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880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20 21:58
第299章 文明與野蠻

    「為什麼會支持張瑛是嗎?」

    徐允賢的笑容中帶著嘲諷,似乎是在諷刺著他人,同樣也是在諷刺自己。

    當初做出這個選擇也是迫於無奈的。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有時候即便他不願不願意那麼做,但是,並沒有其他的選擇。

    有時候,人必須要學會殘忍,對待敵人,對待自己,都是如此,尤其是在這裡,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任何仁慈都會導致人們無法在這裡立足。

    尤其是做為後來者的他們,一味的仁慈,只會讓土人覺得他們軟弱可欺。

    「其實,當初,既便是我不支持他,第一代移民,也會傾向於這種觀點,你們在東北的時候,為什麼會毫不曾心慈手軟過?」

    他的反問,讓徐爾遠沉默片刻,然後說道。

    「因為滿清殘暴。」

    「可是土人沒有殺過我們啊,你覺得的滿清殘暴,方首輔在東北行以鐵腕時,朝中尚有人說三道四,仕民尚不能接受他的鐵腕,在這裡,百姓怎麼可能接受類似的手段?」

    徐允賢將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然後繼續說道。

    「不僅僅只有他,上一任總督也是如此,就連同移民也是這樣,所有人都覺得那些人可以教化,都覺得他們的膚色與我相同,可以同化,可以教化。別忘了,蒙古人、滿清,他們的膚色都與我相同,殺我漢人又豈曾因此手軟過?所謂的膚色相同,就應加以扶持,不過就是自欺欺人罷了,若是膚色相同,便能好好相處,又豈會有五胡亂華?豈會有突厥犯邊,豈有吐蕃掠奴!豈有蒙元、滿清奴役?」

    嘲諷著那些人的幼稚,最後徐允賢的話聲變得冰冷。

    「還是老祖宗說的對啊……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若是不先殺服對方,把不服我們的殺掉,不把他們逆骨打斷了,他們又豈會心甘情願的受我教化,所以,該用鐵腕,就絕不能手軟。其實對於這些人來說,他們還停留在野蠻階段,他們根本就不會知道感恩,他們只會教你的視為軟弱可欺。」

    「那為什麼,您一開始會……」

    不等徐爾遠問完,徐允賢微微一笑,

    「因為一開始,沒有任何人會贊同鐵腕,就連百姓也不會贊同,他們會覺得土人的襲擊是反抗,是因為我們太過暴虐,最後反倒會怪罪我們,怪我們沒有懷柔,現在為什麼百姓對土人恨之入骨,不正是因為我們懷柔嗎?不正是因為懷柔時,他們依然襲擊定居點,依然殺害百姓嗎?所以,他們才想要報復,想要結束這一切,只有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會贊同那句話——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

    話聲變得冰冷,然後徐允賢感歎道。

    「吃一塹長一智,只有等到有了切膚之痛,他們才會明白先賢的話是真理,好了,現在教訓已經足夠深刻了,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最後,徐允賢又特意說道。

    「六叔,這騎警隊我會百分之百的支持,如果你要問我,什麼是底線,我會說,在這個世界只應該有兩種土人,一種是臣服於我們的,一種是死了的,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傾向於後者。」

    「後者?」

    「對,就是後者。我們對待殺人的罪犯。就要派殺手去殺了他們。這是唯一的。一,能夠讓我們在這片土地上立足的辦法。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任何選擇。」

    然後他又說道。

    「拋開所有的一切虛情假意,所謂的仁慈。不過只是自欺欺人的言語。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你到別人家裡,把別人的土地搶走了,把別人的房子給佔有了。他們還在那裡感激你。真的當他們是傻瓜,蠢貨嗎?難不成別人盜了你的家裡,搶走你的房子,搶走你的土地,你還在那裡感激戴德的。感激他們?」

    有時候他真的沒有辦法去接受那些人的迂腐。那些人根本就去考慮那麼多,他們覺得只要對那些人好,那些人就會歡天喜地地把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女人讓給來自幾萬里以外的陌生人。

    他們壓根兒就不去考慮作為侵略者到了這個地方,是要用手中的刀子讓對方馴服,就是讓手中的刀子,讓土人交出土地交出房子交出所有的一切。

    就如此,才能夠在這邊土地上站住腳,只有如此才能夠在這裡生存下來。

    不過在遭受苦痛之前,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是時候改變這一切了。時機已經成熟了。

    在土人的屠殺下,人們會放棄曾經的仁慈,會放棄所有虛情假意。我們將會在敵人的屠刀下學會殘忍。

    很多時候人們就是這樣,只有吃一虧才能長一智。

    片刻後,徐爾遠明白了,然後深以為然的說道。

    「我明白了!」

    不過只是短短半個月,新城騎警隊便成立了,加入騎警隊的大都是對土人有切膚之痛的第二代移民,他們的父母家人,總有人死在土人的手中,而第一批騎警的規模不大,不過只有126人,而這也是附近方園數百里內,最大的土人部落所能提供的兵力人數,除非,所有的土人結成聯盟,否則,他們對土人部落就會形成壓倒性的優勢——人數上,當然還有武器上的優勢。

    與自衛軍的軍官都是由總督府任命不同,騎警隊中小隊長都是由大家選舉,因為移民中總有一些人曾經有過與土人作戰的經驗的,甚至還有少數曾經參加軍隊的老兵,當然,也有幾個人曾經主動襲擊過土人,以報復他們對自己的傷害,總之,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如果大家並不喜歡和不信任一個老兵,要讓一個老兵當頭領也只會引起大家的不滿。

    「你們每一個人都要考慮好,所有的小隊長,在未來下達的每一個命令,都有可能關係到你們的性命,都直接關係到你們的生死,所以,大家必須要選擇一個合適的人。」

    在巡檢長的叮嚀中,只有19歲的李義被選為了中隊長,並不是因為他會說土人的語言,而是因為五天前,他從土人的地盤回來了,帶回來了六個土人的頭皮,他把那些土人的頭皮釘了市集的牆上,然後告訴所有人。

    「從現在開始,他們殺人,我們也殺人,他們剝我們的頭皮,我們也剝他們的!」

    沒有任何疑問,加入騎警隊的青年人都和他有一樣的想法——為了報復,為了復仇!

    除了他之外,米富也被遠為中隊長,他是個精明沉著的大個兒,儘管看似五大三粗的,但是在女人的面前也表現得彬彬有禮,而且臉上永遠帶著憨厚的笑容。當然,他被選為隊長,並不是因為他是個和善的人,而是因為他是整個新城裡最好的射手,擁有一桿真正的「神銃」,他能夠在二十丈外擊中一隻松鼠的眼睛,而且也熟悉野外生活,會在雨地裡生火,會捕捉野獸,會尋找水源,他是新城少有的幾個皮毛獵人——他曾的深入到幾百里外的森林中尋找獵物,獵取皮毛。大家都很尊重有本事的人,而且他的技能也是所有人都需要,所以讓他當了中隊長。

    在這個騎警隊裡,大家並沒有因為身份的關係而輕視那一個人。畢竟,他們的父兄都是移民,都是在這裡耕種持家,自然也不會有那種勢利眼。

    從一開始,這個騎兵隊就是從移民的子弟中招募警員,他們說是騎兵,可是他們每個人都需要自備馬匹、武器、裝備、制服,甚至於,他們的薪水也非常低,每個月只有3至5兩的工資,這是非常低的工資,但卻是除了自衛隊之外的,第一支由百姓自己組成的常備武裝力量,他們的身份各異,即有小農戶,也有獵戶,也有漁民,甚至有流放犯的子弟。

    但是毫無疑問的一點是,他們滿懷著對土人的仇恨。他們都渴望著殺死那些土人,為他們的家人、朋友報仇。

    當然,除了仇恨作為支撐之外,他們中的少部分人也難免會有一些期待——希望通過殺戮獲得一些財富,畢竟,土人的部落中有不少皮毛,在金錢這個微妙的問題上,總會有人各種各樣的想法。

    因為騎警隊的隊員身份各異,其中不少人只是普通人家出人,所以很少有人有多餘的馬匹。他們的家中往往只有一兩匹馬,那些馬是用來耕作的,而且家人也需要騎,自然也沒有富餘的,可是騎警總需要馬匹,但是憑藉著那麼一點錢,肯定是不夠自備馬匹的。在這種局面下,在徐允賢的號召下,整個新城殖民地的每個商人、農場主,都捐錢把騎警隊完全裝備起來,馬匹自然是第一個需要解決的。這件事很快就得到了響應,不過只是幾天的時間,他們就為騎警隊捐出了超過兩百匹馬和一百五十支六響轉輪銃以及上百支線膛銃。

    「知道大家為什麼都這麼積極嗎?」

    把大家捐出來的東西送到營地時,徐允賢看著徐爾遠笑問道。

    「因為,他們都被土人的殘暴給驚呆了……」

    話聲一頓,徐允賢又說道。

    「三天前,有土人襲擊了我們的一個定居點,女人被掠走,男人被殺死,被剝了頭皮,甚至就連年幼的孩子也被殺死了,如果不是因為兒童在社學,也許會死更多的人,每一個人都知道,現在,要麼是我們殺死他們,要麼是他們殺死我們!」

    刻意壓低聲音,徐允賢叮囑道。

    「不要著急去報復,先訓練,然後再去解決問題!」

    「我知道,沒有把握之前,絕不能主動出擊!」

    騎警隊每天都會在營地附近進行操練,他們直接在田野上搞起了的騎兵進攻,馬匹的奔騰攪起滿天灰塵土,他們扯著嘶的嗓子叫喊著,揮舞著剛剛由鐵匠打制好的軍刀,在更多的時候,他們則是用六響銃瞄準著靶子射擊。在那裡比賽打靶。誰也用不著那一個人去教他打槍。因為大多數新城人生來就是玩槍的,作為第二代移民的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會提著火銃打獵,改善家人的伙食,獲得珍貴的皮毛,這一切早就把他們全都練成了好射手。本來也是好獵手。這些獵手只需要稍加訓練,會成為最好的軍人。

    而在另一邊,他們同樣也在焦急的等待著的出擊,除了轉輪銃之外,他們手中的武器是各種各樣的,甚至有不少是用來打獵的小口徑線膛銃,那是專門獵取皮毛的,銃長而口徑小,適合打獵,而不適合戰鬥。所以,很快,這些武器就被換了下來的,新式線膛銃取代了獵銃。

    這一天,結束操練時。到了傍晚,徐爾遠出現在營地中,他喊來了李義與米富,然後下達了命令。

    「我們今天去進攻度瓦米許部落!」

    度瓦米許部落曾經生活的河口,在明人從島上擴張到海岸對岸時,他們便撤到了內陸,他們曾多次襲擊定居點。

    「上一次襲擊我們的不是度瓦米許啊。」

    米富的話音落下時,李義便於一旁說道。

    「他們襲擊過我們!」

    「沒錯,這次進攻的目的,就是為了告訴那些土人,他們隨意進攻、殺害我們的日子結束了,從現在開始,所有的土人,除非是接受我們指揮的,服從我們的,其它所有的土人,都是我們的敵人!」

    臨出發之前,徐爾遠特意命人準備了足夠一個月食用的食物,這一次出擊,不僅僅只是一個度瓦米許。

    兩天的深夜,正像計劃中的一樣,騎警隊抵達了度瓦米許部落的一個村落,面對著黑夜中的篝火,徐爾遠只是坐在馬上,然後雙眼瞇成了細縫,然後對李義說道。

    「你率領二中隊,從左翼者進攻,米富你的三中隊,從右翼,把他們往河上趕,我從正面進攻!」

    「巡檢長,這次咱們的任務是什麼?」

    米富突然開口問道。

    「和他們一樣。」

    指著黑夜中的點點篝火,徐爾遠沉聲說道。

    「他們是怎麼對付我們的,我們就要怎麼回應他們!」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大家默默的點著頭,然後紛紛抽出了短銃,黑夜之中,三支騎警隊從三個方向向土人的村落逼近,黑夜中的帳篷中,隱約的還能聽到土人們的呼嚕,當那些土人還沉浸於夢中的時候,銃聲響起了,一個從睡夢中醒來的土人,聽到馬蹄聲時,立即還擊了,下一瞬間,他就被擊倒在地。

    銃聲、咆哮聲,在夜空中迴響著,被驚醒的土人,甚至都來不急反抗,就被一銃打倒在地,即便是那些平日裡從不知恐懼為何的土人,面對突然襲擊,也陷入惶恐之中。

    夜裡的襲擊顯得有些混亂,儘管騎警隊不斷的用短銃、馬刀砍殺著土人,但難免還是有一些土人逃了出去,他們朝著小河的方向逃去,正當他們試圖乘坐皮筏逃向對岸時,一群騎警從側翼撲了過來,一陣劈砍之後,河水被血染紅了。

    幾個小時後,在黎明時分,銃聲停息了,撕殺了幾個小時的騎警們,也顯得有些疲憊,而他們面前的村落已經不復存在了,地上到處都是死屍,他們甚至都沒有看上一眼,一些騎警反倒是輕鬆的笑了起來。

    「巡檢長,米富那裡抓住了十幾個女人。」

    李義的報告,讓徐爾遠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然後說道。

    「誰有時間,送她們回去呢?」

    這樣的反問之後,他又說道。

    「有需要回去治療的傷員嗎?如果有的話,就讓他們押著她們到最近的市集,這些人是戰俘,等我們回去後,再商量怎麼處置這些女人吧。」

    丟下這麼一句話之後,徐爾遠便來到了小河邊,在河邊堆放著幾捆皮毛,他看著那些皮毛,自言自語道。

    「你們為什麼不願意和我們進行正常的貿易呢?總是不斷的挑戰我們的底線……」

    說出這句的時候,他又看了眼河邊的屍體,那些一屍不掛的土人,甚至都沒有來得急反抗,就變成了屍體。

    到底是什麼造成了這一切?

