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893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9 20:03
第259章 蒸汽

    興乾二年,四月初六,雨過天晴,風和日暖。

    這一天,上海縣臨河路的一座門市前,車馬盈門,賓客絡繹,來者有上海縣地方官員,有本地的豪紳富商,當然也少不了報社記者。

    在一陣熱鬧的爆竹聲和祝賀聲中,朱銘坤在眾人的簇擁下,將一塊刻看「黃埔船局」的招牌高高懸掛在門前。

    對於大明而言,這是極為普通的一天,而對於上海縣而言,這一幕標誌著,上海縣終於出現了第一家真正意義上的航運企業。

    五年後,黃埔船局已經發展成為一家擁有二十六艘帆船的中等船運企業,先後開闢了多少南洋航線,對於大明而言,像這樣的船運企業足有上百家。他根本就排不上號。

    如果不是機緣巧和的話,恐怕都不會有人注意到黃埔船局。

    興乾七年,剛進初夏,湛藍的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城外朱家的大門前一株老樹無抽著嫩葉,樹下的大黑狗趴在那裡吐著舌頭,生客走它面前過,都懶得抬頭看一眼。

    這個客人來自南京,是本地徐家的子弟,不過是遠門旁枝,不過雖是如此,因為徐家是本地的旺門,其家中有多少在朝中為官,來的人叫徐子越,他身穿著生員衫,神情恭敬的坐在那裡。反觀朱銘坤,則手搖一把紙扇,像個去喝茶赴飯局的清閒客。

    這幾年在朱銘坤的精心經營下,黃埔船局的船一天比一天多,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對於眼下的局面,他倒也還算滿意,只不過令他困惑的是,這徐子越找他有什麼事?

    這徐子越是南京國子監的學生,按道理來說,現在他應該在南京讀書才是啊。

    難道是缺銀子了?

    不會啊,徐家即便是旁枝,那日子過的也還湊和,不會沒銀子讀書啊,即便是沒銀子了,他們徐家人又豈會求到他?

    朱銘坤的心裡儘是疑惑,不過即便是不明白對方的來意,他也親自見了這個年青人。

    其實,他朱銘坤或許有錢,但是在上海,他什麼都不是,若是徐家的那幾位大人物回來了,他有幸能見著他們,他也會屁顛屁顛趕過去,至於徐家的子侄,眼前的這位,可也是將來的學士。

    將來指不定也是大人物。

    「不知徐公子此事上門,可是有什麼事情?若是有事需要小老兒幫忙的,公子儘管直言。」

    朱銘坤笑呵呵的說道。

    他心裡已經打算好了,要是眼前這徐子越差錢的話,他會拿一百兩銀子資助他,是資助,而不是借,當然,如果他要是借,那可以借更多。資助……這是鄉誼!

    「其實,這次在下來拜見朱老爺,確實是有事相求!」

    「哦,不何是何事?」

    應該不會有什麼為難的吧!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與朱老爺到也有關。」

    徐子越看著朱銘坤說道。

    「不知朱老爺聽沒聽過說火車。」

    「火車,當然聽說過。」

    朱銘坤點頭說道。

    「不就是蒸汽機帶的車嗎?我聽說,咱們南直隸不也要修鐵路嗎?」

    從事船運的朱銘坤自然知道火車,甚至他還把火車視為最大的競爭對手——他有一半船是在長江裡跑著的多漿船!

    「朱老爺可知道,其實,那蒸汽機也能裝在船上!」

    「蒸汽機也能裝在船上?」

    朱銘坤驚詫道。

    「怎麼不能裝在船上呢?既然能用在火車上,肯定就能裝在船上!」

    徐子越隨後又繼續說道。

    「這次在下來拜訪朱老爺,就是希望朱老爺的黃埔船局能資助在下建造天底下第一艘蒸汽船!」

    建造大明第一艘蒸汽船,那將會青史留名的。

    幾乎下意識的,朱銘坤就意識到了其中的好處,可是讓他困惑不解的是,為什麼會找到他,畢竟,大明的船商可不止他一個。

    「因為在下是上海人啊!」

    這個回答,倒讓朱銘坤並不也感到意外。這年月,大家總看重鄉情。

    不過,朱銘坤仍然有些奇怪的問道。

    「可是那蒸汽船和普通的船,又有什麼區別呢?」

    「可日行千里,而且不需要人劃漿!」

    夠了!

    只需要這一個理解就足夠了。

    「黃埔船局有一半的生意是在長江,而在長江中航行往往依賴多漿船,多漿船需要大量的漿手,如果能改用蒸汽機,必定可以降低江河航行的成本,而且有蒸汽機更可以讓船在江河上日行千里。」

    徐子越特意強調著蒸汽船的好處,在他看來,商人更傾向於利益,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們必定會願意建造蒸汽船。當然,這不過只是一個試驗,可萬事總是從實驗開始的。

    沒有遲疑,朱明坤思索片刻,然後看著徐子越反問道。

    「那麼造一艘蒸汽船需要多長時間,需要多少錢?」

    相比於時間,朱明坤更關心的是後者,很快他就敲定了支持徐子越建造蒸汽船,並且願意拿出5000元。

    5000元!

    這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建造一艘35尋長的雙桅縱帆船,不包括火炮的話,也就是1000元左右,如果是在台灣或者南洋用普通木材建造的,可能只需600元(兩)左右,長江航行的多槳船價格也與其相仿。

    這5000元包括定造和改進蒸汽機,當然,也包括重新研究商船的結構,畢竟蒸汽機的震動,很有可能會對船舶的結構造成損害,所以使用蒸汽機的船舶自身結構必須要足夠堅固。

    也正因如此,看似一筆巨款的5000元,在不到三個月內,就花了個乾淨。甚至在花完的時候,連半艘船也沒造出來。而對於此,朱明坤當然是極為不滿,但是在徐子越的勸說下,又投入了3000元,繼續進行研究。

    其實在投入這3000元時,朱明坤自己也知道,他上了賊船——上去容易,下去難。甚至就連這3000元,也不過只是開始,最終在第四次追回了1800元的投資後,蒸汽船的建造才列入計劃,而這個時候,他已經投資了超過一萬元。

    興乾八年正月十五剛過,成千上萬的南京百姓就聚集到了長江岸邊,聚集在下關碼頭,他們大都在那裡交頭結耳的談論著,談論著蒸汽船。在過去的幾天中,報紙上關於蒸汽船的報道極為密集,幾乎每一家報紙都會有大量的篇幅去報道這個新聞。

    有關蒸汽船的設想,並不是什麼新鮮的事物,甚至在蒸汽機應該於鐵路上之手,就有人討論著蒸汽機應用於船舶的可能性。這當然是可行的,只不過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

    蒸汽機、鍋爐都是其次,問題是怎麼把這個蒸汽機的動能應用到輪船上,這個問題也很好解決,車船就給了人們靈感。車船是用古代用人力驅動運轉的明輪船,也稱為車輪船。車船是在槳的基礎上加以改進和設計的,槳用手力,而車船使用腳力,車船有雙輪,用人力「蹈之」,使船前進。

    其實在長江中,除了多漿船外也能見到「車輪舸」,那些船與多槳船一同,在大明的江河中航行,只不過與多漿船適應性較強不同,它不能在淺水航行,而且不能入海,只能大江大湖中使用。

    而在設計蒸汽船的動力系統時,徐子越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車輪舸的車輪,在其基礎上進行了改進。

    「怎麼樣,沒問題吧。」

    在小碼頭上,朱明坤的看著這麼25尋長的蒸汽船時,心底儘是一片五味雜陣。

    花了一萬多兩銀子,就造了這麼一艘船。最讓他心痛的是,這艘船只能帶千多石貨。

    完全得不償失。

    但也不能這麼說,至少這一次,天下都知道蒸汽船是黃埔船局造的,甚至朱明坤都有一種想法,如果這艘蒸汽船成功的話,他會把黃埔船局改名為「黃埔輪船局」,因為這蒸汽船就是輪船。

    「朱先生,你就放心吧,之前已經試驗過好幾次了!」

    徐子越指著船旁的明輪解釋道。

    「蒸汽機也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這明輪也檢查過,其實,它和車輪舸沒有太大的區別,只不過車輪舸是靠人力驅動的,靠人在船上踩動車輪軸上的踏腳,轉動在劃輪的推動下車輪舸的行駛,而它就是把人力改為蒸汽機,和火車上一樣,靠傳動軸轉動明輪……」

    說的這麼簡單,都花了我一萬一千多兩銀子!

    想到這筆錢可以造十幾艘,朱明坤的心裡頓時一陣肉痛。甚至在離開時,看著那艘舷側帶著大形鐵木車輪的蒸汽船,心裡頭暗自尋思道。

    「實在不行,就擱在鎮江作拖船,總能回過來本吧……」

    在朱明坤乘馬車離開了小碼頭的時候,置身於甲板上的徐子越與船上的機工、船長等人在為這次公開航行,作著最後的檢查。此時的徐子越,神情顯得有些激動,在過去的幾年間,大明的產生了大量的新發明。從蒸汽機車,到蒸汽船,這是一個必然的過程,在過去的一年中,許多人都在努力著,甚至一些人也在進行實驗。

    這是一場發明競賽,所有人都希望搶在其它人之前發明蒸汽船。而現在,徐子越相信,自己已經贏得了這場競賽。

    就他所知,即便是清河書院的蒸汽船設計組,仍然沒有造出蒸汽船,這艘「千里船號」是大明,也是這個世界上的第一艘蒸汽船。

    「鍋爐升火!」

    隨著一聲令下,鍋爐內的引火物被點燃了,在木柴燃燒的同時,鏟煤的水手開始往鍋爐裡鏟著煤炭,船身中央鐵質的煙囪開始吐出黑煙,很快鍋爐內的爐溫升高,蒸汽壓力在不斷的提高。

    半個小時後,在達到可以帶動蒸汽機的爐壓後,艦舯舵樓的船長看著徐子越問道。

    「徐學士,可以啟航了。」

    「啟航!」

    徐子越的語氣顯得有些激動,他甚至走到舵樓的邊舷,以例讓岸上的人們可以看到他。

    在蒸汽機的轟鳴下,「千里船號」輪船的輪槳划著著江面,緩緩的順江而下,行駛的速度在不斷的加快。

    「來了,來了!」

    聚集在長江岸邊的人們,看到江上駛來的那艘無帆的快船時,紛紛指著那艘船大聲喊叫道。

    即便是相隔數里,他們也能看到那艘輪船,不是因為它沒有帆,沒有漿,而是因為船身特有的形態,船中高起的地方有一個煙囪正在噴吐著煤煙,除了蒸汽船,還有什麼船會冒煙呢?

    觀禮台上的南直隸官員、勳臣以及士紳們,看著那越來越近的蒸汽船時,無不是紛紛站起身來,他們的目中儘是驚訝之色,驚訝中帶著好奇。

    「這船真快啊!」

    「可不是,我看比多漿船划的還快。」

    「蜈蚣船造的人劃,人的力氣有用盡的時候,這船用的是蒸汽機,只要有煤有水,就能日夜兼程的航行,肯定能夠日行千里……」

    在人們交頭結耳的討論著的時候,作為這艘「千里船」號的船東,朱明坤的神情顯得自豪非常,不時的對身邊的人說道。

    「你看,那船上有我黃埔船局的局旗……」

    如果說之前,朱明坤,還因為這艘蒸汽船的開支有些肉痛的話,那麼現在他的心裡只剩下得意了。

    畢竟,大明第一艘蒸汽船是他黃埔船局的!

    甚至他朱明坤的名字都能進入皇帝陛下的視線,當然還有黃埔船局,不對,是輪船局,從今以後要叫輪船局。

    也許,我也有可能「封士」。

    封士!

    從來都是大明的官員士紳夢寐以求的,與軍人封「勳士」不同,官員士紳都有機會獲封「公士」,這是借鑒漢代的爵位,一般授予對社會事業有貢獻之人士,這是一種榮譽稱號。儘管不能世襲,但卻讓天下的士紳無不是趨之若鶩,想要獲封「公士」頭銜,但是每年的名額非常有限,全大明不過區區百人而已。只有對社會事業有特殊貢獻的人,才有可能成為獲封。

    「這應該算是特殊貢獻了吧……」

    在朱明坤的心底充滿期待時,徐子越則懷著無比自豪的心情,置身於蒸汽船上,駛過了下關碼頭。

    「千里船」號在沒有揚帆的情況下以每小時20里的航速駛入南京城區,而兩岸的群眾無不為這個科學奇跡歡呼不已。

    興乾八年正月,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大明真正進入了蒸汽時代。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9 20:04
第260章 蒸汽時代

    儘管三伏將過,可是天氣依然還是悶熱難當。

    只有臨江的地方,那從江上吹來的風才能吹去岸邊的悶燥,這江邊儘是跳入江中戲水的孩子。

    那江水滾滾東去,幾條舢板漁船在江上隨波飄蕩著,舢板上的桅桿也放下了,現在長江的漁船,已經很少再見到舊時的那種單薄的舊式舢板,大都是從海船等大船上淘汰下來的單桅救生艇,這種船的價格低廉,或許因為老舊被海船淘汰,但在長江上卻仍然可以正常使用。甚至有許多學校,也買這種單桅或者雙桅的救生艇,教孩子們掌握航行的技巧。

    這些年,即便是對於遠在大明腹地的人們,航海也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甚至就是在陝西都有學校教授航海。那些家中的次子們,有誰知道成年之後,會從事什麼行業?

