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文明與野蠻
「為什麼會支持張瑛是嗎?」
徐允賢的笑容中帶著嘲諷,似乎是在諷刺著他人,同樣也是在諷刺自己。
當初做出這個選擇也是迫於無奈的。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有時候即便他不願不願意那麼做,但是,並沒有其他的選擇。
有時候,人必須要學會殘忍,對待敵人,對待自己,都是如此,尤其是在這裡,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任何仁慈都會導致人們無法在這裡立足。
尤其是做為後來者的他們,一味的仁慈,只會讓土人覺得他們軟弱可欺。
「其實,當初,既便是我不支持他,第一代移民,也會傾向於這種觀點,你們在東北的時候,為什麼會毫不曾心慈手軟過?」
他的反問,讓徐爾遠沉默片刻,然後說道。
「因為滿清殘暴。」
「可是土人沒有殺過我們啊,你覺得的滿清殘暴,方首輔在東北行以鐵腕時,朝中尚有人說三道四,仕民尚不能接受他的鐵腕,在這裡,百姓怎麼可能接受類似的手段?」
徐允賢將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然後繼續說道。
「不僅僅只有他,上一任總督也是如此,就連同移民也是這樣,所有人都覺得那些人可以教化,都覺得他們的膚色與我相同,可以同化,可以教化。別忘了,蒙古人、滿清,他們的膚色都與我相同,殺我漢人又豈曾因此手軟過?所謂的膚色相同,就應加以扶持,不過就是自欺欺人罷了,若是膚色相同,便能好好相處,又豈會有五胡亂華?豈會有突厥犯邊,豈有吐蕃掠奴!豈有蒙元、滿清奴役?」
嘲諷著那些人的幼稚,最後徐允賢的話聲變得冰冷。
「還是老祖宗說的對啊……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若是不先殺服對方,把不服我們的殺掉,不把他們逆骨打斷了,他們又豈會心甘情願的受我教化,所以,該用鐵腕,就絕不能手軟。其實對於這些人來說,他們還停留在野蠻階段,他們根本就不會知道感恩,他們只會教你的視為軟弱可欺。」
「那為什麼,您一開始會……」
不等徐爾遠問完,徐允賢微微一笑,
「因為一開始,沒有任何人會贊同鐵腕,就連百姓也不會贊同,他們會覺得土人的襲擊是反抗,是因為我們太過暴虐,最後反倒會怪罪我們,怪我們沒有懷柔,現在為什麼百姓對土人恨之入骨,不正是因為我們懷柔嗎?不正是因為懷柔時,他們依然襲擊定居點,依然殺害百姓嗎?所以,他們才想要報復,想要結束這一切,只有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會贊同那句話——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
話聲變得冰冷,然後徐允賢感歎道。
「吃一塹長一智,只有等到有了切膚之痛,他們才會明白先賢的話是真理,好了,現在教訓已經足夠深刻了,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最後,徐允賢又特意說道。
「六叔,這騎警隊我會百分之百的支持,如果你要問我,什麼是底線,我會說,在這個世界只應該有兩種土人,一種是臣服於我們的,一種是死了的,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傾向於後者。」
「後者?」
「對,就是後者。我們對待殺人的罪犯。就要派殺手去殺了他們。這是唯一的。一,能夠讓我們在這片土地上立足的辦法。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任何選擇。」
然後他又說道。
「拋開所有的一切虛情假意,所謂的仁慈。不過只是自欺欺人的言語。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你到別人家裡,把別人的土地搶走了,把別人的房子給佔有了。他們還在那裡感激你。真的當他們是傻瓜,蠢貨嗎?難不成別人盜了你的家裡,搶走你的房子,搶走你的土地,你還在那裡感激戴德的。感激他們?」
有時候他真的沒有辦法去接受那些人的迂腐。那些人根本就去考慮那麼多,他們覺得只要對那些人好,那些人就會歡天喜地地把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女人讓給來自幾萬里以外的陌生人。
他們壓根兒就不去考慮作為侵略者到了這個地方,是要用手中的刀子讓對方馴服,就是讓手中的刀子,讓土人交出土地交出房子交出所有的一切。
就如此,才能夠在這邊土地上站住腳,只有如此才能夠在這裡生存下來。
不過在遭受苦痛之前,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是時候改變這一切了。時機已經成熟了。
在土人的屠殺下,人們會放棄曾經的仁慈,會放棄所有虛情假意。我們將會在敵人的屠刀下學會殘忍。
很多時候人們就是這樣,只有吃一虧才能長一智。
片刻後,徐爾遠明白了,然後深以為然的說道。
「我明白了!」
不過只是短短半個月,新城騎警隊便成立了,加入騎警隊的大都是對土人有切膚之痛的第二代移民,他們的父母家人,總有人死在土人的手中,而第一批騎警的規模不大,不過只有126人,而這也是附近方園數百里內,最大的土人部落所能提供的兵力人數,除非,所有的土人結成聯盟,否則,他們對土人部落就會形成壓倒性的優勢——人數上,當然還有武器上的優勢。
與自衛軍的軍官都是由總督府任命不同,騎警隊中小隊長都是由大家選舉,因為移民中總有一些人曾經有過與土人作戰的經驗的,甚至還有少數曾經參加軍隊的老兵,當然,也有幾個人曾經主動襲擊過土人,以報復他們對自己的傷害,總之,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如果大家並不喜歡和不信任一個老兵,要讓一個老兵當頭領也只會引起大家的不滿。
「你們每一個人都要考慮好,所有的小隊長,在未來下達的每一個命令,都有可能關係到你們的性命,都直接關係到你們的生死,所以,大家必須要選擇一個合適的人。」
在巡檢長的叮嚀中,只有19歲的李義被選為了中隊長,並不是因為他會說土人的語言,而是因為五天前,他從土人的地盤回來了,帶回來了六個土人的頭皮,他把那些土人的頭皮釘了市集的牆上,然後告訴所有人。
「從現在開始,他們殺人,我們也殺人,他們剝我們的頭皮,我們也剝他們的!」
沒有任何疑問,加入騎警隊的青年人都和他有一樣的想法——為了報復,為了復仇!