    這已經不重要了!

    這些人現在是死人了。我們再也不會去發表任何態度,將來這裡的一切都屬於外來者,都屬於他們,他們會成為這片土地上的主人。

    有時候儘管他並不願意做,但這是唯一的選擇。從來沒有任何所謂的仁慈。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好了,咱們繼續趕路。」

    在看著傷員帶著了兩名陣亡的騎警和繳獲的物資劃著木筏離開之後,徐爾遠用馬刺在大紅馬腰上狠狠踢下,立即策馬往遠處的森林奔去,騎警們跟著他在越過這片森林,他們所有人都知道,從今天起,一切都改變了……

    一切都改變了。

    從今往後,如果有人想殺我們,我們就要派出自己的軍警先把那些人殺掉。

    當所有一切不安穩的人被殺死之後,這裡也就安穩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22 19:31
第300章 主僕

    17世紀的非洲,完全是一片蠻荒之地。這片大陸上,除去北非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現代文明,更沒有現代文明意識上的國家,雨林中、草原上只有一個個部落和所謂酋長國,這裡的人們依然過著採集狩獵的生活,相比於百萬年前的人類,他們生活並沒有太多少改變。

    其實,改變一直存在著,在大西洋沿岸,新興的歐洲國家為了滿足殖民地對勞動力的需求,從用火槍、布匹、玻璃珠等物向土人部落換取俘虜,運往美洲充當奴隸。而在印度洋上,由阿拉伯人主導的奴隸貿易,已經持續了超過十個世紀。相比於歐洲人,他們更加的殘暴——他們會把奴隸加以閹割。

    無論是對於歐洲人、阿拉伯的或者土耳其人而言,非洲只是一個提供奴隸的地方,難此而已。

    十幾年前,當大明取代了荷蘭人在好望角開普頓地區的統治時,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只是又來了一個遊戲的參與者,僅此而已。但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從開普頓更名為「西平殖民地」的那天起,就禁止了奴隸貿易——禁止各國商人從開普頓輸出奴隸。

    而在此之前,開普頓殖民地是荷蘭人最重要的黑奴貿易港,荷蘭東印度公司擁有的數萬黑奴,大都來自於這裡,甚至他們還通過這裡與阿拉伯人進行奴隸貿易,用黑奴換取馬匹等商品。

    現在,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至少奴隸商人們,再也不可能從西平殖民地運走一個奴隸。

    當北半球進入秋天的時候,位於南半球的西平正進去春天,春天來得很早,伴隨來的是幾場溫暖的春雨,西平城幾乎被藍花楹——這種原產於巴西的藍色花朵淹沒,變成藍紫色的童話世界,這樣的景象能持續一個月。

    在離開城市之後,粉紅的桃花也會將路邊的田野以及山岡裝點起來。這個時候春耕已快要結束,那些滋潤的黑土地在鐵犁的耕耘下被耕出長長的筆直的犁溝。一條條引水的溝渠,將河水引入田間,以保證對耕地的灌溉,儘管有限的降雨量和水資源嚴重制約西平的農業的發展。但是經過十年如一日的整治,現在西平城的周圍,仍然建成了大片的農田。

    而更多的卻是大片的牧場,這裡是世界上最好的牧場,牧場上成千上萬的綿羊,為移民們創造著大量的財富。在這片土地上,散佈著一個個以畜牧業為主的農場,每一個農場中,都有著結構相似的房屋,屋前是一片翻耕過的田地,田邊是緩緩流過的黃泥河水,而遠處的空地是一片綿延數十里的牧場,牧場上,一隻隻綿羊如同雲朵似的散佈其中。

    穿著短打的家奴微笑著袒露著胸膛騎在馬上,沐浴著陽光。在馬蹄聲中,這些放牧的家奴們會發出一陣陣歡笑聲。他們自由自在的享受著這裡的生活。

    當牧場上的家奴們,在那裡放牧的時候,在那個大院子內的伙房中,幾個黑人婦女正在準備著食物,等到中午的時候,會有人把飯送到牧場上,送給那些放牧的家奴食用。

    就在負責運送食物的家僕把食物裝上馬車的時候,突然,一陣馬蹄從馬房中傳出,幾匹馬從馬房中奔出。

    「少爺、少爺,你們慢一點……」

    正打掃著院子的女僕大聲喊道,在她的喊聲中,三名少年就像出籠的猛虎似的衝出了大院,策馬在天地間奔馳著。騎在馬上他們愉悅的歡笑著,在牧場上放肆的奔騰著。

    似乎這片天地就是他們的天地,那些放牧的家奴們看到小主人們從身邊經過時,無不是關切的呼喊著讓小主人們小心些,可小主人們顯然沒有理會他們。很快,他們便騎馬衝過一條小河,在河的另一邊,又奔跑了半個小時後,他們才勒住馬,在他們的前方,是一個原始的土人部落。一個個半球型的土坯建築散佈其中,其中還可以看到一些黝黑的身影。

    在距離土人的部落不到半里的地方,張南林勒住馬,在一片一直延伸至天邊的黃白相間的雛菊站住了。張南森和張南木跟著停下來,後面跟過來的一個黑小子也勒住馬,停在離他們一丈開外的地方。三騎馬覺得韁繩鬆了,便伸長脖子去啃柔嫩的春草,獵犬們重新在灰土中躺下。

    「你覺得,咱們這次過去,大概能買回來幾個家奴?」

    張南林看著土人的部落說道。

    「按過去的價格,一匹布可以換兩個。」

    「聽說前幾天,他們和另一個部落剛剛打了一仗,現在過去的話,應該換三個,畢竟他們打贏了。」

    「你不覺得咱們可以和他們談談價嗎?」

    「確實,畢竟,咱們是他們唯一的買主。」

    兄弟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那裡聊著天,後面的那個黑小子,只是笑呵呵的跟在後面,保護主人是他的使命。

    儘管現在西平禁止奴隸貿易,但是另一方面,為了發展農牧業移民們同樣需要大量的家奴——這是他們從大明帶過來的傳統,按照大明律,禁止大明人使用明人家奴,但是在西平以及其它的殖民地,土人自然就成了家奴的來源,諸夏中不少國家甚至准許奴隸貿易,但大明的殖民地卻已經禁止奴隸貿易,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通過「契約」的方式,獲得大量的家奴。

    在西平,但凡是個正常的家庭,都會有至少幾個土人家奴。這也是西平殖民地在短短十年間,就成為「模範殖民地」的原因之一——數量充足的家奴,為農業發展提供了充足的勞動力。

    「我們不是唯一的。」

    張南森望遠處看了眼,然後說道。

    「別忘了,在莫桑比克,葡萄牙人每年都會賣掉幾萬黑人,再往北,阿拉伯人還會不斷的上岸掠奪奴隸。」

    儘管這裡距離莫桑比克很難,但是他們卻可以從報紙上瞭解到,發生在北方沿海的奴隸貿易。

    「是啊,我記得老師說去年他北方沿海時候,曾目睹過阿拉伯人掠奪奴隸的場景,當地集會時,大量當地人在集市上很熱鬧。但是第二天,突然來了一大批阿拉伯人,他們衝進集市,見人就殺,殺了集市上起碼上萬人,血流成河。他們這麼做,主要目的是震懾當地人,迫使當地人順服於他們,乖乖的被他們捉去當奴隸。根據老師的估計,他們每抓走一個奴隸,起碼在當地要留下三四個人的屍體。」

    學校的一些老師,會在假期的時候,隨同貿易船沿非洲海岸考察,在過去的十年間,他們已經繪製了大量的地圖,掌握了非洲沿岸的第一手資料,甚至許多貿易站和殖民據點的設立,也正是在他們的建議下設立的。

    「那些奴隸販子可真可惡,不知多少城市,都是被那樣的奴隸販子給摧毀的,很多人煙密集的地方,就因為他們的襲擊變的人煙稀少……」

    兄弟們的話語,讓張南木笑道。

    「確實是這樣,所以,我們還是唯一的,因為我們是唯一以禮相待的,咱們的家奴,都是自願賣身為奴的,他們在我們這裡,既不會像歐洲人一樣,當成會說過的牲口奴役,更不會像阿拉伯人那樣,把他們閹割使用,我聽說,北非的摩爾人每年都會派出駝隊去掠奪奴隸,他們會把掠奪來的男人閹割成太監,你們猜,他們會把女人當成什麼?」

    「當成什麼?」

    兩兄弟好奇的看著大哥,已經十七歲的張南木比他們年長,自然見識也更多一些。

    「當成生育工具。」

    「生育工具?」

    張南森疑惑道。

    「嗯,他們除了從南方掠奪黑奴,還會從歐洲掠奪白奴,你們知道的,陳家不就有幾個從摩洛哥買來的白奴嗎?那些人會讓白奴與南方的女奴配種,為主人繁殖出的小混血奴隸,那些人的皮膚更白,據說,在那裡奴隸主們有一套專門的配種的計劃,經過三代混血之後,那些南方女奴的後代相貌就看不到黑人的模樣……」

    大哥的話,讓張南林哈哈大笑道。

    「照你這麼說,他們根本就不拿這些人當人,根本就是一群牲口罷了。」

    「確實是這樣,我去年隨船去摩洛哥的時候,就聽白奴說過,他的主人大約有15-16個摩爾與黑人女奴,並總是指派白奴與她們配種。輪到他「工作的那天」,主人讓四個女奴與他同處一間房裡,給他們留下了一瓶陳年白蘭地和食物。一個黑人太監在門外哼唱低俗小曲,敲小鼓,監督他們在接下來6天裡的造人勞動。就是為了給主人多生育幾個奴隸……」

    朝著遠處凝視一眼,張南木又說道。

    「對於他們來說,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只是和牲口一樣的東西罷了。」

    「主人,我聽說過那些人。」

    突然他們身後黑小子,開口說道。

    「在我很小的時候,老祖母們經常講到一種全身穿著白袍,頭上裹著布的人,他們會騎著馬過來,然後殺死所有人,會把人們從家裡搶走。」

    「張六,你家好像是在內陸吧,聽誰說的這些?」

    看著身後的張六,張南森好奇的問道。

    「老祖母們也是聽她們的祖母們說的,不過誰都沒見過他們,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非常殘暴。」

    已經來到張家十年的張六,說著一口流利的國語,如果不是皮膚與相貌,單憑這口帶著些北直隸口音的官話,甚至會讓人覺得他是北直隸人。

    「當時主人們來的時候,老祖母們,甚至還害怕你們就是傳統中的白魔鬼,不過你們穿的長袍,和他們不一樣,而且頭上不裹布。」

    「喂,張六,你怎麼能拿你的主人和那些野蠻人相比呢?」

    張南林故意板著臉說道。

    「難道,你就不怕我的鞭子嗎?」

    「小主人,請原諒我說錯了話。」

    不過張六倒沒有感覺恐懼,他知道主人們都是非常善良的人。

    「大哥,你們的船什麼時候出發?這次是去歐洲,還是去什麼地方?」

    儘管是張家的長子,但是張南木並沒有把事業困守在農場上,早在三年前,他就考進了航海學校,在過去的一年中,一直在船上,往返於各地。

    「誰知道呢?不過我並不想去歐洲,這意味著我就不能到本土了。你記得媽媽說過的嗎?大明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對於每一個在外的遊子來說,他們回憶中的大明,從來都是最美好的,是人間的天堂,是讓他們魂牽夢縈的地方。

    「這個嘛,將來總有機會去的!對不對?不過,我敢打賭,大明的馬肯定不如咱們的跑得快,他們的姑娘也不如咱們的漂亮,並且我十分清楚,在大明,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用得家奴,可是在這裡,即便是窮光蛋的家裡,也有家奴去伺候他,所以我真得不像他們那樣,覺得大明是天堂,西平就不是,我敢說,他們沒有一個願意拋開這裡的一切實回去的。」

    張南林的話,讓兄弟三人哈哈大笑了一會。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儘管他們懷念著大明,甚至就連墓碑也是面朝大明,可是讓他們拋棄一切回到大明,並沒有幾個人願意,畢竟在這裡,即便是最落魄的人,也過著國內許多財主都無法想像的美好生活。

    「但是老師說過,在大明有全世界最好的書院,最好的文化、最好的音樂,那裡還有非常豐富的自然風景。每一個人都喜歡大明。他們經常談起大明,江南的富饒、江南女子的柔美……」

    「唔,你該知道徐老師家的是些什麼樣的人。他父親可是舉人出身,對這些天生就很喜愛。而且,他是南直隸人,自然覺得那裡很好,就像爹一樣,爹的眼中,北直隸也是最好的!」

    「因為那裡是我們的祖地啊!」

    張南森往東北方向望著,然後又搖頭說道。

    「好吧,我們不要再去想這些了,繼續比賽吧,這次我肯定能贏!」

    丟下這句話,張南森便再次策馬奔馳起來……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23 19:46
第301章 向西

    走向大海!