    對於長江兩岸的漁家而言,水上的航行早就成了他們身體的一部分,每年除了2月至5月的「禁漁」期外,他們每天都會在江上撒網捕漁,而與過去「是漁戶不許出,非漁戶不許入」耕,不准耕地的百姓添制網具隨意下湖捕魚的規矩不同,現在這個祖輩相傳形成的那種不可侵犯的捕撈「界線」,早就被打破了。

    只要有人願意,他就可以申請捕漁證,從事漁業。而沿江城市中越來越多的人口,使得從事漁業漁夫,都能夠獲得不錯的收益,當然要能捕到魚。這也是在魚類的繁殖產卵期設立「禁漁期」的原因,目的是保護魚類的正常生長或繁殖。

    禁漁期剛一結束,這江面上到處都是漁船,在一艘艘白色的漁船上,漁夫熟練的將漁網撒向了水面,然後再收網,將漁獲拖入船上,儘管那漁網的網眼按官府的規定不能小於有一寸五見方,只能捕獲一斤以上的大魚,不過即便是如此,偶爾也會網到小魚,這時候,漁夫們就要把那些小魚撿拾出,重新丟到江中,上岸後,要是巡檢發現漁獲裡有小魚,會被課以重罰。

    十幾年來,強制性的規矩,早就變成了習慣,在清點著漁獲的時候,相鄰的漁船間,漁夫們就在那裡聊了起來。

    「丁二叔!聽說當年,陛下奪江陰的時候,你老就在這江上打漁了?怎麼當年您老沒有從軍呢?」

    另一條漁船傳來一個中年人的歎息。

    「哎,這人的命,天注定,要是當年我從了軍,你想想,我現在還會跟你們一樣在這裡打漁嗎?」

    「這也難說,就你丁二哥的那膽量,即便是去從了軍,估計通濟門打一仗,也能把你嚇回來,到時候你也還是在這裡跟我們一起幹活。」

    「哎,瞧你說的,我那不是怕死,是惜生,是因為家裡有老娘,我是盡孝道,再說了,即便是從了龍,得有那命去享不是!」

    「可不是,當年陛下出常州的時候,那常州多少子弟隨他出征,活著回來的,也就一多半罷了。」

    「哎,王家莊的王三哥,他兒子當年隨陛下從了軍,結果多少年都沒回家,也沒個音信,興乾二年的時候,人家抱著一線希望,千里迢迢跑到軍隊裡一找,嘿!別說了!犯了軍法給砍頭了,這軍糧,可真不好吃啊……」

    「可不是這個理,軍糧不好吃,可現在的年青人,卻盼著吃軍糧……」

    漁夫們在那裡聊了起來。

    「嘿嘿,這不是因為吃軍糧,退役了能分塊田嘛,你家的二小子,再過兩年,可不就十八了,按律該分家門戶了,到時候驗上兵,三年下來,至少得有一百畝。」

    旁邊立即有人不由插嘴說道。

    「那也得看地方,要是擱陝西,至少得三百畝!」

    「那三百畝,不准耕田,只准種草養羊,你沒瞧見報上說嘛,現在陝西就是什麼來著……帝國牧場,說咱們穿的呢子衣裳,有一多半,都是陝西那邊供的。」

    這邊的漁夫話音剛落,那邊就有人喊道。

    「阿成,你老家不是陝西的嗎?那裡真的像報紙上說的那樣,漫山遍野都是那個什麼綿羊!」

    那原本正在捕著漁的漁夫聽著喊著,大聲回答道。

    「那得看地方,渭河北差不多都是草原,都是興乾七年西征軍退役的榮民,他們只養羊不種地,賣羊毛買糧食吃,像我們本地土生土長,往往都是種田,不過,這些年學著他們改養羊的也不少,畢竟養羊划算一些……」

    那漁夫一口的陝西話,

    「而且,養羊的話,可以到官田里養,撒上把苜蓿種子,然後放羊過去吃就行,不用交地租,可要是租官田種地,那可就得交官租。」

    「真要像你說的那樣,那官府還能願你意?你在官田里頭養羊?那苜蓿草和野草還能一樣?那官府能不追究?」

    「嘿嘿,法不責眾,其實,官府也是睜只眼,閉只眼,甚至還樂意我們改養羊,你們不知道,俺小時候,除了莊稼地,那山上也光禿禿的,現在山上都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樹,原本的山上的地也都變成了草場,其實,瞧著和你們江南也沒啥區別。」

    「嘿,瞧你說的,這天底下,那裡能比得了江南,就是那一畝桑田,一年收的繭子,都夠你們種幾畝高粱的了。」

    有人立馬就不樂意了,見不得別人說江南個不字。

    「哎呀,可別這麼說,你沒瞧見報紙上說嘛,在平南那邊,還有南洋,那裡養蠶一年能收十造,比咱們江南可是多了三四造,而且桑田也比咱們這邊好!」

    「那頂啥,要論絲,天底下有那裡抵得上湖絲……」

    就在打漁的漁夫在那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天,聊著天南地北的大小事時,遠處傳來一聲刺耳的汽笛,無論是撒網的,還是點魚的漁夫們都連忙停下了動作,將目光投向汽笛傳來的方向。

    只見天地交界處隱約可以看到一縷黑煙。沒多久,一個黑影映入他們的視線中,朝著這邊開了過來。

    「是汽船!」

    有眼尖的漁夫大叫著。在江中的漁夫們連忙收起網,划著船,以避開江中央的深水航道。

    那是汽船的航道。

    從上游駛來的汽船,按航行規定,要在江中的深水航道航行。這幾年,江中的汽船一天比一天多,相比於多漿船、帆船,蒸汽船在江中航行,有著它天然的優勢。在不到十年的時間裡,這江中原本數量最多的多漿船就慢慢的消失了。

    由遠而近駛來的這艘蒸汽船上,並沒有桅桿,光禿禿的船舯高大的煙囪朝外吐瀉著學濃濃的黑煙,船艏劃破江水,激起朵朵潔白的浪花,而船舯的明輪轉動著,把那江水攪得不得安寧。

    「得勒,這汽船一過,江給攪成這模樣,得小半個鐘頭,都別想打魚了!」

    瞧著過去的汽船,漁夫們忍不住抱怨了起來,他們在這裡打漁已經不是三年兩年了,這些年每天都能看到不知多少蒸汽輪船從這裡經過,可以說正因為見得多了,也知道,這些個蒸汽船從江上過去之後,會把江中的魚群驚走,至少得半個鐘頭,魚群才會重新回來,所以每每對蒸汽船,他們從來都沒有什麼好感。

    這些漁夫一直在長江上討生活,以前長江裡根本沒有蒸汽輪船,只有帆船、漿船在江裡上下穿梭。那時候,打漁行船,兩不耽誤。有時候,他們甚至還圍著過往的船隻,賣上一些漁獲。

    可是自從興乾八年起,這江上出現了第一艘冒著黑煙的蒸汽輪船之後,這江上的蒸汽船就一天多過一天,那些個蒸汽船的速度極快,一個不小心,就能撞沉漁船,剛開始的幾年,這樣的事情可沒少發生,直到後來官府定了航道之後,這事才越來越少,也正是從那時候起,他們知道了蒸汽船,知道這種蒸汽船比這長江裡頭的其它船都跑的更快,那怕就是最快的多漿船也比不上它。

    只不過,這些江上的漁民往往都不喜歡它,因為它在航行的時候動靜太大,會攪得江上的魚群不得安寧。當然更讓人不喜歡的是那些蒸汽船太大、太快。

    「這船可真快啊!」

    又一次,就像是《紅樓夢》裡的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蒸汽船甲板上幾個顯然沒有見過世面的青年,在那裡興奮的叫嚷著。

    儘管已經是興乾十七年了,而且蒸汽船已經發明了十年,而且在過去的幾年間,長江、淮河等內河上的蒸汽船已經增加到了數百艘,甚至就連沿海航線上也出蒸汽船的身影,但是仍然有許多人從未見過蒸汽船,或許那些身處內陸的人們可以從報紙上、書本上看到蒸汽船,但對於他們而言,往往只能想像,正像直到現在,遠在四川、雲南、貴州那些西南腹地的人們,仍然只能通過想像去幻想著火車一樣。

    也正因如此,像這樣因為坐上一次蒸汽船而興奮不已的人,總是屢見不鮮,大家早就見怪不怪了。

    「其實,也就是6、7海里而已!」

    不遠處一個正在看書的青年有些不滿的低聲嘀咕道,顯然,那些人的喊叫打擾了他看書。

    「海裡」是十幾年應用於大明海上航行的距離單位,它等於地球橢圓子午線上緯度1分所對應的弧長。其實當時還討論是否採用「公制」取代舊時的長度單位,但因為存在太多的爭議,「公制」單位最終還是沒能成功,加之「尋」基本上等於一公尺,所以一直擱置到現在。只有在海上因為涉及面少,所以海裡得到了應用,並最終成為標準的海上距離單位。

    「6、7節?這還慢嗎?」

    坐在那青年旁邊的人瞧著這看模樣不過十七八歲的青年說道。

    「有比這更快的嗎?」

    「現在都有15節的快船了!」

    也許是因為甲板上露台上太過吵鬧,青年把手中的書放到桌上,然後說道。

    「再過幾年,甚至還會出現20節的快船!」

    「20節!別開玩笑了,這怎麼可能!」

    那青年並沒有解釋,只是展顏一笑,然後反問道。

    「為什麼不可能呢?十年前的時候,誰能想得到,現如今,這陸地上有火車、水上有蒸汽船?」

    「這位公子說的極是,」

    旁邊立即有人贊同道。

    「我記得十年前從北直隸來南京,最快也要二十天,那還是走水路,一路順風順水,現如今,若是坐火車的話,從津浦鐵路一路到浦口,不過也就是三天的功夫,那是一個快啊!」

    那人的語氣中儘是讚歎,似乎就像是在說道著一個什麼奇跡似的。

    其實,對於這些人來說,即便是在過去的十年中,他們已經習慣了坐火輪車,已經習慣了它的日行千里,但是仍然會驚訝於這一切,畢竟,在過去的十年間,大明所經歷的可以說是千古未逢的巨變,不知多少士紳賢達都為之驚歎,更何況尋常百姓。

    「照我說,這都不算什麼,最快的還是電報,就去年吧,我擱報紙上看著有個臨清國還是什麼國來著,早年間過去的士子,接著一封家裡的電報,就三字「母病危」,乖乖「嗖」的功夫,人家就收到電報,然後那位也是大孝子,連忙坐上火車,出廣南然後一路經廣西過湖南入湖北,然後從漢口換車,直奔河南,人家到家的時候,不過才用了不到六天的時間!臨了還不但見著老太太一面,還陪著老太太過了三天。擱過去,就是八百里加急過去,估計等信到了,那邊老太太就斷氣了。」

    「哎呀,這還不是電報、火輪車的功勞嘛!」

    旁邊立即響了一陣感歎聲,儘管摻雜著幾句「三個字的電報,那也得三塊大洋」以及「估計路費都夠買處宅子」之類的話題,但更多的卻是驚歎,畢竟,千里眼、順風耳、飛毛腿,都是古往今來凡人的期盼,而現在這種簡單的願望,卻如此輕易的得到實現。

    「電報、火車、汽船……」

    在人們的的讚歎聲中,那青年凝視著遠方,低聲嘀咕道。

    「這,就是所謂的「蒸汽時代」吧……」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9 20:05
第261章 案件

    雖然已經出了三伏,可是南京的天氣依然悶熱難當。尤其是像碰著現在這樣的天氣,雲層籠罩在南京上空,整個城市場都籠罩在下雨前的悶燥之中,直到上午九點多的時候,細雨才從江上開始下起來,一路下到南京城內,從雨中望去,那鍾山上一片霧氣迷濛,水天交織成灰色的一片。

    因為天空下著雨,道路上的路人並不多,偶爾能見到一些打著雨傘行色匆匆的路人,或是在路邊等待公共馬車的人們。這個天氣,很少有人騎馬,但是對於巡捕來說,他們並沒有什麼選擇。

    騎在馬上的馬輝,儘管穿著雨衣,但仍然感覺到小腿已經濕透了,作為應天府巡檢署兇案處的偵探,這樣的天氣,他也想呆在辦公室裡,在那喝著茶,看著報紙,與同事們聊聊天、談談人生。

    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騎著馬,往城外趕著路。

    「這鬼天氣……」

    嘴裡罵了一句,馬輝將身上的騎兵雨披盡量的展開,以便讓馬也跟著少淋些雨,儘管現在這樣高頭大馬,已經不再像十年前那麼貴了,可心痛馬,這是騎兵天生的本能。

    在雨中騎著馬,往鍾山趕去的時候,這路上,馬輝覺得自己回到了8年前,彷彿正騎在馬背上,指揮他的騎兵小隊,在夜雨中悄悄逼近青海的蒙古叛軍,然後發起突然的衝鋒。

    那一仗,打的很過癮。

    「等過有時間的時候,也許應該去西安看看戰友了……」

    看了看懷表。剛過9點。

    在前面路旁還停著兩輛馬車。兩輛馬車的車伕穿著雨衣坐在那裡,那兩輛馬車的挽馬都是東北挽馬。也是全大明最好的挽馬,其實,大明最好的馬一直都出自於東北。

    因為本地的騾馬,體形與力量遠遠不及洋馬,而武器的進步,對馬匹同樣提出了新的要求,火炮的挽拉需要提高馬匹的力量,而騎兵的訓練也需要優良的軍馬。早在十幾年,馬匹的不良就是大明軍隊面對的最大問題。在內地如此,在收復東北吞併科爾沁大草原同樣也是如此,在那裡軍隊居然仍然找不到堪騎之馬。

    最終引進自西洋的馬匹,徹底堅定了大明改良軍馬的決心。當時進口的西洋馬有馬高16掌、高速耐走的阿拉伯馬,能讓騎兵盡情發揮威猛的機動力;有雄健粗壯的中型、重型挽馬,能讓炮兵能健步如飛。在收復西北戰爭中,因為軍隊動員徵用了大量的蒙古馬,那些蒙古馬在崎嶇地形步履蹣跚,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引起騎著二代改良馬奔馳於山嶺陡坡之間。而炮兵更是難堪,在一段急陡山路的,使用中型挽馬的炮兵只用了四匹馬,就將整個火炮連炮車輕鬆拖出山口,同樣的山路,使用蒙古馬的炮兵前後用了八匹馬,還要加上一堆士兵連推帶拉,才能勉強通過。

    西北戰役的表現,讓大明下了改良馬種的狠心。幾乎是在戰事尚未結束的時候,工部就制定了「馬政十年計劃」,大量引進阿拉伯馬等牡馬(公馬)為種馬,在種馬場雜交一兩代後分發下鄉,與本土的牝馬(母馬)全面雜交。為了確保計劃能以最快速度完成,官府制定《去勢法》,全面閹割蒙古馬、西南等本土公馬,從而從根本上改變馬匹落後的局面。

    而在這一改良計劃中,東北無疑是重中之重,那裡擁有全大明最為廣闊的草原,以及數量最多的蒙古馬,以阿拉伯馬與蒙古馬雜交,培育出新式的「阿蒙」乘用馬,就是東北馬改良的第一步。

    馬種改良是靠時間磨出來的,在《馬政十年計劃》剛開始的興乾七年,大明全國馬匹有92%是本土馬,而十年後,純種本土馬只剩下50%,新一代的平均體高正式突破15掌大關的東北馬、西南馬以及江北馬已經成為大明馬匹的主力。

    現在,除了西南、西北以及蒙古等地還能見到矮小的本土馬,在內地已經很難再看到他們的身影,馬輝甚至都想不起來蒙古馬的模樣了,反倒是一眼就能認出那些挽馬是東北挽馬。那是一種性能極為優良的小型重挽馬,因為良料比大型重挽馬少許多,而且挽力大,而受到人們的歡迎,在南京至少有一半的挽馬都是東北挽馬。而巡檢署的挽馬更是清一色的東北挽馬。

    將馬繫在路邊,馬輝便四下尋找著本地的巡捕,最後發現他們聚集在下面的湖邊,蹲在柳樹旁邊。旁邊一個長椅上坐著個年輕人,從他穿著的衣服可以看出來,他應該是附近學校裡的學士。這個人看起來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肯定是他發現的屍體。」

    馬輝狠吸了最後一口煙,然後把煙頭扔在地上。煙頭掉在地上很快便熄滅了。

    朝湖邊走去時,馬輝又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裡很安靜,方園半里左右都沒有什麼人煙,附近,只有幾所書院,顯然這座公園應該很少人來,畢竟,現在不是興乾元年,那會全南京就兩個公園。

