已經仔仔細細看了不下五遍。

    雖然朝廷還沒有正式下達對他的任命,但他擔任巡查司御史的事情,基本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很多人羨慕他,但崔煥之卻明白這官位的擔子有多重。

    他手裡的卷宗,是他上任之後,立刻就要去處理的一件事,距離安城六百里的隋州鳳城,出了一件大事。

    常駐鳳城的監察御史之前上奏察院,說鳳城官員中有玩忽職守之人,更點明,去年發生在鳳城的一樁滅門慘案,和某些官員有關。

    可就在幾日之後,這位監察御史就莫名遇刺而亡。

    這還不算,朝廷準備派去隋州鳳城的巡查司御史,也就是崔煥之的上一任,還沒動身,就被人揭發了早年違法之事,結果查實之後是被革職查辦。

    如此一來,崔煥之的靠山,才在這混亂中,將巡查司的官位拿下,讓崔煥之頂上去,可以說,崔煥之這一次屬於臨危受命,上任之後,就得立刻趕往鳳城。

    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有凶險。

    死了一個監察御史,一位巡查御史還沒去,就被革職查辦,兩件事看似沒什麼關聯,但實際上,必然有因果關係。

    前一位是查到了什麼,所以被人滅口,後一位也是因為要去查這件事,所以還沒出發,就被人摘了官帽。

    最可怕的是,藏在暗中的對手,有如此的能力,居然可以用十幾年前的舊事將一位巡查御史給扳倒,這份能量,才是讓人心驚的。崔煥之在官場打磨這麼多年,又如何看不出,這是一種威脅,一種警告,但沒法子,他必須頂上去,不光是因為他上頭那位大人需要他頂上去,他自己也需要一個機會證明自己。

    所以這件事再棘手,也得辦好。

    這時候門外有人敲門。

    「大人,靈縣縣丞吳大人來了。」

    崔煥之放下卷宗,然後開門,外門站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這是崔煥之在貢院時的一個手下,叫做周放,因為跟了崔煥之幾年,所以這一次也一併帶了出來。

    「請吳大人進來吧。」崔煥之交待了一句,周放立刻是恭敬退下,不一會兒便引著一個中年人進來。

    「下官吳乾,見過崔大人。」這位中年人年紀要比崔煥之還大了好幾歲,但此刻是行下官禮。

    原因很簡單,他只是從七品的縣丞,見到從六品的崔煥之,當然是要行下官見上官之禮,更何況,崔煥之要出任巡查司御史的消息他也聽到風聲,那巡查御史對於他們這些地方官來說,威懾力太大,隨便說你一個治地不嚴就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哪裡敢不恭敬。

    「吳大人無需多禮,當年我求學時,還曾和吳大人你同窗讀書,說起來,咱們還有同窗之誼。」崔煥之笑道,一句話,拉近距離,吳乾心中激動的同時也是佩服無比,暗道怪不得人家比自己年輕四五歲,都已經做到巡察御史,若是做得好,將來還能上升。而自己,窩在這小小的靈縣,都已經八年了,說不定再無晉陞可能。

    不過吳乾也知道他年紀並不算特別大,更不用說名入官典,他有聖力加持,體魄強健,壽元還長著呢,以前是沒機會,現在機會來了,若是能攀上崔煥之,說不定將來藉著崔煥之這一條大船,官位也能動一動。

    心思活躍下,吳乾也是笑道:「當年崔大人的才學便是同學中數一數二的,我自嘆不如,我以前逢人就說,咱們靈縣出過最大的才子,便是崔大人你啊。」

    這一記馬屁拍的還算合格,崔煥之也只是笑笑,說到文采,他的確是有一些自得,嚴格來說,吳乾說的也不算錯。只是突然之間,崔煥之想到了今年那一科五術的答卷,當下是搖頭道:「我雖自問有些才學,但要說靈縣第一,卻不敢當,就說今年鄉試,咱們靈縣可就出了一位大才啊。」

    崔煥之是感慨而發,而吳乾卻是聽的心頭一跳。

    暗道崔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今年鄉試,靈縣出了一位大才?