    走向大海!

    從興乾元年起,幾乎每一天,幾乎所有的聲音都在如此告訴國人,在海外擁有廣闊的天地,相比於的內陸貧瘠,海外的土地更為肥沃。

    我們將在南國、在新夏、在美洲建立一個個新的魚米之鄉,那裡是我們漢人的應許之地。

    十八年,一代人的時間,許多事情都在發生著改變。

    在海的另一端,許多人並不懷疑,他們可以在那裡得到新生活,無論是北美的危機四伏,亦或是好望角的奴僕成群,都是海外生活的某種縮影,從最初的懷疑,到現在漢人搭乘移民船,就像數千年前的周天子分封諸夏時一般,分散於世界各地,他們篳路襤褸,在異域拚搏,改變著曾經的荒蠻。

    當大明上下在「走向海洋、開拓海外」的聲音中,在世界各地想要成就一番新時代的偉業時。大明並沒有放鬆對陸地的渴望,畢竟,無論如何走向在大海,都無法改變大明骨子裡仍然是個大陸國家,陸地的傳統使得在大明不會忘記陸地,尤其是在陸地還存在著敵人的情況下。

    戰爭,總是會在不經意的時候爆發,就在大明上下,都以為西域永遠不可能爆發戰爭的時候。西域卻突然爆發的戰爭,大明西路軍終於突破了難關迎來了一個令人振奮的勝利。

    興乾十八年七月初六,於樹傑親自率領兩鎮近四萬大軍取道蒙古,乘駱駝越過大漠,突襲哈密城,守軍空虛的哈密城當日告破,從而切斷的星星峽要塞與西域之間的聯繫,使得一直盤據於進疆的必經之路上的星星峽要塞成為一座孤堡。

    滿清聞訊後隨即調集沿邊各部約五萬人馬由圖海率領試圖奪回哈密城,但是在其趕到哈密衛時,為時已晚——奪取哈密城,於樹傑立即命令部隊於哈密城外修建野戰工事、要塞,儘管只是簡易的野戰工事,但仍然讓清軍碰的滿頭是血,一時無計可施的圖海只得龜縮兵力,修建工事與哈密隔城相望。

    而與之相對應的是,儘管是孤軍深入,但是於樹傑率領的兩鎮陸軍仍然積極備戰,以鞏固對哈密的佔領。而清軍則不斷的調兵遣將,試圖奪回哈密,滿清上下非常清楚哈密的重要性——哈密或許不重要,但卻是前往星星峽的必經之路,如果哈密失陷,即便是星星峽有堅固的稜堡要塞,也無法阻擋明軍的進攻,彈盡糧絕之後,星星峽的萬餘清軍到時候只有一個選擇——要麼降,要麼死。

    而這也是身為西征軍總指揮的李定國,選擇哈密的原因——想要進攻西域,就必須通過星星峽,而想要佔領擁有數個稜堡要塞的星星峽,要麼用戰士的性命去啃,要麼就要另闢蹊徑,最終,李定國選擇了借道蒙古,奪取哈密,切斷星星峽與後方的聯繫,孤立星星峽。

    而其中的關鍵就是哈密。

    單就這次行動來說,於樹傑的奇襲無疑是成功的,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奪取了哈密——畢竟,戰事已經結束了十一年,而且又有星星峽的阻攔,誰都沒有想到,明軍會突然越過大漠殺進哈密。

    「戰爭從來都沒有停止,西征也從來都沒有結束,所謂的結束,不過只是外人之言……」

    又一次,於樹傑想到了出發前李定國的言語。這次進攻,甚至都沒有告知內閣,是由陛下直接部署的——三年前進行的部署,伺機進攻,用最小的代價,首先奪取星星峽!

    現在哈密已經奪下了。

    下一步,應該就是西域了!

    想到這,於樹傑的心頭不由一震,那雙眼睛中充滿著對西域的渴望,當然,還有對軍功的渴望,身為帝國勳貴隆平侯的他,同樣渴望再次獲得晉陞,當然在內心深處,他還有一個私心,希望能夠以軍功蔭一個次子,這是帝國勳貴的特權之一,儘管所得到的並不是世襲的爵位,但至少可以讓他的小兒子不至於流落異地。

    「報告將軍,建奴派來信使送來了一封信。」

    匆匆趕來的參謀軍官打斷了於樹傑的思緒道。

    「哦?清軍的信使。」

    回過神來的於樹傑詫異道。

    「是的,將軍。」

    參謀說罷,邊打開了信封,高聲念道。

    「於指揮使樹傑麾下。將軍孤軍深入哈密,守城一十五天,麾下將士之驍勇實是超出世人之想像,哈密血戰更是驚天地而泣鬼神,今日,我大清十萬大軍已經齊聚哈密,不日即將發起全面之進攻,將軍麾下將士雖是驍勇,然後戰事持續,勢必將有數萬驍勇男兒葬身沙場……」

    「哦,打的驚天地泣鬼神,我怎麼不知道呢。」

    聽著信中的內容,於樹傑非但沒有感覺到壓力,心情反倒越發的輕鬆起來。他這麼一笑,周圍的人立即紛紛笑了起來,第十六鎮總兵韓武聽著總兵的話時,更是哈哈大笑道。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打從圖海過來,咱們也就是前三天打了一仗。」

    「三天,也就讓他們教訓深刻了!」

    「繼續念!」

    在眾人的哄笑聲音中,於樹傑示意參謀繼續往下讀。

    「……本將實不忍見到將軍麾下驍勇將士白白葬身於哈密,故向將軍提議,或是將軍答應撤出哈密,本將發誓絕不加以阻攔,更不發一銃一彈襲擾大軍,禮送將軍及麾下將士出境,以保全兩國之誼。大清定南大將軍王化行頓首。」

    「是王化行!」

    聽著這個名字時,即便是於樹傑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王化行是清軍名將,在五軍都督府中,有關王化行的報告足足有半尺厚,無非都是提及他是多麼的驍勇善戰。

    「王化行來了,看來,這十萬大軍所言不虛啊。」

    於樹傑冷笑道。

    「看來軍正司的情報還是不足,不是說,現在王化行正在進攻布哈拉汗國嗎?怎麼現在到了這裡,咱們也沒有接到任何情報?」

    「長官,布哈拉汗國的國都在去年就已經被清軍佔領,而且汗王阿布都拉·阿齊茲亦死於國都,現在布哈拉汗國境內只有不成氣候的抵抗,所以王化行從布哈拉回到盛京,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說話的是李仁玉是軍右軍正,與左軍正不同,他是負責情報,在這個時候,他自然站在軍正司的角度上看待問題。

    「沒人在意王化行怎麼來的!」

    於樹傑搖搖頭,然後說道。

    「我在意的是情報!」

    盯著李仁玉,於樹傑又繼續說道。

    「這件事表明我們對於西域的情報工作準備仍然很不完善,這是兵家大忌,沒有充足的情報,軍事行動就會受到各種限制,王化行是清軍名將,我們尚不清楚他的去向,那麼其它的情報呢?所以,軍正司必須要加強對滿清的情報工作。」

    對於王化行是不是名將,於樹傑根本就不擔心,甚至他內心深處還希望對與對方一戰,畢竟,擊敗敵軍名將對任何人而言都充滿著誘惑。

    「這王化行也算是當世名將了,他以為這麼一封信,就能讓我把哈密拱手相讓,也實在太小看我大明官軍了!」

    冷笑著,於樹傑轉身到桌邊提筆寫下幾個字,然後塞進信封說道。

    「把信給建奴信使送過去。」

    「將軍,這……不太合適吧。」

    韓武看到了信上的內容。

    「他會不會惱羞成怒?」

    「我要的就是他惱羞成怒!」

    卻聽他當即便果斷的命令道。

    「傳令下去,命令各營堅守陣地,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擊。違令者軍法處置!」

    「是,將軍。」

    隨後於樹傑又一一下達了命令,部署著各部的防禦,作為沙場老將的於樹傑知道,這一仗的關鍵不在於他能否擊敗清軍,而在於他能否守住哈密,只要守住哈密,就立下了大功。

    「指揮使,你覺得了王化行如果要進攻的話,他會首先進攻什麼地方?」

    韓武盯著沙盤,語氣顯得有些緊張。

    人是名,樹是影,王化行在清軍中的名氣甚至遠超過圖海等人,他尤其擅長的就是攻堅。

    「他攻那裡都不重要。」

    於樹傑看著沙盤,眉頭微鎖。

    「現在哈密也不重要,即便是他有十萬大軍,咱們有四萬三千人,再加上良備的工事,沒有十五萬人,他想攻下哈密,簡直就是做夢,現在,我擔心的不是這裡!」將視線投到地圖上,盯著地圖上的星星峽,於樹傑說道。

    「最關鍵的還是星星峽,只要我軍奪取必星星峽,那麼整個西域就對我們敞開了大門,至於哈密的得失,反倒是不重要,為什麼陛下早在三年前授意伺機奪取星星峽,打開西域的大門?」

    於樹傑看著韓武反問道。

    「因為,畢竟從瓜州到哈密,還有千多里地哪。這一段鐵路,沒有一年的時間,是修不成的,所以總需要提前一些。」

    隨後於樹傑又笑道。

    「不過,咱們用了三年,才探出一條大軍通過大漠的路,要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啊……總之,奪下了星星峽,然後,就是整個西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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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星星峽

    星星峽並非是峽谷,而是隘口。它是由河西走廊入西域的必經之處。素有西域東大門「第一咽喉重鎮」之稱。星星峽是雄踞於絲綢古道上的險關要隘,四面峰巒疊嶂,一條S形的山路蜿蜒其間,兩旁危巖峭壁,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也正因如此,清軍在撤入西域之後,為阻擋明軍的進攻,就在星星峽修建了要塞,使得這裡成為阻擋明軍進攻西域的第一道關隘。

    風吹著哨子,永不停歇的在天際迴旋。隘口兩邊的山峰,矗立著清軍鎮守隘口構築的稜堡,這些稜堡看似並不怎麼起眼,但是黑洞洞的炮口、槍孔正對著星星峽隘口,驀然間透露出咄咄的殺氣。

    在過去的十一年間,這道隘口阻擋明軍進軍西域的腳步,儘管這裡已經十一年不聞戰火,甚至商隊還會從這裡通過,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一天,戰爭勢必會在這裡打響。

    七月初十,也就是在哈密被明軍奇兵奪佔四天後的清晨,在星星峽前方,出現了明軍大隊人馬的身影,長達十一年的「和平」在這個清晨被打破了。

    「通!」

    伴著炮栓關閉時有些沉悶的星響,西征軍直屬第一重炮營的14門180斤攻城炮的炮膛關閉,被摘掉了炮衣和偽裝網的大炮將那短粗的炮管直指天際,這種興乾18式攻城炮,是大明的最新技術產物,它的炮身不再是由銅鐵鑄造而成,則是用鋼材鍛打而成,炮身堅固耐用,儘管它的射程只有10里,但是仍然超過絕大多數火炮的射程。

    更重要的是,它是後裝炮線膛炮,以高仰角的射擊,炮彈可以準確的擊中目標,而尖銳的要塞破壞彈可以深入到要塞內部才會爆炸,這是大明的兵工廠歷時數年才研製出來的秘密武器。