除了他之外,米富也被遠為中隊長,他是個精明沉著的大個兒,儘管看似五大三粗的,但是在女人的面前也表現得彬彬有禮,而且臉上永遠帶著憨厚的笑容。當然,他被選為隊長,並不是因為他是個和善的人,而是因為他是整個新城裡最好的射手,擁有一桿真正的「神銃」,他能夠在二十丈外擊中一隻松鼠的眼睛,而且也熟悉野外生活,會在雨地裡生火,會捕捉野獸,會尋找水源,他是新城少有的幾個皮毛獵人——他曾的深入到幾百里外的森林中尋找獵物,獵取皮毛。大家都很尊重有本事的人,而且他的技能也是所有人都需要,所以讓他當了中隊長。
在這個騎警隊裡,大家並沒有因為身份的關係而輕視那一個人。畢竟,他們的父兄都是移民,都是在這裡耕種持家,自然也不會有那種勢利眼。
從一開始,這個騎兵隊就是從移民的子弟中招募警員,他們說是騎兵,可是他們每個人都需要自備馬匹、武器、裝備、制服,甚至於,他們的薪水也非常低,每個月只有3至5兩的工資,這是非常低的工資,但卻是除了自衛隊之外的,第一支由百姓自己組成的常備武裝力量,他們的身份各異,即有小農戶,也有獵戶,也有漁民,甚至有流放犯的子弟。
但是毫無疑問的一點是,他們滿懷著對土人的仇恨。他們都渴望著殺死那些土人,為他們的家人、朋友報仇。
當然,除了仇恨作為支撐之外,他們中的少部分人也難免會有一些期待——希望通過殺戮獲得一些財富,畢竟,土人的部落中有不少皮毛,在金錢這個微妙的問題上,總會有人各種各樣的想法。
因為騎警隊的隊員身份各異,其中不少人只是普通人家出人,所以很少有人有多餘的馬匹。他們的家中往往只有一兩匹馬,那些馬是用來耕作的,而且家人也需要騎,自然也沒有富餘的,可是騎警總需要馬匹,但是憑藉著那麼一點錢,肯定是不夠自備馬匹的。在這種局面下,在徐允賢的號召下,整個新城殖民地的每個商人、農場主,都捐錢把騎警隊完全裝備起來,馬匹自然是第一個需要解決的。這件事很快就得到了響應,不過只是幾天的時間,他們就為騎警隊捐出了超過兩百匹馬和一百五十支六響轉輪銃以及上百支線膛銃。
「知道大家為什麼都這麼積極嗎?」
把大家捐出來的東西送到營地時,徐允賢看著徐爾遠笑問道。
「因為,他們都被土人的殘暴給驚呆了……」
話聲一頓,徐允賢又說道。
「三天前,有土人襲擊了我們的一個定居點,女人被掠走,男人被殺死,被剝了頭皮,甚至就連年幼的孩子也被殺死了,如果不是因為兒童在社學,也許會死更多的人,每一個人都知道,現在,要麼是我們殺死他們,要麼是他們殺死我們!」
刻意壓低聲音,徐允賢叮囑道。
「不要著急去報復,先訓練,然後再去解決問題!」
「我知道,沒有把握之前,絕不能主動出擊!」
騎警隊每天都會在營地附近進行操練,他們直接在田野上搞起了的騎兵進攻,馬匹的奔騰攪起滿天灰塵土,他們扯著嘶的嗓子叫喊著,揮舞著剛剛由鐵匠打制好的軍刀,在更多的時候,他們則是用六響銃瞄準著靶子射擊。在那裡比賽打靶。誰也用不著那一個人去教他打槍。因為大多數新城人生來就是玩槍的,作為第二代移民的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會提著火銃打獵,改善家人的伙食,獲得珍貴的皮毛,這一切早就把他們全都練成了好射手。本來也是好獵手。這些獵手只需要稍加訓練,會成為最好的軍人。
而在另一邊,他們同樣也在焦急的等待著的出擊,除了轉輪銃之外,他們手中的武器是各種各樣的,甚至有不少是用來打獵的小口徑線膛銃,那是專門獵取皮毛的,銃長而口徑小,適合打獵,而不適合戰鬥。所以,很快,這些武器就被換了下來的,新式線膛銃取代了獵銃。
這一天,結束操練時。到了傍晚,徐爾遠出現在營地中,他喊來了李義與米富,然後下達了命令。
「我們今天去進攻度瓦米許部落!」