    這是暗示,赤裸裸的暗示啊,能讓崔大人稱之為大才的,那必然是才學極高,中榜生肯定是沒有問題,說不定,還能直接入仕。

    對。

    肯定是這樣。

    吳乾看了一眼崔煥之,這種時候,上官之言,必然是另有深意。難道說,崔煥之看上了某個靈縣才子,想要直接推薦入仕?

    想到這裡,吳乾感覺自己猜對了崔大人的心思,當下是思謀起來。

    實際上,他還真猜對了。

    崔煥之這一次回鄉祭祖,除了要在上任之前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思謀未來,還為了來見見那個叫做楚弦的學子。

    一科五術,驚世之才。

    崔煥之要去鳳城,那裡是一個凶險之地,稍有疏忽,便有可能被隱藏在暗處的對手吞的連渣子都不剩,所以崔煥之既然要去,就必然要帶一些真正有用的人。

    就像是跟著他的護衛,就是安城軍府司馬魏振找的人,忠心方面絕對可靠,而且武功極高,已是煉體生精後天巔峰,一口環首刀使的是精妙絕倫,刀在手,百人難近。不說護衛,便說崔煥之自己,官力加持,可施展官典術法,文人筆墨如劍,也不簡單。若是有人來襲殺,想要成功絕對難如登天。

    但崔煥之去鳳城,不是去與人廝殺。

    他要查案,很多爭鬥,都不會發生在明面上,那是暗鬥。周放有些能力,謀略政術都懂,能幫得上忙,所以崔煥之才會帶在身邊,如果不是看到那一篇一科五術的謀術文章,崔煥之很可能已經將周放提拔起來,從一個無官位在身的小吏,提拔為有官品的助手。

    他手下,還缺兩個人。

    一個是巡查校尉、一個是巡查執筆官,這兩個是他上任時必須要帶著的兩個人,巡查司校尉,魏振派來的護衛,可以擔當,畢竟這官位屬軍職,那護衛以前在軍府就是校尉官,擔任巡查司校尉沒有任何問題。

    剩下一個,就是巡查執筆官。

    這官位是正九品,在巡查司中有執筆、掌印、謀士、巡查之職。官品雖然不高,但極為重要。原本,崔煥之的人選就是周放,但在看到那一份一科五術的文章之後,他猶豫了。

    所以他這一次來靈縣,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要看看那個楚弦,究竟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是驚世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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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哭墳鬧劇

    如果那楚弦真的強過周放,那崔煥之就會破格,將楚弦引薦入仕,並且一步提升到正九品的官位,因為,他真的需要一個幫手,幫自己出謀劃策。

    這一刻,崔煥之和吳乾都在思謀自己的事情。

    這時候,吳乾想到了什麼,笑道:「崔大人,聽說這幾日,可是有不少權貴學子想要拜見您,您都沒見。」

    「見什麼?你我同在官場,應該明白一些規矩,那些人來拜訪,目的不純,何必要見。」崔煥之搖頭道。

    吳乾急忙點頭:「崔大人說的是,那些商賈小吏,見面就送禮,都是有所求,不見也罷,不過就如大人所言,咱們靈縣學子,卻還是品德不差,文采不差,都有一顆報國之心。」

    崔煥之一笑,隨後便道:「後天便是我祭祖之日,在此之前,我不想分心,等我祭祖之後,還勞煩吳大人召集今年參加鄉試的學子,我要見見咱們靈縣的諸多才子。」

    「好事啊。」吳乾眼睛一亮,隨後道:「崔大人,不如這樣,往年這個月份,就會有初雪降臨,靈縣學堂都會以初雪為名,舉辦一場學子詩會,這一次就藉著詩會,崔大人您只要出席便好。」

    「如此最好。」崔煥之一想,也覺得不錯,提點後輩是應該的,而且既然全縣學子都會去的詩會,那肯定也能見到寫出一科五術的驚才楚弦,這樣倒也不突兀,否則單獨見他,萬一對方才學和謀略不如自己所想那般驚豔,倒也能省下很多麻煩。

    吳乾又待了一會兒便告辭離開,周放去送,吳乾臨走時,看到四下無人,想了想,取出一小袋銀子遞給對方。

    周放眼中帶著驚喜,但卻是不敢亂收。

    「拿著,我知崔大人清貧,但這次崔大人回來祭祖,我這靈縣的父母官不管怎麼樣也得表示一番,周老弟,你是崔大人看重的人,將來飛黃騰達也是指日可待,出門辦事,也少不了要打點別人,手裡沒錢可不行啊。」