    拉著拉火繩的炮手,將炮繩系纏在手上,緊張的盯著前方,而炮長們的眼睛都盯著那邊小旗,等待著開炮的命令,在火炮的後方是來回踱著步的軍官們,他們不時的打開懷表,最後一刻的空氣太過凝重了,幾乎讓人窒息。

    與此同時,距離星星峽不到十五里的一道臨時鋪設的鐵路支線上,一門巨型的大炮橫跨鐵路線上,火車上一門巨大的火炮後方,炮手們正在那裡努力著。

    鐵鏈吊索的嘩啦聲中,一枚重達600斤炮彈被吊至炮尾,炮手們立即推動著炮彈,將其塞進彈膛。

    「光!」

    600斤重的炮彈,在戰士們的推動下,被裝進了炮膛,隨之一個又一個發射藥包,被戰士們用推彈桿塞進彈膛,在火炮裝填完成之後,站在指控台上的軍官不斷的下達著調整射角的命令,

    完成裝彈的巨炮,那根看短粗,但卻仍然也有兩丈多長的身管,開始緩緩的抬高,最後以45度射角直指向天際。

    這是大明兵工廠在上個月剛剛造出的巨炮,原本這門巨炮是應該部署在海軍要塞,但隨著一紙命令被調西北,然後數千名工兵緊急鋪設了一條野戰鐵路,以便將火炮運到前線。

    在過去的十一年中,經過三萬工程兵和六萬民工的努力,鐵路終於從西安修到了瓜州,半年前,當蒸汽機車呼嘯著駛進瓜州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那蒸汽機車的汽笛聲並不是火車的汽笛,而是進攻西域的號角。

    而現在,那條付出了數千生命修建的鐵路,把這門「巨炮」送到了前線,即便是最堅固的要塞,在它的面前,也像紙糊的一般,不堪一擊。

    黎明時分,突的一陣雷鳴席捲著大地,頃刻之間,數以千計的炮彈像雨點似的落在星星峽要塞上,狠狠的砸在了要塞內的清軍頭上,儘管早在數天前,他們就已經接到了預警,但是有如雨點般的炮彈,還是立即把他們打朦了。

    這是從未曾有過的密集彈雨,而對於要塞而言,真正的威脅並不是迫擊炮或者野戰炮的炮彈,而是攻城炮以近乎垂直的角度落下的炮彈。

    「嗡……」

    發出沉悶呼嘯聲180斤炮彈在空中以拋物線飛向遠處星星峽要塞,要塞中的清軍士兵聽著空中傳來的破空聲,壓根就沒有什麼反應。

    他們早就適應了明軍的打法,針對明軍大量使用的迫擊炮,要塞的火炮像是艦炮似的,架設於內部,頂部有厚實的壘頂。足以抵擋垂直落下的迫擊炮炮彈。

    所以,堡壘中的清軍,根本就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恐懼,而是叫嚷著裝填著炮彈,準備回應明軍的炮擊!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這14門攻城炮打出的14發炮彈,都在第一時間打出了14發要塞破壞彈,這種炮彈是用特製的鋼殼製成,這是為破壞要塞特意研製的破障壞彈,炮彈在命中要塞的瞬間,並沒有立即爆炸,而是憑借其堅銳的錐形彈頭,一直穿透了近三尺厚的要塞石質穹頂,才重重的落在堡壘室內,而此時,彈尾的延時引信還在冒著白煙。

    「炮彈……」

    堡壘內的清軍在穹頂被炮彈穿透時,立即驚恐的喊叫著,他們中的許多人甚至瘋狂的想要逃出堡壘,那噴吐著白煙的炮彈帶著致命的威脅,但這時已經來不及了。

    「轟……」

    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在堡壘內部傳出,那曾經噴吐著硝煙的射孔中立即噴出一團團火焰,封閉空間內的爆炸,將炮彈的威力發揮至最大,而更為致命的是堡壘中火藥、炮彈也在爆炸中被引爆了。

    在爆炸的瞬間,曾經堅固的要塞扭曲著被爆炸的煙雲吞噬了,曾經看似不可摧毀的要塞,甚至都沒有撐過第一輪炮擊,那些在爆炸中倖存的清軍官兵,無不是目瞪口呆的望著被炸塌的要塞,看著滾滾的硝煙中,被炸飛的炮管拋至半空中,然後在眾目睽睽下狠狠的摔了下來。

    沒有任何人想到,看似堅不可摧的要塞,會在這個時候,被輕易摧毀,但是這會清軍卻已經顧不上了這一切,幾乎是在要塞被摧毀了數截的現時,如同的雨點般的炮彈,就不斷的落入要塞之中,猛烈的爆炸衝擊波將要塞內的房屋、建築炸成的廢墟,泥土和煙塵伴著鋼鐵的破片在要塞內部的空地中肆虐著,鋼鐵的破片收割著清軍的生命,衝擊波撕碎他們的衣服,許多死去的人,不僅全身赤裸,甚至都看不到傷口,但卻已經失去了生命,衝擊波震碎了他們的內臟。

    清涼的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火藥味,嗆人煙塵和著火藥,只嗆的那些倖存者在那裡大聲的咳嗽著,驚恐不已的他們,除了恐懼之外,壓根就沒有了其它的念頭。

    「是明狗打來了嗎?」

    頭腦被劇烈的爆炸震的昏沉沉,那六大聲喊問著,他身上凌亂的號衣已被塵土染成了灰黃色,一頭一臉也都灰溜溜的。

    他緊張的叫喊著,儘管嘴上說著明狗,可內心卻是驚恐不安的。

    要死了,要死了,這次肯定活不了啦……

    那六喃喃著。

    「哎呀,我的個娘來,這下可活不成了,那些當官的就知道撈銀子,這他麼的什麼堡壘,讓人家一炮就給轟沒了……」

    不知道是誰在煙霧中哭嚷著。對於不知道攻城炮存在的他們而言,他們更願意相信,要塞被摧毀,完全是因為當官的撈銀子,然後偷工減料了。

    「他麼的,都是一群貪官……」

    這個理由很充分,也不會讓人懷疑,不過在詛咒著貪官污吏的時候,更多的清兵們早已經被眼前的猛烈的炮擊給驚呆了,他們中的許多人抱著腦袋蜷縮在要塞的各個角落之中,動都不敢動動的爆炸的硝煙中顫抖著、咳嗽著、哭喊著,用勁力氣嘶吼著。

    而在他們放聲哭喊著的時候,大地在劇烈的顫抖著,突然,一聲沉悶的與眾不同的呼嘯聲傳了過來,下一瞬間,從未曾有過的劇烈爆炸震動著整個要塞,在大地的顫抖中,騰飛塵土中和著成千上萬的碎石以及肢體的碎塊,被炸飛至半空中,其中不少看似完整的身體也一同被炸飛至半空,然後像布娃娃似的狠狠的摔在地上。

    「啊……」

    眼前這一幕驚恐的畫面,讓他們發出驚恐的尖叫。

    在猛烈的炮擊之中,終於有一些人不堪重負,崩潰了,他們像是瘋了似的,逃出了自己的藏身之地,在要塞中亂竄亂跑起來,可不過就是在他們奔跑的瞬間,他們的身體就被炸的粉碎。

    那些肢體的碎片在爆炸中,被炸的四處飛散著,對於普通人來說,落在身上的血肉往往會讓他們本就近乎於崩潰的意識瞬間崩潰,面對死亡的恐懼,他們根本就無法有太多的念頭,這些被炮擊驚嚇壞的清軍,惶恐不安的面對著這一切,有人崩潰了,也有人在堅持著,儘管他們同樣也極為恐懼,但是,他們仍然盡量蜷縮著身體,以讓自己的身體貼近地面,以躲避周圍橫飛的彈片,即便是偶爾有碎石或者血肉落在他們身上,他們也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其中的一些人,更是緊張不安的盯著要塞的前方,他們知道,明軍肯定已經開始進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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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炮彈的呼嘯聲劃破了濃煙重霧,轟隆的爆炸聲震撼了要塞,曾經看似堅不可摧的要塞,在持續五天的炮擊中,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到處都是斷垣殘壁,那厚實石牆更是千瘡百孔,很難讓人相信,這一切是火炮造成的。

    而對於要塞中的清軍來說,他們卻不得不忍受著火炮帶來的殺傷,在過去的五天之中,他們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明軍的進攻,在爆炸的煙雲中,他們中的一些人甚至已經想要跳出去明軍好好的打上一場,而不是呆在這裡等死。

    無論是甲堡或是乙堡,亦或是後方的丙堡丁堡,這四個原本互成犄角的堡壘,現在都變成了一片片廢墟,守衛在這裡,試圖阻擋明軍進攻的清軍,在火炮的洗禮下,他們的勇氣正在一點點的耗盡。

    「又抓住了十幾個逃兵!」

    置身於堡壘的地下室中,聽到下屬的報告,蔡毓榮的眉頭一挑,冷聲道。

    「砍了!」

    頭頂的爆炸聲傳來時,蔡毓榮又說道。

    「把他們的頭挨個傳過去,告訴那些人,不盡心為朝廷效命的下場。」

    作為星星峽要塞總兵官的蔡毓榮,之所以堅持,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無路可退,他是漢軍旗,他是漢奸,即便是投降了,等待他的很有可能也是死路一條,所以他不會降的,他不會降,同樣也不會容忍部下投降。甚至,這也是朝廷委任蔡毓榮為星星峽總兵的原因。因為朝廷知道他不會投降。在私下裡,不知多少滿清的達官顯貴會感激大明,因為大明對漢奸的追究和零容忍,逼得那些大清國的漢人沒有了退路,他們害怕自己被當成漢奸治罪。

    很快,被砍掉的腦袋在要塞內傳開了,那些於炮火中苦苦掙扎的清兵,無不是面露淒色,他們知道自己無路可走。到最後只是苦笑著安慰自己道。

    「哎,別想著逃了,反正漢人是不會放過咱們的。」

    儘管嘴上這麼說著,可是仍然有不少人暗自嘀咕道。

    「可,可我也是漢人哪……」

    「漢人,你也就是一漢奸……」

    摀住耳朵趴在要塞內裡的李國柱聽著耳邊不知是誰嘀咕一聲,剛想要開口說話就有一陣嗆人的煙塵衝進了他那大張著的嘴裡,嗆得他不住的咳嗽著,咳嗽的甚至就連同眼淚也流了出來。

    現在他根本就聽不清楚周圍的人在說什麼,只是能聽到有些人近幾乎瘋狂的哭喊聲。這種和著爆炸聲音的哭喊聲是淒慘的,而且也是可怕的。

    「我是漢人啊,別殺我,別殺我……」

    有一個人就像是瘋了似的在那裡哭喊著,一邊哭喊一邊叩頭,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看著他那副可憐的模樣,周圍的人誰都沒有去笑話他,只是看著他,目光中帶著憐憫,就在這時,只見徐把總走了過來,他瞧著那人哼了聲。

    「沒用的廢物!」

    說話的功夫,用刀鞘往那人後腦勺上一敲,那人便昏了過去,然後他又衝那人的臉上吐了痰,罵道。

    「他麼的,真是個沒用的東西!」

    然後徐把總又扭頭看著周圍的人說道。

    「慶老四,把這狗東西拖下去,關起來,要是他麼的再瘋瘋癲癲的,就他麼直接砍了!」

    就在徐把總的話音落下的時候,爆炸聲打斷了他的話語,他他回頭一看,只看到一個個人影在濛濛的塵霧中奔跑。

    「明狗——明狗來了!……」

    終於,在五天的炮擊之後,明軍發起了進攻,李國柱和身邊的人一樣端起了手中火銃,就在他想要瞄準的的時候,進攻的明軍同樣也發現了他們,他們立即依著身邊的障礙物,瞄準廢墟中的清軍,在煙霧中射擊。

    一陣銃聲在爆炸的巨響中,很難引起旁的注意,同樣也掩沒了驚恐的叫喊聲,李國柱看到那些明軍與他們不同,他們總是會依托身邊的斷垣殘壁,一步步的逼近,不快也不慢。

    很快,當距離很近的時候,一個明軍的士兵探出半截身子,用力的朝著他們甩來了手榴彈。

    「手榴彈!」

    徐把總驚恐的喊叫一聲,人便朝著後方撤了過來,周圍的人一看把總撤了,也紛紛往後撤去,那些明軍看到這個機會自然沒有放過,一陣銃響後,十幾個人倒下了。恰在這時手榴彈爆炸的煙雲擋住了他們的視線,李國柱連忙趁著這個機會往後方逃了過去。