度瓦米許部落曾經生活的河口,在明人從島上擴張到海岸對岸時,他們便撤到了內陸,他們曾多次襲擊定居點。
「上一次襲擊我們的不是度瓦米許啊。」
米富的話音落下時,李義便於一旁說道。
「他們襲擊過我們!」
「沒錯,這次進攻的目的,就是為了告訴那些土人,他們隨意進攻、殺害我們的日子結束了,從現在開始,所有的土人,除非是接受我們指揮的,服從我們的,其它所有的土人,都是我們的敵人!」
臨出發之前,徐爾遠特意命人準備了足夠一個月食用的食物,這一次出擊,不僅僅只是一個度瓦米許。
兩天的深夜,正像計劃中的一樣,騎警隊抵達了度瓦米許部落的一個村落,面對著黑夜中的篝火,徐爾遠只是坐在馬上,然後雙眼瞇成了細縫,然後對李義說道。
「你率領二中隊,從左翼者進攻,米富你的三中隊,從右翼,把他們往河上趕,我從正面進攻!」
「巡檢長,這次咱們的任務是什麼?」
米富突然開口問道。
「和他們一樣。」
指著黑夜中的點點篝火,徐爾遠沉聲說道。
「他們是怎麼對付我們的,我們就要怎麼回應他們!」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大家默默的點著頭,然後紛紛抽出了短銃,黑夜之中,三支騎警隊從三個方向向土人的村落逼近,黑夜中的帳篷中,隱約的還能聽到土人們的呼嚕,當那些土人還沉浸於夢中的時候,銃聲響起了,一個從睡夢中醒來的土人,聽到馬蹄聲時,立即還擊了,下一瞬間,他就被擊倒在地。
銃聲、咆哮聲,在夜空中迴響著,被驚醒的土人,甚至都來不急反抗,就被一銃打倒在地,即便是那些平日裡從不知恐懼為何的土人,面對突然襲擊,也陷入惶恐之中。
夜裡的襲擊顯得有些混亂,儘管騎警隊不斷的用短銃、馬刀砍殺著土人,但難免還是有一些土人逃了出去,他們朝著小河的方向逃去,正當他們試圖乘坐皮筏逃向對岸時,一群騎警從側翼撲了過來,一陣劈砍之後,河水被血染紅了。
幾個小時後,在黎明時分,銃聲停息了,撕殺了幾個小時的騎警們,也顯得有些疲憊,而他們面前的村落已經不復存在了,地上到處都是死屍,他們甚至都沒有看上一眼,一些騎警反倒是輕鬆的笑了起來。
「巡檢長,米富那裡抓住了十幾個女人。」
李義的報告,讓徐爾遠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然後說道。
「誰有時間,送她們回去呢?」
這樣的反問之後,他又說道。
「有需要回去治療的傷員嗎?如果有的話,就讓他們押著她們到最近的市集,這些人是戰俘,等我們回去後,再商量怎麼處置這些女人吧。」
丟下這麼一句話之後,徐爾遠便來到了小河邊,在河邊堆放著幾捆皮毛,他看著那些皮毛,自言自語道。
「你們為什麼不願意和我們進行正常的貿易呢?總是不斷的挑戰我們的底線……」
說出這句的時候,他又看了眼河邊的屍體,那些一屍不掛的土人,甚至都沒有來得急反抗,就變成了屍體。
到底是什麼造成了這一切?
這已經不重要了!
這些人現在是死人了。我們再也不會去發表任何態度,將來這裡的一切都屬於外來者,都屬於他們,他們會成為這片土地上的主人。
有時候儘管他並不願意做,但這是唯一的選擇。從來沒有任何所謂的仁慈。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好了,咱們繼續趕路。」
在看著傷員帶著了兩名陣亡的騎警和繳獲的物資劃著木筏離開之後,徐爾遠用馬刺在大紅馬腰上狠狠踢下,立即策馬往遠處的森林奔去,騎警們跟著他在越過這片森林,他們所有人都知道,從今天起,一切都改變了……
一切都改變了。
從今往後,如果有人想殺我們,我們就要派出自己的軍警先把那些人殺掉。
當所有一切不安穩的人被殺死之後,這裡也就安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