    看得出來,吳乾和這周放頗為熟路。

    也是吳乾這幾日有意結交,他為官這麼多年,如何看不出崔煥之是有意栽培這個周放,別看這小子現在無官無品,說不定過些日子,對方就成了官,有崔煥之照拂,將來此人大有可為,所以早一點結交,只有好處。退一步說,就算這周放將來是爛泥扶不上牆,吳乾也不過損失一點銀兩,但相對於可能得到的好處,這一點損失根本不值一提。

    吳乾畢竟是從七品的縣丞,他主動結交一個無官無品的周放,當然是讓後者欣喜無比,不過這周放心裡也清楚,吳乾對他這麼客氣,是因為他背後靠著的是崔煥之。

    否則,吳乾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正因為如此,周放才更清楚,無論如何,他都要抓住這一次機會,只有得到崔煥之的賞識,他才能改變命運,成為人上人。

    此刻他心中猶豫,最後還是抵不過誘惑,伸手接過錢袋。

    「這就對了。」

    吳乾很是讚賞的點了點頭,然後跟著隨從騎馬而去。

    很快,三日之後,靈縣學子詩會上,崔煥之大人以及縣丞吳乾大人都會出席的消息,就在靈縣學子當中傳開了。

    這一下,眾多學子都是欣喜若狂,一個個摩拳擦掌,開始準備這一次初雪詩會,畢竟如果能在詩會上嶄露頭角,就可以讓兩位大人看到,說不定運氣好,就可以得到兩位大人的賞識,就此踏入仕途。

    有的學子是冥思苦想準備詩文,而有的自知文采不行,所以另闢捷徑,打聽到崔大人祭祖的日子,居然是準備到時候跑去哭墳。

    總之,為了能在崔大人心中留下印象,這些學子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等到了兩天之後,崔煥之去了崔家祖墳,結果隔著很遠,就聽到陣陣嚎啕大哭,疑惑當中走進,可以聽到哭嚎之聲。

    「崔家祖先積德蔭福,保一方平安,又德及後代子孫,青史永垂啊!」

    「若崔家先祖仍在,必成一方聖人,可惜,他們走的太早,太早,當真乃靈縣的損失,禹州的損失。」

    諸如此類,歌功頌德之言詞不絕於耳。

    聽清楚這些話後,崔煥之臉立刻是陰沉了下來。

    「他們簡直是胡鬧!」旁邊的周放看到崔煥之的臉色,立刻看出其不悅,於是搶先開口訓斥道。

    只見前面墳地上,幾個學子和其家人,有十幾號,正跪在崔家祖墳前痛哭流涕,前面擺滿了各種祭品,若是不知道,還以為他們祭拜的是自家先祖。

    崔煥之一言不發,也沒有上前,周放剛才訓斥了一句,但接下來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便在這時,一直不吭聲,只是默默跟在崔煥之左右的那位巡查校尉此刻二話不說,幾步上前,拔刀一斬。

    一塊巨石直接一分為二,咣噹一聲,砸落在地,嚇的那一眾哭墳之人立刻是止住聲音,看向這邊。

    校尉面無表情,只道:「我數十聲,立刻滾出我的視線,十聲之後若還在這裡礙眼,便如這石頭一般。」

    「一」

    「二」

    ……

    剛數到第三聲,十幾個人已經是嚇作鳥獸散,估摸也沒想到崔煥之的貼身護衛如此兇猛,這些只是投機取巧之輩,哪裡有膽子繼續待在這裡。

    之後,崔煥之才開始祭祖。

    這件事只是一件小插曲,卻從側面說明,為了能爭取到入仕的機會,即便是飽讀詩書的學子,也會用盡一切法子,哪怕只是提高那麼一點成功率。

    轉眼之間,一年一次的初雪詩會到了。

    和往年不同,今年的詩會,靈縣縣丞吳乾大人會來,安城貢院執筆官崔煥之崔大人也會來,一個是從七品,一個是從六品,在這些學子眼中,那都是官場前輩,隨便得到一位的青睞,將來的路都會好走得多。