    就在這時,要塞的前方響起一陣陣喊聲。李國柱看見那些明軍已經衝鋒了,他們衝進了要塞,然後在塵霧中挺著刺刀刺向那些還沒來得急逃走的弟兄。

    「別,別殺我,我是……」

    不等那人喊出聲來,喊聲就嘎然而止了,在戰場上,沒有人會去顧忌誰是漢人,誰是旗人,對於交戰的敵我而言,永遠只有敵人。

    不過即便是如此,在煙霧中,仍然有人不甘心的哭喊道。

    「我是漢人——漢人啊!別殺我,我投降……」

    他們的喊聲顯得有些絕望,就像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許多人總是試圖通過這樣的喊聲去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樣的喊聲換來的卻是刺刀。

    在爆炸的塵霧之中,那些看不清身影的明軍,拚命在挺著刺刀刺向最近的敵人,那些或是逃竄,或是抵抗的清軍,有的在那裡喊叫著,有的挺著刺刀抵抗著,當然更多的人卻是逃似的向後方逃去,儘管他們知道,這麼逃下去,要塞很快就會被明軍佔領,可是他們總覺得,這樣逃下去,總會有活命的機會,如果抵抗的話,也許就是死路一條。

    不過,也有一些人冷靜了下來,朝著硝煙中的明軍射擊,相比於明軍使用的線膛銃,使用燧發滑膛銃的清軍準星顯得很差,每一次,當李國柱回頭射擊的時候,都感覺就像是老天保佑明狗似的,子彈很難擊中目標。反倒是明軍打出的銃子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總會不斷的擊中他身邊的人,有時候甚至會嗖嗖地從他頭上掠過。

    「麼的,又落空了……」

    一銃打空後,李國柱連忙躲在牆根下,開始給火銃裝著銃子火藥。

    就在這時,突然一團溫熱的江西飛濺到他的臉上,抬頭一看,是慶老四他的腦袋像西瓜似的碎了一半,人倒在了地上,身體還不時的抽搐著。,

    「這孫子,死了他麼的還拖累人……」

    李國柱嘴裡這麼罵著,眼睛朝著左右看去,這時有人喊道。

    「咱們跑吧!……」

    有人推推他的肩膀,是王發。

    「跑吧,老弟,再這麼下去,咱們非得死在這!誰他麼都活不了。」

    活?

    李國柱朝著左右看去,看著那一張張惶恐的臉,聽著耳的爆炸聲,氣喘吁吁的他張開嘴巴不停地吞嚥著瀰漫的塵土。遠處不時的傳出了火銃排射聲、喊聲、手榴彈的爆炸聲。

    這個時候,就是跑又往那跑?

    「跑,你小子發夢那,你一露頭出去,肯定就沒命!」

    「對,肯定跑不了,咱們應該到地下室!」

    穆田哈大聲喊道。

    「只要進了地下室!至少能先保住性命……」

    李國柱模模糊糊意識到,不能在炮擊下亂跑,而且也不能逃,現在已經沒有逃跑的可能了,這會到處都是明軍,那些明軍可不管他們是不是逃兵,到時候,他們肯定是刺刀捅、銃子打,現在想要活命,唯一的機會就是逃到地下室裡頭。

    「對,先往那裡跑!」

    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後,他立即貓著腰在廢墟中朝著地下室的入口跑去,周圍的硝煙掩護著他的動作,其它人也都跟著一起朝地下室逃了過去。

    沒有人想死,所有人都想活。

    終於,在爆炸的煙雲中,逃入了地下室之後,儘管背後不時傳來的爆炸聲音和銃聲,但李國柱還是長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活了下來,至少現在不會死了。

    進入地下室的時候,他意外的看到了徐把總,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躲到了這裡,先前還是凶神惡煞的徐把總,這會儘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他靠著牆根,一句話也不說,周圍的人大都也是這副模樣。

    「李國柱,你們進來的時候,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怎麼樣?到處都是明……明軍,我估計頂到到晚上,咱們這裡就會讓明軍佔領,到時候,咱們啊……」

    原本想說明狗的李國柱,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

    「哎呀,你說咱們也都是漢人,要是咱們投降的他話,他們會不會放咱們一條生路?」

    把頭向靠在牆根上的徐把總聽著這話,只是嘟嚷了一句。

    「命可能能保住,但到時候,肯定會把咱們流放到南洋去。」

    「就是,到了那,也是九死一生……」

    「可,也總好過有死無生吧……」

    大傢伙你一言我一語的話語,讓李國柱沉默不語。他只是坐在牆根上,眼睛盯著地下的室的入口,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萬一明軍殺進來怎麼辦?

    恰在這時,有什麼東西順著樓梯掉了下來,然後有人驚恐的喊道。

    「手榴彈……」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24 20:38
第304章

    七月二十的清晨,在經歷了十天撕殺之後,昔日那扼守著星星峽的堡壘被接連攻克了,曾經完好的稜堡在攻城炮的轟擊下,變得了一片片廢墟,而在斷垣殘壁之間,一隊隊投降的清軍低低地耷拉著腦袋,惶恐不安的沿著滿是碎石道路行走著,在他們走出堡壘的時候。明軍的馬車正魚貫成行,迎面開來,一隊隊的士兵正在通過星星峽。

    一切都結束了。

    李國柱的心裡這麼想著,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他的性命在明軍的手中。

    所有的俘虜都被摘掉了帽子,露出了後腦勺後面那根老鼠尾巴似的辮子,此時這光禿禿的頭,相比於過去的清涼,只讓他感覺有些火辣辣的。他甚至都不敢抬起眼睛張望,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漢人。

    儘管被抬了旗,可依然是漢軍旗,而這意味著他是一個漢奸。同樣也意識著任何一個迎面走來的人都有權打他、罵他,甚至還可以一旁的路邊把他殺了,就像是殺個畜生似的,根本不會有任何人在意。

    這個身份帶來的詛咒把死亡的陰影壓在他的身上,壓他有些窒息。他的眼睛早已暗淡無光,兩手順從地垂在兩邊,而駝著的背彎得更厲害了,每一秒鐘都等候著毆打、推撞或者銃子。

    現在他同其他成千上萬的俘虜,都和他一樣,認命似的等待著對他們的懲處,他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生還是死,誰知道呢?如果他們要殺人的話,那就殺了我吧,可千萬別折磨我,生的希望早就在他心中泯滅了。

    這一切,什麼時候會結束?

    這時一匹馬在他身旁停了下來,李國柱不用抬頭,也能猜出來,這肯定是那些明軍特有的高頭大馬,儘管猜了出來,但他卻不敢抬頭去印證自己的推測,畢竟,誰也不知道,抬頭會不會引起對方的不滿,因此他只是繼續往前走去,一雙破鞋繼續在廢墟中走自己的路。

    也將會一路走向死亡。

    「你,滾出來!」

    突然的喊聲,讓李國柱的渾身猛顫,他抬起頭,看到路邊的明軍指著自己,他的雙腿一軟,立即跪下去連連叩頭道。

    「軍爺,軍爺,別殺我,別殺我,我,我也是漢人,漢人啊……」

    看著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李國柱,周圍的人無不是把頭垂的更低了,他們害怕自己被那些明軍選中了,害怕自己會被拉出去殺了。

    只要死的不是自己的就行了。

    「他麼的,這個時候知道自己是漢人了。」

    一個明軍衝著李國柱的面前吐了口口水,

    「當初怎麼不知道自己漢人?」

    「軍,軍爺,我,我當,當年也是被逼的……」

    「會講建奴的話嗎?」

    「會,會一點……」

    「過來,到這邊。」

    意識到已經沒有了生命威脅,李國柱便順的站起身,鞠著腰到了路邊,隨著那個士兵來到一片廢墟中,在廢墟裡頭,他看到一個將領模樣地人被捆在那裡,桀驁不馴的迎著周圍的目光。嘴裡嘟嚷著滿洲話。

    「他說什麼?」

    看到下屬押了個戰俘過來,王克明都沒看他一眼,就直接問道。

    「他說讓軍爺們殺了他。」

    「還有呢?」

    「他說,要是眨下眼都不是男人……還,還罵你們。」

    「哦,是個硬骨頭?」

    王子明隨口應了聲,然後說道。

    「既然這樣,就成全他吧,反正建奴都要殺了,這是軍命,倒是你小子,你是漢人還是旗人?」

    「小人是漢人,是漢人……」

    李國柱急聲說道。

    「小人老家是北直隸的,當年被被建奴掠走的,小人真的是漢人哪……」

    就在這時,原本還在那咆哮著的官佐突然大聲說道。

    「我,我也是漢人,我是漢人,我雖說是舒明哈氏,可,漢姓姓李,是遼東的漢人哪……」

    曾經桀驁不馴的漢子,突然哭哭啼啼的辯白著,顯然,他是會漢話的,自然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活命的機會,儘管沒有抬頭,可是李國柱用眼角可以斷定,在舒明哈說話的時候,那個明軍的官長的唇角露出了笑容,似乎很得意,顯然他是故意這麼說的。

    「這人可真陰啊!」

    李國柱心裡這麼想著。

    王子明回頭看著舒明哈,一言不發的冷笑著,而舒明哈瑟縮在角落裡,甚至連頭不敢抬。

    「這會會說國語了?」

    「我,我怕怕你們殺漢奸……」

    怕的又豈是舒明哈一個人,李國柱也罷啊。

    「哼哼……」

    王子明並沒有說話,對於漢奸,他沒有絲毫好感,殺與不殺,全憑長官的命令,當然,如果有弟兄在戰場上殺了這些人,他也不會追究。

    在戰場上,私下的處刑,總是沒有辦法制止,當這邊王子明把俘虜移交出去的時候,在廢墟的一個角落裡。幾個戰士驅趕著惶恐不安的清兵往前走著。

    「往前走,往前走……」

    在驅趕著的時候,其中的一個戰士突然興起火銃,衝著他們瞄準射擊。那三個投降的清軍被擊倒在。

    「怎麼殺人了?」

    不遠處的班長大聲問道。

    「他們走的太慢了!」

    說話的時候,那個戰士用刺刀把仍然在血泊中掙扎著的敵人殺死了,沒有絲毫的同情。

    然後他們隨意的坐在廢墟上,取出了紙煙。吸著紙煙時,他看站那些俘虜說道。

    「你說,他們該死嗎?」

    戰友們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又聽他自言自語道。

    「該,你說他們都是什麼玩意,咱們打上來的時候,非但不投降,還膽敢向我們還擊,你說該死不該死……」

    戰士隨口吐出了一口煙霧,然後得意的指著地上的屍體說道。

    「照我說,往後咱們就得這樣,咱們打仗的時候,那些個建奴,投降了,留他狗命,膽敢抵抗的,殺……」

    他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一旁的戰友就說道。

    「好了,好了,你以為你是指揮使哪,你就別在那吹了!」

    「我要是指揮使,會有他們的活路?」

    其實,他並不知道,在俘虜的生與死的問題上,對於身為指揮使的李定國來說,同樣也是一個兩難的問題。

    「於情於法,那些漢奸也好,建奴也罷,殺了他們,確實可以解民恨!」

    身在蘭州的李定國,在得知於星星峽俘虜了近7000俘虜後,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為什麼不殺他們呢?」

    張孝武不解的看著指揮使,他是主張殺俘的。

    「沒有任何人,會覺得我們這麼做不對,而且陛下,對漢奸的態度,你也是知道的,至於建奴,當年陛下可是在黃河邊下築過京觀,就是現在,京觀仍然還在那裡……」

    用敵人的腦袋築京觀,在史書上屢見不鮮,陛下也築過京觀,而且在京畿道還有紀念公園,就是為了告訴世人一個道理——以血還血。

    「我知道,以血還血是好,可是……」

    低頭於黃河邊踱著步,李定國有些無奈的說道。

    「可是,我們也需要勞力啊,你想想,咱們這一路上往西域推進,靠什麼?靠部隊,更要靠鐵路,沒有鐵路,咱們就是寸步難行,與其殺了他們,還不如拿他們當勞力使,況且,這些勞力又不需要工錢,只要讓他們吃飽飯就行了。」

    然後他又繼續說道。

    「而且,這樣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告訴建奴,我們可以放他們一條生路,這樣的話,他們就不會頑抗到底,畢竟,頑抗到底的話,最後我們的傷亡肯定會增加。」

    「只有死了的建奴,才是好的建奴。」

    看著指揮使,張孝武道出了陛下多年前的叮囑。

    「放他們一條生路,確實可以盡快收復西域,可是,留下他們,於大明來說,卻是隱患!」

    與過去一味講究仁義不同,對於經歷過清虜殺戮的人們來說,他們更贊同「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的說法,所以才要「斬草除根」。