    看到有偵探過來的,一個巡捕站了起來。

    「是今天早上7點左右發現的屍體。」

    馬輝只是點了點頭,逕直穿過湖邊的草地,走到現場的時候,一雙靴子上已經沾滿了泥。

    這是一個中年男人的屍體。

    身體略微肥胖,膚色雪白。屍體上有一些污泥,背部朝下,上半身擱淺在岸上,雙臂張開,屍體的脖頸處明顯有一道繩索絞勒的痕跡。

    「現場有進行保護嗎?」

    眼睛沒離開屍體,馬輝對旁邊向他敬禮的那個巡捕問道。他的聲音中帶著不滿,這些巡捕那怕就是培訓三年,也想不起來要保護現場。

    「我們來的時候,現場有不少人,所以當時也沒有特別注意。」

    巡捕的衣領上一邊是「1036」的銅製號碼,一邊是他的軍銜——下士,差不多等於軍隊的下士。他的年齡差不多三十五歲左右,對於這種人,馬輝非常瞭解,他至少兩次申請轉為偵探,但肯定都被拒絕,現在自己也放棄了希望,家中有一個相夫教子的老婆,為他生上幾個孩子,一個月有15兩的收入,如果他是南京本地人的話,也許會有兩處房子,一處自住,一處出租,每個月額外會有10兩上下的收入,這種情況下,有的人甚至會考慮買一個南洋婢或者色目婢。白天操持家務侍候夫人,晚上床上侍候老爺。

    典型的小吏員,日子過得輕鬆自在,但卻不可能大富大貴。

    當然,眼光長遠的人,會把兒子送到最好的學校裡,接受最好的教育,以改變他們的命運……

    馬輝就是這樣的人,為此,他每個月45兩的薪俸中,有20兩都用在四個兒子以及兩個女兒的教育中,當然,兩個女兒是在普通的社學中讀書,要不然會花更多的銀子。

    「好吧。」

    馬輝點點,算了,他們還在習慣和適應。

    「確定死者的身份了嗎?」

    「暫時還沒有,他的身上沒有攜帶證件,所以無法確定他的身份,但憑猜他的穿著打扮,他應該是在附近的書院或者工廠中工作,而且是工廠的中層或者技術人人員。」

    「誰發現了他?」

    巡捕指了指後面的那個年輕人。

    那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站了起來。他最多不超過20歲。由於淋著雨,他衣服已經快淋透了。他注意到這孩子小心的避開屍體不去看它。

    「怎麼不給他拿件雨衣?」

    馬輝特意說道,以拉近兩人的距離。在另一個巡捕拿來一把雨傘後,他才遞給他說道。

    「你叫什麼名字?」

    「張,張度,長官」

    他的話音帶著陝西口音,不過陝西口音也可能是東北人,東北有上百萬陝西人,整個人畏畏縮縮的,顯然他被嚇到了。

    「江寧工程學校的學生。」

    馬輝知道這座學校,就在不遠的鍾山腳下,離孝陵不遠,是一所私立的學校,但學生畢業後就業很容易,到處都需要工程人才。

    「我每天早上跑步都經過這裡。當時,嚇了我一跳。」

    年輕人有些緊張的看了一眼那邊的屍體,臉色又是一變。顯然對他來說,這是很讓人恐懼的事情。

    一旁的巡捕一臉不屑的表情。馬輝知道他在想什麼。

    一個男子漢居然會怕屍體?

    難怪都十年了,朝廷裡還是沒有決定是否進攻西域。

    現在那群豬尾巴,甚至已經征服了哈薩克,按報紙上的說法,最多再過五年,他們就能與吳三桂會師,儘管這不太可能,因為他們中間還隔著莫臥爾帝國!

    可誰知道呢?

    吳三桂可是已經吞併了孟加拉、比哈爾等地,現在「吳周」,可是也是人口達到千萬之多的天竺大國。

    萬一他們要是聯起手裡!

    西南、西北恐怕就永無寧日了!

    「當時你看見別人了嗎?」

    馬輝用盡可能溫柔的口氣問道,聽上去像是他的親人,而不是偵探。

    「沒有人,我發現屍體後,就跑到了大路上,差不多跑了三里路,才碰到有巡捕出現,然後便和他們一起到了這裡。」

    這孩子,雖說年青,但卻很盡責。

    馬輝又看了看屍體。

    「把它從水裡拽出來吧。」

    馬輝看著屍體,眉頭皺成了一團,現場已經被破壞了。而且又下著雨,很難判斷屍體到底是被丟在這裡,還是被丟到河中,飄到的這裡。

    雨下大了,湖面上霧濛濛的,這江南的煙雨,不知出現在多少文人墨客的筆下,變成詩篇、畫作。不知讓多少流放到南洋江南人為之心碎,可對於馬輝來說,他連想看一眼的願望都沒有。

    雨水在亭子周圍形成一道道珠簾,馬輝就這麼站在亭子中,他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然後他又站到雨衣裡,任由雨水淋濕頭髮,那些雨水順著頭皮流進了脖子。他都沒有注意到。對他來說,每個案子,不論結局如何,開始的時候,總會讓他很興奮。

    「屍體是在這裡被拋屍的嗎?」

    在亭邊走著,馬輝仔細的觀察著周圍,顯然,這裡也是一個合適的拋屍地點,只是這個亭子,萬一要是亭子中有人呢?

    想到這,他又一次來到了屍體,仔細觀察著屍體。

    死者很重,如果這裡是拋屍的地點,地上沒有拖痕,那麼兇手就是扛著他過來的,那麼腳印應該很深,可即然選擇了這裡,為什麼不把屍體丟進水裡,而是一半要水裡,一半在……

    觀察著周圍,突然,遠處的石塊引起了他的注意,馬輝走了過去,他看到石塊有移動的痕跡。

    拋屍的過程被張度給打斷了!

    可惜他沒看到兇手,這說明什麼?

    兇手很老練!

    「把屍體送到巡檢署,在附近詢問一下有沒有人失蹤!」

    和巡捕交待幾句後,馬輝走上路肩,解開馬韁,然後站在路邊,打量著這條路。

    這裡確定是個拋屍的好地方!

    周圍根本就沒有住戶,根本就不會有人發現,當然,這也意味著對方必須要有馬車!

    馬車!

    偵查的範圍一下縮小了很多的馬輝唇角一揚,跳上了馬,然後便離開了現場,在路上,他不時觀察著路邊,直到看到一個早餐攤的時候,他才過去詢問他們有沒有看到有馬車經過。

    「有一輛馬車過來,這裡平常很少有馬車過來,家裡有馬車的不會住這麼遠,住在這的,也不用租馬車,車來的少,自然也就能記住了。」

    「那馬車是什麼模樣的?」

    馬輝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個記事本,在紙上畫了起來。

    看早點攤的老人一邊說,一邊比劃道。

    「對,就是這樣的,對了,那車窗再大點……」

    用了十幾分鐘,畫好馬車的外形後,馬輝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是那種馬車了,於是便離開了這裡,接下來整整一天,他都在南京城的各個馬車行裡轉著,在回到巡檢署的時候,已經快到傍晚了,剛一進辦公室,就有同事告訴他。

    「你那個案子的死者身份確定了,是江寧兵工廠的工程師。」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9 20:06
第262章 爆炸

    午夜的巡檢署內很是安靜,辦公室內也是寂靜無聲,昏暗的油燈燈光照亮了這間並不算寬敞的辦公室。

    「兵工廠的工程師?」

    看著死者的資料,伏身於辦公桌前的馬輝點著了又一支香煙。他翻看著手中的資料,仔細的向下望去。。

    從資料上看不出來有什麼值得讓人懷疑的地方。

    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誰殺了他?

    是意外?

    還是蓄謀已久?

    總要有個理由啊。

    儘管並不熟悉這個人,但是至少從檔案上看來,似乎並沒有什麼地方值得懷疑的。

    他的背景很清白,是一個再乾淨不過的普通人。

    「興乾元年從清河書院的化學系畢業,七月,進入清河兵工廠。興乾五年調往南京,任化工組組長……」

    這是一個背景非常乾淨的學者。

    按照正常的思路來看,肯定不會有人會殺他。

    「隊長,你看看他,他每個月的收入了480兩,加上獎金的話,去年的收入足足6300兩,乖乖,他一個月就頂咱們一年了,將來有兒子,無論如何都要上個好書院,現在花小錢,將來掙大錢啊!」

    對面的李飛一邊翻看著死者收入資料,一邊感歎著對方的收入居然如此高。

    確實很高!

    任何一個有經驗的工程師,都可以拿到幾百兩的報酬,即便是書院剛畢業的工程師,也可以拿到接近百兩的報酬,這也是馬輝把兒子送進最好的學校的原因,只有如此,他們才會有一個更好的將來。

    「咦?」

    突然,李飛看著那些資料說道。

    「隊長,你看,有些不對啊!」

    「怎麼了?」

    「他的錢太多了!」

    「嗯?」

    將資料放下去,馬輝問道。

    「怎麼多了?」

    「隊長,你看這傢伙,在中都居然有三處房產,在南京也有四處,而且都是內城,那地方,可都是寸土寸金,像這樣的房子,一處沒有上萬兩肯定拿不下來!」

    李飛的話讓馬輝的眉頭一挑,他看了一下,好傢伙,可不就是中都和南京最好的地方,中都不知道,南京這樣的宅子,死者一輩子能買上一處,就不錯了,更何況他還買了四處!

    「肯定有問題!他是尋常人家出身,查,查查他是不是有什麼投資!」

    第二天查了一圈之後,馬輝已經可以確定,死者的並沒有想像中的清白。在短短不到六年的時間內,先後花54000餘兩置下了七處房產,除此之外還買了十餘萬兩鐵路債券的人,有可能清白嗎?

    這些銀子,他一輩子也掙不到!

    當天晚上,臨近下班的時候,馬輝終於查到了一個讓人很懷疑的地方。

    死者在城外租了一處房子!

    他在南京有那麼多房產,還需要租房子?

    「走,去商埠地看看!」

    所謂的商埠地,就是以火車站為中心建立的商埠,這裡是現在南京最熱鬧的地方,同樣也是魚龍混雜的地方,而死者租的房子在商埠地附近的貧民區,那裡更是魚龍混雜的地方,不知多少離鄉討生活的人聚集在那裡。

    一進入這片貧民區,馬輝所感受到的就是混亂,耳邊充斥著各地的方言,路邊一個個小桌邊,擠坐著很多打著赤膊的青年男子,他們往往都是因為不能繼承家業,只能出外討生活的次子。

    儘管按照《大明律》,他們的父兄應該為他們娶妻,並給予其一處房產,供其分家後居住,可是他們的家鄉往往沒有工作機會,為了討生活,很多人把自己的房子賣掉,懷揣著幾十兩銀子來到像南京這樣的大城市討生活。

    南京居大不易。

    即使是這樣的貧民區裡,一處兩間正房、兩間廂的小院,沒有五六百兩也買不下來,要是換個環境好點的,就需要七八百兩。所以,他們往往只能棲身於些,一家人擠在一間窄小的房間裡,即便是如此,每個月也需要付上二兩的房租。

    死者為什麼會在這樣的地方租房子?

    就在馬輝和李飛以及兩名本地的巡捕到了那人租住的小院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從院子裡面躥出一團火來,伴隨著劇烈的爆炸聲,門被炸開了,衝擊波瞬間就吞噬了他們四個人。

    還沒等馬輝喊出出聲來,他就被衝擊波炸倒向後言,而門邊的巡警更是直接被炸飛了。

    在爆炸之後,整個大街上變得很靜,所有人都茫然的站在那裡,所有人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發呆的時間不過幾秒鐘,然後哭喊聲、慘叫聲就在這裡的迴響著。恢復一些神智的馬輝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地上有一截斷臂。

    此刻,有一種直覺告訴他,這個案子沒有那麼簡單。

    巨大的爆炸聲之後,數間房屋被炸塌了,燃燒的火焰湧向了周圍的房屋……

    貧民區裡到處都是人們的哭喊聲,那些原本還在那裡喝著酒、說著笑話的人們,無不是惶恐的尖叫著,倖存者在那裡哭喊著家人的名字,而更多的人像是瘋了似的尋找自己的家人。

    已經從爆炸的衝擊中回過神來的馬輝,立即大聲的呼喊著,指揮著人們滅火,貧民區裡的很多房子都是木質,萬一要是火勢蔓延下去,會出大問題的。

    相比於木質的房屋,更容易燃燒的是房頂上的油氈,一見火就著了起來,而且很難熄滅,那火勢越燒越旺,到至於到最後,完全失去了控制,即便是馬輝等人不斷的用成桶的水澆上去,也很難阻擋火勢的蔓延。

    直到消房局的消防隊趕著馬車來到之後,才憑藉著路邊消防栓裡的高壓水流,把火勢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但卻仍然無法撲滅大火,只是借助水槍控制火勢,通過拆毀附近的房屋設立隔離帶。

    等到第二天,應天府尹乘著馬車趕到事故現場的時候,大火已經熄滅了,消防隊在廢墟中搜尋著倖存者或者死者的骸骨,方圓里許的貧民區化為了灰燼,不知道多少人死於這場大火之中。

    下車後,穿著一身紅袍的應天府尹於成龍,他的臉色冰冷,他剛剛來南京上任,結果就碰到了這樣的事件,如何能不讓他心惱。

    在往火場的走去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滿臉灰土小女孩也正前走來。她的體型和臉都很稚嫩,看起來只有七八,不知為什麼,她一直仰著頭往前走,看起來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東西。

    「小姑娘,你在找什麼?」

    於成龍走過去,那小女孩抬起頭看著這個當官的,便說道。

    「我,我在找我爸和我媽,昨天他們就在家裡,我家怎麼沒有了……」

    女孩說著哭了起來,求著眼前的這個人幫她找父母,最後抱起哭泣的女孩,於成龍的臉色變得越發的冰冷……

    「是縱火嗎?」

    作為應天府巡檢署署長的李光宗也到了現場,他直接問到當時在場的馬輝。

    「不,現在還說不準。」

    「你不是報告說,有爆炸嗎?」

    李光宗抽動了一下鼻子,他的臉色同樣很難看。

    「是啊,是有爆炸,是爆炸,就不是縱火,火是爆炸引起來的,這沒錯,但問題在於,爆炸是怎麼發生的!」

    馬輝看著在廢墟中搜尋著死者的消防隊員和百姓,然後又一次沉默了。

    「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有火藥鋪爆炸了?還是誰家裡藏了火藥?」

    「不知道,你看看那裡!」

    手指著滾到路邊的深坑,馬輝苦笑道。

    「那麼大的坑,幾斤火藥炸不來的……」

    「誰瘋了,會在家裡放上幾十斤火藥?」

    李光宗搖著頭說道。

    「要不然會是什麼呢?」

    「租這個房子的那個被害者是什麼人?''

    「兵工廠的工程師。」

    之後馬輝又生硬地補充道。

    「他不乾淨,收入和財產對不上,差距很大,十幾萬兩的差距離!」

    「嗯?」

    李光宗睜大眼睛,然後自言自語道。

    「要是這樣的話,那他肯定有問題。」

    然後他盯著遠處,沉聲說道。

    「馬偵探,這個案子是你追的,給我一追到底,必須得把這個事情弄的水落石出……」

    就在李光宗這麼說的時候,馬輝看著遠處過來的人,然後苦笑說道。

    「署長,我估計,這個案子,咱們問不了了。」

    「嗯?怎麼回事?」

    「軍正司的人來了!」

    「哼哼,軍正司,那些傢伙只能查與軍隊有關人員,死者只是個工程師,不是軍人!你直管查下去!」

    丟下這句話,轉身的時候,李光宗便衝著那些人走了過去。

    「我是應天府巡檢署署長,請問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盯著領頭的軍正,李光宗毫不示弱的問道,當初在軍隊的時候,他就沒怕過這些軍正。

    「你好,李署長,我是軍正司偵緝隊駐南京辦事處的……」

    不等來者說完,李光宗立即拒絕道。

    「據我所知,死者裡沒有軍人,而且這裡也不是軍事管轄區,所以,這個案子是我們巡檢署的,與軍正司沒有任何關係。」

    管轄權!