    所以沒有人敢不重視這一次詩會。

    蘇季大早就到了楚家院外,這幾天,他一直都在觀察。衙門裡對於韓秀兒告楚黃氏偷盜之事,並沒有外傳,所以蘇季並不知道,更不知道這件事已經被楚弦完美的解決,不過馮儈勾搭韓家小妾被韓慶德捉姦在床的事情,蘇季卻是聽說了,畢竟,當時動靜鬧的有些大,便是想要捂都摀不住。

    背地裡,蘇季也是恥笑過馮儈,但明面上,他卻要裝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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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竊詩

    蘇季想來,馮儈當時讓他將那一個包著玉鐲的紅布包偷偷藏在楚弦家,必然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只不過很可能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人捉姦在床。

    所以,他沒有必要害怕。

    正因為如此,蘇季才打算來找楚弦,打算探探口風的同時,和楚弦一起去參加初雪詩會。

    想到這裡,蘇季穩定心神,裝作平日的樣子,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楚弦,見到門外的蘇季,楚弦眼睛眯了眯,隨後同樣是笑著打招呼,請蘇季入院。

    在知道蘇季是要參加初雪詩會的時候,楚弦想了想,搖頭道:「今年我便不去了,這幾日我娘染病臥床,身邊離不開人。」

    蘇季一聽,心中狂喜,要知道若是楚弦去,那自己在詩會上出風頭的可能性就小了,楚弦不去那是最好,等於是少了一個競爭者。

    但表面上,蘇季是一臉可惜道:「那便可惜了,聽說今年詩會,縣丞大人都會到場。」

    楚弦則道:「沒法子,母親重要。」

    「說的不錯。」蘇季連連點頭,突然想起來什麼,趕忙道:「伯母沒事吧?」

    「大夫說靜養幾日便可無恙!」這時候楚弦起身:「蘇兄你稍等,那邊正熬著藥,我去看一眼。」

    說完不等蘇季說話,起身就走向火房。

    蘇季也知道楚弦性子,他四下看看,卻是注意到前面的桌子,上面紙上,寫著一首詩。蘇季只是掃了一眼,就暗道好詩,而且正對初雪詩會的主題。

    「風吹葉落暮色沉,秀色如玉雪紛紛。成王踏月夢舞劍,奸邪一出斬乾坤。」蘇季默念一遍,也不由得佩服楚弦的才學。

    這一首詩,以講深秋之夜的雪景,承托胸懷大志,讀之,讓人情緒激盪,若是拿到詩會上,必然可以壓過其他學子,拔得頭籌。

    又想到楚弦因母生病,無法參加詩會,蘇季眼睛一轉,頓時心中留了一個心眼,默默記下這一首詩,等到楚弦回來,他已經是背的滾瓜爛熟。

    「既然伯母身體抱恙,那我便不打擾了,等改日伯母身體好了,我再來探望。」蘇季假惺惺的說了一句,便與楚弦道別,然後出門,到了一處無人之地立刻用隨身帶著的小筆,寫下那一首詩,又讀了幾次,隨後興沖沖的趕往學堂。

    此刻的靈縣學堂,人頭攢動。

    不光是今年參加鄉試的學子,就是還在讀書的學堂學子,也都來了,可以說是熱鬧非凡。沒法子,誰叫這一次,有兩位官員參加,其中一位還是本縣的縣丞大人。

    就衝著這一點,就足以讓諸多學子重視了。

    而消息靈通之人,例如馮儈這等富家弟子,也是從一些小道消息中得知,另外那位崔大人,才是真正應該巴結的正主。

    馮儈來的很早。

    他一改前幾日的頹廢凶戾,此刻換上一身樸素的學子裝,拿著一根手杖,很有一股儒雅的氣質。

    這也是他有意為之,這一次,他的目標就是搭上崔煥之崔大人。

    蘇季來的時候,馮儈也只是掃了對方一眼,便懶得再搭理,上一次對付楚弦沒成功,馮儈連同蘇季也給記恨上了。

    蘇季見狀也不敢湊過來,心裡卻是暗罵馮儈與他人小妾通姦,不配為讀書人。不過這件事,眾人也只敢在背地裡討論一下,明面上,馮家已經是用錢開路,將這件事說成是一場誤會,反正韓家也沒有繼續追究,誰敢嚼舌頭,馮家很快會將對方告到官府。