    「留下他們,不等於放虎歸山。」

    搖搖頭,李定國沉聲說道。

    「修鐵路同樣也會死人,修完了鐵路,可以讓他們去挖煤,總之,就是拿他們當苦役使,一年、兩年,十年,十幾年後,能活下來的還有幾個?」

    但不是所有人都贊同他的這個想法,對於指揮使的解釋,張孝武只是無奈的笑道。

    「天下人對建奴,皆是除之後快,這樣的軟刀子,恐怕沒有人會喜歡的!」

    作為下屬,張孝武只能如此提醒著他,至於其它,已經不是他所能干涉的了,畢竟指揮使已經決定了。

    「我知道,」

    無奈的苦笑道,李定國長歎道。

    「這麼多年,死了多少人?死的人太多了,即便是他們……他們或許是漢奸,可總歸,哎,人越老,這就越優柔寡斷吧!」

    一聲長歎後,李定國默默的沿著黃河走著,他偶爾的會彎腰從地上撿拾些石片,試圖在河上打出幾個水飄,但最後卻沒有打起任何水飄。

    最後,李定國默默的坐在那裡,凝視著面前的黃河……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24 20:38
第305章

    事實上,對於大明帝國的民眾來說,發生在西北的這場戰事,甚至都沒有掀起什麼風浪來,儘管結果是是讓人歡喜的。儘管在不到一個月內,就奪取了星星峽、哈密,迫使的清軍十萬大軍北撤。

    擱任何朝代,這都是一場輝煌的勝利。

    可是在興乾十八年這場戰事,於大明並沒有掀起多少波瀾,至於如何處置俘虜等細節性的問題,也沒有多少人關心。

    似乎,人們已經忘記了滿清給予他們帶來的痛苦,很多時候,猶如噩夢一般的經歷,人們會選擇性的遺忘,有關異族入侵的慘痛記憶,是任何人都不願意回憶的,畢竟那一切都意味著痛苦。

    當然,並不僅僅是因為遺忘,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在幾乎所有人的眼中,他們都相信,大明現在是不可戰勝的。在西域連連大捷了,這是理所當然的,完全不出乎他們的意料,那些人原本就是天朝的手下敗將,現在又敗了,又有什麼新鮮的。

    於是乎,儘管各大報紙之上都陸續刊登了西域的戰事新聞,但是民間對戰士新聞的關注程度卻遠不比當年的西征,因為那個時候,收復的是國土,而現在……西域,不過只是一片荒涼的大漠。

    甚至於還有人在那裡質疑,甚至還有人公開宣稱——進攻西域的是得不嘗失的,那裡除了沙子,還是沙子,根本就不值得朝廷大動干戈。

    尤其是當人們知道,在西北每修建一里鐵路,需要花費7500兩銀子,而且需要再修建不少於六千里鐵路時,所有人都被龐大的開支給驚呆了。估且不說未來幾年內億萬兩的軍費開支,幾千萬兩銀子修的鐵路,就那麼橫臥在沙漠上,如此這樣的「浪費」,自然不為百姓所喜,畢竟,在內地許多地方都還沒有鐵路,花費這麼大的代價,進攻西域值得嗎?

    如此局勢之下,從西域傳來的大捷聲自然也就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吸引人眼球了。各種相關的質疑之聲音也是隨著大捷此起彼伏。

    面對民間咄咄逼人的態度,五軍都督府當然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這一日清晨,兵部尚書的馬車照例在皇城的宮門前停了下來。隨著車門被打開,一身戎裝的張孝文緩緩地走下了馬車。顯然目前來自於民間那股無形的壓力,讓這位剛剛晉為兵部尚書的將軍憔悴了不少。

    他剛一下車,碰巧迎面就遇上了同樣剛剛抵宮門五軍都督府右督張金生。雖說張金生的表情向來沒有什麼變化,但是緊鎖的眉頭,卻顯示出他同樣也很煩燥。

    「見達右督。」

    張孝文照例禮貌的招呼道。

    「張尚書。」

    張金生隨口回應道。儘管他們兩人看似平靜,可實際上,他們兩人之間卻充斥著種種矛盾,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張孝文一直覺得張金生尸位素餐多年,兩人在都督府時,因為人事等問題發生諸多衝突,最後甚至就連張孝文任兵部尚書,也是被「踢」出來的。

    不過,共同的問題,現在倒讓兩人的關係緩和了一些。畢竟,他們知道,現在軍方正面著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需要他們同心協力渡過難關,但一時間卻又都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就這樣他們兩人沉默著一同進入的皇城。直到快要接近武成閣的時候,張孝文才開口道。

    「現在西征軍的進展如何?是繼續進攻,還是暫時止哈密?這次內地的事情不會影響到西征吧。」

    「西征是陛下當年制定的國策,我們與建奴,血海深仇,有我無他,不殺盡建奴,絕不還師。」

    張金生用著官方式的回答道。

    「咳,話雖如此。可誰知道,現在老百姓的眼裡只盯著西征要花多少錢,他們總覺得的那麼多鐵路應該先修在內地,而不是鳥不拉屎的西域,全然不顧大局啊。」張孝文苦笑著搖頭說道。

    「最近,我收到不少信,都是指責我們擅挑邊事,靡費糧餉……」

    「百姓如何看待戰事,不是五軍都督府所要考慮的事情。我們只須保證最後實現陛下的意願就行,大明官軍是皇家之軍,百姓說三道四與我何干?我等守邊衛民,百姓不知感激,反倒如此埋怨,待到建奴被全殲時,待我等凱旋時,百姓只需知道大明得勝就行了。」

    張金生冷冰冰的說道。他的回答讓,張孝文立即說道。

    「話是這麼說,可百姓的情緒總需要考慮的……」

    正想繼續說下去,卻不想武成閣外內宮女官已然上前傳令道。

    「陛下有旨,宣張金生、張孝文兩位將軍覲見。」

    「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暖閣之中張金生與張孝文雙雙持笏行禮道。但兩人眼角的餘光都無一例外地掃向了在垂首站於閣中的熊賜履,兩人的眉頭無不是一皺。

    熊賜履是鴻臚寺的鴻臚卿,專司外交,難道說陛下想要通過外交解決西域?

    這個想法,讓他們立即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是誰都沒有出言詢問。正當兩人在心中暗自納悶,甚至暗自警惕,思索著一會如何反駁陛下,把外交解決的想法從陛下的心頭打消時之際,熊賜履倒是先向龍椅上的陛下揖禮道。

    「陛下,那臣就先回去了。」

    「嗯,相關事宜愛卿就視情況而定吧。」

    朱明忠頷首囑咐道。

    眼看著熊賜履退出了武成閣,張孝文當即便向陛下直接詢問道。

    「陛下,難道鴻臚寺準確於外交渠道解決西域問題?」

    因為不承認滿清,所以自然也不會說什麼「大清」或者「滿清」,至於輕蔑的「奴」

    也懶得使用,所以往往都是用「西域」作為代稱。

    「你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啊。」

    朱明忠哈哈笑道。

    「鴻臚寺收到了一個消息,奴酋派來了秘使,希望與我們進行談判,其表示為兩國交好,他們可以讓出西域。」

    「沒想到那酋首倒是果斷,咱們這邊剛一進攻,他就已經看出來,自己不是咱們的對手了。不過,這次他們能搭上鴻臚寺這條線,倒出乎臣的意料。」

    張孝文眉頭一皺戲謔道。

    在他看來這一次,鴻臚寺居然能繞開軍方直接與滿清取得聯繫,完全超出了軍方的控制範圍,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儘管鴻臚寺是負責外交的機構不假,而且鴻臚寺已經設立了不少領館。

    可是滿清並不是國家,鴻臚寺不應該與他們直接聯繫,即便是聯繫也應該是在軍方的主導下,所以他很不高興。他不高興,張金生更不高興,畢竟有人把手伸過了界。

    「陛下,鴻臚寺身為我大明外交機構,居然不顧朝廷各部權責,擅自與叛奴接洽,實在膽大包天,請陛下追究鴻臚寺責任!」

    一開口,張金生就咬住了鴻臚寺的越權,鴻臚寺負責外交不假,可滿清……是叛奴,輪不到鴻臚寺去過問這些問題。

    「這次,也不能怪鴻臚寺。」

    朱明忠搖頭說道。

    「這次鴻臚寺之所以插手此事,並不是滿清派來了秘使,而是因為滿清的秘使通過的其它渠道來到了中都,進了鴻臚寺!」

    「其它渠道?」

    兩人不解的看著陛下,有秘使來到中都沒什麼,但是通過其它渠道進入鴻臚寺,卻有些稀罕。

    「建奴的秘使是混在薩法維使團中的!」

    隨口解開了他們的疑惑,朱明忠又解釋道。

    「薩法維之所以會答應建奴,為其派出秘使提供方便,是因為建奴對布拉汗的佔領,解除了他們北部的威脅,所以,當建奴提出以薩法維的名義派出使團來中都時,薩法維的蘇萊曼一世就立即同意了。」

    薩法維就是波斯,也就是伊朗,儘管滿清一路打到了波斯,確實有些出乎意料,但卻也在意料之中,畢竟,按照朱明忠的設想,他希望這把刀一路向南,殺到天方教的老家,最終解決天方教的問題。

    只不過滿清的秘使混在薩法維使團中,確實不在意料之中。而且滿清表現出來的「誠意」,也幾乎了意料。

    「所以,他們的秘使才有機會接觸鴻臚寺,等到發現時,鴻臚寺就不得不接下他們的秘信了。」

    「陛下,以臣看來,那滿清即便是想要和談,也不過只是緩兵之計,現在我軍在西域進軍順利,最多三至五年,就可以解決西域問題。」

    張金生立即表明了態度,他並沒有說反對通過外交解決,但也沒有說贊同,而只是強調著軍事解決。

    「陛下,臣以來,最多四年就可以解決問題,無須放虎歸山!」

    無論有再多的衝突,面對共同的問題,軍方的利益是一致的,張孝文當然站在軍方的立場上。

    「陛下,即便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得到了西域,但是也等於承認了建奴,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張孝文又提醒道。

    「所以,臣以為,還是從根本上解決西域問題才符合大明的長久利益!」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26 20:04
第306章 立場

    兩名軍方的高官所站的是什麼立場?

    可以肯定的是站在軍方的立場上,正像文官會站在文官的立場上一樣,屁股決定腦袋,階級決定傾向。

    軍方為什麼支持軍事解決,深層的原因是什麼?

    軍功!

    只有戰爭才會帶來的軍功。

    而軍功對於軍事將領而言,無疑是更具誘惑,尤其是那些距離封爵只差臨門一腳的鎮總兵。

    五年前,大明的兵制進行了調整,改變了以營作為常備作戰單位的體制,改為規模更大的鎮作為常備單位,這一體制的改變是出於作戰的需要,而許多「鎮總兵」往往都是未獲得封爵的將領,他們自然希望戰事擴大。希望通過軍功獲得封爵。而他們中的一些人,往往就只差了那麼一點。

    而軍方內部顯然已經達成共識,在過去的三年間——也就是朱明忠授意西征軍隨時伺機奪取星星峽,掌握進入西域通道的那天起,一批鎮總兵被調到西北,他們無一例外就是距離封爵只差臨門一腳。

    但凡是群體都有自己的私心,階級都有自己的傾向。對此,作為皇帝的朱明忠,也只能保持沉默,即便是作為皇帝,作為獨、裁者,對於這種刻意安排,他也只能視若無睹。

    每一個群體都要給予他們一定的利益,而皇帝就是利益的分配者。

    在過去的十幾年間,一直謹慎的維持著文武平衡的朱明忠,儘管頗為無奈,但有時候也只能追波逐流。

    「陛下,之所以不能夠與建奴進行談判,並不僅僅是為了大明的長治久安,而是為了讓周邊番蠻知道,犯我漢威者,雖遠必誅,害我百姓者,縱是天涯海角,亦絕不放過!」

    見陛下沉默不語,張金生強調著另一個觀點。

    「如此,才能讓番蠻自此之後,再也不敢犯我大明!」

    事實上,最初,這個觀點是從陛下的那裡傳出的,但是時間會改變一切,在張金生看來,十八年,足以彌補民眾的創傷,讓他們忘記異族入侵的慘痛教訓,十八年前,沒有任何人敢明目張明的討論和談,可是現在,卻有人在報紙上肆無忌憚的討論,進軍西域並不符合大明的利益,甚至指責軍隊的進軍,更多的是因為軍功的驅使。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聲音?