    對於興乾十七年的大明而言,這並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尤其是當一些事情發生衝突時,這種爭執總是不可避免的。

    尤其是地方與軍隊,更是涇渭分明的兩條界限,誰都不能逾越,而且在南京這個有駐軍的地方,巡檢與軍正之間,早就是勢成水火,即便是那些軍人出身的巡捕,也會對軍正橫眉冷對,畢竟雙方的接觸,更多的時候是衝突。

    「誰知道呢?但是昨天晚上有士兵夜未回營!」

    看著面前的這個署長,趙武認真的說道。

    「他們中難免有人來這裡拜訪同鄉,所以,我覺得這裡的死者之中,也許會有軍人,所以,我們有權進行調查。」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上級的命令,趙武是不會來這裡調查的,儘管昨天的大火很驚人,可這是地方事務,能不插手就不插手,除非對方主動要求,可既然有了命令,他就不能不來。

    「你說有就有了!」

    李光宗睜大眼睛,盯著面前的軍正,大聲質問道。

    「你也沒有證據證明沒有不是?」

    軍人蠻橫且跋扈,對此,李光宗可謂是早就深有體會,但是他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這麼的直接,一句話嗆的他甚至有一種想要給對方一鞭的衝動。

    可他知道,這一鞭抽上去的代價會是什麼,軍人蠻橫且跋扈,前提是只要不違法,軍隊都非常護短!

    深吸一口氣,李光宗盯著對方說道。

    「你們可以進入現場,但是必須要有我們的人跟著!」

    這是李光宗能做的最大的讓步了,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離這些人遠遠的,他們不就是仗著自己的名頭前面帶著個「皇家」嗎?

    等將來,巡檢也能加上個「皇家」,到那時候,看誰能橫過誰。

    李光宗的心裡想什麼,趙武壓根就不在乎,他在意的是能在現場發現什麼。

    兵工廠工程師!

    巨額財產!

    所有的一切都集中到了一個問題上——錢是怎麼來的,只要解決這個問題,一切都會迎刃而解,只不過,相比於解決死者是被誰殺的問題。趙武更在意的是在死者之前做過什麼,他做了些什麼,才得到的那些銀子!

    至於什麼兇手……只不過是調查的附屬而已,這正軍正司偵緝處與巡檢的不同,巡檢需要的是真兇,需要伸張正義,而偵緝處需要的不過只是查出這個人幹了什麼,他是不是幹過對國家不利的事情。

    在起火處的現場,也就是最初爆炸的地方,巡檢和軍正們一共在那裡查找著蛛絲馬跡,以找到導致爆炸的原因。

    火藥!

    肯定是火藥!

    只是這需要多少火藥才有這麼大的威力?

    置身於爆炸的中心,看著被掀倒地牆壁,院子,趙武甚至有一種錯覺,這裡至少有上百斤火藥,只有十幾斤的火藥的話,它們的威力絕對不可能造成這麼大的破壞。

    「他為什麼要在這裡放那麼多火藥?」

    置身於彈坑前,趙武的眉頭緊鎖著,就在這時,他看到地上有一截斷肢,在廢墟之中,有不少屍體的碎塊,顯然在爆炸時,這個院子裡是有人的,而且不止一個人。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10 13:58
第263章 餘波

    興乾十七年七月二十六的爆炸,震驚了整個大明。畢竟,這是第一次,在城區內發生爆炸,儘管爆炸的威力造成的破壞遠不能同天啟年間的王恭廠大爆炸相比。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這是十七年來,第一次發生這樣的爆炸事件。畢竟,在所有的火藥工廠中,都有嚴格的安全生產規範,頂多只是偶爾有蒸汽機爆炸的新聞而已。

    一時間,大明的報紙上充斥著與爆炸有關的新聞。人們都在追問著事由,追問著事件發生的原因,更有人擔心起了各地的兵工廠,擔心著其中的火藥。

    而在爆炸事件發生後不到兩個小時,電報就已經送至內閣中,第二天上午,八點剛過的,內閣的決定就已經到了朱明忠的案前。

    「遷出火藥局?」

    看著內閣的決定,朱明忠的神情有些詫異。

    「是的,陛下,我大明目前一共有四大兵工廠,分別是中都、瀋陽、南京以及廣州,另外還有西安、漢陽兩家中等規模兵工廠,現在各廠每年生產火藥不下萬噸,因為火藥用途廣泛,採礦、築路每年需求不下數萬噸,民間亦有十數家工廠生產火藥,其質量也是各有優劣,但是這些火藥廠,大都位於城邊靠近民宅,儘管有安全生產條例,可一但發生爆炸,後果不敢想像,因此,臣等以為,火藥廠必須遷出,至少要從城中或者城邊遷出,必須確保其周圍兩里內沒有人煙,只有如此,才能避免爆炸傷民!」

    儘管還不知道百姓們的反應,但是顧炎武又豈不知道,這場死了三十幾人的爆炸,肯定會在大明上下引起轟動,與其等到百姓們在那裡議論紛紛,人心不安,還不如早做決定。

    「而且,將來隨著礦山、鐵路等方面對火藥的需求不斷增加,火藥的產量必定會增加,以臣看來,遷出火藥廠是防患於未然所必須。」

    「既然內閣已經決定,那就如此辦理吧!」

    想到將火藥廠放到居民區附近,確實不合適,朱明忠便點頭同意了,然後又問道。

    「爆炸的原因可以確定嗎?確定是火藥爆炸?」

    「陛下,確實是火藥爆炸,但是,有一點讓南京方面有些費解。」

    「哦?如何費解的?」

    「負責本案的巡檢,實在不清楚,死者為什麼在租住的院子裡,放置那麼多的炸藥,根據現場的爆炸威力來看,至少要有300斤優質火藥,才能造成類似的損害,所以,他們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麼會於那裡存放那麼多火藥。」

    方以智持笏答道,五年前他從東北返回南京進內閣為輔臣,作為閣輔已經長達五年。

    「是啊,畢竟,火藥不是違禁物,隨時都可以購買,雖然大宗購買有限制,可想買,也沒什麼難度,只要註冊一家企業,寫明用途就可以直接定購了……」

    在大明買火藥、火銃,甚至比買奴婢還容易,買奴婢還需要到官府進行登計,而火藥、火銃,憑戶籍就可以購買,當然,唯一的限制就是必須要是漢人,其實,這個限制也就是一個擺設,畢竟,官府從來都無法掌握,那些人買過之後,是否會把火藥、火銃轉賣給他人。只不過是數量的問題。

    「嗯,這確實挺讓人費解的。」

    翻看著從南京連夜送到內閣的報告,在看到死者的職業和巨額收入來源不明的時候,朱明忠的眉頭一揚,然後反問道。

    「這個汪衛傑是南京兵工廠的工程師,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南京兵工廠是除了清河之外,唯一生產火帽的企業吧!」

    之所以會想到火帽,是因為直到現在,火帽的生產製造仍然是絕秘,甚至於即便是現在大明的民間每年都會購買數十萬支火銃,但那引起火銃仍然是燧發的,只有軍隊才有擊發銃,也只有軍隊才能得到火帽。正是火帽制約了大明的敵人和潛在的敵人,無法擁有與大明性能相同的武器。

    就像滿清一樣,他們或許可以通過走私蒸汽機、機床等方式,在盛京建起了兵工廠,在那裡仿製各種火銃、火炮,但是因為沒有火帽,他們只能用燧發銃,只有少部分精銳,才用擊發銃,至於火帽只能依靠走私。

    不過他們的線膛銃少的可憐,因為他們製造的銃管口徑無法滿足發射米涅彈的要求,儘管他們通過種種渠道買到了機器,但是深孔鑽床以及相應的鑽頭,都是皇家兵工廠特有的技術,尤其是後者,用石墨鉗鍋煉出的優質工具鋼製成的鑽頭,保證了擊發銃的口徑都是0.46寸,這是使用米尼彈的前提條件,但是滿清獲得的設備,卻無法保證銃管的精度。

    工業技術上的領先,使得大明可以在軍事技術上,對敵人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只是有些工業技術需要保密,比如製造火帽的雷汞、氯酸鉀等原料的製造。

    正因為知道對於滿清,火帽是何等的重要,所以朱明忠才會立即從死者身份和收入聯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陛下,您的意思是,這個汪衛傑把火帽的配方賣給了滿清?」

    一聽火帽的配方被賣,眾人無不是一陣驚訝。他們可都知道那東西對大明的重要性。

    「賣配方?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是不會死的,我估計,那個地方應該是他製造火帽的地方,他應該是在那裡製造火帽,然後再賣給滿清,爆炸有可能是製造過程中的意外,所以爆炸自然也就不是普通火藥的爆炸……」

    雷汞,它的威力可遠遠超過普通的烈性炸藥啊!

    「陛下,您這麼一說,一切都想通了,這個人很有可能是滿清的間諜所殺,有可能是他們發現了對方掌握有製造火帽藥的配方所以……」

    話還沒說守,顧炎武就激動的大聲說道。

    「陛下,必須讓南京不惜代價破案,否則一但火帽配方流出,於我大明必將是大不利!」

    危險無處不在啊!

    朱明忠感歎了一聲,然後點頭道。

    「嗯,擬旨給南京和兵部,令軍正司與當地巡檢配合,必須要不惜一切代價,查獲此案,如果朕沒有估計錯的話,也許,他們可能已經得到配方了!」

    即便是他們得到了配方又能如何!

    朱明忠冷笑著,來自於21世紀的他知道,雷汞這個秘密根本就不保不了多長時間,現在能保住十年,是因為滿清自身沒有幾個化學專家,儘管在早幾年,滿清曾派人滲透進大明的書院中,但是隨著幾名化入潛入書院學習的間諜主動投誠,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徹底斬斷了滿清派間諜在大明學習實學的可能。

    科學上的落後,導致退居西域十年的滿清,對大明根本無法構成危脅,當然,他們內部自身也排斥科學——滿人自身在排斥,對於進步他們是排斥的,尤其是在他們不斷的在西域攻城掠地,獲得一次又一次勝利的前提下。

    只不過,他們並沒有放棄竊取有助於他們軍力提升的東西,用處廣泛的雷汞就是其中之一。

    「陛下,要是他們已經得到了配方,就必須電令陝西全省嚴查,沒有戶籍憑證的,先抓起來審,每一個嫌疑對象,都要嚴格核對身份,寧可抓借,也不能放過!」

    沒有任何遲疑,在得知雷汞的配方可能已經為滿清竊取的情況匯報下,內閣諸臣立即作出了決定,儘管這個決定極為擾民,但在他們看來國寶被竊,必須嚴格查處。

    「還有南京,也要嚴加盤查!」

    看著幾位閣輔化身為巡檢在那裡討論著如何盤查、如何確保配方不被送出去,朱明忠並沒有說話,沒什麼大不了的。

    滿清可以得到雷汞,但他們造不出線膛銃,即便是他們造出了線膛銃,大明還會造後裝銃,甚至製造出金屬彈殼。滿清即便是想在後面追,恐怕也追不上,因為技術上達不到。

    而且隨著大明工業革命的技術,大明對滿清的優勢,不僅僅只是武器上,而是系統上的優勢,反觀滿清有什麼呢?看似兵強馬壯,其實不過就是一個中亞的土耳其罷了!

    「不過就是一群樹林裡鑽出來的野韃子罷了,即便是再給他們三十年、一百年的時間,頂破天了也就是土耳其……」

    心裡這麼嘀咕著,朱明忠不禁想到了那個讓中歐籠罩於恐懼中的土耳其,想到了埃及,想到了蘇伊士。

    既然現在蒸汽船已經開始在內河普及,而且沿海也有了蒸汽船,也許可以考慮開開挖蘇伊士運河了!

    現在滿清在朱明忠的眼中,根本就談不上什麼重要。只要鐵路修到了嘉裕關,修到了瓜州,大明的軍隊隨時都可以長驅直入,直接把西域收歸已有,至於滿清……他們根本就不是大明的對手!

    不過,確實需要感謝一下滿清,他們早就習慣了屠殺,在他們征服西域的過程中,不僅通過屠殺確保了在當地的統治,汲取了當年教訓的滿清,通過殺死男人、搶走女人的方式去斬草除根。

    對於大明而言這個一個好事,至少在他們的屠刀下,那裡由綠轉黃了——滿清信藏傳佛教,佛教又一次傳入了西域,在被綠綠用屠刀抹去的數百年後。

    要是趕著他們一路向西,到阿拉伯半島吃沙子,不知道效果會怎麼樣?

    心裡這個念頭閃動的時候,顧炎武的聲音讓朱明忠回過神來。

    「此事,就按諸卿的安排辦理吧!」

    話音落下後,朱明忠又強調道。

    「找回配方重要,安撫當地的百姓同樣重要,他們都是朕的子民,一定要作好安撫善後事宜!」

    儘管有聖旨,可是對於南京而言,在他們意識到什麼東西丟失之後,找回配方、抓拿間諜就成為了重中之重,至於善後工作,只不過是正常的善後安撫而已。

    一時間,整個南京到處都是巡捕的身影,他們在路口盤查路人,甚至就連同軍正也在城內外配合巡捕的搜查。

    在南京的百姓看來,這樣的搜查、盤查,不過只是為了抓出爆炸案的真兇而已,至少對外界是這個說法,只有當事者,才知道如此戒備森嚴是因為什麼。

    「麼的,不知道要在這牢房裡熬到什麼時候……」

    在南京城內的一間地下室內,一個中年漢子忍不住抱怨著,這間地下室內,充斥著屎尿的騷臭味,混雜著煙草的味道,只讓人感覺有些作嘔,也許是因為呆時間長了,這屋中的人反倒是適應了這裡的異味。

    「哎,別提了,只要外面一天不放行,咱們就一天不能走出去!」

    另一個人出言說道。

    「你說咱們倒了多大的霉,好不容易把配方弄到了手,結果那邊一炸,把咱們都堵在這了,依然說,咱們當時就應該這邊拿到走,那邊就走人……」

    「可不是,要是咱們當時就走了,估計這會都火車都到河南了,這南京再炸,與咱們何關?」

    「好了,你們幾個,就不要抱怨了!」

    那顯然是領頭人模樣的漢子看著他們說道。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只要咱們把配方拿回去,到時候主子的賞賜還能少了嗎?除了大把的銀子,包衣奴也少不了你們的,你們一個個到時候,就等著享福吧!」

    他這麼一說,屋中的另外三個人,才停下抱怨,然後紛紛幻想著,回到盛京之後的好日子,但凡是人都有幻想,對於他們而言,最大的夢想就是搖身一變當上主子。

    「哎呀,終於要回去了,他麼的,在這成天提心吊膽的,擔心著性命,等回到盛京,總能睡個踏實了……」

    就在這時,那邊地下室的門打開了,一個中年人走了進來,他的臉色冰冷,完全不受地下室內的惡臭影響,他一進來,就冷著臉說。

    「這下事大了,現在巡捕和軍正正在挨家挨戶的搜查,要是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天就能查到咱們這!