    楚家小院。

    蘇季走了之後,楚弦便將桌子上寫著那一首詩的紙捲起,丟在火爐裡燒了。

    「蘇季,這一次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如果你自己尋死,那也怪不得我。」楚弦喃喃自語。

    顯然剛才那一首詩,是楚弦故意讓蘇季看到的,因為楚弦對蘇季很瞭解,此人表面君子,實際上卻是小人一個。

    若只是小人,楚弦不搭理便是,但這一次蘇季為虎作倀,楚弦又哪裡會放過他。

    那一首詩,蘇季不用倒也罷了,用了,那就是他的催命符。

    這時候,又有人敲門。

    楚弦一愣,前去開門,外面是白子衿,後面,則是白家的那個老車伕。

    「楚兄,伯母好些了嗎?」白子衿依舊是那般文弱輕柔,翩翩公子的樣子,楚弦一笑:「已經無礙,不過還需調理一些日子。」

    「那就好!」白子衿點點頭:「今年詩會,楚兄能去嗎?」

    楚弦搖頭,他之前和蘇季說的話並非是敷衍,現在的確是在熬藥,而且這藥很重要,需要時刻有人盯著,所以,楚弦真沒法子去。自然,楚弦是知道崔煥之也會去,本來這是一個機會,不過看樣子也只能先放棄了。

    畢竟成敗,也不在於這一時。

    相對於去見崔煥之,母親這邊更重要。

    「可惜,不能一睹楚兄詩文風采了。」白子衿搖頭嘆息,顯然,他也是要去詩會的。

    白子衿上了馬車,趕車的老車伕這一次破例說話了。

    「公子,為何不告訴他。」

    話語當中,透著一絲慈愛。

    白子衿目視遠方,開口道:「告訴他,不告訴他,有什麼區別?」

    「至少,他能與你道別!」

    「……」白子衿。

    ……

    初雪詩會,主要是以雪作詩,此刻時間還未到,人幾乎已經是來齊了。

    等到縣丞吳乾大人帶著崔煥之趕來時,眾多學子都是起身迎接。吳乾身為縣官,此刻自然是擔負主持詩會之職,便聽一番開場之後,吳乾便道:「我介紹一下,這位便是安城貢院執筆卷判官,崔大人,崔大人也是咱們靈縣人,此番聽說有初雪詩會,所以就特意前來探望大家,同時也看看咱們靈縣學子的才氣。」

    說完,吳乾讓出了位置,顯然是讓崔煥之講話。

    崔煥之點點頭,也是開口說了一番讓眾學子刻苦讀書,報效天唐的話語,說完,才環顧一週,道:「我正好是貢院卷判,主判今年鄉試之卷,你們當中,誰是今年鄉試學子,出來,我看看。」

    在場學子,立刻是有三十多人上前一步,臉上帶著欣喜。

    畢竟,崔大人叫他們出列,這可是有機會在崔大人這裡留下印象的好機會,所以一個個都是精神抖擻。

    看到這三十多人,崔煥之是挨個看去,心想,那寫出一科五術試卷的學子楚弦,不知道是哪一個。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9 12:53
第二十八章 撲哧一笑

    崔煥之很期待,但他不會問,他想猜猜,看自己能不能憑藉對方做出的詩文來猜出來哪個是楚弦。這時候,崔煥之看到白子衿,先是一愣,隨後面帶狐疑,似乎話到嘴邊,但卻沒有問出來。

    白子衿則是一臉淡然。

    「可能是認錯人了。」崔煥之一心中暗道,仔細一比較,越發覺得是認錯人了,當下是鬆了口氣。

    然後他這時候心生一計,便道:「你們作為參加今年鄉試的學子,那文才自然是都不差,不如這樣,現在,你們每人作一首詩,只說詩,但不要道出你們的姓名。」

    眾多學子不知崔煥之這是要做什麼,但也不敢問,只不過一個個都是激動無比,顯然,如果能做出一首讓崔大人看重的詩文,想必,就能得到這位大人的青睞。

    這當中,馮儈一臉胸有成竹,而蘇季,更是激動的抓緊袖口。

    這是一個機會。

    一旦能讓崔大人稱讚,那麼,就有可能改變命運。

    原本蘇季自己是有一首詩的,但他覺得,他的詩,比楚弦那一首要差遠了,如果用他自己那一首,肯定難以出彩,更別想壓過其他學子。

    所以,這時候,蘇季已經是做出了決定。

    他要剽竊楚弦這一首詩,畢竟,楚弦不在,誰知道自己用了他的詩?就算是事後楚弦知道了,自己也可以裝作不知情,只要抓住這一次機會,那從今以後,楚弦那種人,就沒資格再與自己結交。