    因為整個社會正在發生變化,過去的十八年,大明日益富庶的同時,在海外的擴張從未曾停止過,相比於陸上的擴張,海外的擴張之快,遠超過世人的想像,現大明的海外殖民地,其面積甚至不亞於大明本土,許多殖民地還可以進一步擴大,之所以不擴張,是受制於人口。

    「進軍西域需要花費超過三萬萬兩白銀,而只需要拿出一個零頭,也就是五千萬兩,大明的艦隊就可以打下整個世界!」

    好吧,這同樣離不開軍方,可是……那只是海軍,軍方的基礎是陸軍。而這種思潮的湧現,更深層的原因,是因為海外的擴張更符合民間,或者說資本界的利益,海外的擴張意味著市場、土地,而這一切都是民間所需要的。

    據張金生所知,而今世面上所流傳的對陸軍的諸多非議,很大程度上都是來自於「海權派」的鼓動。而讓人啼笑皆非的是「海權派」的核心,居然不是海軍,而是鴻臚寺、是五年前成立的殖民地部、是民間的資本界,當然還有文官。

    這或許是最大的笑話了。

    按道理來說,千年來文官一直反對擴張,可是現在他們卻主張推行海外擴張。那怕是在他們知道,最終許多殖民地會被分封,可是他們,至少一部分文官仍然在利益的驅使下,支持海外擴張。

    因為海外的擴張成本低,回報高。更重要的是,十八年來,許多文官已經通過工廠、貿易等諸多原因,與海外利益捆綁在一起了。

    惟利是圖是商人的本性,而對市場以及原料的渴求,使得和他們一直傾向於海外的擴張,而不是把力量白白浪費在「只有一堆沙子,能多只能養幾隻羊」的西域。

    「打下西域幹什麼?難道就是為了給陛下多增加一塊牧場?」

    在這種心思下,誰知道有一天他們會不會做出什麼更為過激的舉動來。而這也正是張金生一直擔憂的事情。

    「況且,陛下,現在對軍方的指責,很多出自於海權派,而海權派所主張的擴張,至少暫時並不符合大明的利益,無論是與西班牙爭奪呂宋、墨西哥,亦或是進軍天竺,日本,他們所推行的主張,究其原因是為了商業利益,而不是大明的利益,奪取西域,或許不能帶來豐厚的商業利益,但是,卻可以讓大明的邊疆長治久安,讓大明免除心腹之患,所以,臣以為,用兵西域,不盡殲滿清舉族,絕不能收兵的初心是不能改變的!」

    聽完張金生意味深長的告誡,朱明忠並沒有說話。對於大明內部所謂「海權」與「陸權」爭執,他自然有一定的瞭解。歸根結底,所謂的爭執,還都是因為利益。

    「陸權派」為了自身利益的同時,更多的是為了邊疆的安全,當然還有仇恨的驅使。「海權派」的原因顯得太過複雜,但核心還是「商業利益」,墨西哥、印度、日本以及朝鮮,都是為了市場,為了白銀。國家的利益反倒在其次,墨西哥確實可以帶來貴金屬,但是現在進攻墨西哥,無疑是以卵擊石。畢竟西班牙人在美洲經營了百年,移民和土生白人超過百萬,對土人也是初步馴服。現在進行這場戰爭的勝算並不高,也正因如些,在對待西班牙的問題上,朱明忠才會傾向與合作、協調,一步步的積聚力量,等到北美的力量對比發生改變時,再動手。

    至於天竺,他們的主張,也是基於市場——那是一個擁有一億人口的龐大市場。

    「德干高原上千萬畝棉花,億萬人的市場,每每想到,如此龐大的市場和原料產地,居然被野蠻的天方教徒佔有,無名的心痛,總會讓我徹夜難眠……」

    赤裸裸的言語,直接了當的告訴世人,他們想要什麼。

    我的同胞們啊!

    適應性居然如此之強!

    想到後世國人對於帝國主義列強的厭惡的同時,又對其充滿嚮往,充滿渴望的複雜心情,朱明忠心情也顯得頗為複雜。

    一方面,他樂意看到這種擴張慾望,而另一方面,他又未嘗不知道,不顧實力大兵壓境式的擴張,對於國力的損耗。

    低頭沉吟了一下之後,朱明忠點頭說道:

    「此事朕自會有分寸的。他們主張暫緩西域問題,無非是希望把西域的兵力調往各地,以爭奪更多的殖民地,可是他們卻沒有考慮到另一點,這十幾年,之所海外擴張成效頗高,是因為蠶食,而不是鯨吞,前者只需要投入很小的力量,逐步擴張,而後者,卻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財力,而且還容易激起對方的抵抗,軟刀子割肉,心不痛。有時候他們本末倒置了。現在花錢少,是因為投入的力量少,力量投入多了,花錢自然會多,到最後,甚至可能得不償失,這種事,就不要在此多加討論了,朕自有決斷。還是先來說說西北的戰事吧。」

    最終,朱明忠還是決定暫時把問題擱置,而是問起了西域的戰事,畢竟,一直以來,對於滿清他從不曾懈怠過,即便是等了十八年,也是因為另有目的。

    「也就是說,最快需要三至四年,才能攻克西域是嗎?」

    「陛下,西域的用兵,受制於交通,即便是現在收復了哈密,可是從哈密到盛京,仍然有不下1300里,而且在經營西域時,滿清故意將哈密至盛京沿途城鎮廢棄,一千三百里無人區,大軍過境時,別就是沿途糧草補給,就是水源都是問題,所以只能步步推行,就是以野戰鐵路為前導,鐵路鋪到那,部隊推進到那……」

    如此穩紮穩打,倒也在朱明忠的意料之中,就像對哈密的用兵,他們可以用三年的時間去籌劃,寧可穩一點,也不能拿戰爭的勝負去冒險。固然保守,但卻最大限度的確保了勝利。

    「但這並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是,即便是打到了盛京,一路西進,沿途除了少數耕地之外,大都是浩瀚的大草原,敵軍在什麼地方,什麼位置,就像大海撈針似的,很難掌握,除非建奴與我軍決戰,如果他們迴避決戰,甚至化整為零的話,那麼,戰事就會長期持續下去……」

    「持續不了!」

    相比於張金生的這個觀點,朱明忠反倒持截然不同的看法。

    「這些年,滿清其實早就是驚弓之鳥,他們為什麼會派人求和,甚至願意讓出西域,那怕是他們所指的西域是巴爾喀湖以東,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願意讓出這些地方,以表示誠意。可是誠意的背後是什麼?」

    這滿清割地是不是他麼祖傳的,想到這朱明忠冷冷一笑。

    「是惶恐不安,是夜不能寐。所以,他們寧願割地,以換取苟且偷生,可朕卻不能答應!他們必須要付出代價!」

    目光微斂,朱明忠極其自信的說道。

    「我相信,只要一記重拳砸過去,他們勢必會成為喪家之犬!」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26 20:04
第307章 盛京

    七月裡,天山腳下的盛京,天氣仍帶著些暑熱。可是突如其來的一陣寒流,卻自南向北卷席著這座城市。

    這股寒流不是從北方越過阿爾泰山卷席而來的寒風,而是戰爭的消息。

    明朝佔領哈密!

    人心惶惶!

    幾乎是從這個消息傳出的瞬間,整個盛京城內就處於一種風雨飄搖的境地,不到二十年間,兩次倉皇出逃的慘痛教訓,在他們的心中落下的陰影,至今都是揮之不去的,不知多少人會在惡夢中夢到明軍殺來的一幕。

    在旗人的夢中,沒有滿洲的沃土、沒有科爾沁草原的羊群,只有那些如狼似虎殺來的明軍,頂多的還有就是在淚水中追憶著家人——他們的妻女都淪為了漢人的婢妾。

    「天殺的,我們都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了,怎麼那朱皇帝,還不放過咱們。」

    在盛京的茶館裡頭,已經喝醉了的費勒達在那裡哭嚷著,他的哭嚷聲,換來的只是周圍的一陣淒然。

    「哎,照我說,怪只怪,當年咱們入關的時候,殺的太狠了,要不然,人家也不會記恨到現在。」

    這邊那穆的話音剛落,在附和聲中,又有一陣反駁聲。

    「那穆,你小子是越活越回去了,依我看,是咱們殺的不夠,你像現在,咱們哈薩克、在布哈拉、還有希瓦,殺過去,女人掠回家給咱們生兒育女,男的過車輪不留全都殺死,即便是留下,也充作家奴,不配妻女給他,這才幾年的功夫,你瞧,哈薩克的草原上,你還能見著哈薩克人嗎?」

    「扯淡不是,誰說沒有哈薩克人了,你家那婆娘不就是哈薩克人……」

    旁人的罵聲立即換來眾人的一陣轟堂大笑。甚至就連同店裡的夥計——相貌與他們迥然不同的小夥計,也跟著笑了起來,這夥計早就忘記了一切,忘記了當年這些辮子兵殺來時,怎麼殺死他的父親,搶走他的母親、姐妹,只是順從的作為奴才,成日裡伺候著主子們。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要是當年咱們也這麼幹了,又那裡會有像現在這樣,成天吃不好睡不香的。」

    「哎,說的容易,漢人也太多了,殺不完啊……」

    「一年殺不完,就照著十年的殺,那布哈拉人還往山裡躲那,可結果怎麼樣?一個冬天,一場白毛雪,就凍死了幾十萬人,只要派大軍跟著他們,像攆兔子似的攆著他們,最後不等咱們動刀,老天爺就把他們收了。」

    言語之中,沒有絲毫的同情,冷酷且殘忍,可聽得人卻很開心,似乎他們都恨不得現在就跳上馬,去攆那些布哈拉人,把他們往深山裡攆,讓他們在荒漠雪山裡餓死、凍死。

    「可不是,去年冬天的時候,你們沒瞧見,我跟鄂佐領領兵進山的時候,追到山溝裡頭,一看乖乖,到處都是雪人,你們猜怎麼著,那些雪人可都是人,足足幾萬人,就那麼給凍死了,凍得跟冰棍似的……」

    「我的天,那瞧著是什麼模樣?」

    「什麼模樣,反正就是你看了,一輩子都忘不了。」

    有些東西一輩子都忘不掉,也不會忘,當他們在那裡說道著之前如何追殺那些布拉漢人,如何把成千上萬的女人,像是牲口似的捆到馬鞍上,然後拉到人市上賣掉的時候,坐在桌邊的費勒達卻一口品的喝著悶酒。

    「……你不知道,那小娘們的眼睛,就像是貓似的,瞧著那是一個可憐,你猜怎麼著,當時我差點心軟了,心想著,要不然就留在家裡吧,你猜,拉到人市上,人家出了多少銀子?足足三兩銀子,你說我能不賣嘛!」

    「你小子,是害怕留在身邊了,到時候,人家趁你做夢,把你一刀殺了吧。」

    「我看,是閹了才對。」

    「我看也是……」

    聽著那哄笑著,費勒達搖頭苦笑著,到最後,看著他們心裡頭暗自嘀咕道。

    「指不定,有一天,你家的媳婦、閨女還得給人家弄到人市上去。」

    終於,費勒達醉了,在他醉薰薰的搖晃著身子回到家的時候,家裡的媳婦——那是十幾年前在河州掠來的色目媳婦,儘管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已經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可他還是能看到她眼中看到哀怨,畢竟,她爹、娘甚至丈夫、兒子,都死在旗人的刀下,甚至就連她的女兒,也不知道嫁給誰了。

    「老爺,你回來了。」

    與往常一樣,小蘋,那個八年前朝廷賞給的有雙藍眼睛的女人,也是家裡的老三便溫順的過去攙扶著他。這丫頭進來的時候,才十三,也就數她最聽話。

    「老二啊,我告訴過你,這衣裳,一直得穿旗人的旗袍,就是衣櫃裡頭,也不能放舊衣裳……」

    躺到床上,在老二端著茶水過來時,費勒達在那裡叮囑著,這個女人櫃子裡頭還藏著件哈薩克的衣裳,只以為他不知道呢。

    「老二,我告訴你,我看著了沒關係,可若是別人知道了,那可不好,知道不,別不愛聽我的話,我這是關心你……」

    男人的話,讓女人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最終,她還是沒有說話,在男人睡著後,她就坐在院子裡,搖著搖藍,看著搖籃裡的孩子,這是她和費勒達的孩子,曾經,她也有過丈夫和兒子,只是他們都死了。就死在她的眼前。

    辮子來到了草原上,然後,一切都沒有了,男人們被殺死了,女人們成了辮子軍的女人,不知多少倔強的女人被活活打死。

    想要活命,就要忘記這一切,就要學會伺候老爺。

    這是大姐說的,可很多時候,她都能看到大姐獨立一人默默流淚的模樣。

    忘記一切……真的能忘記嗎?

    誰又能忘記呢?