    眾人一聽,無不是露出一副惶惶模樣,原本還在那裡憧憬著搖身一變成主子的美夢的他們,更是驚恐不已的說道。

    「這可怎麼辦?咱們怎麼出去?」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10 13:59
第264章 私心

    在中都的城中央有一座綠島,這是一個面積達15平方里的園林,於繁華的都市中是一片罕見的靜謐之地。但與中都的公園不同,這裡是不會向外界開放的,這裡是大明的皇宮所在。

    這座佔地面積龐大的園林式皇宮,擁有綠色的草地、樹木鬱鬱的小森林、林間庭院,而且還有可以泛舟水面的湖泊。早年移栽的樹木早已經長得枝繁葉茂,當年的小樹也變成大樹,也正因如此,皇宮才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皇宮中的御苑,倒不如說是御苑中的皇宮。

    陽光支離破碎地穿過一棵棵大樹組成的天然屏障,灑在在御苑中的步道上,穿著一身道袍的朱明忠就在這林蔭下散著步,即便是已經在這裡住了十幾年,他還是沒能走完這條路——御苑中有總長199.9里的步行道,9999棵各種樹木。

    作為皇宮,它的面積談不上大,可是作為家……這裡太大了,所以在皇宮中,朱明忠最喜歡的還是在御湖邊的那座面積不大的園子,那裡更像是家,而不像宮殿裡那樣空蕩蕩的。

    儘管御苑中的步道,可以供馬車行駛,但是在大多數時候,朱明忠還是會選擇步行,在他看來古代帝王之所以短壽,和他們很少鍛煉身體有著直接的聯繫,所以穿越到這個時空的二十幾年來,他從未曾停止過鍛煉身體,跑步或者划艇是日常的鍛煉,而步行則是一種習慣。

    只不過與普通人的步行不同,步行時身後十幾丈外,卻跟著一輛輕便馬車,還有幾名女官。

    如果不是甲申天變後奔波於各地,習慣了步行,方以智恐怕很難跟上陛下的步子,陛下走路很快,當年在東北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麼京官大都喜歡在公園裡跑步,後來陪陛下在宮中逛過一次之後,他就知道了原因——他們害怕跟不上陛下的腳步。

    總不能讓陛下停下來等他們吧!

    所以,京官便自發性的鍛煉身體,十幾年來,跑步、步行早就成為一種從上至下的風氣,當然還有其它的運動,甚至有些地方,開始出現了競技性的比賽。

    「……陛下,現在南京方面正在進行拉網式的搜查,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最遲明天,就能夠搜遍全城……」

    在方以智說話時,朱明忠的眼睛卻朝著另一個方向看去,打量著周圍的景致,嗯,這裡的景色不錯,可以考慮在這附近建一座園子……

    作為這個大院子的主人,這幾年朱明忠更習慣於整治自己的院子,畢竟,內閣的存在可以處理國家的絕大多數事務,這是大明的一個傳統。

    明朝中晚期的政治體制和思想道德是在中國封建社會歷史中非常特殊的,國家的治理已經逐漸由文官階層來完成,皇帝在行政管理上的權責越來越少,逐漸的成為一個大臣用來爭取的工具和道德象徵,通俗的說就是,當大臣們意見一致的時候,皇帝就可以丟到一邊去了,大家這個時候最不喜歡皇帝出來干預任何事,否則有成為暴君的危險;而當大臣們有意見分歧的時候,皇帝就被拿來做最後的裁決人,大家這個時候最希望皇帝出來為他們撐腰。否則有被罵為懶惰的昏君的危險。同時,大家還要求皇帝要做道德的典範,孝,仁,禮,信,勤,義缺一不可,否則也有被罵為昏君或者暴君的危險。在某種程度上,大明皇帝實現了古人所理想的「聖天子垂拱而治」。當然,這也是最後大明陷入黨爭,最終導致亡國的原因。

    「三百年間,國事皆操之於大臣,大臣重黨而輕國,至天子獨斷而晚矣。」

    這是甲申天變之後,人們對大明的反思,也正因如此,當朱明忠以一句「大明天下,唯我獨尊」表明天子的獨斷之權時,完全沒有任何阻力。當然做一個事必躬親的皇帝,真的很累,也很辛苦。所以在過去的多年間,朱明忠一直在尋找一個平衡。

    也就是在前幾年,他才找到一個平衡。在大多數時候,他都不去干預內閣大臣們做事情,因為他知道,那裡面比自己強的人多多了。

    大明就像一艘海上的巨輪,作為船長,他只需要掌握好大方向,然後有內閣掌舵,有高級船員指揮水手操帆、用炮,從而保證船隻的安全航行。至於船長,他可以船長室在看書、看海圖、睡覺。甲板上的粗活、重活是其它人做的。

    作為皇帝的他,只需要作好船長就行。但是,船長必須要有足夠的權威,就是必須時常提醒大臣們一個事實——天子獨斷!

    所謂的「聖天子垂拱而治」,不過只是天子想偷個懶而已。就像船長一樣,船上的任何動靜都瞞不過他的眼睛,而且他總會主動站出來,用行動去證明船長的權威。

    這種權威是絕對服從的!

    而反觀明朝,往往都是大臣千方百計的去逼迫皇帝,令其「幡然醒悟,回頭是岸。」,看似虛心納諫,可實際上卻是皇帝權威的盡失。所以,作為皇帝,朱明忠會聽取意見,但如果有人敢質疑陛下,那麼等待他的就是雷霆雨露皆君恩了。

    這也是朱明忠準備讓太子在合適的時間,去海軍服役,出任船長的原因,船長負責一船難包括自己的生死,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決定著自己和整船人的命運,這一點與皇帝相同。

    現在已經拿捏好放權尺度的朱明忠,很少過問內閣的事務,而是放權給他們。

    「注意別太過擾民就行了。」

    隨口說了句話,朱明忠又手指著遠處的小湖,然後說道,

    「方卿家,朕準備在那修個亭子,卿以為如何?」

    這顯然是在打岔,朱明忠並不想讓自己被那些事務牽絆著。

    「臣……」

    知道陛下心思的方以智,臉色微變,然後說道。

    「晉王在南京!臣擔心間諜會不會鋌而走險,以晉王為目標,製造混亂,然後趁亂出逃……」

    「嗯!」

    眉頭猛挑,然後又是一揚,原本還關心著自家園子的朱明忠,臉色猛然的一變。

    「卿所言甚是,立即電告南京鎮守府,命其派一隊兵過去保護晉王。」

    晉王是他的次子朱和域,年前剛剛奉命就國,兩年前,十六歲的皇太子朱和嘉奉命監國京師,以皇太子的身份為天子守邊,而去做為皇次子的晉王朱和嘉,也就國南京,作為皇位的順位繼承人,他需要等到皇太子完婚並育有兒子之後,才能就國晉國——晉國位於新夏西北部,國都新田位於金灣內。

    儘管那是一塊新殖民地,但是經過十年的長期移民之後,那裡已經是一個擁有了超過105萬移民,而且擁有6座主要城市,位於金灣的新田、郢城(珀斯)、陽翟(阿德萊德)、營丘(墨爾本)、平城(布裡斯班)、晉陽(達爾文)。

    而這六座城市所對應該分別是晉、楚、韓、齊、魏、趙六國,而六國的封地,也是朱明忠精心劃分的,借鑒了後世澳大利亞的分劃,只是將西澳大利亞以南緯25度分為晉國、楚國。每一個地區都有自己的優勢,無論是現在或者將來,就像晉國,金灣一帶擁有澳大利亞最好的牧場,那裡出產的馬匹是南洋等地的搶手貨,百年之後,那裡的鐵礦同樣也會成為國家的經濟支柱,其它各國大底上也都是如此,將「新夏」分為六國,再加上幾年前剛發現的新西蘭作為吳國,正好構成了南方七國,這既是一種巧合,同樣也是朱明忠的期待,他期待著將來這七國能夠在那裡創造一個新的華夏。

    當然,並不僅僅只有澳大利亞,還有北美,甚至還有南美的部分地區,在未來都將成為大明的封藩所在,只是這種封藩能夠持續多長時間?

    「臣已經電令南京巡檢署派人過去了,陛下若不放心,可命令駐城外的府衛進城。」

    朱明忠看了一眼方以智,面上有些不悅。

    「朕知道你想說什麼,大明軍隊是皇家之軍,非國事不能調,和域既然已經開府,那麼自然應該由其府衛負責他的安危。」

    看著方以智,朱明忠長歎道。

    「朕現在一共有二十五個兒子,若是這次李妃所生的是個兒子的話,那麼就有二十六個兒子,可現在皇太子和嘉替父守邊,於京師常駐,和嘉去年也去了南京,其它的幾個都在公學中讀書,等到他們十六歲就在按祖制封王,要開府自立,二十歲就國,即便是朕有二十六子,這二十六子就國之後,只恐怕今天生再難相見了!」

    搖著著,這個時候,朱明忠的身份是父親,而不是皇帝。

    對於在另一個時空中,「享受」了甲申天變的後果的朱明忠而言,他甚至比這個時代顧炎武等主張分封以化解「風險」的人,更希望通過分封來實現華夏文明的第二次擴張。

    在未來的十年中,華夏文明將會通過分封,實現在全世界各地的擴張,甚至在宗人府的規劃中,就連同印度,也在未來的分封範圍內,一代、兩代,也許百年之後,普天之下諸夏將會超過百國,而那個時候百家爭鳴的華夏文明又會得到什麼樣的發展呢?

    這一點,朱明忠並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南洋各國經過十幾年的發展,已經開始湧現出有別於母國的文化,這是一咱必然,在文明教化蠻夷的同時,蠻夷同樣也會影響到文明。至少在服裝上,端莊典雅的服裝開始發生變化,儘管整體還是趨於保守,可是微露出鎖骨之類的衣裙在南洋已經開始成為女子服裝的主流。

    服裝的變化,就是一定程度上文明的變化。

    當然,這也是南洋的天氣造成的。

    而這一切,正是朱明忠所渴望的,沉寂而沒有競爭的華夏文明,需要注入競爭的活力,只是代價是什麼呢?

    至少對於他個人來說,代價是顯而易見的。

    「陛下……」

    伸手止住方以智的話語,朱明忠苦笑道。

    「誰不是父親?為父者,誰不願意將來子孫繞膝,誰又願意看到子女遠赴海外,甚至今生再無相見之日?」

    搖頭苦笑一聲,朱明忠的神情顯得有些感傷。

    「可是,為了華夏的將來,朕,只能如此了!但是,至少在他們抵達封國之前,朕總能給他們做些什麼吧,至於別人……」

    冷笑一聲,朱明忠反問道。

    「朕這算是徇私嗎?即便是又有何妨,朕是天子,即便是天子,那麼必定可以獨斷的!」

    面對陛下的回答,方以智只是能苦笑連連。

    作為大臣的他,早就習慣了這一切,在這個時候,作為大臣所需要的是服從,而不是質疑。

    「臣遵旨。」

    他能夠理解陛下的心情,他就有一個兒子在七年去了北美,去了新亳(西雅圖),那是大明在北美西海岸的第一塊殖民地,經過十年的努力,大明已經在那裡站住了腳,新亳的移民更是超過六萬人,至於東海岸的紐約租借地,不過只有兩萬餘罷了。

    作為父親的方以智,又怎能不想兒子?

    但也只是想想罷了,即便是現在飛剪船橫穿太平洋只需要一個多月,但隨著年歲的漸長,父子兩人都很難再橫度大洋了。

    想著自己的兒子,看著一言不發的陛下,方以智能理解這種身為父親的心情。

    「陛下,其實,真臘、暹羅等地亦可作為封建之地,陛下可以留幾個兒子在身邊,去年中南鐵路已經築通至逐平城,鐵路完全可以一路向南,修至西貢,並轉向真臘、暹羅,甚至將來可以修至南天門,如此一來,若是陛下思子的話,諸子可以直接乘火車來中都。甚至就是想見新夏七王,也可以令其乘蒸汽快船,往南天門,再乘火車回中都……」

    作為大臣的方以智立即為陛下出謀劃策,以化解那種「父子恐今生不能再相見」的痛苦。

    當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10 14:00
第265章 有關未來

    中南鐵路!

    隨著津浦鐵路、關內外鐵路、隴海鐵路、京漢鐵路、粵漢鐵路以及湘桂鐵路的築通,鐵路與江河水運一同構成了大明的陸地交通網絡,而鐵路帶來的經濟利益更是為世人所驚訝,鐵路沿線的城鎮均大大受惠於鐵路,沿線城鎮更是進一步繁榮。就像長沙,五年前,鐵路修建到長沙時,生豬收購行有6家,將鄰縣生豬集中收購併主要通過鐵路銷往武昌,到去年發展到26家,年營業額達到800萬銀圓。

    而且鐵路還作為工業革命的引擎,推動著大明的工業發展。十年間,鐵路修建了不到一萬五千公里,但是大明的經濟總量卻翻了四番。鐵產量從興乾7年的26萬噸,增加到現在的160萬噸,煤產量從680萬噸增加到現在的3400餘萬噸。工廠蒸汽機的數量在去年突破了5000部。

    儘管這場以蒸汽機為核心的工業革命不過只開始十年,卻已經從根本上改變了大明,讓大明上下無不是受益其中。當然,其中也有一些問題,比如在鐵路的修建上,大明現在既有民營鐵路,也有官營鐵路,而民營鐵路往往集中於回報率高的路線,官營則反之。

    就像中南鐵路,儘管早在十年前,身為鐵路公司經理的張英就倡議修通「腹省幹線」,即修一條鐵路北起黑龍江南至南天門,這等於把廣袤的國土南北最北端和最南端連接起來,而且經過大明的腹地,其經濟、軍事價值不言而喻。

    當時許多人批評張英好大喜功,因為這個規劃實在太超前了。

    而張英卻用十年的時間默默的做著這件事,在支持民間銀行團修建京漢鐵路的同時,鐵路公司投入巨資金修建了粵漢鐵路,隨後又引入民間資本合資修建湘桂鐵路,接著又把鐵路修過鎮南關,直抵中南藩屬。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修建中南鐵路的呼聲便此起彼伏,只不過,活躍的民間資本卻出人意料的選擇了避之不及,因為湘桂鐵路的回報預期,遠小於當初的估計,甚至利潤不能夠維持運營。換句話來說湘桂鐵路是虧本的。

    現在甚至有人主張朝廷應該收購湘桂鐵路,至於中南鐵路……那是政府的事情。

    相比於民間,朝廷現在對中南鐵路卻是興致勃勃,一直延伸到廣南諸藩(越南北部)的湘桂鐵路,讓他們看到了另一個機會。

    變藩為國的機會。

    對於朝廷眾人的這種心思,朱明忠自然很清楚,微微一笑,他並沒有點破這點小心思,反而順著方以智的話說道。

    「中南鐵路肯定是要修的,但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是為了……」

    站起身來,走到案前右前方的那個地球儀邊,朱明忠轉動著地球儀,然後說道。

    「自從粵漢鐵路、湘桂鐵路先後築通起,每年往南洋的移民從最初的不到二十萬,增加到現在的五十萬,廣東、湖南、廣西等地山區百姓紛紛乘火車前往廣州,從廣州乘海船往南洋,比過去出深山入湘江過洞庭,再走長江入海近了許多,而且成本也下降很多,而湄公河流域,包括真臘、暹羅都是地廣人稀,像真臘人口甚至不到百萬、至於暹羅人口也不過三百餘萬,那些地方都是適合墾殖的地區,」

    在朱明忠的潛意識中,根本就不存在什麼真臘或者暹羅,只要他願意,隨時都會廢除土王,畢竟,他們都是接受大明冊封的,現在之所以沒有廢除,是因為暫時還不需要。

    如果沿線移民的話,是否廢除王位不一定,但最少會封他們大明的爵位,然後將他們遷入中都,然後於當地改土歸流。

    「無論鐵路修到那裡,可以肯定的是,大明擴張的腳步就會到達那裡,移民就會深入到那裡,不僅僅只局限於沿海,而是內陸,我們的移民會源源不斷的抵達那些地區,而在時機合適的時候,那裡就會成為大明的國土。」

    國土?