    想到這裡,蘇季緊張的手心都出汗了。

    「好了,你們便挨個作詩一首,我和崔大人一起評判。」吳乾搞不明白崔煥之要做什麼,但他根本不問,崔煥之比他官級高,而且馬上就要擔任巡查御史,所以他只要配合就好。

    接下來,這些今年參加鄉試的學子一個個上前,搖頭晃腦,道出他們所做的詩句,這第一個,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沒想好,居然只念了一句「未見雪飄花已謝」就卡殼了,支支吾吾說不出下一句。

    其他學子自然樂見於此,當下是小聲笑出聲,這樣一來,那學子更是緊張,頭腦一片空白,最後是沮喪退了回去。

    這就是棄權了。

    「無妨,詩文講靈感,有事便是如此,想不出,就是想不出。」崔煥之擺擺手,示意不要在意。

    但,這能不在意?

    緊接著,後面的學子也是一一上場。

    輪到馮儈,他是拄著拐棍上前幾步:「學生見過兩位大人,小詩一首,還請兩位大人指點。」

    說完,便開口吟詩:「月夜覺枕冷。」

    隨後眉頭一挑又道:「又見窗外明。」

    沉思片刻,見周圍學子和兩位大人都注意過來,這才道:「聽風知雪重,時聞折枝聲。」

    說完,就有幾個學子稱讚道:「好詩啊。」

    「月夜覺枕冷,又見窗外明。聽風知雪重,時聞折枝聲。的確是好詩,有意境。」

    有人稱讚,馮儈自然得意,尤其是看到吳乾大人也是點頭,那更是高興無比。

    這詩,可是他花了銀子從別人手裡買來的,對方才學頗高,遠超一般學子,至少都是榜生前三名的程度。

    這詩,能差得了嗎?

    平心而論,馮儈這一首詩的確是目前為止最好的,其他學子的詩,無論工整押韻還是意境,都要差一些。

    接下來幾個,也是平平淡淡,甚至吳乾連頭都不點一下。

    這時候,白子衿上前道:「雪落靈城一尺寒,閨門憂嘆無花庵,城頭春風吹三月,一覺驚覺梅花開。」

    崔煥之立刻眼睛一亮,暗道不錯。

    難道說,這個長得白白淨淨柔柔弱弱的學子,就是楚弦?

