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8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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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命        

     家!

    回家的路是漫長的。

    三匹馬沿著官道在高粱地中間穿著,前面的兩匹馬的馬鞍上坐著的是兩名軍人,一名軍官一名士兵,軍官看起來年齡不大,頂多也就是三十歲的模樣,那士兵倒是年青的出奇,看起來最多只有十六七歲,也許是個虛報年齡從軍的少年。

    少年騎兵的馬鞍後面牽著一匹馬,馬鞍上放著一個架子,托架上又蓋著的黑布用繩扎綁整齊,誰也看不清,拖架上裝的是什麼。

    這兩個名軍人在高梁地裡穿行的時候,誰都沒有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奇怪,尤其是那名軍官,儘管他挺著脊樑,可是卻垂著頭,一副無精打彩的模樣。

    偶爾的,軍官會抬頭朝遠處看去,似乎是想要看看還有多遠才到達目的地,儘管他看起來有些心急,但卻壓根就沒有催促戰馬加快速度的意思。

    而士兵也是一言不發的跟在他的身後,有時候,他會朝周圍看去,可是這人高的高梁地,卻擋住了他的視線,讓他根本就看不到遠方有什麼。

    兩人就這麼走著,一言不一發的走著。

    但凡是大明的官道,必定有收費站。

    按照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道理,這官道上的收費站徵收的過路費,都是用來修葺道路的,可實際上,恐怕只有天知道每年征的那麼多銀子是不是真被用來修路了。

    不過收費站卻也安置了不少人,比如舊時的驛卒,除了在官道兩側的服務站中幹活外,還有就是在收費站中收費。

    「這是什麼車,都十尺九寸了,還十尺的車……」

    「十尺九寸也得按十一尺的車交,誰讓你少一寸了……」

    諸如此類的嚷嚷聲在收費站上迴響著,稅吏、站員與商販們總是會打嘴仗,天下的收費站都是如此,稅吏、站員想按律徵費,那些商販自然不想繳費,千方百計的想少繳,於是,雙方的爭吵總是在所難免。

    就在眾人的吵嚷聲中,已經那商販吵了半天,早就火冒三仗的站員,瞧見那兩個穿著紅色軍裝的官兵過來時,便扯著嚷子大聲喊道。

    「你們,你們倆,說你那,等會,到後面排隊去……」

    可馬背上的軍官只是看了他一眼,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是騎著馬直接朝收費站一旁的通道走去。

    他們這麼一走,周圍的百姓立即嚷嚷道。

    「哎喲,這下見識了吧,這些穿灰衣裳的,也就是欺負一下咱們!」

    「可不是,有種去攔他們啊!」

    「當兵的就是橫……」

    「可不是,現在好了,碰到當兵的,一個個都裝起孫子了……」

    都不用周圍的商販用激將法,李得亮便徑直走到那邊攔住了想要過去的這兩個人。

    「讓你們等等,沒聽見嗎?」

    他這麼話聲一落,那邊後面的少年兵就毫不客氣的懟上過去。

    「等個屁,這牌子寫的是什麼,軍人優先通行,你眼瞎了是不是!」

    少年兵手指著一旁的牌子,那牌子上除了公佈各種尺寸的車輛徵收過路費的費額之外,還有就是清楚的寫著「軍人優先通行」的字樣。

    「軍人優先,那也得分時候,你沒瞧見那邊正忙著嘛,」

    被少年騎兵這麼一懟,知道自己理虧的站員又嚷嚷道。

    「交錢,交錢,三個馬,一共……」

    不等他說完,那邊的田程卻突然跑了過來,衝他就是一腳。

    「他麼的,你眼瞎嗎?」

    然後田程立即對馬背上的軍官賠禮道。

    「長官,對不住,他不知道規矩……」

    規矩,什麼規矩?

    挨了一腳的李得亮,正想問來著,一抬眼才注意到後面那匹馬的馬鞍托架上蒙著黑布。

    那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雙腿甚至一軟,人就跪了下去。

    「對、對不住……」

    一邊賠著禮,一邊叩著頭。

    這會原本喧囂的收費站已經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那三騎,看著那馬背托上的黑布。

    「這是啥……」

    一個商販話剛出口,那邊就被人拉著衣袖。

    「別嚷嚷,是護送隊。」

    護送隊。

    對於護送隊,大多數人都很陌生,這是最近幾個月才出現在報紙上的字眼,這些護送隊的任務,就是把陣亡官兵的骨灰送到他們的家中。而護送隊都是各部隊留守的官兵組成,往往都是這樣一名軍官和一名士兵組成。

    在過去的幾個月裡,在大江南北,這樣的護送隊總會出現在官道上,把一個個陣亡官兵的骨灰送回到他們的家人手中。自然的也出現在報紙上,有些人從報紙上瞭解到護送隊,有的人根本就是一無所知。

    就像李得亮那樣,儘管他不知道,可他卻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所以才會跪下去賠禮。而周圍的商販們,也不敢大聲說話,唯恐驚擾了亡靈,這是最起碼的禮,更何況,這些人都是為他們而死的。

    馬背上的軍官,那臉色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朝前看了一眼,然後淡然的說道。

    「放閘吧。」

    從始至終,軍官都沒有看李得亮一眼。

    他很累!

    這半個月,他已經送了九個戰友回家,這是最後一個,一個駝架最多可以裝十二個骨灰盒。送九個戰友回家的經歷,對於他而言,是一種折磨,每一次,都要面對戰友們淚流滿面的家人。

    他受不了。

    在第一次送戰友回家之後,他甚至坐在河邊大吼了一聲,他寧可上前線,那怕被地雷炸成碎片,也不想再送戰友的骨灰回家了。

    這種滋味太難受。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知道了,為什麼陛下堅持要讓本部軍官送陣亡官兵的骨灰回家,只有如此,才知道,這一盒盒骨灰從來不是數字,而是一個個家庭,骨灰盒中裝著的是父母的兒子、女人的妻子、孩子們的父親。只有如此,才知道,戰爭的殘酷,才知道在指揮戰鬥時,必須慎之又慎,而不是為了個人的榮譽,讓弟兄們白白送死。

    每一個弟兄的死去,就意味著一個家庭的破碎。

    送完這一個,就可以回去了……

    軍官長歎口氣,離開了收費站後,他和下屬繼續前行,一個小時後,已經離開官道的他們來到了一個市集,在鎮口的橋頭處,還有一群孩子在那裡玩耍。孩子們看到有官兵過來時,便停止嘻鬧,其中的幾個孩子甚至滿懷期待看著馬背上的人,期待著看到自己的父親或者兄長。

    「小伍,是不是你哥回來了,你哥不是騎大馬的嗎?」

    「他那馬又不能騎回家,那是官軍的馬。」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道著的時候,騎馬來到橋頭處的軍官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然後和下屬互相整理儀容,甚至還取出布巾,從水袋裡倒水洗了下臉,如此收拾乾淨之後,才牽著馬往鎮子裡走去。

    這兩個官軍的舉指,引起了張坤禮的注意,作為秀才的他,隱約的感覺到,這兩個官軍來這裡肯定是有事要辦。他們剛一過橋,他便迎了過去。

    「在下張坤禮,是張集本地的秀才,不知長官來此有何貴幹?」

    「請問,張一鳴張老爺住在什麼地方?」

    「你是說張老爺啊……」

    一聽是找張一鳴,張秀才的客氣便斂去兩分,那張家在鎮上也就是一般的殷實人家罷了,也就是老大有點出息,聽說在官軍裡當了個什麼排長,也就是個武夫罷了。

    「小伍,是找你們……」

    突然張秀才的眼睛一睜,看著最後面的那匹馬,他的雙目睜大,輕聲說道。

    「張,張兄走了?」

    「嗯!」

    王玉之點點頭,然後對張秀才說道。

    「村裡的保長呢?請他一同過去吧!」

    鎮上的人都看到了,人們看到那匹馬馬鞍架子上黑布蒙著的盒子。在保長來之前,就有人跑到張家去通風報信了,所以當王玉之一行來到張家門前的時候,門前已經站了很多人,一個老婦哭喊著「我的兒」,儘管有人攙扶著,可卻仍然癱坐在地上,一個年長的頭髮雪白老人,也是滿面淚水,如果不是有人攙扶著,恐怕也會癱坐於地,他眼巴巴的看著那兩名官兵走過來。眼巴巴的看著他們從馬背上取下用白布紮著的骨灰盒。

    雙手端著骨灰盒,孫強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表情變得肅穆,他跟在長官的身後,踏著正步走向陣亡戰友父親的面前。

    「請問是張一鳴張老爺嗎?我是第57營上尉王玉之,非常抱歉的通知您,令公子張平上士在前線陣亡了……」

    站在張一鳴的面前,王玉之公式話的說道。然後從孫強的手中接過骨灰盒,畢恭畢敬的遞送出去。

    「我的兒、我的兒……」

    接過骨灰盒的張一鳴,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他立即放聲大哭著,滿臉的老淚縱橫。而原本跟著過來的小伍,似乎也明白,也知道了,嚎淘大哭的時候,更是用腳踢著王玉之。

    「你還我哥,還我哥,還我哥,把我哥還給我……」

    王玉之只是站在那裡任由他踢打,最後哭喊著的小伍被旁邊的人拉開了。然後他也沒有整理儀容,而是從口袋中取出一個信封,然後說道。

    「這是令公子撫恤金,一共一百二十六兩,另外,本地官府會在三個月內,在本縣將張平上士的功田劃給他的繼承人,遺族子弟就讀縣學、府學,也會得到的優免……」

    一百二十六兩,這是張平一年的軍餉,其實,並不算多。對於陣亡官兵的家人來說,真正的撫恤是免稅的功田,根據軍銜不同,其田畝數也有不同。像張平是上士,可以得到兩百畝功田,在妻子去世、子女成年之前,都可以享受免稅特權,如果是父母繼承的話,免稅權也是一直到其父母去世。

    兩百畝地,足夠讓他的家人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只是,這往往並不是他們所需要的。他們需要是自己的家人。

    「我們不要錢,我要我哥,你把我哥還給我……」

    小伍仍然在那裡哭喊著,周圍的人也是眼眶裡掛著淚,一些婦人也跟著哭了起來。

    誰願意要這個錢呢?

    張一鳴看著那被送到手中的信封,臉色變得越發的淒然,他的嘴唇顫抖著。

    「這錢,這錢,你,你讓我咋花啊……」

    拿著那裝著錢的信封,張一鳴喃喃道。

    「這,這老大的命啊……」

    這那裡是錢!

    這是命!

    他養了二十三年的兒子用命換來的錢啊,這錢燙的他的手都拿不住,他看了看信封,又看了看面前的軍官,然後他哭著說道。

    「這錢,你帶回去,給,給弟兄們買,買煙抽……」

    「張老爺,我不能,這錢是令公子的撫恤金,如果您不收,我就沒有完成任務,就不能和上級交待。」

    王玉之連連搖頭說道。他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他又扭頭對保長說道。

    「實在不由,就先由你代收,等……」

    「不用,」

    張一鳴大聲吼道。

    「保長,勞煩您拿這錢去買煙,買酒,都買最好的,你帶回去,給弟兄們抽,就,就說是,是張平請弟兄們的……」

    說話的時候,張一鳴又哭了起來。

    「張老爺,這,這是張平的撫恤金,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原本想說糟蹋的王玉之還是沒能說出口,

    「這錢,是我兒的命啊,你讓我咋花,讓我咋花,你告訴我,我咋花……」

    張一鳴大聲嚎吼著,那不是錢!那是命!是他兒子的命。

    「我不能……」

    眼睛通紅的王玉之剛想拒絕,就聽到張一鳴吼道。

    「你不能,你把他背回來的,就把它背回去……」

    最終,錢還是變成了煙,是北直隸最好紙煙,一包要五十文,足足幾百條煙被堆在駝架上,看那被裝在駝架上的煙,多日來一直在克制自己感情的王玉之,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他再也受不了的。

    「啊……」

    放聲大哭的王玉之,只是坐那裡,坐在路邊,孫強早就哭成了一個淚人,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那些煙。那是戰友的命啊……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8 19:53
第249章 新學問

    時值盛夏,有如泥漿似的黃河水緩緩於河道中流淌著。這黃河河道,並不是黃河奪淮後的河道,而是宋代的故道。

    實際上,所謂的宋代故道,早已荒廢多年,儘管數百年不曾修整過的河堤早已坍塌,而且曾經的河道裡也是散佈著大小的水塘,其中不少土地已經開墾成良田。可在經過三年多的修整之後,這荒廢數百年的黃河河道,被重新挖深並在數年前隨著河堤上的一聲巨響,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奪淮數百年的黃河重新回復故道。

    河水緩緩的沿著整治一新的河道流向渤海灣。

    有了這次整治之後,這黃河,至少可以安穩400年,甚至更久,而在將來,等到水泥的成本下降之後,更為堅實的大壩將取代這夯土壩。

    置身於黃河南岸,身穿一襲淡色衣裳的朱濟世,正在河邊散後,他的身邊跟著十幾名文武官員模樣的人。後面更是簇擁著大隊的御林軍。黃河兩岸的田地裡長著大小不一的樹木以及半人深的雜草,偶爾的可以看到成群的鳥兒於河草叢樹木間飛過。黃河兩岸5里內的土地都荒蕪著,在五里之外,還有一道河壩,那是第二道河壩,儘管它的高度寬度遠不及第一道河壩,但卻最大限度的避免了決堤後,再一次奪淮的可能。

    也正因如此的,才使得往昔富饒的田野現在變得極為荒涼,只有些許樹木以及鳥兒、野物。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是朱明忠在黃河回歸故道之後,第一次來到黃河邊,現在這條河終於不再為害中原了。

    之所以來到北直隸,是為了詔見一名陣亡的士兵家屬。

    「這錢,是我兒的命啊!」

    又一次,老人絕望的哭嚎聲,在朱明忠的耳邊響起,

    幾天前,一篇報道在大明上下引起了轟動,誰能想到,一個陣亡戰士的父親,傷痛欲絕的話語,會引起那麼大的轟動。

    「這錢,是我兒的命啊!」

    一句再簡單,再直白不過的話語,觸動了所有人的心靈,讓人們感受到了他的痛心,同樣也感受到了軍人的犧牲,讓那些享受著太平盛世的人們,看到了盛世的代價!

    這就是太平盛世的代價!

    為了維持這個盛世,總有太多的軍人在默默無聞的付出,在犧牲,是他們的犧牲成就了這一切,成就了這個太平盛世。

    儘管現在陝西之戰已經告一段落,雖然後世的新疆等地還沒有收復,甚至就連青海、西藏也不過只是表示臣服,還不是大明的領土。但是雲集的在陝西的部隊,已經開始進行調整了,蘭州至瓜洲之間原本雲集的近五萬西征大軍已經開始陸續撤退了,撤往西安。

    他們將在西安就在修整,甚至許多軍人將會就地退役,他們將會在那裡領到屬於他們的功田,然後成為在鄉軍人,為國家戍邊……至少在這個時代,陝西是邊境。

    至於陝西本地的絕大多數百姓,將會在未來的幾年內遷出陝西。

    這既是為了給軍人「騰地」,同樣也是治理黃河的需要。畢竟,千年來陝西的開墾已經超過土地承裁的極限了,需退耕還荒——只要封禁那裡的土地,大自然會幫助那裡的植被恢復。

    至於新疆、青海以及西藏,明軍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著時機的成熟,然後就能收復這些地盤,把那裡徹底納為大明的行省。

    現在置身於河壩上,腦海中卻總是會浮現出那個悲痛欲絕的父親。在這場戰爭中,有多少父親失去了自己的兒子?