    「二姐,這幾天,你出去過嗎?」

    身後的聲音,讓春喜回頭看著老三。老三是個極漂亮的小媳婦,眉清目秀的,小長臉,尖尖的下頦像個白蓮花瓣似的。她知道,這是旗人最喜歡的模樣。不過,老三可沒有表面上看起為那麼乖巧。她喜歡出去,總藉著送孩子到學堂或者買菜的名義,一出去就是半天,對此,老爺也從不過問。

    「這不,老六還沒斷奶,那有功夫出去。況且,你知道,老爺不喜歡女人出去。」

    旗人不是漢人,可有些規矩,比漢人還講究,唯恐因為不講究了,被人說成「蠻夷」,旗人最害怕的就是這個。甚至就連她們的名字,也起的都是漢人的名字,生怕用了蠻夷的名字,然後辱沒了他們。

    「老爺不喜歡的可多了,他還不喜歡漢人呢,可咱們鄰居有幾家不是漢人?」

    小蘋哼了聲,完全沒有先前有溫順。

    「那些漢人,也是旗人。」

    「那些人啊,就是一群漢奸。」

    小蘋嘲諷道。

    「二姐,你沒看見,這些天,那些人成天都是惶恐不安的,甚至不少人都開始收拾行了。你知道為啥嗎?」

    「為啥?」

    春喜不解道。

    「漢人要打過來了。」

    「漢人要打過來了?」

    春喜的手一頓,然後說道。

    「你是說,是,是漢地的漢人……」

    原本正縫著衣服的大姐也愣住了,她都沒注意到針扎到了手指頭,只是愣愣的說道。

    「老三,你是聽誰說的?」

    「現在盛京城都傳遍了,聽說哈密都讓漢人佔領了,王化行、圖海見勢不妙,就領兵撤了回來,一路逃了千多里,直接撤到了盛京……」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王家的老四,前個說她家老爺回來了,這麼說,他們真的要敗了?」

    自從辮子軍來到了這裡,就沒人不怕辮子軍,可是大家都知道,辮子軍更害怕漢人,他們做夢都能夢到漢人殺過來,甚至就是老爺也不只一次做過這種夢。甚至有一次,還差點失手把老大給殺了,因為老大長得像漢人。

    「敗不敗不知道,反正現在盛京城裡頭,到處都是人心惶惶的,你瞧老爺不也是這個樣子,昨個晚上,還把埋在地下的銀子起了出來,興許,過去幾天,也會讓咱們收拾行李。」

    說著小蘋又看著大姐問道。

    「大姐,你是生在漢地,那些漢人到底是啥模樣?他們該不會比這些還狠吧,要不然,他們怎麼會那麼害怕漢人……」

    「他們……」

    手中拿著針線,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那些漢人的模樣,沉默了好一會,她才說道。

    「他們和這些人不一樣,漢人講究道理,而且對人友善,從來都不持強凌弱,他們也瞧不起那樣的人,他們甚至太過仁義了,也就因為這,才險些讓旗人奪了天下,後來,漢人的皇帝又領兵把天下奪了回來,這些人被殺的沒地方躲,最後一路逃到了這裡……」

    「哎,你說,為什麼漢人不把他們都給那啥了,要不然,咱們也不至於淪落到這步田地啊,」

    春喜長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怨言。

    「誰讓他們跑的那麼快,每次還沒見著漢人,自己就先逃了,也就是跟咱們有些能耐……」

    「大姐,你說,」

    突然,小蘋看著大姐問道。

    「他們這該不會又準備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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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沒有民族主義的思潮的影響,以及沒有電影、電視的反覆提醒,人們的記憶有多長時間?很短暫。目光也是短淺的。估且不說我國歷史上的例子,二戰前的歐洲,各國百姓是何等的健忘?

    有時候人們真的是健忘的,而這種健忘不是說,他們不知道威脅,而是他們願意相信,這樣對他們的生活更有利……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26 20:06
第308章 祖孫

    天承十七年,對於大清國來說,並不是什麼好年份,儘管這一切,布哈拉汗國差不多已經平定的,可還不等大清國朝廷為自己的武功歡呼,歡呼著大清國已經徹底控制了西域。那邊,哈密、星星峽先後陷落的消息,就讓朝野上下,又一次直接感受到了來自大明的壓力。

    惡夢,再一次降臨了。

    面對咄咄逼人的明軍,圖海、王化行兩人只能選擇主動撤退,用空間換取時間。幸虧明軍在哈密停住了腳,讓大清國有了喘息之機。就在朝野討論著應該如何應對明國的進犯,身為皇帝的玄燁頭痛不已的時候。

    太皇太后卻突然得了重病。太皇太后老佛爺,在幾十年裡,輔佐太宗皇帝又親把兒子順治、孫子玄燁扶上皇位,他們又都是幼年登基。從順治入關定鼎,再到丟掉江山後,逃至西安時,朝廷威望盡失時,玄燁在風雨飄搖中繼承大統,太皇太后不知操了多少心,頂住了多少險風惡浪!

    也正因如此,玄燁對太皇太后感情那是難以形容的。所以當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傳出之時,原本正於城外視察軍事佈防的玄燁,立即拋開一切,馬不停蹄地趕回了盛京。進了皇宮後,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更換,便直往太皇太后的寢宮慈寧宮奔去。

    進了宮,已經年近三十的玄燁一頭就撲在太皇太后病榻之前,顫聲說道。

    「老佛爺,孫子趕回來了,在這兒給老佛爺嗑頭請安呢。」

    孛兒只斤這會正發著熱,整個人昏昏沉沉地靠在病榻上。聽見玄燁回來了,她的精神一振,立刻睜開了眼睛,伸出手來要拉玄燁,可發燒燒的她卻一點力氣也沒有。

    「皇上,你到底還是趕回來了……回來,回來得好。哀家……哀家真怕……」

    玄燁明白老佛爺的心意,連忙起身,坐在床沿上,雙手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

    「老佛爺,你別這麼說,孫子聽了,心裡頭難過,怎麼可能到那一步了呢?孫子早就請人給老佛爺算過命了,說老佛爺有一百二十歲的陽壽……」

    「這些我都知道,不過都是糊弄人的東西。佛祖要叫我,我能不去嗎?人都有這一天,皇上別難過。有幾句話,得趁我心裡明白的時候,得跟你講清楚……」

    看著老邁的太皇太后,想到這些年她不知操了多少心,玄燁便顫聲說道。

    「老佛爺,您儘管說……孫子我聽著呢,我一定句句照辦。」

    孛兒只斤粗重地喘了幾口氣,好一會才算把精氣神集起來。

    「皇上,當年先皇丟了江山,我大清國一路倉皇,好不容易才在這裡落了腳,我們祖孫兩人能有今天,我們大清的江山能有今天,實在是不易啊!你知道嗎?」

    「是,孫兒明白。大清能有今日,全是老佛爺您的主持和保佑……」

    「唉!按理說,咱們到了這,那朱家皇帝,理應放過咱們祖孫,放過咱們大清國。可是,朱家皇帝卻想斬草除根,不論咱們怎麼做,他都不願意放咱們一條生路,這不,現在又打了過來。他們是恨咱們,恨到骨子裡去了啊,是不斬草除根,就是寢食難安啊,甚至就連咱愛新覺羅家的陵園,也讓他們給挖了,將來我死了,我怕他們也挖了我的啊……」

    聽到這裡,玄燁點點頭,然後說道。

    「漢人卑鄙,狼子野心,孫兒與他們不共戴天。」

    聽著皇上的話,孛兒只斤卻看著玄燁說道。

    「好孩子,有這個心就行了,現在漢人勢大,咱們得記著這些,可千萬不能表現出來,當年太祖皇帝,若不是能受胯下之辱,恐怕都沒有咱們大清國了。」

    「老佛爺教訓的是。」

    玄燁點頭時,孛兒只斤又說。

    「叫他們全都出去,我有話對你說。」

    玄燁衝著四周的宮女太監們一揮手,這些人知道,太皇太后有密旨要傳給皇上,全都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侍衛站在離宮門遠遠的地方守著。

    見人都退了出去,孛兒只斤喘息了一下,看著玄燁問道。

    「你覺得索額圖這人怎樣?」

    「回老佛爺,這個人還算是能幹,但有時候,卻有些恃功自傲,若是不加敲打,恐怕早晚會成禍害,得敲打一務,才能讓他收斂了一些……」

    「明珠呢?」

    「明珠也是有功之臣,而且頗有才能,這個人可用,但是他與王化行是結拜兄弟,一文一武,若是重用,恐怕於朝廷不利……」

    此時,大皇太后不但神志清醒,而且思維也非常之快。她已經從玄燁這簡短的答覆之中,聽出了弦外之音。盯著玄燁說道:

    「嗯,你心中有數,我也就放心了。可你知道,為什麼我問他們,不問王化行嗎?」

    「哦,孫兒知道,王化行是漢人,那怕入了旗,他也還是漢人,漢人總歸是不可靠的。」

    「對,所以,得用旗人,這漢人就是入了旗,也是漢軍旗,還是頂著個漢人,要是真個用了,指不定,將來第一個賣咱們的,就是漢人,皇上,你說,若是朱家皇帝派秘使過去,告訴王化行,許他富貴,你說他會不會賣了咱們?」

    聞言玄燁大吃一驚。

    「啊?老佛爺,您的意思是王化行不能用了?」

    孫兒的反應,落在孛兒只斤的眼裡,她搖搖頭說道。

    「不是不能用,而是要怎麼用,這次,原本的,你用圖海去哈密就好,可你又用了王化行,且不說圖海心裡頭不舒坦,就是王化行,萬一要是朱家皇帝派人聯繫他,你說,是不是個隱患,所以啊,你記住,往後行軍打仗的事情,打纏回的時候,用王化行,他是漢人,與色目纏回沒有糾葛,殺的再多,他也不覺得的有什麼,可碰著漢人的時候,萬一漢人要是許以富貴呢?」

    老佛爺的叮囑讓玄燁深以為然的點頭道。

    「老佛爺教訓的是,孫兒這就把他撤回來,」

    「不要著急撤,你把王化行封了大將軍,不知多少人心裡有怨言,你若是一撤,指不定就有人誤會你的意思,彈劾他,這朝廷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可不能冷了漢人的心。」

    儘管已經看年邁,但是在很多問題上,孛兒只斤看得比自己這個孫子更深遠一些,她知道孫子還欠些火候。

    「那該怎麼辦?」

    「調他去南邊,在南邊挑些事端來,然後再把王化行調到南邊,調他的時候,把圖海也調走,這樣,別人即便是彈劾也得彈劾兩個人。」

    「孫子明白了。」

    看著若有所思的玄燁,孛兒只斤又說道。

    「皇上,有時候,你心急著國事,可總還欠些考慮,過去,咱們還可以商量。可是,我這一去,無論什麼事,都得你自己拿主意了,要是有個閃失,叫我怎麼在地下去見列祖列宗呢……」

    「孫兒不孝,讓老佛爺您費心了。」

    玄燁告罪時,孛兒只斤搖了搖頭,然後說道。

    「還有一件事,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思著,那朱家皇帝,到底是怎麼從絕境中反戈一擊奪回天下的,尋思過來尋思過去,這朱家皇帝也太可怕了,你說他能隱忍這麼多年在江湖上,即便是在鄭成功手下的時候,也是隱忍多年,還有永歷那邊,若是沒有這個忍性,一上來就說出自己的身份,你說,那明朝內部又豈會同心協力?」

    「老佛爺說的是,那朱家皇帝,確實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與其父截然不同。這一點,孫兒得向他學。」

    「這就好,這就好,不但得學他會忍,還得學他會用人,會借勢,當年他就借李子淵北伐,然後又大張旗鼓打著北伐的旗號,迫得鄭成功沒法對他下手,朱家皇帝,你多學點,總是沒錯的……」

    玄燁站起身來,想了好一會兒,才回身又替太皇太后蓋好了被子,然後輕聲安慰道。

    「老佛爺,你身子不好,說多了要傷神的。這些孫子都知道,您老人家先安心歇著,等回頭,孫子再辦幾件事,一定叫老佛爺看了高興。」

    說完,玄燁就趴在地下叩了頭,回身又向外叫道。

    「英克哈,進來!傳我的旨意,老佛爺不過只是略感風寒罷了,沒什麼大事,叫宮內宮外人等,不必在跟前侍候。有問安的,一律在外邊磕頭就行。你給朕選幾個懂規矩的老成宮女,分班在老佛爺跟前侍候,聽明白了嗎?」

    「扎!」

    辭別了太皇太后,玄燁回到東暖閣,然後靠在躺椅上,默默地想著老佛爺說的那些話,那些話確實讓他受益頗深。

    朱明忠當年的局勢,豈不比他現在更為困難,手中無一兵一卒,尚還能重新奪回天下,自己又有什麼可怕的?

    這些年光想著怎麼與明朝議和了,反倒是忘了其它,這個想法得改,要不然豈不就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恰在這時,看到太監抱了個奏事匣子進來了,玄燁便問他。

    「可有什麼事嗎?」

    「回主子,奴才剛從尚書房那裡過來,那邊還在那吵著,說是派誰去羅剎國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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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