    崔煥之又仔細將這一首詩嚼味一下,搖了搖頭。

    不是。

    楚弦文章老道,謀術,施政,律法,詩文,都有極高見解,若是楚弦來作詩,不會這般。但這一首詩也不算差了,至少目前為止,在已經出場的學子裡,這人當屬第一。

    最後一個,輪到蘇季。

    蘇季剛才聽的仔細,不說白子衿的詩,就是馮儈的詩,他自己就比不了,想要出頭,想要壓過眾多學子,看起來只能用那一首詩了。

    當下蘇季是上前一步,裝模作樣的將那一首詩道出。

    「風吹葉落暮色沉,

    秀色如玉雪紛紛。

    成王踏月夢舞劍,

    奸邪一出斬乾坤。」

    蘇季唸誦的極富感情,可以說將詩中那一股胸懷抱負都表現了出來,聽到這一首詩的瞬間,崔煥之眼睛一亮。

    他甚至激動的上前一步。

    沒錯了。

    就是這一首詩,崔煥之甚至可以肯定,能做出這一首詩的,就只有那個楚弦。

    別說崔煥之,就是吳乾都是心頭一跳,連連點頭,暗道這詩的確不錯,尤其是其中意境還有那種天道為公匡扶正義的蘊意,更是了不起。

    顯然若無意外,這一首詩,必然可成今日詩會的魁首。

    崔煥之尚且如此,就別說其他人了,吳乾此刻是開口稱讚,不吝讚美之眼,看向蘇季也是面帶善意。

    這讓蘇季激動的渾身顫抖,暗道這是要時來運轉了。

    只要能得到兩位大人的青睞,哪怕他沒有中得榜生,也應該能憑藉這一層關係,在衙門裡謀個差事,哪怕只是一個文筆先生,也要強過那些販夫走卒。

    雖然心中激動,但蘇季還是裝模作樣的躬身道:「大人謬讚了,學生愧不敢當。」

    其他學子也是品味出這詩的蘊意,的確,是胸懷滿志,他們不如。

    馮儈卻是臉色不好看,有一個白子衿壓過他,他是沒法子,白子衿的文才,那是和楚弦相差無幾,而且人家家世也不差,不好惹,但蘇季憑什麼?

    這傢伙平日裡的文才,還不如自己,別人說這詩好,馮儈卻覺得一般,有什麼可讚美的。不過這話他沒法子說,就連吳乾大人都說好,他還不至於膽大到當眾唱反調。

    便在這時候,一直默默品味著一首詩的白子衿卻是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

    眾人皆讚美,唯有一人笑,可想而知,這有多明顯,當下眾人目光,包括崔煥之和吳乾,都看向白子衿。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9 12:53
第二十九章 藏頭詩

    實際上不光是白子衿的反應奇怪,就是一旁學堂的教書匠蔡先生,還有在遠處當做護衛的許捕快許段飛也是一樣的表情。

    尤其是許段飛,除了想笑,臉上還有另外一個表情,那就是驚訝。

    「老弟他當真神機妙算,果然和他說的近乎一模一樣。」許段飛想起今早他去楚家時,楚弦與他交待的那些事情,此刻心中只有震驚。

    但他震驚歸震驚,此刻卻是按照楚弦所說的,什麼都不表現出來,所以也沒有人在意一個捕快的反應。

    眾多學子詫異於白子衿的笑,因為,他就像是聽到一個笑話,看到好笑的事情一樣,就是那種笑。

    可,現在有什麼事,能把他逗笑?

    似乎,也就是蘇季剛才說的那一首詩,但這一首詩,又有什麼可笑的?

    眾人不解,但也不好詢問,而讓他們更為不解的是,一個白子衿倒也罷了,學堂教書的蔡先生,居然也是一副想笑又得憋著的表情。

    這首詩,當真這麼好笑?

    吳乾是眉頭一皺,崔煥之也是一臉好奇。

    「這首詩,有這麼可笑嗎?」說話的是吳乾,他覺得在這麼嚴肅的場合,這麼笑實在有失斯文,況且,這的確是沒什麼可笑的,那一首詩很有意境,又隱喻志向胸懷,若這都能引來一笑,那實在是太沒有道理了。

    所以,吳乾不悅之下,開始質問。

    問的,自然是白子衿。

    看到吳乾發火,那邊蔡先生也是不敢多說,偷偷看了一眼白子衿,而白子衿卻絲毫不怕,只是點頭道:「是啊,這首詩,的確是好笑。」

    語氣肯定。

    「哦,哪裡好笑?你且說說。」吳乾壓著火,他覺得,這個學子是在故意搗亂,但白家神秘,吳乾作為本縣父母官,也是瞭解一些,就連他都查不出白家的底細,所以對這白子衿,他還是儘量控制脾氣。