    只有區區數千人!

    相比於歷史上的任何一場戰爭,這場戰爭的犧牲極為有限,戰爭的代價是微乎其微的。

    「哎,至少,可以讓世人知道,軍人的犧牲!」

    長歎口氣,朱明忠把過多的情緒從心底甩了出去,身為皇帝,他不應該被這樣的情緒左右,即便是同情,但……這種犧牲是值得的,對於國家而言,他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從黃河大壩上往河邊走去,一里地,走了好一會才到地方,站在河邊,朱明忠看了一眼河水,然後說道。

    「一個碗或者茶杯。」

    隨後,朱明忠沒有假任何人的手,而是自己站在河邊,彎著腰取了一杯水。

    「你們看這水……」

    舉著玻璃杯,朱明忠回頭看著身後的朱大鹹、錢磊以及幾名工部、戶部的官員,然後說道,

    「這水像是什麼?」

    「回陛下,水似泥漿。」

    「陛下,自古以來,皆言黃河水一碗水,半碗泥,」

    「那這泥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看著朱大鹹、錢磊,朱明忠反問道。面對這兩個問題,他們兩人頓時變成了啞巴。

    「回陛下,這黃河的泥沙,大抵上都來自陝西,陝西北部土地荒蕪,雨水侵蝕使得水土流失混入河中,最後匯入黃河,」

    站出來主動解釋的是工部屯田員外郎朱章培,在歷史上,他應該在數年前死於「哭廟案」。不過,因為鄭成功的北伐成功,讓歷史上的「哭廟案」消失於歷史中。

    但這並不意味著沒有「哭廟案」,實際上,在興乾三年廢除科舉時,同樣也有「哭廟案」。

    「哭廟」是蘇州一帶流傳已久的習俗。當地經濟發達,人文薈萃,來自殷實之家、讀書人成為一股重要的社會監察力量,當官府有不法之事不當之舉,士子們每每聚集文廟,作《卷堂文》,向祖師爺孔聖人哭訴後,更召集民眾向上級官府申告,在明朝,人多勢眾的「哭廟」申告往往能令官府不敢小視而採納。但是在新朝老皇歷撞了南牆。在朝廷詔示天下廢除科舉時,蘇州同樣也上百名秀才「哭廟」,不過與另一個順治十八年的「哭廟案」導致包括十八名舉人、秀才在內的一百二十一人被殺不同。這一百九十多名秀才,被以「聚眾鬧事」為由革除功名,流放海外。

    對於此,人們或許驚訝於興乾朝的「嚴苛」,但是相比滿清的暴虐,已經讓他們長鬆了一口氣,畢竟,當初包括已經出仕的朱章培都以為,那些人至少帶頭的會被斬首。

    不過,也正是從那個時候,朝廷明確的告訴天下的讀書人,他們可以在報紙上發表文章表明意見,也可以通過正規渠道遞交請願書,但是想用「哭廟」申告的方式要脅官府,那是絕不可能接受的。即便是有理,也要先追究其違法行為之後,再處置其它事物。

    老皇歷在新朝是行不能的!

    這一點,對於早在南京就已經重歸明廷的朱章培而言,自然很清楚,這同樣也是他以半百之齡,重新學習實學的原因,至少這「水土流失」就是一門新學問。不過,對於這門學問,顯然錢磊、朱大鹹都是外行。

    「朱章培,你繼續說……」

    「臣遵旨。」

    得到陛下的許可後,朱章培繼續說道。

    「陛下,這「水土流失」是門新學,不過,雖是新學,也是古來有之……先秦時稱之為「平治水土」……古之先賢對森林可以保持水土的認識很早就有這種觀念。……「知林,大君之宜。吉」;「禁林。貞吉」;「甘林。無枚林利;既憂之,無咎。」把禁止砍伐森林看作是「吉」的表現,把肆意破壞森林看成是「凶」的行為。可見,古代先民們早就認識到森林植被具有調節小氣候、保持水土、防止水土流失、改善生態環境的功能……」

    朱章培的回答,讓朱明忠深以為然的點著頭。雖然是穿越者,但是朱明忠卻不是那種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全才。在科學上當然有領先時代幾百年的知識,不過在一些學術上,他只能給予一些啟示,至於後繼的發展,還需要依賴這個時代的人們自己發展。就像「水土流失」一樣,自己提出一個理念,然後自然有這個時代的智者去證明,去研究,最終得出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案。

    「這陝西離此時豈止千里,況且這河裡泥沙如此之多,又怎麼可能是從陝西帶來的,此言實在是荒謬!」

    錢磊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

    「中游地區的土地利用形式以及植被覆蓋狀況,仍然是導致黃河下游河道淤積乃至決溢改道的重要因素之一,並不能因為否定其直接觸發作用而稍加忽視。」

    面對閣輔的反駁,朱章培毫不客氣的回答道。

    「況且,這並非是猜測之言,而是有清河書院的研究證明!」

    「哦?那陝西不過剛剛收復,書院又是如何證明的?」

    對於他們爭論,朱明忠並沒有說什麼,畢竟他知道朱章培說的是事實,畢竟後世的科學研究已經證明了這一切。不過,對於書院如何證明的這一切,他同樣有些好奇。

    「回錢閣輔,不知閣輔對從崇禎三年起大旱是否有印象?」

    崇禎三年起大旱!

    怎麼可能沒有印象!

    但凡是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又怎麼可能沒有印象,崇禎大旱。這是中國近五百年以來,持續時間最長、範圍最廣、災情最重的一次旱災,赤地千里,江河斷流,井泉涸竭,野絕青草,禾盡枯,餓殍遍野,人相食。

    他們之所以能記住那一切,並不是因為陝西持續幾年的無雨導致的人相食,也不是因為那裡的餓殍遍野,而是因為李自成,因為西匪,因為「甲申天變」,因為陝西出來的百萬流寇。

    正是那百萬流寇,讓先皇丟了性命,就連漢人的江山也險些丟給了滿清,讓滿清拾了便宜。甚至,就連他們的家人,友人,也是或直接或間接的因為西匪而死,如果沒有西匪,滿清怎麼可能入得了關?他們的家人、朋友又怎麼可能死於滿清的屠刀之下。

    很多時候,人們總是能夠記住悲慘的事情。即便是現在想起來,他們也是心有感傷,這是許多人的痛腳,而現在卻讓人直接這麼問,那神情自然變得不太自然。

    見錢磊面色冰冷的點點頭,朱章培繼續說道。

    「可能是當時大家都只看到旱災,卻沒有看到黃河水當年清了不少,按漕運衙門以及沿河官府的地誌記載,河中泥沙驟減。而對應陝西的等地的氣候來看,是因類陝西接連數年皆是乾旱少雨雪的情況,而按史志記載,若是河中泥沙增加,數月前,陝西各地必定連降暴雨……」

    隨後朱章培繼續在那裡解釋著什麼是「水土保持」,什麼是「植被對土壤的涵養能力」,諸如此類的科學名詞,對於錢磊等人來說是新鮮的,甚至對於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人來說,也是新鮮的,畢竟,這是一個新興學科。甚至於,到最後朱章培還拿起水作了一個試驗,一盆水倒在沒有植被的土上,那水沖著土到了河裡,若是有植被,水卻被吸到地裡。

    截然不同的兩個結果,著實讓錢磊、朱大鹹看呆了眼,良久,朱大鹹才說道。

    「哦,臣好像想起來了,在清河書院,好像有一個試驗室,就是專門進行這個試驗的,好像……」

    看著陛下,朱大鹹恭維道。

    「那個試驗室,就是陛下資助的,如此弄清楚了這黃河河中的泥沙從那裡來的,將來,只需要在陝西大種樹木,豈不就可以保持水土,這黃河水豈不就變清了?」

    黃河水清,聖人出!

    突然,朱大鹹似乎明白為什麼,陛下會設立這個試驗室,也明白了,為什麼陛下對於陝西移民的事情,那麼的固執了。

    歸根結底,這對於陛下而言是百利而無一害!所以陛下才會堅持到現在。沒有做出任何讓步。

    「種樹?水清?」

    搖搖頭,朱明忠看著黃河,先是沉默片刻,然後說道。

    「先秦時,渭河北儘是原始森林、草原,而今儘是耕地,當地水土流失嚴重,土地貧瘠非常,來北直隸前,你們不是與朕一同在陝西看過呢?那裡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們就沒有看到嗎?」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8 19:54
第250章 遠憂

    「那裡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們就沒有看到嗎?」

    這一聲反問,讓錢磊、朱大鹹等人皆是一啞,他們知道那裡是什麼情況。

    那裡的情況,與中原各地截然不同。

    見他們沒有回答自己,朱明忠便朝著陝西的方向看去,然後忍不住搖頭感歎著。當時他想到民間微服走訪,想著體察一下民情,視察一下陝西的民情,可是卻只見到了一片貧苦。腦子裡又一次浮現出,在陝西看到那些的村落的場面。如果要去形容陝西的鄉村的話,那麼一個字就行了——就是一個「窮」字!

    實在太窮了!

    甚至窮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

    那裡的百姓吃的是什麼?

    不過只是一碗小米粥,鍋裡頭煮的也不知道是什麼菜,反正,在那裡見到的每一個老百姓都是一副骨瘦如柴、營養不良的模樣,大多數百姓的臉上有的只是麻木,他們身上的衣服也都是補丁落著補丁,一身衣服早就爛得不像話了。甚至有的人家窮到了幾個人穿一條褲子的地步。

    和陝西相比,河南北直隸以及山西等地的窮人,就好像是活在天堂中似的,而之所以窮,就是因為土地的產出有限。當然,也因為滿清的壓搾,但在朱明忠看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出在土地上。

    「陝西土地貧瘠,一畝不過斗糧,為了盡可能的多打糧食,他們只能開墾更多的土地,但凡是可以種的地方,都種上了糧食,現在人少地方尚是如此,更何況將來?長久下去恐怕真要出問題的……

    在河邊緩緩而行的朱明忠,若有所思的看著黃河。

    「一邊是不斷的開墾,導致陝西環境的不斷惡化,而另一邊呢?百姓日益貧苦的生活,所以啊……那裡的百姓必須要遷出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陛下,現在陝西省巡撫,已經開始組織移民了,許多一貧如洗,且土地稀少的百姓,會盡快遷出去的。」

    「不夠啊!」

    搖搖頭,朱明忠長歎道,那神情中儘是煩惱狀。

    「陛下,您是在為陝西移民一事煩惱嗎?」

    朱大鹹試探著問道。

    凝視著陝西的方向,朱明忠語氣低沉的說道。

    「朕不是為一個陝西而煩惱,大明現在有六七千萬人,至於陝西不過只是一地,即便是當真……」

    當真餓死幾萬幾十萬又有什麼呢?甚至他們都激不起民變,不是因為他們現在還能吃上飯,而是因為朱明忠根本就不怕。

    「當真出現民變,朕也不需要擔心……滿清朕的大軍都能擊敗,示這就是一群百姓作亂,還不是隨時都能鎮壓下去……」

    不擔心民變,是因為絕對的武力優勢,相對於民眾,官軍有絕對的武力優勢,而且與舊時的明軍不同,現在的明軍正值氣勢最盛的時期,可是將來呢?

    「朕所擔心的是將來,是幾十年,幾百年之後的事情,現在大明有六七千萬百姓,再有幾十年生聚,人口必定會倍增,達到萬萬之多,到那時,勢必又會顯現出已人多地少的困境,現在陝西遍地貧民是因為土地產出不夠,可將來待到天下人稠地滿的時候,勢必又將是饑民遍野。待到這些萬萬百姓再有百年的太平盛世,繁衍成三萬萬、四萬萬之後。到時候,朕的子孫後代和你們的子孫後代可就要傷透腦筋了。」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擁有超過這個時代的見識的朱明忠,清楚的知道,在另一個時空,一百三十年後,這個國家的人口就突破了四萬萬。那個時候,可真是遍地驚人的貧困啊!

    「不至於那樣多。」

    朱大鹹的胸色也變得不太自然。

    「陛下分封海外諸藩,不就是為了帶走多餘的人丁嗎?陛下現在有九子,而且現在陛下正是春秋鼎勝,他日必定如高皇帝一般多子,有數十子分封海外,按每子萬餘王衛,即便是只像高皇帝那樣只有三十餘子,既可帶走50萬青壯再加上他們的妻女,便可帶走百萬人之多。」

    「朱閣輔所言甚是,陛下分封諸藩就是為了讓我漢人在南洋、在普天之下開枝散葉,如此,這國內人口勢必不像陛下所言那般多……」

    錢磊的連忙於一旁附和道。

    「你們不懂啊!」

    搖搖頭,朱明忠看著黃河,緩聲說道。

    「不說其它,這幾年接受牛痘試驗,已經極為成功,接下來會在全天下進行普及,再加這幾年如接生等醫療技術的改良,也會使得人口進一步增加,這天底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醫療水平的提高,尤其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一些朱明忠帶入這個時代的醫學技術,對於醫學的推動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一個牛痘不知救活了多少人,至於產鉗的發明,更是進一步推動了人口的增加。

    「以關內的土地來說,養活一萬萬人,可以讓這些百姓過上衣食無憂且頗為富裕的日,一萬萬五千萬就已經極限了,要再多的話……」

    搖搖頭,回憶著另一個時空中,外國人口中滿清那遍地驚人的貧因,朱明忠繼續說道。

    「或許不會餓死,但也只是勉強餬口,就像現在陝西的百姓那樣,等到土地的承載能力達到了極限,產出也會越來越少,因為土地的肥力在不斷的下降,就像陝西一樣,所以那裡的老百姓儘管比任何地方的百姓都努力,都辛苦,可是辛苦一年,卻依然是食不裹腹,他們會窮下去,而且以後也會一直這樣窮下去!甚至越來越窮!」

    除非等到工業革命的發展,等到化學肥料、深層機井等設備的出現,才有可能夠改變這一切。可是那種改變也是有限的。

    凝視著遠方,朱明忠先是沉默片刻,然後又說道。

    「現在大明,有朕在,自然沒有什麼擔心的。可是將來呢?朕要是不在了,朕擔心,到時候,會出第二個李自成啊!」

    一百年?兩百年?

    即便是不出洪秀全,到時候,萬一再出現一個李秀全,甚至於……誰知道呢?一兩百年後的世界是什麼模樣要,現在朱明忠也看不到,畢竟,現在世界已經改變了,現在工業革命已經在大明開始了。

    可是這場革命,卻無法改變大明地少人多的現實。

    「臣等死罪……」

    這個時候,除了垂首表示死罪之外,無論是錢磊,還是朱大鹹只能一頭霧水地看著陛下,他們的心裡真是不大明白陛下又在想什麼。

    操心兩百年後的事情?

    或許,每一個皇帝都希望自家的江山千秋萬代,可是誰又能料想到幾百年後?