    方以智一愣,有些詫異的看著陛下,然後詫異的反問道。

    「陛下,難道有意在中南設立行省?」

    「不是沒有可能啊!」

    朱明忠笑著說道。

    「但是廣南諸國怎麼辦?」

    廣南那邊可是有幾十個封國啊!

    「朕知道,所以當初封建廣南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將來!」

    回憶著在中南的封建,方以智這才發現,在那裡封建的無不是郡王、將軍,按照相應的封建制度,除了根據國級不同限定了「一國一城」之外,還規定了不經朝廷准許,不能修繕新城,這一點,與周、桂、秦等國截然不同,畢竟,他們現在無不是擁有數城的「大國」。

    而那些郡王、將軍,他們的封國只不過是一座面積大小不一的小城,甚至王兵少則區區數百人,多則千餘人。那些小國,就如同春秋戰國時的小國一般……突然方以智的眼前一亮,然後試探著問道。

    「陛下,您的意思是不是,中南地區,既可如內地一般,設立行省郡縣,也可如西南一樣,設立土司,而廣南諸夏既可以參考土司所,令其「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統其兵、世襲其職、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

    明朝平定雲南後,自洪武至正統年間,採取各種措施乃至戰爭手段,使西南邊疆版圖得到極大拓展。明朝版圖最盛時幾乎包括了緬甸全境,傳統的邊疆政區體制已不能滿足此時的邊疆控制需要,西南地區獨特的自然環境與地理特徵,塑造了一批批桀驁不馴山民,從而使得唯有通過土司、頭人這些土官,才能夠勉強馴服這片蠻荒之地。

    儘管現在興乾朝的土司制度截然不同於舊時,沒有「內邊區」與「外邊區」的分層管理的政區體制,可是在雲南、貴州、廣西、平南以及老撾等地,土司制度仍然是大明統治那裡的基礎。

    至於改土歸流……時機還未成熟。

    「既然可以讓那些土司「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統其兵、世襲其職、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為什麼,我大明的宗親,就不能在那裡「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統其兵、世襲其職、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呢?況且,有他們在那裡教化當地土民,總好過土司去教化吧!」

    眉頭微微挑,朱明忠甚至想到了另一個時空中的印度土邦,那些王公僅名義上保持統治,對外無權與其他土邦或外國發生聯繫,對內享有很大的自治權。是邦內人民的專制統治者。

    這不也是一個封建的方式呢?

    「陛下,如此確實有利於我們在中南建立統治,在適合設立郡縣的地區,設立郡縣,不適合的地方,直接封建,交給宗室就國教化,而且這些王公勢必將會是大明統治中南的支柱,而且不會對大明構成威脅……」

    後者才是最重要的,按「一國一城」的封建制度,廣南各郡國往往只有一城,頂多也就是再加上幾個小城寨,人口多則十幾萬,少則數萬人。國小地窄,生不出什麼亂子。而且因為當地土人眾多,各國往往都依賴大明的威風去彈壓土人。

    「可如果將來,朝中有人要「改土歸流」怎麼辦?」

    方以智的反問,讓朱明忠一愣,從「削藩」到「改土歸流」,再到印度土邦歸並,這個過程幾乎是必然的,一切不過只是時間問題。

    「一百、兩百年……」

    沉吟片刻,朱明忠搖頭說道。

    「一兩百年後的事情,誰又能預料呢?況且,完成了土民的歸化之後,以十幾萬人口,養上幾百人、上千人的軍隊,可不怎麼容易,也許到時候,他們自己就主動放棄了軍隊,甚至放棄政權,當然,在保證他們經濟利益的前提下,他們不見得會反對放棄自治。」

    陛下的回答,讓方以智點頭贊同時,又反問道。

    「那這樣以來,朝廷豈不是又背上了宗室的包袱?」

    問題又回到了原地,封建的目的既是為了擴張,同樣也是為了甩包袱。可一旦「改土歸流」,一切的問題又回來了。

    「嗯……」

    默默的向前走著,走到湖邊的時候,朱明忠才指著皇宮的對面與皇宮隔河相對街區說道。

    「方卿家是否知道,皇宮後苑對面的街區地主是誰?」

    陛下的反問,讓方以智不禁有些詫異。

    「就是朕,是皇家,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在中都城中,皇家的房產超過四萬處,而出城之後還有一片皇家獵場,嗯,當然,各種工廠企業以及煤礦、鐵礦、港口、商埠地都有大量的投資,這些投資可以保證皇家在未來的擁有足夠的收益,皇家擁有皇產,王侯理應也應該擁有王產,「改土歸流」可以,但是要保證王產歸屬,甚至這些產業理應享有一部分特權,作為他們把王邦交給朝廷的代價,比如王邦境內的固定資產享有免稅權,嗯,這些,到時候我相信他們會研究出來一個讓雙方都滿意,而且能夠確保雙方利益的方案。」

    與過去的皇帝喜歡置辦皇莊不同,作為皇帝的朱明忠更喜歡置辦皇產,喜歡投資實業,皇家名下僅全資銀行就多達四家,其它各種企業更是數不勝數,本著不把雞蛋放到一個籃子裡的法則,在那些行業中都至少同時擁有兩家企業。至於在地產上的投資,同樣也是驚人的數量,畢竟相比於實業投資,地產投資的回報幾乎沒有任何風險。

    十七年前,皇家擁有多少產業,朱明忠說不清楚,現在擁有多少產業,他同樣也說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作為皇傢俬庫的御府的收益絕不遜於戶部。而且隨著鐵路的修建,御府的收益只會越來越多——由火車站帶動起來的城外商埠地,一直都是皇家地產投資的熱點。

    陛下的話,讓方以智一陣沉默,甚至在心裡苦笑連連,在賺錢這個本領上,全天下沒人比得上陛下。他自己更是差之甚遠,他從東北總督任上卸任,來中都上任後,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京中無宅,儘管按朝廷的制度有閣輔官邸,可已經決定於中都定居的他,總需要一處宅子,最後買來買去,買的居然是陛下的宅子。

    「陛下擅長投資之道,實非他人所能及,臣出仕十數年的積蓄可是盡入陛下御府啊!」

    「哈哈!」

    方以智的話,讓朱明忠哈哈大笑道。

    「當初中都堪定時,朕就提醒過你,讓你在中都置產,「東北未靖、豈敢為家」……好了,你那處宅子,可是朕半賣半送的,畢竟,朕也得養家,所以錢還是要賺點的。」

    「陛下恩典,臣焉能不知?」

    方以智再持鞠躬謝恩。

    「好了,沒有什麼恩澤不恩澤的,你那些年在東北的辛苦,朕豈能不知?文臣不同於武將,按朝廷的法度,「非軍功不封」,但凡有大臣建言,大臣流徒萬里,永不赦,若是帝允,廢其位!雖然有失偏頗,但為了大局,至少兩百年內,只能如此,可按卿家的功勞,理應封侯……」

    「陛下,臣不敢居功。」

    方以智再次鞠躬,在東北,身為總督的他,同樣也領兵,可他是文官。所以不能封。

    沉默片刻,想給方以智一些補償的朱明忠看著遠處說道。

    「在城外的獵園裡有一處園子,面積雖說不大,可景色卻也不錯,等將來卿致仕了,可以到那裡長住,與朕做個鄰居,我們也可以喝茶、釣魚、打獵。卿以為如何?」

    「臣謝主隆恩!」

    方以智儘是一副感激涕零狀,他知道這是陛下在給他的補償。

    繼續往前走著,朱明忠又繼續說道。

    「方卿家,當年你在東北的時候,朕許諾你閣輔之位,現在朕已經兌現了諾言,可是有一個諾言,朕還欠著天下啊!」

    陛下的這一聲歎息,讓方以智連忙收起心神,試探著問道。

    「陛下指的是西域?」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10 14:02
第266章 邊域

    天承十六年,位於亞伊克河口(烏拉爾河)的阿特勞,下了一場雨。

    三年前,正是在這裡,俄羅斯人和烏拉爾絆的哥薩克們,第一次見到了那些「留著辮子的魔鬼」——這是哈薩克人對清軍的稱呼。

    十年前,雖然許多準噶爾貴族會到哈薩克汗國打秋風,但是卻不足以對哈薩克汗國帶來什麼徹底的威脅。準噶爾人對於哈薩克汗國都只是皮癬之擾。儘管準噶爾人在不斷的崛起。而在與布哈拉汗國之間漫長的爭霸之後,哈薩克汗國已經早早的顯露出了疲態。可是準噶爾人還無法構成實質性的威脅。

    也就是在十年前,看似桀驁不馴的準噶爾人降服了另一群人——清國。也正是從那時起,「留著辮子的清國人」開始成為了哈薩克人眼中的魔鬼。幾乎是在滿清朝廷「遷都」天山腳下的盛京之後,對哈薩克汗國的進攻就從最初的「打秋風」變成了入侵。

    而此時的哈薩克卻是一團混亂,早在滿清闖入西域的十多年前,準噶爾人的腳步就擴張至中亞草原地帶。而在準噶爾人的進攻之下,哈薩克汗國一路潰敗。最後撒勒哈穆?江格爾汗對準噶爾人提出決鬥,結果被一位年輕的準噶爾武士殺死。所幸的是,在很長世間裡,準噶爾人的擴張方向主要是向東和向南,因此並沒有對哈薩克汗國造成進一步的破壞。

    在清軍入侵時,群龍無首的哈薩克汗國的蘇丹們根本無法阻擋清軍的進攻。儘管滿清是如喪家之犬似的一路倉皇的逃到西域,可是擁有大量火器的他們,在哈薩克人面前卻擁有著絕對的優勢。就像當年闖入這裡的蒙古人一樣,清軍在草原上的大肆屠殺、劫掠。

    不過只是短短數年,那些曾經為奪取哈薩克汗而勾心鬥角心懷鬼胎的蘇丹們,除了少數幾個逃到了俄羅斯,作為一個國家的哈薩克從消失了。甚至就連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也消失了。

    阿特勞,這裡與俄羅斯帝國只有一河之隔,也是小玉茲汗烏斯克逃往俄羅斯的最後一站,也是正是在這裡,河對岸的哥薩克們見識到了什麼是真正的野蠻——在亞伊克河邊,近五萬哈薩克人被屠殺,清軍驅趕著他們在河邊砍掉了他們的腦袋,無論老少。屍體被直接拋入河中,順著河水飄至大海。

    即便是殘暴的哥薩克們,也被驚呆了。而在阿特勞以北百里外的薩萊楚克,那座差不多百年前就被哥薩克奪取的哈薩克城市,哥薩克們在城外與清軍發生了衝突,清軍的火銃、炮隊重創了哥薩克。

    在燧發槍的面前,俄羅斯人所依靠的火繩槍就像燒火棍一樣。根本不是清軍的對手。一場衝突之後,讓俄羅斯意識到他們與清軍的差距。

    也正是從那時起,俄羅斯真正意識到,這個新鄰居與舊鄰居是截然不同的。為了避免激怒這個鄰居,沙皇開始約束起哥薩克,命令他們不能再像過去一樣,向哈薩克滲透。

    而清軍顯然也無意再向西擴張,實際上真正的原因是無力。

    阿特勞成了為了「大清國」廣闊疆域的最西端,而為了阻止來自西方的威脅,阿特克曾經的土製城牆被壘得更加厚實,而且依造西洋銃城的築法,增加了稜角、銃台。

    這裡是大清國的最西端!

    也是大清國的魚米之鄉,亞伊克河的河水澆灌著河東岸的土地,那些所謂的清軍中,有許多人曾經只是北直隸的農民,在清軍跑馬圈地時被掠為包衣,現在他們在這裡重新拾起了舊業,開荒種田。

    相比於北直隸,亞伊克河畔的土地是肥沃的,河邊巨大的水車把河水引入灌渠,灌溉著渠邊的田地,不過只是短短三年,這裡就成為滿清最大的糧倉,甚至被人稱為西域江南。

    即便是在西域,即便是現在,滿清朝廷上下,仍然懷念著中原的美好,懷念著江南的富庶,或許,哈薩克廣闊的大草地可以放牧、河邊湖邊的田地可以耕種,但總是比不上江南。

    即使是在亞伊克河邊,這個號稱西域江南的地方,在寒冬時,風就像刀子似的刮在人們身上,割在人們的臉上,提醒著他們,這裡不過只是西域,這裡遠不如江南的。

    不過,到了夏天時,置身於城牆上放眼望去,視線所及方園百里都是一片綠色,到處都是莊稼,無處不是魚米,彷彿真的就像江南似的。只讓人們的心情也愉悅許多。

    至少對於王明松的來說,這或許就是父親口中的江南。

    江南,到底是什麼模樣?王明松不知道,儘管離開京師的時候,他已經十二歲了,可他六歲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江南,江南對於他來說,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記憶,此時他的眼睛裡,所看到這一切,或許就是江南了。

    王明松的祖籍是蘇州人,他的父親當年從龍西狩時於戶部當差,是一個不值一提的部堂官,可卻也隨著朝廷西狩。從京師到西安,從西安到盛京。也是在這個過程中,從漢人變成了旗人。

    其實,誰都知道,這個旗人,不過就是一個名義,滿八旗、蒙八旗、漢軍旗,然後還有色目旗,在旗人之中,漢軍的旗的地位,也就是比色目旗稍高一點罷了。

    而所謂的色目旗,是那些投降大清的哈薩克人,雖然只有幾萬人,可也多少總讓漢軍旗稍微心寬一些,畢竟還有人的地位不如他們。

    不過,對於這一切,王明松並不在乎,他是佐領,官職不低不高,在軍中即便是上三旗的人,對他也要客客氣氣的,或許談不上態度謙卑,可卻也還算客氣,但這種客氣,到底是因為他的官職,還是父親的官職,恐怕只有老天才知道。

    到是那些色目人,在他的面前倒是態度謙卑,甚至為了討好上官,不少色目旗的旗人都改信了喇嘛教,對此,王明松卻是滿腹的鄙夷,不過想想也釋然了,他們為了討好上官,甚至都能把妻女獻上官,更何況只是改宗信佛呢?