    但如果對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吳乾也不能放任對方搗亂。

    蘇季此刻也是臉色難看,他覺得,白子衿就是故意在針對他,難道是因為楚弦?還是說,白子衿看出來,這是楚弦的詩。

    想到這裡,蘇季又覺得害怕。

    不過他心裡卻是明白,就算白子衿揭發了他,他也絕對不能承認,否則他這輩子就完了。

    此刻蘇季緊張的盯著白子衿,心裡已經在想一會兒該如何咬定這就是自己做的詩,如果白子衿說在楚弦那裡見過這一首詩,他只能是反咬一口,說是楚弦抄了他的詩。

    只能這麼做了。

    這時候白子衿在眾人注視下,走到書案前,提筆蘸墨,將蘇季剛才的那一首詩完完整整的寫了下來。

    白子衿的字,帶著一種清秀靈氣,眾人上前一看,的確是剛才蘇季唸誦的那一首詩。

    「風吹葉落暮色沉,

    秀色如玉雪紛紛。

    成王踏月夢舞劍,

    奸邪一出斬乾坤。」

    「不錯,一字不差,但看不出有什麼可笑的。」一個學子看到後,開口說道。

    白子衿顯然不打算再賣關子,而是看了一眼蘇季,然後拱手道:「蘇兄文采出眾,膽量過人,只不過有話大可明說,又何必寫這藏頭詩罵人。」

    說完很有深意的笑笑,居然是又看了一眼那邊的馮儈。

    「藏頭詩?」

    眾人一愣,隨後仔細看紙上那一首詩,再這麼一看,當下,有不少人都看出了問題,一個個都是目瞪口呆。

    之前如果不注意,的確是很難發現,但如果以藏頭詩的標準讀這一首詩,那麼,只要將每一句第一個字連起來讀,就可以發現其中的奧秘。

    這時候有人讀了出來。

    「風……秀……成……奸!」

    聰明之人立刻是懂了,愚鈍之人是直接念出來,同時是一臉茫然。

    「風秀成奸,什麼意思?」

    「笨,風為諧音,你換成馮試試。」

    「馮秀成奸,我……我勒個天。」一個學子臉色一變,失聲喊出來。

    這下就是再愚笨之人,也都看明白了,馮是指馮儈,秀,自然就是韓家那個小妾韓秀兒,當下一個個都是看向蘇季,嘲笑著有之,佩服者有之,可憐者有之。

    馮儈和韓家小妾韓秀兒被捉姦在床的事情雖然明面上顧忌馮家的勢力沒人敢說,但背地裡,誰不知道?畢竟,靈縣就這麼大,那天晚上馮家的動靜,半個靈縣城都聽到了。本來這件事最多也就是私下裡議論一下,卻頭一次見到有人這麼生猛,居然是敢在這種場合,以藏頭詩的方式說出來。

    這蘇季的膽子,也太大了。

    難道這蘇季就不怕惹怒馮家?不過轉念一想,這藏頭詩妙就妙在,這是隱藏的意思,而且用的諧音字,也沒法子就說蘇季是在諷刺嘲笑馮儈。

    但就和馮儈被捉姦在床一樣,雖無真憑實據,但那也是眾人皆知的事情。

    再看,馮儈的臉色已經是鐵青,可能如果不是場合不允許,他怕是早就過去痛毆蘇季了,他和韓秀兒的事情,已經是成了馮儈的禁忌,他一條腿就是因為這件事斷的,可想而知此刻馮儈有多惱怒。

    這就像是被當眾掀開遮羞布一樣讓人難堪,馮儈現在都恨不得殺了蘇季。

    而蘇季,臉都白了。

    他萬萬沒想到,這一首詩裡居然還藏著這麼一個秘密,問題是,他之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是這一首詩,本身就極好,而且有胸懷大志的寓意,所以,這些光芒遮蓋了藏頭詩,再加上,蘇季之前滿腦子想的是如何佔有這一首詩,所以才沒有看出來。不過現在說什麼也晚了,此刻蘇季大腦一片空白。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壞了。

    光是這一首詩,就足以將馮儈得罪到底,以馮家的勢力,對付自己簡直太容易了。

    當下蘇季就想向馮儈解釋,他看了一眼馮儈,更是心慌無比。此刻馮儈正看向他,那眼睛,簡直像是要殺人一般。

    心慌之下,蘇季幾乎是不經大腦便道:「馮……馮儈,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閉嘴!」馮儈更怒,這蘇季,簡直是在當中揭他的傷疤。

    蘇季更慌了。

    他甚至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件事,突然,蘇季反應過來,下意識道:「是楚弦,是他,一定是他,他算計了我,我明白了,他……他……」

    說道這裡,蘇季突然反應過來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如果繼續說,等於是自己承認剽竊別人的詩句。

    到時候,他下場也一樣好不到哪兒去。

    所以,他閉嘴不語。

    眾多學子此刻各有心思,都是默不作語,這種時候無論說什麼似乎都不合適,一時之間,現場是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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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