    陛下的心思越來越難捉摸了。

    其實,從來都沒有人能猜到陛下的心思。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朱明忠來自未來,或許別人看到不兩百年後的世界,但是他不但可以,甚至還可以看到三百五十年後的世界!所以,他才會有這麼多的憂慮,每每面對那些問題時,不能像他們那樣,用一句「船到橋頭自然直」去應對一切。

    作為大明,應該說是新明帝國的奠基人,朱明忠希望自己能夠建立的是一個千年帝國,而不是一個三百年輪迴的帝國,或者說,是另一個滿清,在兩三百年後,被另一個王朝取代。

    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願望,朱明忠的願望非常簡單,他既希望建立一個屬於他的千年帝國,同樣也希望華夏文明能夠千秋萬代的延續下去,甚至對於他來說,後者遠比前者更為重要,在制定有些政策的時候,他甚至會向後者妥協,那怕代價是犧牲朱家的江山!

    即便延續華夏文明的代價是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他也在所不惜。畢竟,從另一個時空來到這個時代的他,深切的感受到了文明被摧毀後,對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帶來了什麼樣的災難。

    一家一姓的天下,總歸是一家一姓。

    即便是再自私,他必須要首先考慮到文明的持續!

    呼了一口氣,似乎想要把胸中的那點鬱悶之氣給吐出來的朱明忠,突然感覺自己似乎有些太過偉大了。

    但是,有些問題,他必須要去考慮!

    儘管這麼自嘲著,朱明忠眼神中依然還帶著一些憂色。

    「有人說,朕用長子繼承製,實在太過殘忍,讓天下兄弟離散,讓父母不能與子孫相聚,實在是有違人倫。可是他們卻不知道,自秦漢以來的,我漢人就是三百年的循環,大治、大亂,亂世、盛世,如此循環之中,文明被摧毀,億萬人死於兵禍,實行析產制,兄弟共分家業,看似照顧了所有人,可是富不過三代,即便是豪富之家,家業分上三代後,也就變成了小康之家,而小康之家抗風險能力幾乎為零,每逢災荒疫病,為了活命典房賣地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所以,土地兼併就會自然發生,如果不為了活命,誰人願意拋售家業?兄弟分家的析產分的是什麼?分的是越分越窮,到最後,看似人丁興旺,可不過只是一群窮光蛋罷了,每逢災荒,為活命紛紛把祖業典於富人,自己租田維生,如此土地也愈發集中,而且隨著人口越來越多,到最後天下半數之人皆是身無立錐之地,天下自然不能能長治久安?然後亂民四起,民變不斷,然後億兆百姓死於改朝換代之變,天下黎民何罪,儘管每隔兩三百年,便遭此浩劫?」

    這樣的一聲反問,讓錢磊、朱大鹹的額頭不禁都冒出汗來,而朱章培這個在過去幾年間,一直旗幟鮮明反對「長子繼承製」的人,更是驚駭的睜大眼睛看著陛下,那目光儘是不敢置信的模樣,甚至就連那嘴唇也輕顫,他壓根就不敢相信,所謂的「土地兼併」的根子,居然在這個地方。

    但是隨後,他想到過去幾十年,於鄉間目睹的家族興衰,不知多少顯赫之家,在幾代分家之後,就變成了小康之家,若是碰到災荒劫禍,往往只能典售祖業維生。尋常百姓家確實沒有抗風險能力,只有那些富足人家才有相應的度過災荒的能力,可是這富足人家若是再經兩代分有,那恐怕就連小康也算不上了。

    看著陛下,朱章培似乎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麼陛下會固執的強令推行「長子繼承法」,是為了讓百姓自願往關東、往南洋異域移民?這只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為了讓天下百姓不再像過去一樣,不斷陷入大亂大治的循環之中。

    只是,這天下人又有幾個人能體諒陛下的苦心呢?

    「這長子繼承或許可以解決些許問題,但是……只能交給時間去證明了。」

    沉思中,朱明忠想到同樣實施長子繼承的歐洲,出現在城市貧民,他們在街上遊蕩著,每每成為暴動的根源,到最後,是工業革命改變了一切——工廠吸收了剩餘勞動力。

    但願大明的工業發展,也可以吸收足夠多的剩餘勞動力吧!

    心裡這麼尋思著,朱明忠朝著陝西看去。

    「現在,陝西,在某種程度上,就是環境不斷惡化導致了這一切,畢竟,從秦代直至唐代,陝西都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但是地少人多帶來的過度開墾,摧毀了當地的自然環境,才讓現在的百姓日子越發貧困,想要改變這一切,只有一個辦法!」

    移民!

    只有移民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陛下,臣會督促陝西方面加快移民的速度,將無地、少地的百姓盡數遷移往異地,」

    「不夠!」

    朱大鹹的話音剛落,朱明忠就搖頭說道。

    「僅僅只是這些人,還不夠,現在陝西的問題是地貧,即便是遷移出去幾十萬人,也是於大局無補,過度的開墾只會導致其環境的不斷惡化,所以,想要從根本上改變這一切,就必須盡可能把當地人遷移出去!」

    看著朱大鹹,朱明忠沉聲說道。

    「朕的想法是,盡可能的多遷,遷走當地70%以上的人口,尤其是渭河以北,盡可能的遷往東北、四川!非如此,不能改變當地的環境,不能改變當地百姓的生活!」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8 19:56
第251章 邊域

    東北,在大明的行政地圖上,東北具有別樣的意義。不僅僅是因為這裡廣闊的土地可以用來安置退役官兵,也不是因為上百萬內地少地無地的百姓可以移民於此。

    而是因為對於大明來說,遼東與東北曾一度意味著屈辱,這裡曾是大明的國土,但卻在女真崛起後為女真所竊據,女真崛起於此,並從這裡入主中原,甚至還堂而皇之的將大明的土地稱為什麼「大清龍興之地」將遼東與的奴兒干都司稱宣作什麼「滿洲」,似乎那裡從不曾屬於大明,就好像是他女真的祖業一樣。

    在遼東克復之後,而對這片廣闊的土地,一批頭腦清醒熱心國事的高級官員,直接上疏要求朝宮廷移民實邊,滿清入關後的億兆百姓死於其屠刀的慘痛教訓,使得幾乎每一個人記憶猶新,讓他們不敢對這片土地掉以輕心。

    移民實邊、化邊域為內地,馴化蠻夷……

    不過,慘痛的記憶總會淡去,人們總會再一次在那裡誇誇其談著「仁義」,開始覺得東北實施的「教化」似乎有違「王道」,對那些個性能暴戾的韃子談起「仁政」來。這種聲音先是出現在民間,接著朝中的一些官員也紛紛上奏言道著東北的不是,指責著東北的一些舉動有違王道。

    就在人們在那裡言道著「以德報怨」,說道著應該用「仁義感化」諸如魚皮韃子等生女真的時候,宮內傳出消息——陛下看了這些奏折後沒有動怒,只是命人將所的奏折全都丟棄於的垃圾桶中。然後又命侍衛傳旨意與那些人。

    「爾等言必稱聖人「施以仁」,卻不知「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亦是聖人之言,爾等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既然諸如於教化蠻韃如此有心得,便全都送往東北、西南教化土蠻……」

    簡單的一道口喻,數百官員被流放到東北、西南,也正是從那個時候,人們知道陛下的底線——仁政那是施以百姓的。至於蠻韃,在他們沒有盡數漢化之前,沒有「歸屬華夏」之前,仁政自然與他們無關。

    當然,還有一些人從那些人被流放的教訓中總結出了一個經驗,那就是陛下對於東北總督方以智的「寵信」是尋常大臣無法相比的,畢竟,隨後陛下親自下旨蔭其孫子輩為官,用行動告訴所有人,他支持方以智在東北的舉措。

    在瀋陽城內中東北總督衙門裡,坐在東北總督位置上已經七年多的方以智。也從不曾辜負皇帝的信任,兢兢業業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盡自己的努力把東北化為內地。

    在過去的七年裡,當內地的巡撫們在那裡的一點點的適應著興乾後的變革,而不知所措的時候,在東北這片一究二白的土地上,他率先在天津設立巡捕局,爾後又開辦巡捕學堂,培養大批巡檢,將巡檢制度推行到東北各地,可以說,這幾年東北的穩定,尤其是諸如魚皮韃子等蠻韃之所以無法變得越發馴服,也與之有一定的聯繫。

    對於大明而言,人口不多、情況特殊的東北就像是一塊試驗田,興乾後整飭吏治就是在此進行試驗,因為東北是偏地,為保證官員不至心生怨氣進而魚肉百姓,在俸祿之外又發「炭補」,對此外界皆以「養廉銀」稱呼「炭補」,畢竟這在某種程度上有助於保持官員們的清廉。後來又提出開官智的口號,開辦東北法政學堂,聘請教授給官員們講授各種法律知識。而「養廉銀」這特殊的形式,先於東北,隨後又於平南、南天門、雲南、廣西、貴州等邊遠地區推行,「養廉銀」確保了邊遠地區官吏的素質,使得一批出色的官員願意往邊遠地區任職。即便是「養廉銀」推行全國之後,邊遠地區的「養廉銀」也遠高於內地諸省的。當然,在官方的口中「養廉銀」正式名稱為「地方津貼」,根據地域不同分有數等。

    在東北作為吏治的試驗田,在總結歷朝歷代的得失,以及朱明忠個人的見解經驗上進行吏治改良試驗的同時。身為東北總督的方以智,除了大力提倡引進移民之外,同樣也是工商實業的支持者。

    早在興乾元年就在瀋陽設立工藝總局,創辦了一系列企業。儘管東北受制於天氣,漫長的冬天制約了水力機械的推廣,但是他仍然盡可能的推動的工商實業發展,在蒸汽機得到應用後,解決了動力來源的東北實業,得到了迅速發展。不僅出現了紡織廠等企業,還出現了用於製造蒸汽機等設備的機器製造公司,至於煤礦公司、鐵礦公司,自來水公司等企業,更是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成立。

    在內地的鐵路出現後,方以智第一時間設立鐵路局,並且從內地招募總工程師,親自督修從瀋陽至天津的關內外鐵路,並且規劃著東北的鐵路網。

    就這樣,在過去的幾年間,作為邊地的東北成了大明的模範省,而東北總督方以智本人甚至也被稱為「天下第一督」,因為東北有遼寧、吉林、黑龍江、黑水四省,儘管人口不過只有區區兩百餘萬,可是論及治域遼闊卻堪稱天下第一,自然是倍受到陛下的格外器重。然而,所有這些都還不是方以智最突出的政績。他傾全力專注的是東北的移民安置。

    經歷過甲申天變的方以智,對於移民實邊的重要性有著極為的深刻認識,而身為東北總督的他,對於蠻韃子的秉性瞭解,也不是內地同僚所能相比的。他從多年的施政中得到了更深一層地領悟——移民實邊不僅僅是穩定東北的唯一選擇,也是把東北化為內地的唯一選擇。

    也正因如此,在過去的七年間,方以智一直以千方百計的招攬移民,而在引進移民的同時,對本地尤其是對黑水都督府以及黑龍江兩地生女真「撫治」同樣關係到東北的穩定,在撫蠻過程中他採用了區別對待,對冥頑不翻的生女真堅決剿辦,以起到震懾以徽傚尤的作用。在興乾三年前「生女真聯合反叛,概被剿滅」的文字更是屢見不鮮。而另一方面.對於真心歸降的生女真則安撫有加,將他們招出山林,安置於林場等地,令其歸化為民。在過去的幾年間,先後有五萬生女真被招撫為民,拋棄了原始的生活,或是在林場內伐木、或是在捕鯨船上做工。

    儘管生女真開始走向文明,但是對此,身為東北總督的方以智,卻依然不怎麼滿意,對於移民,他還有更遠的目標。

    「渭河以北!」

    指著陝西地圖上的渭河以北區域,方以智的眼神顯得有些狂熱。

    「延安府、慶陽府……」

    手指著地圖上一個個地名,方以智握頭對方膏茂說道。

    「敦四,這些地方的百姓,在接下來的幾年中,都要遷到東北,東四省要作好安置200萬移民的準備!」

    200萬移民!

    從總督的口中聽到這句話後,方膏茂驚詫的說。

    「200萬移民!這,這豈不是要把陝西移空?」

    方膏茂之所以會如此詫異,是因為就他所知陝西人口最多不過三百萬,幾十年的戰亂,再加上清虜在過去的幾年間,殺盡陝西色目,盡擄其女子為婢,現在陝西頂多只有三百萬人,遷走兩百萬之後,陝西還剩下多少人?

    「323.65萬!這是目前陝西的人口數量。」

    看著方膏茂,這位同宗的晚輩,方以智道出了一個數字,然後繼續說道。

    「之所以要遷出6成的百姓,尤其是陝西北部的百姓,是因為那裡的土地經過數千年耕種早就貧瘠非常,即便是風調雨順,一畝所得不過一兩斗,當年陝西百姓之所以鋌而走險,除了天災之外,這土地產出微薄,恐怕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然後方以智又說道。

    「當年甲申天變後,本官被迫於各地遊歷,亦曾入陝西,以瞭解當地百姓為何鋌而走險,紛紛成匪成寇,除去持續多年的天災之外,最讓本官感歎的是恐怕還是關中土地貧寒,遠超出時人想像,秦漢時關中富庶關東難及,即便是到唐代,關中亦還算富庶,可千年間其土地卻是日益貧瘠,即便是百姓努力積肥,亦不足滿足生產,其土地產量也是日益減少,同樣的一塊地,於秦漢時,一畝所出可達一石,而到現在卻只兩三斗,少者甚至只有一兩斗,即便是風調雨順,其產量仍然像數十年前一樣,未見增加。明天還是照樣。一年到頭總是如此。百姓守著那些貧瘠土地的生活真是算苦到家了。若是再遭天災,那種地方是萬萬不適合百姓生存的,我想這種的現狀並不只限於當年我考察的一處。大半在陝西各地都是如此,所以,陛下才意於根本上解決問題——盡遷陝西之民!只有將他們從那裡遷到東北,才能從根本上改變他們的生活,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方以智並不知道,這種「異地搬遷」的「扶貧」措施,是朱明忠借鑒後世的經驗,只不過與後世把百姓從不適合生存深山遷出不同,這個時代得益於土地的遼闊,所以他可以用更為激進的移民,把整個區域內的百姓遷往土地更為肥沃的地區。

    「久耕而地貧,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即便是在江南,嘉靖年間一畝尚可收一石,到了現今,一畝不過五六斗而已,難道因此就要把江南百姓盡遷於異地?」

    看著總督,方膏茂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

    「將有些地方的百姓遷出沒問題,遷出一部分百姓也沒有問題,但像這樣盡遷當地百姓,豈不會令當地為之一空?那延安往北就是蒙地,這漢民空出此地,勢必會令蒙韃南下,到那時,這陝西豈不就成了另一個東北?」

    對於23 歲中舉人的方膏茂來說,如果不是因為受五弟方章鉞丁酉江南科場案的牽累,他不會被流放寧古塔,當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在方以智這位同宗長輩的照料下進入官場。不過對方以智心懷感激,但並不意味著他是唯命是從的人,在很多時候,他都有自己的主張,這也是方以智對其頗為重用的原因之一。