    想到那些色目旗人的舉指,王明松心底只剩下的輕蔑,那些人除了迎奉拍馬之外,什麼都不會。

    「佐領大人,統領大人請您過去。」

    來到了統領府,進入府中時,看著地上的毛毯,王明松的眉頭一挑,或許旗人瞧不起色目人,但是色目風格的毛毯看起來確實很奢華,但作為漢人,他卻並不喜歡這種風格,進入廳中看到一旁坐著的兩個俄羅斯人時,他心底的一絲輕蔑恰到好處的掩飾成為詫異。

    「卑職叩見統領大人!」

    雙腿下跪,叩頭,見禮,即便是他是統領,這禮數也不能廢,更何況統領大人還是上三旗的。

    「王佐領免禮。」

    放下手中的茶杯,素丹都沒有搭眼去看的王明松,而是直接命令道。

    「這是羅剎國皇帝的使節鮑裡斯·戈利岑,他帶有羅剎國皇帝的信件,王佐領你負責他們送到盛京。」

    從阿特勞到盛京,一路數千里,距離並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是,在浩瀚的哈薩克大草原上,還有一些漏網之魚,隨時可以伏擊清軍,儘管有吸取入關後仍然讓漢人反撲成功的教訓上,為了能吃得香睡得好,所以自從進入西域以來「盡行剪滅,永絕根株」就是滿清的政策。

    在過去的三年間,清軍按皇上的命令隨水草掃蕩草原,可仍然難免有少數漏網之魚,那些人出沒深山中,遇禽食禽,遇獸食獸,遇人即食人,不時截殺清兵並劫掠軍資、牲畜。

    一路上,王明松顯得有小心翼翼的,總是會不時的派出遊騎偵察。

    鮑裡斯·戈利岑這位攝政王索菲婭寵臣瓦西裡·戈利岑的弟弟,看到王明松小心翼翼的模樣,故意說道。

    「將軍閣下,看來這裡的強盜確實不少啊!」

    「沒有辦法,草原上沃野千里,卻人煙稀少,難免有些雞鳴狗盜之徒。」

    王明松的回答,讓鮑裡斯·戈利岑的心裡掌握了一個信息——清國人口稀少。

    其實在過去的多年間,俄羅斯一直在通過各種渠道瞭解滿清,但是所瞭解到的信息非常有限。只是知道他們曾經居住在遠東一帶,後來他們進入了中原,擊敗了明國,然後被明國人趕到了中亞。除此之外,對於滿清的瞭解,恐怕也就僅僅局限於這是一群「魔鬼」。

    而這一次,之所以派出以鮑裡斯·戈利岑為首的使團,就是為了瞭解滿清,以便同他們共同對抗明國——十幾年來,俄羅斯在遠東與明國人打了太多的交道。那些漢人在取代了清國在遠東的統治後,就開始於遠東屯田移民,很快,源源不斷的移民開始出現在遠東各地,隨著移民出現的還有大隊的明軍。

    早在十幾年前黑龍江流域站住腳的明清軍,迅速掃蕩雅克薩的外圍據點。精奇裡江流域和黑龍江下游的俄軍先後覆滅。最後只剩雅克薩一座孤城,但就是這座孤城,在十三年前,就被明軍拔除了。

    可是明軍向西進軍的腳步並沒有停止,他們像當年俄羅斯人進入西伯利亞一樣,一步步的向西進軍,現在,他們的身影甚至出現在貝加爾湖一帶。那些曾經歸順了俄羅斯的韃靼人,很快就歸順了明軍,就在今天春天,莫斯科得到了從西伯利亞傳來的消息,雅庫茨克被當地的韃靼人攻克,那些韃靼人歸順了明國,接受明國的統治。

    明國在西伯利亞咄咄逼人的攻勢,讓莫斯科上下,無不是憂心如焚,在西伯利亞的多次交手,讓他們認識到明軍的實力,認識到兩國之間實力差距。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策略,才有了現在鮑裡斯·戈利岑率領使團訪問的舉動。

    訪問的同時,盡可能的探取清國的情報,同樣也是鮑裡斯·戈利岑的任務。畢竟,在莫斯科還有一個聲音——明國或許阻止了俄羅斯在西伯利亞的腳步,但是清國卻很有可能是另一個蒙古。

    清軍在哈薩克的殺戮震驚了俄羅斯上下,同樣也喚醒了他們沉痛的記憶,讓他們記憶起了當年蒙古人是如何殺戮俄羅斯人。所以,對於俄羅斯而言,清軍同樣也是他們的威脅,這甚至也是俄羅斯在與清軍接壤的地區修建要塞的原因。

    「閣下,如果抓住那些強盜會怎麼辦呢?」

    「對於那些強盜,自然不能存有姑息之心,必須盡行剿戮。所餘的妻女,可以酌情分別賞給官兵為奴……」

    提及大清對付強盜的法子時,王明松沒有絲毫不適,甚至就是他自己,還有四個哈薩克奴婢。再加上之前賞賜的色目婢,她們為他生下七個孩子。

    不過,現在那些奴婢卻有了新的去處——從哈薩克草原上掠來的女子,可以賣到蒙古,一個女子可賣十幾兩銀子,那些蒙古人買來奴婢後幹什麼?沒有人在意,在過去的幾年間,這甚至成了大清國的經濟支柱,甚至向南方的擴張與其說是擴張,倒不如說是為了掠奪女子為奴。巨額的利潤,使得大清國上至皇上,下到普通的旗人,無不是參與到這種奴隸貿易之中。

    不過,這一切,與王明松沒有任何關係,因為駐地的原因他沒有辦法參與其中,這也是他希望能夠碰到強盜的原因,希望不至於空著手抵達盛京。

    「也許,這一次回到盛京之後,應該想辦法讓父親看看能不能托人把我調到南方去……」

    想到在阿特勞沒有一絲油水的日子,王明松的心裡更加期待著能夠去南方,心有所思的他,壓根就沒有想到,鮑裡斯·戈利岑這個看起來並不怎麼起眼的羅剎人,在不斷的試探著他。

    「殺了他們?那為什麼不能招撫他們呢?他們也是很好的戰士,完全可以為你們的皇帝征戰啊?」

    「就因為如此,所以才是個麻煩啊!」

    王明松搖頭說道。

    「想要睡踏實,就必須消除隱患,要不然……西域往西可就沒有西域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10 14:03
第267章  

    西域往西可就沒有西域了!

    每一個撤到西域的旗人都知道,西域,或許是他們的最後一站了,也正因如此,他們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甚至不敢招撫太多的哈薩克人,誰知道那些人將來會不會謀逆?

    到那時,大清國還往那裡撤?

    鮑裡斯·戈利岑當然不知道這句話中的含意,也不知道對於滿清而言,西域可能是他們最後落腳的地方,為了能夠睡得踏實一些,為了不再像當年被漢人趕出中原一樣,再一次變成喪家之犬,他們選擇將這片土地上原本生活著的人們徹底的抹去。

    在接下來的一路上,鮑裡斯·戈利岑不斷在王明松的身上試探著,很快,他就得到了許多過去不曾掌握的信息。比如清軍在南方的與布瓦汗國、波斯、布拉哈汗國以及浩罕汗國的衝突從不曾停止過。

    「看來,至少在短時間內,清國的的注意力,應該是在南方。上帝保佑,讓這些異教徒們自相殘殺吧,等到他們殺得筋疲力盡的時候,俄羅斯將會取代他們在這裡的統治……」

    鮑裡斯·戈利岑的祈禱中,使團一行終於來到了盛京,也就在即將抵達盛京的時候,隨著一聲汽笛聲,遠處一個噴吐著煙霧怪物轟鳴著駛來的時候,只讓鮑裡斯·戈利岑和所有的使團成員無不是驚恐的睜大眼睛,看著那轟鳴著的怪物。

    「魔鬼!一定是韃靼人從地獄請來的魔鬼……」

    使團的神父,甚至驚恐的拿出十字架,他大聲的詛咒著那個怪物,在他的眼中,這個噴吐著黑煙,發出巨大轟鳴聲,甚至還噴火焰的東西,肯定是韃靼人從地獄請來的魔鬼。

    尤其是當它駛過時,看著它拖曳著數節車廂,光鐺作響的在遠處經過時的,神父更是嚇的直接坐到地上,嘴唇間喃喃著。

    「魔鬼、魔鬼……」

    看到這一幕,王明松等人無不是心情舒暢的哈哈大笑起來,甚至在嘴裡嘲笑道。

    「丫就是一群沒見識的鄉巴佬!」

    「可不就是一群鄉巴佬嘛!」

    ……

    在眾人的哄堂大笑中,鮑裡斯·戈利岑的雙眼盯著遠去的火車,目光中儘是狂熱,儘管他被這怪物給嚇了一跳,但是他幾乎立即認了出來——這就是火車!

    「閣下,這,這是火車吧!」

    即便是火車已經遠去,可是鮑裡斯·戈利岑仍然激動的看著它駛去的方向,神情中儘是嚮往,他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火車。

    作為俄羅斯的貴族,通過接觸到的荷蘭、法國以及英格蘭書籍,他知道在明國有一種不需要馬拉,只需要有煤,有水,利用蒸汽作為動力的火車以及船舶。火車、輪船在歐洲早就引起了轟動,只不過,對於火車和輪船,歐洲人的瞭解是極為有限的,甚至只有西班牙人有幸見到過輪船——現在歐洲的商船只能抵達南天門,只佔據著菲律賓的西班牙人,曾近距離目睹過輪船。

    火車是什麼模樣?

    沒有人知道,但歐洲的學者們,無不是為之神往,甚至有不少歐洲學者,之所以離開歐洲,並不僅僅因為在一部部著作之中,明國是如何的接近「地上天堂」的描述,不是因為相比於富饒寧靜的明國,歐洲就像是的一座糞坑,而是因為蒸汽機,因為火車,因為輪船,當然還有開放的學術氛圍,讓歐洲的學者們甘願拋棄自己的國家,不遠萬里前往明國。

    「嘿,終於碰到一個有見識的,這就是火輪車,知道不,一輛車的力氣能頂一百頭牛!」

    對於王明松的炫耀,鮑裡斯·戈利岑壓根就不在乎。他只是眼巴巴的看著這火車,在這一瞬間,他作出了一個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近距離的觀察那個火車。

    「我的上帝,這可真是一個奇跡。這麼說,你們也有蒸汽機了?」

    鮑裡斯·戈利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甚至在看到盛京的城牆時,王明松指著城外的一個有幾個大煙筒,那煙筒裡正在噴吐著煙霧的地方說道。

    「你瞧,那裡頭就有蒸汽機,告訴你,爺們的火銃就是用蒸汽造出來的。」

    「我的上帝,真的嗎?那裡有蒸汽機?而且還有十幾台!」

    看著鮑裡斯·戈利岑那副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模樣,王明松和他身邊的兵丁無不是湧起一陣得意感,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著實讓他們舒坦至極。而在接下來的幾天之中,鮑裡斯·戈利岑更是讓整個大清國上下,無不是感受到了什麼是「天朝上國」的感覺,所有人都飄飄然然的。

    來到盛京之後,似乎盛京城裡的每一樣事物在鮑裡斯·戈利岑以及俄羅斯使團成員的眼中,都是新鮮的而令人驚奇的,每一個與他們接觸的清國人都能從他們的身上,感受到身為大清國人的驕傲。

    至於鮑裡斯·戈利岑更是動不動就驚歎「我的天,這是上帝的神跡,粉末居然能像石頭一樣堅硬」、「我的上帝啊,蒸汽居然可以推動鋼鐵」……

    不過只是短短幾天,鮑裡斯·戈利岑就已經贏得了大清國君臣的好感,西洋人的那種誇張,正好迎合了清國人的脾胃。讓這些喪家之人總算是感受到了一絲「上國」的體面。

    來自俄羅斯的「色目人」儼然成了大清國君臣眼中的知書達禮的客人。然而這些人並不知道,在誇張的背後,鮑裡斯·戈利岑是如何用費盡心機的試圖竊知蒸汽機的秘密。

    「這麼說來,那鮑裡斯·戈利岑對火車很感興趣了?」

    在宮中的玄燁在得知鮑裡斯·戈利岑又一次去了火車站時,他放下毛筆問道。

    「是的,主子,那鮑裡斯·戈利岑成日裡都在打量著火車,臣覺得,若是那火車若是個女人的話,估計他就會娶回家了。」

    明珠笑著答道,然後他又說道。

    「真不知道,不就是一個火車嗎?這鮑裡斯·戈利岑怎麼就這麼著迷。」

    「西洋人就好這個。」

    若有所思的玄燁隨口說道。

    「就像那鐘錶什麼的,西洋人總喜歡這樣的玩意兒,與我們全然不同。」

    思索片刻,玄燁看著明珠問道。

    「明珠,你說要是朕把這火車送給羅剎國皇上怎麼樣?」

    玄燁之所以會冒出這個念頭,是因為鮑裡斯·戈利岑對火車的著迷,讓他看到另一個可能,利用火車交好俄羅斯沙皇的可能。

    「主子?這可是份大禮啊!」

    明珠看著皇上說道。

    「雖說鐵路這玩意兒,咱們確實不需要它,可再怎麼著,這30里的鐵路,也是咱們花十幾萬兩銀子才建成的,就這麼送給羅剎國,會不會太可惜了?」

    這條鐵路修的確實不容易,不說花的銀子,就是那蒸汽機,那鐵軌無不是盛京兵工廠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造出來的,就那,其中的不少東西,還是從大明走私過來的。前前後後費了四年的時間才修成,半年前才開始使用,其實所謂的使用,也就是偶爾在鐵軌上跑上一趟,把煤從礦上接到城外。

    「反正,朝中不也爭了有陣子了嗎?這鐵路於我大清國來說,非但是無用的廢物,而且,萬一要是明軍打過來,這鐵路只會為明軍所用,所以這鐵路是萬萬修不得的,以免將來資敵……」

    其實,修建鐵路,說到底,還是和明朝學的。可等到修成之後,這朝中就是爭論不斷,不是因為那火車頭愛出故障,而是因為在所有人看來,火車對於大清只有害處,沒有好處。

    對此,玄燁也是深以為然,鐵路於大清國來說,確實沒用鳥用。甚至於他都有些後悔修這幾十里的鐵路,現在大清國弄點銀子可不容易,也就是靠著向明國走私點羊毛,向蒙古賣點奴婢弄點銀子,一下花了十幾萬兩,怎麼能不心痛。有這麼些銀子,還不如從明國走私幾千支線膛銃。

    不過鮑裡斯·戈利岑的出現,倒是讓本來有意下旨折掉那火車的玄燁,眼前靈光一閃。

    「明珠,你說,要是羅剎國的國君,也像是那個什麼鮑裡斯一樣,喜歡火車那樣的玩意兒,朕籍此和羅剎國親近一二,能不能說服他們與朕聯手,將來與明國為敵?」

    主子的問題,讓明珠立即明白主子為什麼要送這份大禮,他連忙叩頭說道。

    「主子聖明,奴才覺得得,現在羅剎國與明朝肯定也不對付,奴才先前從鮑裡斯那知道,這幾年羅剎國讓明朝逼的往西退了上千里,這羅剎國派使團過來,羅剎國這時候派鮑裡斯過來,肯定是他們在西伯利亞那邊讓明國擠兌的撐不住了,方才派人來向大清國求援…」