    「還請制台上奏陛下,陝西移民萬萬不可如此一旨盡遷,以下官之見,若欲遷移民陝西百姓,令其一改貧苦生活,不妨效仿國朝洪武所制的徙民條例,按「四口之家留一;六口之家留二;八口之家留三」的比例遷徙,如此,方才不至於令渭河以北盡空,到時候為蒙韃所乘……」

    「韃子……」

    冷冷一笑,方以智看著方膏茂說道。

    「他們還沒有那個膽量,況且,將那裡的百姓遷出,並不是要把當地盡數都空出來,對此,陛下在幾年前,就已經有了定計,此次西征,榮立軍功者甚多,所以陛下有意以陝西土地封賞有功官兵,這麼說吧……」

    指著牆上的地圖,方以智說道。

    「從陝西遷走200萬人,差不多也就是40萬-50萬戶於東北,到時候,四省每省十萬戶,如此四省人口既可六百萬之多,再有十年之功,東四省人口將不下千萬,如此,東北可定,至於陝西,將會安置十萬在鄉軍人。有這十萬軍戶在陝西,誰都奪不走那裡,韃子又怎麼可能進得去?」

    安置十萬在鄉軍人,對於那些軍人的作用,方膏茂自然非常清楚,東北正因為有那些退役的在鄉軍人,才讓東北平靜如此,現在除了地多人少之外,與內地各省倒也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他未免沒有另一方面的顧慮。

    「可是,即然那裡的土地貧瘠,每畝所出不過兩三斗,將土地分予有功官兵,只恐怕他們的生活亦會相對艱難,如此,豈不會令其心生怨言?」

    「這個嘛……」

    方以智沉吟片刻,然後說道。

    「想來,陛下必定已有良策解釋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8 19:57
第252章 學習

    進入初秋之後,西安和過去一樣,成為了一個巨大的兵站,這裡聚集著從西線撤下來的大軍,畢竟維持大軍在數千里外的作戰,委實太過耗費,因為潼關至西安的鐵路已經修建通車,自然的西安就成最合適的集結地。

    不僅如此,從各條戰線送來的戰士們骨灰盒,也是臨時在西安安置,被放置在大慈恩寺,幾乎每天,這座一千多年前,也就是唐太宗貞觀二十二年,太子李治為了追念母親文德皇后長孫氏創建的大慈恩寺,都會迎來許多前來拜祭戰友的官兵,而寺中的和尚也是為這些將士連開十五天的法會。

    暫時於這裡安置,等待運回的骨灰盒,超過一萬個,他們之中,戰死者不過只有區區數千人,而更多的戰士則是死於疾病,盛夏從來都是傳染疾病橫行的季節,即便是在數百年後,傳染病都是軍隊最大的敵人。

    盛大的法會超度著戰士們的忠魂,而各個部隊的隨軍僧也會參與法會,直到骨灰盒被悉數運走之前,法會會持續下去,而對於普通的戰士而言,這或許也是一種安慰,至少,他們知道,戰友們逝後並沒有被遺忘。

    半個月後,隨著最後一批骨灰盒被送上火車,大慈恩寺恢復了往昔的平靜,而戰戰士們也不再像過去一次去寺中拜祭,當然對於他們來說,這個時候,有更讓人歡喜的事情——郵局送來了大批郵件和慰問袋,這些郵件既有他們的家人寄來的,也有來自己大明各地的尋常百姓寄來的信件,大都是鼓勵他們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感激他們的犧牲與付出,至於慰問袋,大都是後方的榮民協會以及學生們寄來的,慰問袋裡裝著的東西很簡單,往往是一雙襪子,一包香煙和一封簡短的信件,東西不值錢,但卻讓他們感受到了一種溫暖。

    更更讓人驚訝的是,戰士們會驚喜的發現,寄出慰問袋的並不僅僅只有普通人,還有大明的勳臣夫人和他們的子女,當然還有來自皇后以及皇子、皇女們寄來的慰問袋,其實,正是因為皇家以身作責,勳臣家眷和子女才會紛紛效仿。

    儘管這些郵件、慰問袋鼓舞了士氣,但在某種程度上,卻也是對運力的浪費,幾乎每天馬車滿載郵件和慰問袋送往駐紮在西安周圍的各個部隊,郵政馬車的車伕、郵遞員都是從各地郵政局招募的員工,他們這一批來了一千多人,相對應的工資都增加了八成,畢竟,這裡是戰區。他們就像軍人一樣,打著綁腿,腰上挎著倭刀,背後背著燧發火銃,每到一站,就會卸下一批郵件。當然,他們還會夾帶著私貨——戰士們所需要的各種生活用品。當然,這些東西並不是無償的,甚至是高價的,一塊肥皂可以比外面貴上一倍,至於一把剃鬚刀更是可以賣到一兩銀子的高價,儘管價格很高,但這些趁火打劫的「奸商們」並不擔心沒有人買,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天天進城,但是他們卻天天會來這裡。

    當然,有軍人的地方,就會出現商販,只不過這些本地的商販顯然還沒有弄清楚明軍的消費需求,而且更重要的是,尋常商販不能進入軍營,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商在那裡從「最可愛的人」身上大賺特掙。

    將車上帶著的貨售賣一空後,郵政馬車穿過晨靄籠罩的曠野,搖搖晃晃地向前奔馳,這片大地仍然是一片荒涼——這裡曾經生活著數萬色目,但現在那些色目人和陝西的色目人一樣,已經完全消失在這片土地上,男人被殺、女人被虜,他們的土地,也成了旗田。而現在,這曾經的旗田變成了官田,因為無人耕種荒廢了下來,呈現一片荒涼的死寂。

    而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停放著一排排的炮車,一門門青銅野戰炮整齊的排列,軍馬在荒原上自由自在的吃著草,而那些拖著長尾巴露著白肚子的喜鵲,在空中飛來飛去。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安詳。不過在這片祥和之中,卻仍然有不祥和的存在。

    「奸商!」

    手裡拿著一塊肥皂,張國東對身身邊的戰友憤憤不平的說道。

    「他麼的,一塊肥皂居然敢賣十文錢,他麼的,足足貴了一倍出去,要不是……老子非得好好收拾他!」

    要不是什麼?

    誰也說不清楚,對於那些奸商的「盤剝」,弟兄們都是敢怒不敢言,畢竟,還指著人家帶信過來,而且要是想買什麼,還要告訴他們過來時給捎過來,加上一倍的價格,已經是不錯了。

    「哎,無商不奸啊!」

    躺在草地上,李得勝嘴裡叼著根草枝,然後慢吞吞的說道。

    「我說班長,您就是太實誠,非買個什麼肥皂,這洗衣裳的時候,問這個借來用一個,問那個借來用一下,可不就成了……」

    「就你小子會出餿主意!」

    像是反應過來似的,張國東又訓斥道。

    「好啊,弄了半天,你小子一張嘴就是肥皂用完了,弄半天,不是用完了,是你小子壓根就沒有動買的心思啊!」

    「班長,你別冤枉我!」

    被班長一訓,李得勝立即辯解道。

    「我這是為你好,你想想,這麼一塊肥皂,你得用到啥時候,萬一部隊要是開拔了,估計到時候,你肥皂還沒用完,就這麼背著,也費事不是……」

    「你小子,就一張嘴了……」

    張國東笑罵了一句,然後朝遠處的帳篷看了眼。

    「開拔的事就別去想了,估計就地駐紮的面更大些,你沒瞧見,那邊成天有人給弟兄們上課嗎?」

    遠處的大帳篷就是部隊的隨營教堂,只不過與過去在部隊裡學識字不同,現在隨營教堂裡是教如何種地。

    「唉,我說班長,咱們祖祖輩輩都是種地的,這種地還要他們教……」

    李得勝哼了一聲,瞧著那邊的大帳篷,那臉上全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樣。

    「讀書人能把地種好了?這不是說白丁考狀元嘛……」

    隨後他又嚷嚷道。

    「而且也不是每個人都要去,班長,你沒瞧見,去的都是那些立功的嘛……」

    然後他又刻意壓低聲音說道。

    「聽說,是要給他們分勳田了!」

    一聽到到分勳田,張國東的眼睛微微一睜,然後默默的說道。

    「嗯,應該是,你看吧,要不了多長時間,肯定就能輪著咱們。」

    正像張國東猜的那樣,很快就輪到他和戰友們了,在接到去上課的通知時,張國東注意到即便是先前毫不在乎的李得勝,也是拿著本事,帶著鉛筆,顯然大傢伙都了準備,那本子和鉛筆肯定也都是最近剛買的,一個個都顯得很是認真,畢竟,這可是關係到他們的生計將來。

    在軍隊中他們多少都聽說過軍隊勳田分賜的一些規矩,其中的一個規矩就是種植、養殖要按官府的安排,就是不能夠擅自改變種植的作物,至於為什麼,他們當然不知道,但是反正聽說這些人但凡是分田的官兵,都是遵守著這樣的規矩,而且他們的日子大都過得很不錯。

    手中拿著筆,李得勝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唯恐自己漏了什麼,他是家中的老三,當上兵對他而言,是命運改變的機會,可以得到屬於自己的土地,那怕就是沒軍功,有一塊面積不大的土地,總好過沒有土地不是?

    「在坐的,有多少人是莊戶人家出身?」

    穿著軍裝的教員話聲一落,下面黑壓壓的興起一片手,絕大多數士兵都是莊戶人家出身。

    「既然都種過地,我就問一下,大家知道這好地、孬地的區別在什麼地方?」

    「就是水,靠水的地就是好地,離水遠的就是孬地……」

    「還得有肥,有的地就是不上肥,那地也能收上幾斗糧食,有的地上一輛肥,也就是一兩斗……」

    大家你一方我一語的說話時,教員只是笑而不語,最後他在黑板上寫個「水」、「肥」兩個字,最後又寫下了「地力」,然後才說道。

    「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地力。在先秦的時候,為了養地力,避免耗盡地力,所以實施輪作……「不易之地,歲種之,地美,故家百畝;一易之地,休一歲乃復種,故家二百畝;再易之地,休二歲乃復種,故家三百畝」。這裡的「易」作更換、輪換講,即在耕地與休耕地間進行輪換。休耕期越長表明土地質量越差,「地美」則不需休耕……」

    在介紹著先秦的輪作後,他又繼續說道。

    「後來地少人多,便不再實施輪作,從輪荒制到連種制,在土地連種制下,休耕被廢棄,土地連種制度是為「盡地力」,以最大限度提高糧食產出。為保證土地能為作物連作提供足夠的支持,大家會積極運用各種技術手段養地,「糞田」就是最普遍的做法。用糞施肥的作用是「變薄田為良田,化磽土為肥土也」……」

    教官在上面講解,大家在下面認真的記著筆記,過去,他們只是知道種地就是這麼種,但卻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種,很多都是祖輩傳來的規矩,而現在教官則告訴他們這一切的原因。

    儘管看似枯燥,可他們卻也學到了許多東西,什麼「三圃制」,什麼種苜蓿、大豆等作物養地,諸如此類的聞所未聞的東西,一一通過教官的講解告訴他們,讓他們知道這些耕作方式的好與壞。

    當然還學習了如何選種、育種等一系列的知識,至於畝產數千斤的紅芋,也讓他們覺得有些新鮮,紅芋不像土豆,紅芋可以曬乾,可以用來餵豬,豬肉賣的更貴……

    過去,許多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才會擴散的農作物和耕種方式,在這個課堂上被散播出去,而到了最後,教官卻又反問道。

    「想必,大家肯定都好奇,為什麼這營外的上百萬畝田地,就這麼任由他荒著吧?」

    陝西的千萬旗田,現在都變民了荒地,這確實讓人有些驚訝,尤其是這些士兵,按過去的辦法,估計早就組織官兵開墾荒地,然後再把地分賜給官兵了。

    「其實,陝西等地自己唐朝之後,一直在不斷的荒地,許多曾經的山林、草原都被開墾成了農田,可是結果怎麼樣呢?不過就是越窮越墾,越墾越窮!」

    教官看著那些有些迷惑不解的戰士。

    「之所以如此,其實,還是因為地力……」

    轉身在「地力」兩字上重重的劃了一圈,然後他又說道。

    「有一句話叫因地制宜,這陝西,尤其是陝西北部的土地,本身就不適合耕種,其土地肥力差,即便是開墾成農田,不過一兩年,地力也就耗盡了,即便是上上幾車的肥料,收成也很差,所以才會陷入越窮越墾,越墾越窮的怪圈。」

    聽著台上教官的講解,張國東有些迷惑,他看著記在本子上的文字,許多知識都是他過去不曾知道的,但是和陝西有什麼關係呢?

    「……所以,相比於農業,更適合陝西的是牧業,也就是廣泛種植牧草,然後飼養綿羊,這也是將來你們如果分配到的勳田在陝西的話,所需要從事的行業,其實,相比於種地,飼養綿羊無疑更為輕鬆一些,而且收益更高,一畝苜蓿地可以養兩隻綿羊,而一百畝就可以養兩百隻,兩百隻綿羊每年可以剪毛10斤上下,兩百隻產毛不下兩千斤,至於收入嘛……」

    在聽到每年能有上百兩的收入時,大傢伙無不是驚訝的睜大眼睛,在教官又向大家介紹著綿羊的時候,在他們的眼睛,綿羊立即變成了一個個銀羊,渾身都是銀子的羊。

    不過,在想像著將來在自家的勳田上放羊時,張國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些本地的百姓,或許,他們可以有一百畝、兩百畝的勳田,可以靠養綿羊為生,但是這些一家只有二三十畝地的本地百姓呢?他們怎麼辦?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9 20:01
第254章 競賽

    在陝西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人會在意。

    畢竟,那裡現在還是戰區,況且那裡剛剛收復,發生一些亂子,總在人們料想的範圍內,當然這也和興乾朝廢除了「言官」有著直接的聯繫。

    儘管朱元璋創建明朝後廢除了丞相,加強了皇帝的集權,但深知權力集中於一人之害的朱元璋,不但在地方上設立布政使,按察使分屬民政和刑名。設立了一整套從地方到中央的權力制約機制,而在大明朝的歷史上,時時刻刻掣肘皇權,這就是「言官」制度,甚至可以說達到了卻作繭自縛的地步。

    言官又稱「諫官」「諫臣」,以向皇帝「風聞言事」「直言規勸「為主要工作內容,職業就是反映問題,說對了有賞,說錯了也沒關係,不必承擔「妄議」責任。

    可到了明朝,言官才算是迎來了發展的春天。

    明朝言官,不僅職業化,還越來越規模化。其成員主要由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給事中組成,品級不大,權力不小,上至國家大事小到市井傳聞,大到皇帝小到草民,看不慣就上朝奏報。言官只負責上書,對與錯由皇帝自己判斷,錯了也不用負責任。

    到了明朝中葉,言官的耿直勇敢已經成為一種精神,甚至不惜一死以獲直名。皇帝的廷杖,算計,威逼,利誘對許多言官失去了威懾力,言官逐漸成為約束皇權的一股強大力量。

    言官成為一大害,始於黨爭。始於言官的「風聞奏事」,始於其為博名不惜「捏造歪曲」。而究其原因是其不需要為自己的說的話負責,而正是這種不負責任,讓言官可以毫無顧忌的「捏造歪曲」,甚至用歪曲是非的方式激怒皇帝,換取廷杖,進而謀圖個人名揚天下。畢竟,在大明,言官挨了廷杖,那可就能換來的直名,可是名揚天下的好事。最終,言官成了一害,言官參與黨爭,將嚴肅的政治生活演化成一場場鬧劇,甚至要為甲申天變負有很大一部分責任。

    這也是朱明忠廢除「言官」的原因,當然廢除的並不是他們上書言事的權力,而是廢除了「風聞奏事」的權力,過去他們不需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但是現在他們卻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

    大明是個講究法律的國家,世事不過於法,誹謗……是要流放的!

    所以,只負責上書而不問後果,甚至以此打擊政敵的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給事中們,第一次開始為自己的話負責,比如興乾元年,有給事中彈劾錢磊事清時曾助紂為虐殺數百忠良,不足以為閣輔。在廷議時,朱大皇帝只問了一句。

    「證據呢?」

    給事中丁克已一句「此事世人皆知何需證據,陛下若欲得其證,自可派人查勘」,如果換成崇禎朝,估計又是一場動盪,而朱大皇帝淡淡的說了一句。

    「既無證據,既是污告,錢愛卿,有人無證誹謗,你是否追究他的責任?」

    而本就是師爺出身的錢閣輔豈不明白,一下朝就往中都檢法院提訴,

    這完全不是按套路出牌的打法,讓大明官場無不是看傻了眼,而檢法院審理後確定了丁克已「誹謗罪名成立,流五千里」,換句話來說,一下子就把他流到了天涯海角,終生不可能再回大明。

    結果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就是負責最高檢法院,掌刑獄案件審理的大理寺卿在詢問皇帝時,朱大皇帝也只是還半閉著眼睛說道。

    「大明自有法度在。」

    一句自有法度在,就是告訴全天下,大明是有法律的,一個個不要覺得你們亂說話,就沒有辦法治你。

    從始至終,皇帝沒有插手,更沒有廷杖。

    丁克已更沒有以直名而名揚天下,只是以倒霉蛋的名聲名揚天下,兩年前客死在南天門。

    從此之後,言官「風聞奏事」就成了一個擺設。但凡是人都愛惜性命,過去之所以不惜性命是因為他們有所依仗,有所追求和理想,而現在,殘酷的現實告訴他們,所有的輝煌不過都是過去的幻影,現在的大明不是過去的大明。

    是新明!

    也正因如此,發生在陝西的事情,壓根就沒有任何一個給事中去上書直言,言道著什麼擾民害民,言道地方酷吏苦民,誰都知道,幾百萬人的遷移,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本身就會出事許多不和諧的聲音。

    況且……那些人是李賊的鄉人。

    一句話,天下士紳皆苦於李賊!

    自然的,在這種心理的影響下。陝西就被有意無事的忽視了。甚至於還有一些人覺得這樣做是對的,至少要讓那些人知道一些教訓。

    當然在官方的口中,移民事宜是順利的,移民是為了天下的長治久安,更是為了百姓著想。

    每丁最少授田五十畝,連續耕種十年後,官田歸私,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好事啊!

    要知道在內地,那些田地永遠都是官府的,哪怕你租上十年,20年還是官府了。現在官府那麼大方對他們這麼厚待,自然是挑的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事。

    當然報紙上,偶爾的也會出現一些「不和諧」的聲音,他們當然會去指責陝西當局的罔顧民意。但總體上還算平穩,移民仍然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移民,從潼關坐上火車,然後直抵海州,在海州登上前往東北的移民船。

    那些移民船會把他們帶往營口、海參崴、鯨港(庫頁島)或者廂館,在未來的幾年間,超過兩百萬陝西移民會在東北定居,在那裡繁衍生息,落地生根,最終那裡將會變成像內地一樣的行省。

    至於兩千年來過度墾殖的陝西,將會真正意義上得到休養生息。作為漢人最基本的地盤,那裡即便是簽出大部分百姓仍然不會改變土地未來的歸屬。

    相比之下,東北地區更需要大量的漢人移民過去。只有如此,他們才能夠改變那裡的蠻荒。將那裡變成大明的基本盤。最終成為於內地各行省沒有任何區別的地方。

    而在這個過程中,當然需要付出一些代價。這種代價是不可避免的。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朱明忠最近卻顯得極為輕鬆,最近一段時間,他很少在皇宮裡呆著,而是一頭紮根於書院之中。在過去的幾年間,儘管偶爾的他會和牛頓牛博士討論萬有引力,但更多的時候,是邀請牛博士和他的妻子以及子女進宮,有時候也會和胡克胡博士研究光學儀器。

    有時候,他們也會在一起討論數學問題,不過,正如在另一個時空一樣,牛博士和胡博士兩個人依然不對付,只不過在這個時空中,牛博士永遠不可能成為大明皇家科學院的院長——儘管科學院還沒有成立,但成立這一機構的討論已經在學術界展開數年。所以也無法把胡克從歷史中泯滅。

    不過,這也直接導致牛頓選擇去了南京國子監,和胡克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當然,如果有選擇的話,他更希望留在清河,但是因為皇家天文台需要胡克解決諸多光學上的問題,導致牛頓只能前往南京國子臨。不過在那裡,憑藉著個人的學識,牛頓還是迅速成為了南直隸早具名氣的博士,甚至於就連秦淮河上畫舫中一些女子,也欣賞其才學了。

    相比於日子頗為自在的牛頓,胡克在過去的幾年裡,反倒是不怎麼輕鬆,並不僅僅是因為皇家天文台的天文望遠鏡的製造,更為重要的是,整個清河書院都在進行著一個前所未有的研究——經度!

    早在數年前,朱明忠就將瑞士數學家歐拉對月球軌道所做的方程式丟給了清河書院數學系的。歐拉是一個天才的數學家,他用一組優美的方程式描述了地球、太陽和月亮之間的相對運動,解決了那個在另一個時空中令牛頓也感到頭疼的數學問題。

    而書院數學系與天文台合作,用了長了五年的時間,終於在這一方程式的基礎上掌握了月球的運動軌跡,在另一個時空中,這則是由德國人邁耶完成的。邁耶在1755年製作了一份《月球表》,準確地描述了月球在任意時刻的位置,同樣是在歐拉研究的基礎上。

    儘管如此,月距法,這個破解海上航行經度定的法寶,仍然沒有得到立即得到解決,因為在過去的幾年間,大明只繪製出了北半球的星表——早在興乾二年,剛剛成立兩年皇家天文台,就出版了《皇明星表》,但是這只是北半球的星表,南半球的星表仍然是一半空白。儘管早在奪取好望角後,繪製南半球的星表,就已經列入了計劃之中,但是由於種種原因,並沒有完成,而最根據的原因是好望角沒有天文台。直到後來皇家天文台副台長王錫闡專程前往位於非洲的西平,也就是好望角,在那裡住了長四年,最終完成了對南方天空的觀察記錄。從而回族除了南半球的星表。

    如此,也標誌著月距法的兩大支柱也就是第一需要精確預測月亮將會跑到那裡,第二需要有完善的背景星圖,用來當月亮的背景參照物。現在這些問題都得到了解決。

    至此,理論障礙一一破除。一架高質量的六分儀,外加一本《月距表》,不過只是幾十兩銀子。那些船長們,就可以測量到經度,與緯度對應之後,就可以掌握自己的位置。

    似乎,所有的問題都得到了解決。

    但是剩下的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了。

    「……「月距法」也有自己的問題。首先,月亮每個月會有6天的時間距離太陽過近,無法觀測。這還不是最致命的,「月距法」需要對觀測結果做大量的校正運算,這就要求觀測員具有相當高的數學技巧。即使如此,算一次經度至少也需要耗費4~5個小時的時間,稍微算錯一點兒都會給結果帶來致命的偏差……」

    在清河書院內,梅文鼎這位皇家天文台的台長,面對有些心急的陛下,直接道出了「月距法」。其實,這也是月距法最大的不足。

    最根本的不足,並不是每個月有六天的時間,無法進行準確的測量。而是沒有足夠的人才!

    「而且,為關鍵的是,我們的許多船長,並沒有足夠的數學知識,進行這樣複雜的計劃。」

    這才是問題最關鍵的地方,大明的遠洋航海事業不過只重新開展數年,那些船長並沒有掌握足夠的數學知識,進行這樣的計算,即便是那些航海學校畢業的船長,也不見得能夠進行準確的計算。

    「就是這個問題?」

    朱明明看著梅文鼎問道。

    在過去的幾天中,他之所以會成天呆在清河書院,就是為了見證「月距法」的成功,他比誰都知道對於航海而言「經度」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大航海時代的終結!

    誰能夠想到,作為大航海時代最負盛名的庫克船長,就是大航海時代的終結者,因為憑藉著航海鍾和星表,他征服了大海,曾經看似充滿未知的大海,在人類掌握經度,在海上可以準確定位自己的位置後,就變成了坦途,曾經象徵著意識、勇氣與犧牲的大航海時代,也因此被終結了。從此之後,大海對於人們敞開了它神秘的懷抱。在經度與緯度的結合下,人類可以準確的掌握自己在地球上的任何位置。迷航也就成了過去。曾經那些依賴季風和洋流的航線被迅速淘汰,更為便利的航線,被不斷地開闢。

    也就是到了那個時候,人類才真正征服了大海,讓大海變得不再像過去那樣危機四伏。

    而對於大明而言,掌握經度,實現在大洋上的準確定位,意味著大明的飛剪船可以擺脫黑潮,可以毫無顧忌的駛向大洋,駛向大洋的彼岸,將原本長達半年的航線,縮短到短短幾十天,只有如此大量的移民才能夠在短期內抵達北美。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在海上航行長達半年時間。

    北美,非洲,大洋洲……從此之後,這些地方都將會像大明敞開自己的懷抱。

    大明將來迎來屬於自己的移民時代!

    這將是大明未來領先於歐洲的根本。也只有如此大明才能夠把自己的足跡踏遍全世界。

    「陛下,這個問題制約了「月距法」的使用,除非為每個船上配上一名精通數學的二副或者三副,否則,還是沒有辦法解決海上測量經度的問題。」

    梅文鼎的語氣顯得有些無奈,眼下的這種局面遠遠出乎他的意料,朝廷和陛下投入那麼多資金,可最後卻得了一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雞肋。

    當然,這個雞肋是暫時的,只要那些船長能夠掌握足夠的數學知識。他們最終可以在海上完成這些計算。從而掌握自己身處的位置。

    「這不是問題!」

    朱明忠的唇角一揚,拿著星表以及各地測量的數據,或許這個《皇明星表》的精度無法與另一個時空的《不列顛星表》相比,但是相比歐洲同類星表,這份星表仍然是極為精確的,所測定經度的誤差,同樣也在50里以內,而在海上航行中,這一誤差是可以接受的。畢竟在另一個時空之中,英國提出的要求是30海里的誤差。在大海上,這一距離是可以滿足基本定位需求的。

    「船長們算不出來,我們可以在這裡……」

    手指著清河書院,朱明忠笑著說道。

    「我們可以在這裡幫他們提前算出來!」

    「什麼?提前算出來?」

    無論是梅文鼎或者胡克,都被驚呆了,他們壓根就沒有想到這個辦法。

    「沒錯,要想「月距法」得到應用,就必須解決「月距法」計算難的問題。」

    朱明忠看著清河書院裡的學生,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另一個時空中,馬斯卡林是如何用「月距法」打敗「鐘錶法」的。

    「我們可以直接在僱傭了書院裡學生進行計算,讓他們在陸地上,提前計算出明年一整年的月距數據。然後,再印製一本書《航海年鑒和天文星歷》,然後把未來一整年的月距和經度的關係列舉了出來。海員只要有這本年鑒,就可以輕鬆的計算出經度。」

    這正是馬斯卡林的辦法,也是格林威治天文台成為經度0度線的原因所在——因為大家都離不開那本《航海年鑒和天文星歷》。

    也正因如此,英國最終征服了大海,結束了大航海時代。沒有航海鐘的時代。這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而現在大名所需要的就是效仿那個時代的英國人,在清河學院集中所有的力量,提前做好的計算。從而讓那些船長們可以藉此簡化他們的工作。

    有了這些,大明將會在未來的幾年內完成對大海的征服。曾經神秘的大海將會向大明敞開懷抱。

    更為重要的是那些歐洲國家將會徹底輸掉這場競賽!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9 20:01
第255章 變革

    我們將會征服大海!

    最終將來征服世界!

    在乘著馬車返回皇宮的時候,看著車窗外朱明忠默默的想到,此時,窗外,細碎的雪花正在下著,冬天已經來了。

    1670年的大明,冬天依然來的很早。

    儘管天氣有點冷,但是朱明忠的心情卻很舒暢,看著窗外的雪花,他甚至打開車窗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那雪花。

    雪花落在手中略帶著一絲冰涼,感受著寒風,聽著馬蹄鐵踏在瀝青碎石路上發出的響聲,朱明忠不禁想到了汽車。

    也許,可以考慮研究一下內燃機,然後再造汽車……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並不是因為不現實,畢竟,作為一名工科生,對於內燃機的原理與結構早就熟讀於心,甚至這是中學教材的內容,只要投入一定的精力、人力以及財力,朱明忠相信在十年內就可以取得突破。

    但是現在,在興乾七年的大明相比於汽車,改良火車與鐵路,無疑更為重要。畢竟,火車的運力遠不是汽車所能相比。

    儘管現在大明的鐵路已經修建了上千里,但是大明的鐵路卻是原因,原始的蒸汽機、原本的軌道,所有的一切,都必須要進行改良,現在也應該投入更多的精力,改良火車。

    「陛下,江南鐵廠,最近與南京國子監一共同研究了一種設備,可以直接軋制鐵軌,通過軋機軋出的熟鐵鐵軌,每根長達5尋(米),這種鐵軌具有接頭少,韌性好,在重壓下不易斷裂的優點,而相比之下,即便是利國驛鐵廠的鑄造的鐵軌,最長也只有2尋……」

    朱明忠的腦海中想到了先前在書院與鐵路公司的張英見面時,張英的請示,他希望能夠在從新鄉至長春的關內外鐵路上用性能更為優良的熟鐵鐵軌,而不是鑄鐵軌。當然,相比之下,前者的成本要高出許多。畢竟熟鐵的價格遠高於鑄鐵。

    「如果用鋼軌呢?」

    想到了鋼,朱明忠自然想到了另一個時空中貝塞麥發明的轉爐煉鋼,相比於現在大明的鐵廠普遍使用的坩鍋煉鋼法,這種貝塞麥發明的酸性底吹轉爐煉鋼法,該方法首次解決了大規模生產液態鋼的問題,奠定了近代煉鋼工藝方法的基礎。

    由於空氣與鐵水直接作用,貝塞麥煉鋼方法因而具有很快的冶煉速度,成為當時主要的煉鋼方法。但是,貝塞麥工藝採用的酸性爐襯,不能造鹼性爐渣,因而不能進行脫磷和脫硫。直到二十幾年後托馬斯發明了鹼性空氣底吹轉爐煉鋼法,才成功地解決了冶煉高磷生鐵的問題。

    「似乎這個技術並沒有什麼難度,應該可以考慮一下。」

    朱明忠自言自語道,畢竟,鐵軌的壽命短,而鋼軌的壽命更長,而且,現在鋼價太高,一噸鋼可以買十噸鐵,足足有十倍的價格懸殊。

    「嗯,確實有嘗試的餘地,不過可以考慮在先設立一個鋼鐵研究所,專門從事冶金技術的研究。」

    儘管作為穿越者,而且本身就是學習工科的朱明忠,對於工業機械知識的瞭解,遠超過這個時代的任何人,但是他同樣也不是那種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全才。或許在科學上有領先時代幾百年的知識,但是很多知識也就是只知道皮毛。

    也正因為深知自己的局限性,所以,他才希望把自己所知道的皮毛告訴這個時代的人們,畢竟,這個時代也有很多極為聰明的優秀人才,就像張英,在歷史上他是理學大師,可是現在他的聰明才智卻從理學轉移到了鐵路,轉移到了工程機械學上,再有十幾年的時間,朱明忠相信,對張英以及這個時代的許多人,在機械學的造詣上將來超過自己。

    畢竟,但凡是能夠在歷史上留名的那些人,那怕就是看似平庸保守的士人,他們一但把自己的才智投入到科學上,所取得的成就必定是驚人的,有時候,智商確實是硬傷。

    所以,現在相比於親歷親為,朱明忠往往更願意充當「引路人」,指出一條路,讓這個時代的智者們去研究,那怕慢一點、那怕需要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也沒有任何關係。

    對於1670年的大明而言,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大明有足夠的時間的去發展科技,有足夠的時間去進行這場工業革命。

    畢竟,相比於另一個時空中的英國,大明的工業革命整整提前了一百年!