    「嗯,確實如此,」

    點點頭,玄燁繼續說道。

    「所以,朕尋思著,把火車送給羅剎國,想來他們也沒見過這樣的稀罕東西,要不然,那鮑裡斯也不會成日往車站裡穿。」

    「主子聖明,奴才聽說那羅剎國國君不過就是一黃口小兒,想來其正是好玩,這火車送過去,勢必會讓其沉迷於其中,待到將來我大清重新入主中原,主子再用兵羅剎,如此天下既可盡歸我大清!」

    作為奴才的總能找到理由去拍主子的馬屁,明珠的話讓玄燁聽著很是舒服,不過他卻搖搖頭說道。

    「天下盡歸我大清,如此大可不必,這天下何處比得了中原?就像這西域,荒涼如此,實在不是及中原,若是那羅剎國能派兵與朕合兵一處,共討明國的話,莫說是一輛火車了,難於是把這西域都讓予羅剎國又有何妨!」

    即便是已經離開中原十年了,玄燁仍然無法忘記中原,無法忘記京師,忘記那裡的一草一木。

    至於這西域,在他眼中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地方,只要能重新回到中原,這西域大可隨時放棄。

    「主子所言甚是,這西域確實難及中原萬一,也就是那明朝的朱皇帝,才會把異域當成寶,早年間,他可是強遷百多萬陝西百姓往滿洲,往黑龍江那邊,奴才覺得,也就是到那時候,陝西百姓才知道,那明國的朱皇帝肯定比不得主子,心裡肯定恨不得隨著主子一共撤到西域……」

    明珠的這番對比,讓玄燁的心頭一樂,然後他搖頭說道。

    「明珠,這就是你不懂了,明朝之所以移民,為的是實邊,當年滿洲有多少生女真?可現在還有多少?他是害怕將來生女真,再一次變成腹患,所以,才要移民,滿洲的漢人越多,生女真的日子就越不好過,人也會越來越少,幾十年,一百年後,那裡就會與內地無二。」

    說話的時候,玄燁又站起身來,他走到一旁的地圖架上,那架上貼有一副大副的地圖,從地圖上可以看到南洋,天竺,這是大明繪製的地圖。

    「明珠,你看現如今,在南洋單是大明的封國就不下三十國,即便是將來,咱們再次入主中原,想要徹底解決明朝,就非得一國一國的打,這得多少年啊……」

    盯著地圖,玄燁的語氣顯得有些沉重,儘管奴才的話聽著順耳,可是大清與明朝之間實力上的差距,他又豈沒有自知之明,更何況即便是打下了明朝,往南還有幾十個「小明國」。

    「主子,那些明國封藩,不過就是癬疥之癢,只要我大清重新入主中原,想要解決他們,不過只是輕而易興之事罷了……」

    對於明珠的話,玄燁倒也沒有反駁,而是微微點下頭,解決南洋諸國,並沒有什麼問題,但前提是必須要先把明朝給解決了,可問題是,大清國現在有這個能力嗎?

    對於自身的處境,玄燁又怎麼可能不清楚,現在大清國不過就是在西域苟延殘喘罷了。可玄燁並不甘心,不甘心像現在這樣苟且偷生。

    「明珠,你看,這是羅剎,這是我大清,而這裡……」

    手著著地圖南方面的一個位置,玄燁看著那裡說道。

    「如果再加上吳三桂的話,大清國、羅剎、吳三桂……我大清就中興有望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10 14:04
第268章 故地  

    「他們就如同豺狼一樣,闖入了這片土地,即便是過去最凶狠的野獸在面對他們時,也不敢大聲喘息……」

    十七年前,當那群穿著盔甲、手拿兵器的軍人翻山越嶺來到天竺時,誰也不曾想到,這群喪家之犬會給這片土地帶來什麼樣的改變。可是十七年後的現在,曾經對於他們一無所知的當地土人,終於認識到——他們是一群比莫臥爾皇帝麾下最驍勇的部隊更為善戰的軍隊。

    十幾年前,這支形同乞丐的軍隊,甚至需要百般討好莫臥爾皇帝,而現在,他們卻可以直接挑戰莫臥爾王朝,挑戰那位號稱「世界征服者」的奧朗則布皇帝。

    儘管在奧朗則布十幾年持續不斷的征服下,莫臥爾帝國的版圖西起波斯,東至孟加拉,北達克什米爾,南至科佛裡河。南亞次大陸及阿富汗幾乎全部統一在莫臥兒帝國政權之下。

    可是,誰都知道,在大陸的東北,那個書寫著方塊字的「周國」卻像條毒蛇似的盯著那位「世界征服者」。

    其實,不僅僅是它,五年前,另一群書寫著方塊字的人也闖入了這片土地,在德干高原上的一個個蘇丹、王國被奧朗則布征服的威脅,當地的蘇丹、土王紛紛求助於大明——當年僅控制著天涯城(錫蘭加勒)一帶的大明,已經完成了對整個錫蘭的征服,並且在天涯城為首府建立了「海峽殖民地」,並開始嘗試著在海峽對岸建立殖民據點。

    面對來自大陸的求援,海峽殖民地的兩任總督都沒有拒絕,並趁機闖入了大陸,成為大陸遊戲的另一個參與者。這個參與者並沒有引起奧朗則布的警惕,在他看來,這個參與者不過只是像荷蘭、葡萄牙以及英格蘭人一樣,只是為了獲得商業利益的一群人罷了,在剛完成了對海德拉巴征服的奧朗則布來說,真正的威脅是另一群與他們說著相同語言的人——五年前,他們從奧朗則布的身上挖下了一塊肉,奪走了孟加拉。

    臨海城,每一個來到這裡的漢人,都會感覺極為親近——城市中隨處可見明式的建築,街上也可以看到大明的方塊字。只有那街上的路人,黝黑的皮膚與漢人迥然不同的相貌,在提醒著人們,這裡並不是大明。

    這裡是周國,當然也不是南洋的那個周國,儘管在大明官方從不曾承認這個國家,但是在大明商人、水手口中這裡被稱為「吳周」,當年在西南無路可逃的吳三桂及其部屬逃至天竺後,擊敗當地土王建立的國家。

    儘管這個國家,在大明官方口中是不予承認的,但是商人們為了利益,早在十幾年前,就開通了往臨海城的航線——這座港口是十幾年前吳三桂從葡萄牙人手中奪取的,曾經也是吳周最大的港口。每天都有來自大明的船舶駛入這裡。

    儘管官方不曾與吳周有過任何聯繫,甚至也不支持這些聯繫,但是作為和尚的妙澄法師卻仍然帶著十幾名徒弟來到了這裡。

    「在佛祖的祖地重振佛教!」

    八年前,來自吳周的摩訶斯法師開始在大明講法,也正是在他的鼓動下,數以百計僧侶來到了吳周,來到孟加拉這片幾乎早就見不到佛教蹤跡的地方。

    儘管數百年前,這裡的佛教相當興盛,單是首都一地,已有二百位比丘及三十座精舍。可是過去四百年間,可說是孟加拉佛教的「黑暗時代」,佛寺被摧毀、教徒被屠殺,曾經信仰佛教的人們紛紛改信天方教,而在吳周奪取孟加拉後,在吳三桂的支持下摩訶斯法師推動著孟家拉的佛教復興,重組孟加拉僧團,再加上過去幾年間,大量來自明國的僧侶加入,佛教才重新在才慢慢地重燃生機。

    作為曾經進入皇宮為皇帝講法的妙澄法師剛一來到臨海城,就立即引起了吳周官方的關注,從臨海到吳周首府綏德沿途數百里,妙澄法師一行沿途不斷講法,宣揚佛教,儘管在絕大多數當地民眾的眼中,他們信奉的是異端,可講法仍然極為順利,因為佛教是吳周官方支持教派,在過去的五年間,已經有超過百萬孟加拉人改信佛教。

    又一次,離開了一座與大明的寺院無異的寺院之後,妙澄法師不無疑惑的問道身邊的明德法師。

    「明德法師,這裡是阿底峽尊者的故鄉,風土人情與我大明截然不同,為何這寺院都是明式的寺院?」

    因為在南洋各地曾見過與大明迥然不同的佛教建築,所以妙澄法師才會對此感覺有些好奇。

    「法師,這吳周不同其它地方,這裡的寺院早在幾百年前就被天方教徒摧毀,當年周王奪占孟加拉時,本地佛教信徒不過萬餘人皆藏於深山密林之中,本地人大都信仰天方教……現在吳周的寺院,無不是在大王的資助下建成,畢竟,與大明不同,當年這裡的信徒非常少,沒有官府的資助,肯定是建不了寺院的,不過現在隨著吳周的佛教徒越來越多,這裡的佛教寺院也會越來越多的……」

    明德法師這位法號與國內法師沒有絲毫區別,但是相貌卻與漢人迥然不同,他是孟加拉人,但是卻曾在大明的寺院中學習過近十年佛法。

    「現在我吳周佛法能有今日之盛,多虧了大王當年的弘揚佛法決心,若不然,又豈會有教徒百萬的盛景,再幾十年時間,想來我吳周必定人人皆信佛法……」

    「弘揚佛法,吳王功德無量。」

    妙澄法師點頭贊同道,即便是吳三桂在國內的名聲極臭,但是卻也不得不承認,在吳三桂的推動下,與天竺幾近消失的佛教,再一次興盛起來。就像在這路上傳法時,他就曾在一處天方寺的廢墟中講法,那天方寺院是被當地的佛教徒摧毀的,因為他們需要地點和磚石修建佛教寺。

    只不過妙澄法師並不知道的是,吳三桂推崇佛法也是迫不得已,作為一個外來人,在這個宗教氛圍濃厚的地方,他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本地的印度教,一個是受莫臥爾王朝支持的天方教,儘管他曾試圖通過讓兒子信教的方式,立足於天竺。但是最終,他還是確定了拋棄天方教聯合本地印度教的基本策略。

    作出這一選擇原因,是印度教在天竺根深蒂固的影響力,而於此同時,在朝中大臣的建議下,開始推動了佛教的傳教,確定傳播佛教,對抗天方教以及印度教的基本策略。

    為推動佛教的傳播,早在五年,吳周開始效仿奧朗則布傳教的方式,加重天方教商人的關稅,兩年前諭令摧毀首都等大城市的天方寺廟和學校,徵收天方教徒人頭稅。

    而這也是與吳周與莫臥爾帝國矛盾激化的原因,畢竟奧朗則布是個虔誠的教徒,吳周這麼幹,簡直就是觸犯了其逆鱗,可卻贏得了莫臥爾帝國境內印度教徒的歡心。

    這是一個看起來極為精明的算計。對於熟讀史書的吳三桂等人來說,他們深知如何去爭取大多數天竺人,誘使他們把對奧朗則布不滿,轉移到對莫臥爾王朝的不滿,進而煽動他們的敵對情緒,於此同時壯大自己。

    「法師,待你到了綏德,大王將會親自聽您講法。」

    作為吳周國都的綏德,曾是孟加拉的首府,這座城市是70多年前由莫臥兒帝國孟加拉總督蘇貝達·***汗所建,城市中建築大都是波斯風格的建築,五年前孟加拉被吳三桂佔領後,隨即對這座城市進行了改造。城內的許多波斯式的宮殿在戰爭中被摧毀,被夷為平地,原始上建成了漢式的宮殿。

    「達卡是莫臥爾人的,綏德是大周的,這裡生活的人們可以不說漢話,但是城市必須是漢式的……」

    這句話到底是誰說的?

    即便是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不是吳三桂說的,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現在的綏德看似與大明的城市,並沒有多少區別,甚至這座城曾經因城內到處都是天方寺,而號稱天方寺之城的地方,已經看不到了天方寺。

    一座座佛寺院和其中的訟經聲,在城市中迴響著,這個地方正在發生變化,儘管吳周並不像大明封建的南洋諸國那樣,從封建之日就有教化土民的義務,但是它卻在亦步亦趨的學習著南洋諸國教化著本地的土民。

    無論是曾經消失於此的佛教,還是作為外來語言的漢語,都在某種程度上改變著綏德。或許這裡的人們曾經抗拒著這一切,但是現實生活卻迫使他們不得不選擇接受。

    「五十年,也許一百年後,這裡的人們應該大都會說漢話了……」

    馬車在綏德的街道上奔馳著的時候,謝四新看著窗外的那些相貌與自己迥然不同的本地土人,在心裡默默的說道。

    作為吳周的丞相,在過去的五年間,謝四新最關心的事情,第一個是傳教,第二就是漢語學校,兩者都是為了鞏固周國的統治,前者為了讓土人不因為宗教排斥他們這些外來者,而後者同樣也為了統治的需要,當然後者是向大明學習的,大明的封建諸國就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設立太學,建立學校,教授土人漢語,不過短短十年時間,就成功的把許多土人教化成「熟番」,再有幾十年的時間,他們勢必就會歸化成為漢人。

    在目睹了南洋諸夏的成功之後,周國奪取了孟加拉後,教授漢語的學堂如雨後春筍一般在孟加拉遍地開花,他們不需要教授四書五經,只需要教授他們漢語,順帶著學習一些簡明版的四書五經——這同樣也是學習於諸夏,畢竟土人不需要參加科舉,只需要通過簡明教材掌握基本的儒家知識就行。

    當然在孟加拉全面推廣漢語,目的並不是為了能讓那些語言不同孟加拉人可以自由地交流,而是希望培育一小批精通漢語的精英,協助周國朝廷管理孟加拉的兩千萬不懂漢語的普通百姓,具體的做法就是把大量的金錢財用在漢語的普及和推廣上,並優先錄用會漢語的人到政府機構工作,同時禁止佛經之外的梵文著作。那些能說「漢語」的孟加拉人雖然血液和膚色是與漢人不同,但品味、言論觀點,道德意識和舉止言談,在持續的教育下,最終無不打上華夏的烙印。

    這一切需要時間,五年的時間遠遠不夠,還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

    「看來興乾皇帝對這一切,早就是成腹於胸了……」

    想到海峽殖民地在天竺南部創辦的上百家漢語學校,謝四新又一次暗自佩服起那位陛下來,而在佩服之餘,他又向著窗外看去,看著那些膚色黝黑的土人,默默的思索著。

    很快,謝四新的馬車來到了綏德城內最大的寺院——大報恩寺,它的名稱與南京的大報恩寺相同,至於報的是何人之恩,自然是眾說紛雲,不過謝四新知道,大王曾說過,這報得是烈皇帝的知遇之恩。

    可是,這又豈能掩蓋得了當年的過錯?

    進入寺院之後,謝四新和往常一樣,先在大雄寶殿禮佛,然後才到寺院後院,吳周的官員都是信佛之人,謝四新也不例外。在小和尚領著他進入主持的禪房後,兩人先是見禮,然後便在那裡談起了佛法,依如過去一般,在夜幕慢慢的降臨之後,謝四新看著面前的主持,然後輕聲說道。

    「吳三桂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撐不過今年。」

    「哦?」

    慈眉善目的主持應了一聲,然後問道。

    「那會是誰繼位?」

    「自然是吳應熊,他是世子。」

    「嗯……」

    主持點點頭,然後說道。

    「吳應熊必須要死,不能由他繼承周王位,要不然其必定會與滿清合流,家裡已經決定了……」

    對於這個安排,謝四新並沒有說什麼。吳應熊傾向於滿清,這個人留不得!包括他的兒子。

    「除此之外,家裡還有什麼指示嗎?」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as000538

LV:8 領主

追蹤
  • 385

    主題

  • 21095

    回文

  • 12

    粉絲

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