    也許就像是提醒朱明忠似的,在這個念頭於心底浮現出來的,那邊突然傳來了一聲汽笛聲,然後便可以聽到列車「光鐺」作響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了。

    順著聲音看去,可以看到一輛看起來有些原始,與後世的蒸汽機車相比,與其說是機車倒不如說像是玩具的蒸汽機車,拖曳著十幾節車廂,正由遠而近的駛來。

    在火車駛來的時候,可以看到車廂裡許多乘客不顧外面下著的雪,打開窗戶探出腦袋看著窗外。

    他們在感受著撫面而來的風,感受著這速度,當然,朱明忠更相信,他們是在避免暈車!

    朱明忠坐過幾百年後的火車,也坐過這個時代的火車,以後世的標準來看,大明的火車根本談不上舒適,畢竟最長的軌道也就是兩米多,要是小鐵廠鑄造的短軌,甚至只有一米,接口多自然顛簸。不少第一次搭上火車的人,都受不了一路的搖搖晃晃,所以在鐵路開通不久,就開始有藥鋪、藥販開始推出了各種各樣的止暈藥,專門賣給火車乘客。

    不得不佩服這個時代人們的商業眼光,新鮮事物剛一出現,他們就從中看到賺錢的機會。不過,這個時代的大明百姓對火車接受的速度很快,與另一個時空中,滿清視鐵路火車為洪水猛獸不同,他們不但立即接受了火車。甚至發現了鐵路的優點——速度快。朝發夕至,這讓鐵路旅行甚至成為新的時尚,只需要幾天,中原腹地的人,就可以抵達海州,在那裡看到大海,看到遠行的帆船。然後還不耽誤他們在中都的「御膳坊」吃上一頓。

    「快看,爹,你看,是御林軍。」

    在「光鐺」作響的車廂裡,不過只有七八歲的少年,手指著窗外官道上的一隊騎兵,有些激動的嚷嚷道。

    「蒲篪,要穩重!」

    正看著書的蒲松齡,皺眉訓斥道,不過,他也把目光投向了車外的官道上。其實,車廂裡的人大抵都是如此,他們知道這裡已經是中都的地界,但卻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御林軍。

    在官道的中央,前後數十乘騎兵拱衛著一輛馬車,正在往與他們相反的方向,也就是中都的方向趕去。看起來倒是與普通的車馬隊沒有什麼區別。

    「小公子,你是怎麼知道官道上的騎兵是御林軍。」

    儘管御林軍同樣穿著紅色的軍裝,但是他們的帽盔、旗幟卻不同於普通的士兵,甚至就連他們的軍服顏色都更為鮮艷一些,也正因如此,蒲篪才能將兩者分出來。

    「他們打的旗是紅底龍旗,那是皇家旗幟,還有……」

    蒲篪一一解釋著,到最後又忍不住說道。

    「指不定,那馬車上坐的就是皇帝!」

    這一句話,立即在車廂裡引得一陣哄笑。

    「我說小公子,你可真會說,那皇帝出宮的話,肯定是大內侍衛層層保護,那會像現在這樣,不過只是幾十個人跟著,不是瞎扯嗎?」

    「就是,依我看,可能是那個達官顯貴……」

    「那是,皇帝什麼人?真龍天子,皇帝出行,肯定得有全套的儀仗,至少也得有幾千個人吧……」

    反正沒有一個人相信蒲篪的話,似乎在他們看來,皇帝出行,別的不說,首先肯定得有排場,要不然,又怎麼能稱得上了皇帝。

    聽著周圍的乘客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道著皇帝家的金鋤頭,蒲松齡只是微微一笑,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又往車外看了一眼。

    「兄台以為那馬車中坐的是陛下?」

    坐在他面前一個商人打扮的青年,看到蒲松齡的有些不屑的笑容,便試著問道。

    「大家都說不是。」

    蒲松齡倒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的。

    「他們都覺得皇帝出行的排場要大些,這樣不是皇帝的排場。」

    錢武志回答道。

    「而且,確實也太小了點,過去就是知縣出行,也有衙役在前面打著「迴避」的牌子,也有一套儀仗。」

    「今上盛民,倡行不擾民,所以非大典之時,百官皆不得擅自儀仗出行,今上也是以身作則,出宮非大典,皆是以簡行,像這樣幾十騎護衛,恐怕都是迫不得已,報上不是說過,今上曾多次微服出巡各地,而且,除了陛下,又豈會還有誰需要這麼多的御林軍護衛?」

    蒲松齡放下書,一一說著他所瞭解的興乾朝的不同。

    「哎呀,瞧我這記性,這些可都是報紙上寫過,這,這可怎麼是個好,剛才咱們應該下去,磕著頭,沾點皇氣,也能保佑咱們平安發財不是……」

    聽蒲松齡這麼一說,錢武志猛的一拍腦袋,那裡後悔起來了,他之所以如此,倒也能理解,畢竟,尋常百姓也許一輩子都不可能離皇帝這麼近,沾沾皇氣,那可是能吹上一輩子。

    蒲篪看著那懊惱不已的錢武志,笑道。

    「哎,叔叔,瞧您說的,這火車可不是馬車,說停便停,不到站,那肯定是不會停的!」

    「可不是,可不是,就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錢武志依然大叫著可惜,不過片刻後,他也就恢復正常了,看著面前的蒲松齡,又看了眼蒲篪,然後試探著問道。

    「令公子這歲數應該正是上學的時候?這個時候出行會不會耽誤學業?」

    知道對方是在搭話的蒲松齡笑著答道。

    「在下受友人相邀去秦國,所以便帶上幼子,畢竟,家中尚有長子,幼子年少,將來在秦國也能謀個出身。」

    父愛如山,如果不是因為想到兒子的將來,蒲松齡無論如何也不會遠赴南洋,接受友人的邀請。所謀不過只是為了給兒子在秦國謀一塊立足之地。

    「哎呀,說起來,在下倒是羨慕小公子了。」

    錢武志看著蒲松齡感歎道。

    「在下上有兄長,這不,五年前,我便離家了,當時就拿著三間陋室的房契和五十兩銀子,所幸這幾年東奔西走的,勉強倒也能餬口……」

    錢武志的感歎,讓旁邊的一個年青也是點頭說道。

    「大哥也是家中次子?」

    「家中兄弟六人,我排行老五。你也是上有兄長?」

    「誰不是呢?」

    田亮歎了口氣,眼睛朝左右看去,這車中不少乘客都很年青。

    「您瞧這車裡頭,我敢說,有一半的人都和咱們一樣。」

    看著車廂裡的人,田亮繼續說道。

    「這不,我估計,都是想到海州謀個生計,也有可能是去南洋,畢竟,南洋的機會多點,到了那裡,即便是再不濟,也能分到一塊,然後娶一房媳婦,那像在這,這次子想說親,都沒那麼容易。」

    又有那家的父母願意把女兒嫁給只有一處房屋和幾十兩銀子的次子,即便是他們有了房、有點銀子,又能幹什麼呢?若是不能找到一個維持生計的工作,女兒嫁過去,肯定要跟著遭罪。也正如此,除非找到工作,往往那些離家的次子想要娶親都會碰到一些問題。

    其實,這也沒有什麼,畢竟,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能夠在兩年內安定下來,只是晚兩年成親罷了。

    「哎,興乾朝那點都好,就是這點不好……」

    一旁的一個漢子在那垂著頭喃喃道。

    「我家老三,三年前出了海,到現在,還是生死不知,估計這輩子是見不著,我娘成日裡都能夢著他,您是讀書人,您說說,說說,這從古至今那有這樣的道理,那有這樣不顧親情……」

    那漢子的話,讓蒲松齡陷入了沉默。這或許就是興乾朝最讓人覺得不堪的地方吧……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9 20:02
第256章 英雄

    當蒲松齡父子乘著火車抵達海州,住在旅館中等待著往秦國去的快船出港日期的到來時,在郁洲島海軍碼頭,一艘從數萬里之外返回本的縱帆船,在海軍炮台的的禮炮聲中駛進了碼頭,而停泊在港中的海軍艦船無不是紛紛向其鳴響禮炮。

    這場面是前所未有的,以至於讓「奮進號」號上的所有人無不是感動不已,這些差不多一個月多前駛離秦國國都新安的海上遊子們,在經歷了一年多的海個探險之後,終於回到了帝國的本土。

    其實,從興乾三年起,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類似的探險隊的三桅帆船乘風破浪著駛進海州,在過去的幾個年間,無論是皇家地理學會,或者北洋商會、南洋商會都資助了大量的海上探險活動。

    面對早在近兩百年前,就已經駛放大海的歐洲人,面對海圖上的一片片空白,似乎大明的官員和商人們想要在短期內就把歐洲人用一個半世紀才探索出來的航線都摸個清楚,所以,一支又一支的探險隊從海州、從寧波、從廈門、從廣州等港口駛入。

    船上的人們或是為名,或是為利,在大海上順著洋流、季風探索著新航道。

    「滔海者十有餘,歸者少六七。」

    探索新航道,把空白的海圖填滿,在任何時代都是一種冒險,而西洋各國為了壟斷航線,歐洲各國紛紛互相保密,至於對大明,同樣也是嚴守秘密。闖入大海的大明,只能像歐洲各國早期航海家一樣用意志、勇氣以及犧牲去探索航道。

    一張張海圖不斷的出現在商會,出現在海軍衙門,曾經的空白被不斷填滿。但是對於這一切,大明的官員、學者仍然感到不滿意,因為在這個地理大發現的時代,世界沒有留下大明的腳印——世界已經被歐洲人探索完畢,至少在某種程度上。

    他們發現了歐洲至亞洲的新航線,發現了美洲新大陸,他們建立起了屬於他們的日不落帝國。

    但是大明呢?

    大明不過只是剛剛進入大海,甚至就連海圖的繪製,都還沒有完成,如此,又怎麼能稱得上是天朝!

    這個時代的大明是驕傲的,同樣也是謙虛的,正因為謙虛,他們才會承認西洋人的領先,然後奮起直追,但是內心的驕傲,讓大明的士紳百姓不甘於這種落後。

    大明必須要有自己的發現!

    大明必須要無愧於天朝之名!

    大明絕不會把門關上,在那裡沉浸於「天朝上國」的美夢中,即便是被人打上門來,也在那裡念叨著不過就是「孫子打爺爺」。

    大明將會很快追上西洋人的腳步。

    大明的探險船隊,將會用另一個偉大的地理發現,去向世人證明——大明才是世界的中心,是名符其實的「天朝上國」。

    尋找新大陸,無關財富、土地,只關乎名譽,是大明的名譽,同樣也是個人的榮譽,甚至可以說,這是大明航海發現的皇冠,只是誰能戴上這個皇冠?

    在過去的幾年間,儘管有人想去嘗試,但是面對那一片空白的大海,不知多少人選擇了退卻,不知多少人望洋興歎,。

    生命可貴,誰願意為未知的空白犧牲性命呢?

    尤其是在已經有人嘗試,但卻失敗了的前提下,誰願意嘗試?

    大明在等待著!

    所有人都在期待著!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就在一個月前,一個驚雷似的消息從南洋傳至大明,在整個大明掀起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浪潮。

    「「奮進號」發現了新大陸!」

    發現了新大陸!

    這不正是大明一直以來自覺不如歐洲人的地方嗎?

    新大陸在什麼地方?

    是南方大陸!

    南方大陸有什麼?

    毫無疑問從這個消息經由快速郵船送抵在大明時,大明上下就在期待著「奮進號」的返航,而中都但凡是有些名氣的報紙,都向海州派出了記者,他們相信「奮進號」肯定會駛進海州港,而不是直駛向中都,因為天氣寒冷,現在淮河還沒有結冰,可萬一要是半路上凍上了呢?

    所以,按照多年來的習慣,到了十月底,海船就不進淮河了,而且淮河的內河船,也會在這個時候開始拖上岸,一來是避冬,二來是進行維護。而這些報社的記者們,都到了海州等待著「奮進號」的到來。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蒲松齡父子在到達海州後發現這裡的房價很貴、而且旅館往往都住滿了,除了記者之外,還有許多好新鮮的人來到了這裡,試圖在第一時間看到「奮進號」,看到他帶來新鮮玩意。

    其實,這幾年,在中都的皇家動物園中,他們著實見到了許多新鮮的動物,像什麼來自非洲的「麒麟」,其實也就是長頸鹿,還有斑馬、猩猩、河馬等動物,但是最受人歡迎的,還是從四川來的「貓熊」,那憨態可鞠的模樣,永遠是人們的最愛。

    至於植物園溫室裡的熱帶植物,同樣也會吸引人們的好奇心,儘管每每讓他們流著口水的都是那些價值不菲的熱帶水果。不過,人總歸是好奇的,尤其是在這個娛樂活動匱乏的時代。幾隻從天竺運來時都能夠引得萬人空巷,更何況是「奮進號」從新大陸帶來的新玩意。

    不過除了好奇的人們之外,海軍用盛大的典禮表示的歡迎,著實讓人們開了眼,這一刻,海峽上空儘是炮聲,這是海軍在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對遊子們的歡迎。

    「沒想到,我趙登科居然有今天!」

    站在船艉,手扶著舷欄的趙登科激動的喃語著,在返航的船隊抵達秦國的時候,他也曾受到秦國上下的歡迎,秦國大王還表示,等到皇帝陛下嘉獎之後,秦國也會對他另行嘉獎,上下有別,自分尊卑。秦國的大王或許是王,但也是大明皇帝的臣,他不能逾越禮制,在皇帝沒有嘉獎時,就嘉獎趙登科。可是一場盛大的慶功宴是少不了的。

    「船長,咱,咱們發達了……」

    方財梁有些激動的對趙登科說道,不單是他,所有人都相信——自己發達了!

    不是因為陛下給予的獎勵,而是因為名聲,他們都是遠航探險隊的一員,這次遠航足夠他們說上一輩子,甚至他們的名字也會被計入地方志。

    「哎呀,咱們為什麼到海州啊!」

    突然,有一個水手大聲抱怨了起來。

    「海州咋了,從這裡去都城,不是最近嗎?」

    「不,不,你們想想,要是咱哥們去了南京,那該有多好,南京,不一樣能來中都嗎?」

    「南京怎麼了?鎮江那段沒有縴夫是過不去的,誰沒事找這個麻煩。」

    作為水手的他們,自然知道鎮江往南京那一段受限於航道的地形,帆船需要縴夫接纖,非常不方便,所以長江的海船現在往往只駛到吳淞口,再往上游去,那都是多槳內河船的天下。

    「我知道,我知道,可你們想想,南京有什麼?」

    「南京有什麼?」

    「有秦淮河啊!」

    「秦淮河?你是說裡頭的姑娘!」

    「可不是,那些個姑娘,你要是和她們說說新大陸的事,指不定過夜的嫖資就不收你的了!」

    「可不,誰不願意聽新鮮的事啊!」

    「到時候,可不得用盡渾身解數來伺候咱們,就為了讓咱們說說那新大陸有什麼新鮮的東西,你要是再拿個什麼玩意的,指不定人家就賴著你不走了……」

    突然,大傢伙都開始後悔起來了,他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出呢?

    聽著水手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言道著在秦淮河如何如何,趙登科只是咧嘴笑著,他不在乎這些,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到時候自己掏腰包,讓弟兄們去中都的青樓裡好好的玩玩。

    很快,「奮進」號和「希望號」便靠岸了,不過,讓那些記者們失望的是,他們並沒有採訪到船長,作為船長的趙登科以及探險隊三副以上的船員,都要進京面聖。不過他們倒是採訪到了船員。

    其實打從船隻靠岸的頭一刻起,船上的帶來的東西,就讓所有人驚奇不已,那些面色黝黑的土人倒也沒有什麼新鮮的,雖說大明禁止土人入境,可這些年人們對土人早就不陌生了,甚至早在幾十年前,軍中就已有將領用「夜叉」等黑人家奴。

    船上不斷卸下來的貨物,吸引了人們的注意,而那些貨物無一例外的都是動物——從新大陸帶回來的動物。

    幾乎每一種動物都能引得人們的一陣陣驚歎。「哎呀,你瞧,你瞧。那籠子裡關的是啥東西啊?咋和人一樣用兩條腿站著?」

    「可不是,你瞧那模樣,就像,就像……」

    「就像只大耗子……」

    「我的天,這耗子咋就這麼大……」

    「乖乖,這樣一隻大耗子,還不得把望而莊稼給吃沒了……」

    「哎喲喲……你瞧,快瞧……那大耗子的肚皮裡頭又冒出了一個頭……」

    「這是啥怪物,咋有兩個頭……」

    「該不是什麼妖精吧!」

    就在人們驚歎著的時候,那邊就有人用厚棉簾把籠子給罩上了,唯恐凍著這些來自己新大陸的新鮮東西,畢竟,這些小東西,那可都是獻給皇帝的……

    當然,到最後,這些東西都會出現在皇家動物園,與民同樂嘛!

    甚至早早的就已經有來自皇家動物園的人與探險隊進行了對接,詳細詢問著這些動物吃什麼,有什麼喜好。與早年間什麼以為熊貓是「食鐵獸」吃鐵不同,經過幾年的動物普及,尤其是許多地方先後建起了動物園,天下的百姓早就不再把這些動物當成什麼「祥瑞」,更不會認為是什麼番邦進貢了。

    現在,大明已經分封天下數載,大明的百姓的天下觀已經發生了變化,不會因為所謂的「進貢」而沾沾自喜,「進貢」是假,生意才是真。

    「這位賓使,咱們接下來怎麼走?」

    作為船長的趙登科,面對著這一切,即便是見慣了風浪,也變得有些緊張了,他看著面前的迎賓使,鞠躬問道。

    「做火車,下午就能到中都,到了中都,你們先在賓館內好好歇上一夜,明天上午面聖……」

    火車?

    火車是什麼玩意?

    對於離開了大明已經一年多的趙登科來說,他壓根就不知道什麼是火車,連聽都沒聽過。

    他如此,其它人也都是如此。

    所以當然他們來到碼頭的火車站,看著那鐵路的時候,目光中往往都帶著些疑惑。

    「這不就是鐵路嗎?」

    「是啊,這就是鐵路,怎麼成了火車了?」

    「等一會你們就知道了!」

    火車站站台上的職員,顯然已經是習慣了這些「土老帽」,咧嘴一笑,又調笑道。

    「你們要不要買點兒「暈車丹」,防止一會暈車?」

    「暈車丹?」

    這些船員一聽,無不是惱火的說道。

    「瞧好了,老子身上穿的是什麼!是水手服,老子大風大浪都見過了,還暈車,暈什麼車……」

    大風大浪見識過的水手們,當然不會暈車,可是當火車發出一聲轟鳴緩緩駛離車站的時候,這些見慣了風浪的人們,仍然被驚呆了。

    「這車不用馬拉!」

    「這是咋動的?」

    在他們的驚訝中,列車駛離了火車站,「光鐺」作響的朝著中都駛去,而車廂也隨著鐵軌的接縫在那裡不時的搖晃著,車廂裡的人們都顯得很是好奇,他們東摸摸,西看看。

    有時候,他們還會把車窗打開,根本就不管那煤煙湧入車廂中,他們怎麼也不敢相信,這車居然跑的這麼快,甚至這些水手們,無不是發揮自己的專常,在那裡測起了火車的速度。

    「最少四十里!」

    儘管沒有工具,可是很快,他們還是測出了車速,並在那裡驚歎道。

    「難怪那人說,下午就能到中都,照這個速度,若是不停的話,開上一天,估計都能到西安去……」

    而在他們為這火車好奇不已的時候,趙登科的神情卻仍然顯得有些激動。

    明天就在面聖了,面聖的時候,應該說什麼呢?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9 20:02
第257章  

    這一夜,趙登科壓根就沒有睡!

    和其它人的興奮不同,趙登科更多的是緊張,那怕就是當年打仗的時候,他都不覺得的有這麼緊張。

    儘管火車站的歡迎儀式讓他的心裡一種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可是並不意識著他不緊張,畢竟,接下來要去面聖,要去參見皇帝陛下。

    萬一說錯了一句話,怎麼辦呢?

    到時候,萬一皇帝要是一怒之下,會不會把他的頭砍了?

    諸如此類的念頭在他的心裡浮現著。而且,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夠發現南方大陸,而且有這麼多的發現,與皇帝的那封密信有很大的關係。

    按道理來說,這一切榮耀應該屬於陛下。

    而不應該是我的!

    趙登科的心裡突然浮現出這樣的一個念頭來,他甚至有些沮喪,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如果不是因為皇帝陛下,他不可能堅持下去,並最終確認那是大陸,而不是大島。

    好吧!

    直到現在,趙登科仍然清晰的記得皇帝陛下的那封信,正是那封信,像是聖旨一樣,讓他和他的水手們堅持了下來,因為他們知道,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他們只是遵從聖旨而已。

    現在航海探險已經結束,他們終於回到了大明。

    他們已經享受到了榮譽,那麼榮耀應該是屬於皇帝陛下的!

    直到天色大亮的時候,徹夜未眠的趙登科終於想通了,榮耀是屬於皇帝的!

    懷揣著這樣的念頭,趙登科反倒是平靜了下來,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在那裡考慮著自己可能得到的優厚封賞,甚至在那裡患得患失著,現在,他想通了,他自己不過只是一個執行者,無論皇帝的賞賜是否豐厚,都沒有任何關係。

    畢竟,新大陸已經發現了!

    這是屬於大明的發現!

    在思想境界得到升家的時候,曾經忐忑不安的心情,平靜了下來,即便是與船上的高級水手一起踏上了皇宮的那傳說中鋪著金磚的「金鑾殿」時,他特意瞧了一下這地下的磚……怎麼就不是金磚呢?怎麼就是普通的磚頭啊。

    「草民……不,是臣,臣趙登科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進到這戲文裡頭的「金鑾殿」,即便是曾經上過戰場上、進過風流,但趙登科仍然緊張得顫聲不知說什麼好,差點還用了過詞,他是當過兵的臣,服過皇差就不是「草民」,而是「臣」。

    越是緊張,趙登科的雙軟就越是發軟,這會他甚至想跪下去,可大明的規矩是不跪的啊?所以趙登科的腰越來越彎,甚至都要彎成了九十度,就在他的腰越來越彎的時候,只聽大殿是上方傳來了一聲威嚴而不失親切的話聲。

    「趙少尉,免禮。」

    「臣,臣謝主龍恩。」

    趙登科說罷便直起了身,可卻始終低著頭不敢注視龍椅上的皇帝。生怕看了就是大不敬。

    他是如此,其它的高級船員,大抵上也都是這副模樣。

    對於普通的老百姓來的說,見皇帝,那是值得大書特書光宗耀祖的事情,可越是如此,他們就越是緊張,唯恐自己失禮了,可實際上,他們早就失禮了,只不過沒有人在意罷了。

    「趙船長是南直隸人士吧?」

    朱明忠和藹可親的問道。

    「回皇上,臣是南直隸揚州人。祖上世代……世代世代鹽丁……」

    趙登科低著頭唯唯諾諾地回答道。

    「當,當年陛下往鹽場徵兵,臣,臣便從了軍,後來在戰場上丟了條腿,便,便退役了……」

    「嗯,你是我大明的功臣!朕記得,若是沒有當年諸位鹽丁弟兄拚命死戰,擊敗達素十萬精兵,我大明又焉能有今天,來人,賜座!」

    朱明忠感歎道。

    「當年那一役,諸位弟兄可是勞苦功高啊!」

    「臣,臣不敢居功……」

    趙登科再次垂首,他現在都記不清,當年有沒有殺敵了,反正稀里糊塗的上了戰場,隨著弟兄們一起沖,然後稀里糊塗的丟了條腿,人也暈過去了,醒來的時候,仗就打完了。

    他是真不敢居功。

    「嗯,忠烈祠內皆忠烈,他們才是我大明的中興的第一功臣!」

    感歎之後,朱明忠才說道。

    「朕聽說趙船長在爪哇島以南發現了一片新大陸,還從那裡帶來的不少奇珍異獸,可有此事啊?」

    坐在龍椅上的朱明忠故作不知的問道。

    其實從最初他們進行探險,朱明忠就已經全程參與了進去,在他們回程後,更是第一時間得到了稟報,依照從秦國來的奏折,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趙登科他們發現的正是澳洲大陸。

    之所以可以肯定的原因是,探險隊隨行的畫家繪製出來的動物,讓朱明忠相信趙登科他們發現的就是澳大利亞,畢竟,袋鼠是澳大利亞特產,除了那地方有,其它地方,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回陛下,臣確實找到了陛下您所說的那個南方大陸。不僅如此,臣還按皇家地理學會的要求,帶來了當特有的動物特產呈交陛下。」

    趙登科壓根就沒有提自己發現南方大陸經歷了什麼,其實他也知道,在這個朝堂之上,絕對不能喋喋不休,曾經身為軍人的他,自然知道說什麼話都要分場合,而這個場合,是不能夠說路上的遭遇的。

    況且在賓館的時候,就有人往他房間裡遞去了數十張名貼,無一例外的希望採訪他,希望能夠出版他的探險經歷,在朝堂上說這些不合適,回頭出成書了,陛下自然可以通過看書瞭解到自己遠航的經歷,要是有什麼想要知道的,到時候自然會下聖旨見自己的。

    趙登科是平頭百姓不假,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智慧,有自己聰明的地方。

    不一會兒,就有幾個侍衛將幾個大小不一大者足有一人高的鐵籠子搬上了金鑾殿,那鐵籠子外面罩著棉被,顯然是怕裡面的動物凍到,除了幾個鐵籠子之外,還有幾個標本。

    儘管只是標本,可在看到那標本時,在場的文武官員,仍然興致勃勃的看著這些標本。

    儘管這些年海商和艦隊從海外帶來的大量異域動物,在大明各地的動物園中,各種來自海外的動物亦是屢見不鮮,甚至就連白老虎都有十幾頭之多,這也使人們不再像過去那樣,見到沒見過的模樣奇特的動物就口呼「瑞獸」、「祥瑞」了。

    不過即便是如此,人們仍然對異域的動物充滿好奇心,畢竟,他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去海外,但是通過的這些與中原動物截然不同的動物,他們卻可以告慰一下自己的好奇之心,況且,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這是考拉!

    從龍椅上走下來的朱明忠,看著那個考拉的標本,看著它那萌萌的模樣,心裡不由長歎口氣。

    居然只是一個標本。

    「陛下,這是南方大陸特有的動物,外形像熊,但腹中卻有一個袋子,所以臣等稱他為「袋熊」,性情溫順,體態憨厚。當地土人稱為「克瓦勒」,意思也是「不喝水」,本想與袋鼠一同運來中原獻予皇上的。可這袋熊在船上不肯飲水,也不肯吃東西,最後死在途中……」

    趙登科的語氣中略帶懊悔。

    他的話讓朱明忠笑道。

    「既然當地土人稱為「克瓦勒」,意思也是「不喝水」,那他肯定就不飲水的,如果朕所料不差的話,他肯定是從他們取食的食物中獲得所需水分……」

    樹袋熊從他們取食的桉樹葉中獲得所需的90%的水分,只在生病和乾旱的時候喝水,他不吃東西,肯定是因為船上沒有桉樹葉。

    想到另一個時空中,那些歐洲的探險家往往只打獵,製作標本,想來也有他們的無奈——最重要的是不瞭解動物們的習性。而探險活動卻讓他們必須要有實物作為證據,所以製作標本就成為最簡便的辦法。也正因如此,西方的標本製作技術才會迅速得到發展。

    就在這時,突然從那被子下現傳出一陣「隆隆」的叫聲,那巨大的叫聲讓殿中的眾人無不是一愣。

    聽著那有些熟悉的叫著,朱明忠立即知道了,是「鴯鹋」。過去在動物園中,他曾看過到「鴯鹋」。氣管結構在繁殖期可發出巨大的隆隆聲。

    「好了,把這被子打開了,讓朕和諸臣工,一起看個新鮮。」

    那蓋在籠子上的棉罩一打開,大家都被籠子裡的東西給怔住了。

    這東西差不多有一人高,腦袋長的居然有點像是老鼠,可那肚子上怎麼也伸出來了一個腦袋,這有兩個的動物還真是把眼前的大家唬住了。

    見此情景,趙登科那張被海風吹黑的臉膛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效果。

    「這是袋鼠!」

    朱明忠興致勃勃地欣賞了一下,別說是大傢伙,就是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活物,然後欣慰地點頭道。

    「把這東西運來,確實不容易啊,瞧他的體形,應該是一種挺兇猛的動物吧!」

    儘管袋鼠看起來又萌又可愛,可朱明忠總不會忘記老闆的動物世界中,袋鼠打拳擊的畫面,這玩意可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無害。有些成年的袋鼠,全身都是恐怖的肌肉。平常的業餘愛好就是喜歡追著人類滿地跑,抓到就是一頓暴揍。

    「陛下英明。臣等人在用陷阱抓住此物之後,一直都不知該給它取什麼名字好。現在陛下親自為它賜名「袋鼠」,真是再恰當不過了。它肚子上長的那個皮囊袋,就是將幼子置於其中的地方……」

    趙登科當然不會說什麼,他們一直都喊這玩意為「袋鼠,」在當地捕獲它們時也已經從當地土人口中得知它的名字。現在這個名字,可是陛下命的名。

    給趙登科這麼一提醒,大家這才發現原來那個小腦袋不是長在異獸肚子的,而是皮囊中揣著的袋鼠的幼崽。

    「陛下,不過這袋鼠也有大小,您看,像這就是小的……」

    趙登科又指著一個小籠子。只見其中裝著幾隻看起來短尾矮袋鼠。瞧著那幾隻短尾矮袋鼠,看著它們那肥嘟嘟的臉上彷彿永遠帶著微笑,朱明忠立即樂了。

    「你瞧,這東西笑的可真開心!」

    陛下一笑,眾臣也跟著立即笑了,大家都被它的萌樣給逗樂了。

    然後,趙登科又說道。

    「南方大陸上的動物,大抵上腹中都有這麼一個皮囊,與我中原的動物大不相同。」

    「一地有一地的風土,自然也有一地的動物,那南方大陸,孤懸於大洋,上面的動物必定不同於其它大陸,」

    朱明忠點點頭,然後指著那些動物說道。

    「這些動物,就在皇家動物園,向百姓們作展覽,讓大家都瞧個新鮮,能夠一飽眼福!」

    和過去一樣,在得到珍貴的異域動物之後,朱明忠就會命人送到皇家動物園,讓普通百姓也可以看到那些動物,他相信,這些動物一定能在大明引起轉動,畢竟此刻世界上除了澳洲的土著外,他們將是第一批觀賞有袋動物的幸運兒了。

    而之所以如此,是希望借這些動物,向世人傳遞一些地理知識,讓他們知道,海外並不是一片蠻荒,只有通過這種潛移默化的改變,人們的思想才會發生改變!最終,他們才會願意前往海外,而不是視海外為畏途,非到迫不得已,絕不考慮海外。

    改變人們的思想,必須要從點滴做起。

    眾臣一聽到陛下的安排,那歌功頌德之聲自然是不絕於耳。與民同樂對於過去歷朝歷代的皇帝來說,頂多也就是說說,可是在大明朝,這卻是事實,就各地皇家動物園,可都是皇家出銀子修建,出銀子維持。

    也正是在那些動物園中,許多孩子知道了天下到底有多大,知道地球上的各個大陸。

    「這次趙船長能夠發現南方大陸,可謂是勞苦功高,為我大明立下了汗馬功勞!」

    在歌功頌德之後,朱明忠看著趙登科說道。

    「朕代表大明感謝你和所有船隊英勇的舉動,趙登科聽封……」
as000538 發表於 2019-4-9 20:03
第258章 家人

    雪紛紛灑灑的下著。

    興乾七年的歲末,人們似乎已經忘記了幾個月前的戰爭,人們的茶餘飯後,談論的都是「奮進號」發現在新大陸,趙登科搖身一變成「勳士」的傳奇。

    「非軍功不封爵,違者廢!」

    興乾皇帝定下的規矩,沒有人敢去違背,而朱明忠自然會以身作則,不封爵並不意味著沒有其它的辦法。「勳士」就是其中之一,儘管「非軍功勳士」的封田沒有免稅特權,雖說只是一代人的「士位」,可對於大多數人而言,仍然是光宗耀祖的好事,讓人羨慕的。

    在興乾七年的歲末,趙登科獲封一等勳士,並賞給南直隸1000畝封田,而在新大陸——「新夏」,他得到多達百萬畝的封地。隨行的船員,也得到了不等的賞賜,可以說,一夜之間,上至船長,下至船員,都搖身一變實現了人生的巨變。這一消息,傳遍了大明的大江南北。

    勳士、封田、海外封地與海外的珍奇異獸一起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議資,人們口中談論得最多的話題,永遠都是「新夏」是如何的沃野千里,對於土地以及財富的渴望,永遠在誘惑著所有人。

    尤其是當一本《新夏發現記》經書坊印刷後,於各刊載之後,立即暢銷天下。這是第一次,大明上下,幾乎所有人都在那裡談論著一個自話題——「新夏」,從市井小民到朝中士大夫,從田間農夫到市間商販,從書院士子再到那些鼓動著「文武合體」的士人,似乎都難逃「新夏」的誘惑。

    「新夏」是澳洲的名字,與已經開始少量移民的北美不同,「新夏」這片新大陸是大明發現的新大陸,每每提到那片土地時,人們的心裡總會升湧起一陣從未曾有過的驕傲。

    夏之土!

    這是「新夏」一名的由來,儘管當日在朝堂之上,朝中樞臣們對於如何命名新大陸引經據點的爭持了一番,但最後,在陛下吐出三個字之後,再也沒有了任何爭執。

    夏之土!

    那是我華夏人發現的夏之土,正像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一樣「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那裡將是另一片「夏之土」,華夏文明將會在那裡得到傳承。沒有任何疑問了。

    新夏!

    這個名字,簡單而直接,就是在告訴世人,那裡將會是新夏,新的華夏之地!

    當然,在「新夏」闖入人們的視線的中,人們在那裡討論著當時沃野千里如何肥沃,四季如春如何美麗時,有關「新夏」將會成為何人封地的爭論,更是在城市以及鄉間廣為流傳。

    大明已經無藩可封了!

    其實,大家都知道,不是無藩可封,而是陛下對於宗藩、勳臣失望到了極點,所以才會制定嚴苛的繼承辦法,但凡降敵者、棄爵者一應廢止,唯一的照料,就是他們可以向朝廷申請一塊自立之地。只有那些一直堅持抗爭的大明宗室、勳臣才能繼承爵位。幾年前,那些宗室已經分封南洋,像交趾就分封有三十餘位鎮國將軍,在平南亦分封有多位郡王、鎮國將軍、輔國將軍,與秦、桂、周等國不同,這些國不過都是公侯國,國小而地窄。

    真的無藩可封嗎?

    當然不是,在皇宮中,就有十位尚未成年的皇子,除了皇長子之外,其它諸子成年之後,就在紛紛就藩海外。

    親王,十六歲封王開府,十八歲備藩,二十歲就國。

    這是朱明忠制定親王就國的規矩。

    只是,現在即便是年歲最大的皇太子,也不過只有八歲。無論是開府也好,備藩也罷,總歸都是很遙遠的事情。

    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皇帝不急,太監急,至少親戚們總顯得有些心急!

    「陛下,臣以為,就親王備藩,用四年的時間移民、修建王城,實在是太過蒼促,以臣之見,既然現在新夏已經發現,陛下不若在地圖上劃出若干區別,然後再每區各建一城,作為未來諸皇子的就國之地……」

    鄭聰的面上帶著笑,語氣中帶著試探的味道,他是鄭王,也是大明少有的幾位異姓王,異姓王沒有封地。

    晉王如此,鄭王同樣也是如此。

    不過,鄭家與晉王畢竟還是有所不同,當年如果沒有國姓北伐,大明能否中興都是未知數,而且當今國母也是鄭家出身,李家是臣,而鄭家則是親戚,現在鄭聰就是站在親戚的立場上去說這件事。

    他這也是在為自己的那小表弟們著想,畢竟,新夏雖說是夏之土,可那裡除了一些野人之外,就再也沒有其它生靈,僅僅只帶著三衛兵卒就藩,肯定比不過南洋諸國。

    「閩王,你應該知道,南洋諸國就國時,除了國兵之外,朝廷可是沒有給他們任何幫助。」

    放下手中的筆,朱明忠看著鄭聰說道。鄭聰是鄭成功的兒子,當年鄭家諸子之中,只有他跑到了東北,這也是選擇他繼承閩王位的原因。

    「陛下,地點不同,在桂、秦、周等南洋諸夏,他們去的地方,生活著千百萬土人,他們帶兵過去,可以討伐土人,將其教化為夏,而反觀新夏,當地土人數量極少,且膚色、相貌全不同於我漢人,將來諸皇子就國後,就國的地方,必定也是人煙稀少,以臣看來,那新夏勢必如北美一般,只有少數土人,應該盡量以移民為主,所以,朝廷應該早做打算……」

    看著站在那,說的頭頭是道的鄭聰,朱明忠突然反問道。

    「鄭聰,我記得從你襲王位以來,似乎你成天就是在秦淮河裡泡著,怎麼今天想起來問這事了?」

    朱明忠的面上帶著笑,鄭聰是他聰明人,他知道閩鄭在大明的影響力,所以在繼承王位後,便終日作樂,流連於青樓之中,當然,鄭家的家業足夠他揮霍,按幾年前申報的家業看來,鄭家單在南京的房產,就值銀不下六千萬兩,每年僅只是房租都收入數百萬兩。那些地方都是當年北伐後抄沒的,現在都成了鄭家的產業,對此,朱明忠並沒有追究。

    正像他從來沒有追究過八大皇商被滅族後,其億萬兩家業的去處一樣,很多時候,有些事情並不需要深究。

    他們現在做足谷翁,也不錯。

    況且,他們現在大都將多餘資金投資於工商實業,對於大明而言這是有利的。

    「臣死罪,自從陛下攀極以來,我大明國朝太平無事,臣方才得以沉迷於酒色之中,臣每每念及,陛下終日忙於國事,而臣卻是安於享受,實在是慚愧至極……」

    先是鞠躬請罪,鄭聰隨後又說道。

    「罪臣食君之祿,理當為君為憂,這諸王就國,實在是事關國朝百年安定與否大事,因此,臣不能不說……」

    儘管明知道,肯定是靈兒授意他詢問的,可朱明忠並沒有點破,每個當娘的都心痛孩,這些年每年都有數十萬百姓移民海外,自然知道,海外並不是人們想像的那樣是一片蠻荒,可也不見得是天堂,儘管青蒿素的提取,讓瘧疾得到了治療,但是,南洋依然不是一個什麼好地方。

    就在這些當娘的在那裡每每看著地圖,想到兒子們要到那些地方就國的時候。「新夏」卻突然闖入了他們的視線之中,這又如何不讓她們心動。

    其實,最早的時候,恐怕北美他們都考慮過,朱明忠可是在昭妃床上看到過《美洲記事》,如果不是因為兒子的關係,她們是不會對那麼遠的地方產生興趣的,但是那裡太遠了,要橫渡大洋,一路上風險太大,更何況,往來需要一年的時間。

    但新夏不一樣,那裡離南洋很近,現在,大家已經習慣於把南洋視為大明的「花園」,從秦國到廣州也不過只要十幾天的時間,甚至於,將來大明的鐵路,還有可能從中都,一路修到南天門。到那時,南洋又與本土何異?

    當然,南洋那裡的氣候不太好,蚊蟲多、多瘴氣,若是沒有選擇的話,她們更願意選擇南洋,指不定等到鐵路修通的時候,十幾天的時間,那些孩子們就能從南洋乘火車抵達中都。

    可現在「新夏」卻猛的一下出現在她們的視線中,那裡四季如春,不冷不熱,沃野千里,而且沒有蚊蟲、瘴氣等惡疾,那裡簡直就是一片魚米之鄉啊!

    所以,從皇后到妃子,她們都動起了心思,只是比南洋略微的遠了那麼一點,若是將來想見兒子,頂多也就是一個月的功夫,便能見到兒子或者孫子,這豈不比北美要好?

    當娘的心思,朱明忠當然能夠理解,最近一段時間,先是在報紙上,有人鼓吹朝廷應該盡快向新夏移民,已經確保那裡不為「西洋人」佔據,甚至還擔心南洋諸夏與朝廷爭地。然後又是朝中的大臣紛紛上折子,希望能夠推行移民計劃,甚至已經拿出了方案——將原定移民東北的陝西移民中的50%,移民到新夏。按他們的這個計劃,十年內「新夏」的移民將會突破一百五十萬人。在那裡將會出現幾十個齊備的郡縣。

    不過,他們並沒有提大王就國的事情,畢竟,南洋諸夏就國可沒有這樣的好事,朝廷只是給他們搶了個地方而已,至於人丁什麼的,都是他們自己想辦法。儘管大家都不說,可誰都知道,那裡肯定是諸皇子就國的地方。

    大臣們不說,並不代表其它人不可以說,就像現在鄭聰就以家人的身份提及這件事,他的身份既然是臣也是家人。

    「嗯……」

    點點頭,朱明忠看著鄭聰笑道。

    「知道出來為朕分憂了?」

    盯著鄭聰,朱明忠思索片刻,然後說道。

    「這些年,你在秦淮河上流連忘返,不過只是為了自污,其實,你不用那麼小心翼翼的,朕從來都不是一個心窄之人……」

    「臣死罪!」

    陛下這麼一說,鄭聰連忙請罪。

    「不要說什麼死罪,你的心思朕明白。」

    看著惶恐不已的鄭聰,朱明忠笑道。

    「這「新夏」移民確實應該展開,不過,至於封國嘛,暫時不需要著急,畢竟,他們都還年幼,至於將來封國如何,朕自有考慮!不過,既然你已經決定出來幫朕分憂了,朕又豈能讓你心冷,怎麼樣,到新夏先出任總督如何?」

    「啊!」

    鄭聰的眼睛睜大,目中儘是詫異狀。

    「陛下,陛下,臣,臣無能,實在是不,不堪重任啊……」

    去新夏,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當總督!

    就在鄭聰惶恐的拒絕時,朱明忠擺手說道。

    「既然讓你去,就肯定信得過你,不要說什麼不堪重任,新夏那裡將來是諸王的封地,你過去給你的表弟們打個前站,這也是你當兄長應該做的,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

    沒想到自己就這麼被坑進去的鄭聰,那臉色已經變得不太正常了,知道已經無法改變事實的他苦笑道。

    「臣遵旨。」

    看著滿面苦笑的鄭聰,朱明忠只是哈哈一笑,他正愁著讓人去負責新夏的事物,畢竟,朝中的大臣在都知道那裡必定分封的情況下,肯定不會專心經營,所以這個人選著實讓人頭痛。沒想到鄭聰自己站了出來,有時候,家人總好用一些。

    「鄭聰,你過來!」

    讓鄭聰站到書桌旁,朱明忠指著桌上的圖紙說道。

    「你看這是什麼?」

    「這是?」

    疑惑的看著圖紙,鄭聰儘是不解,這圖紙他壓根看不懂。

    「那呢?」

    又拿起另一張圖紙,朱明忠又一次問道。

    「這……有點像是蒸汽機,但似乎還有所不同。」

    「這是水管鍋爐和三脹式蒸汽機!」

    指著桌上的圖紙,朱明忠對鄭聰說道。

    「有了這兩樣東西,蒸汽機的效率會更高,燃煤消耗會進一步下降,到時候,蒸汽機就能夠應用在船上,等他們裝到船上的時候,從新夏到海州,最多只需要二十天左右,其實,算起來那裡與大明的本土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蒸汽機能裝到船上?」

    鄭聰驚訝的看著陛下,反問道。

    「為什麼不能?蒸汽機既然能在火車上用,為什麼不能在船上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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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