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927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20:44
第298章 活路

    「可不是,當初若不是他撤得快,咱們在九江便把他給拿下了!」

    「就是,這次非得把姓劉的腦袋給砍了!」

    見眾人一副輕敵的模樣,姚啟聖連忙於一旁提醒道。

    「雖說這寧夏鎮的清虜於江南水土不服,大都受疾病困擾,可究竟其是清虜精銳,那劉芳名也是清虜悍將,現在其又是據城死守攻打起來也須費點精神,畢竟這武昌城高牆固,即便是攻破城牆,若是寧夏鎮的那些清虜頑抗的話,誰勝誰負尚在兩可之間。」

    李子淵也跟著說道。

    「熙止所言極是,現在劉芳名等人可以說是困獸猶鬥,我等必須做好惡戰的思想準備,大意不得。今天先大致說說,攻城之後,如何打法,不需我多言,總之一句話,掃蕩殘敵要快、要狠,一但一點突破,攻入城中的時候,就絕不能給清軍喘息的機會……」

    強調了一番攻城的注意事項之後,李子淵又補充道。

    「眼下先把武昌城完完整整地拿下來。弟兄們進了城之後必須嚴肅軍紀,一不許縱火,二不許擄掠,三不許傷害百姓,要知道武昌城將來可是咱們的根本,這裡頭的百姓也都是我大明的子民,要加意愛護。」

    對於已經將武昌視為自家根基的李子淵來說,他自然需要強調軍紀,而不像清軍那樣,為了守城將外城完全焚燬。這關係到他將來能否籠絡民心。

    眾將聽到命令之後紛紛起身說道。

    「是,我等一定遵令行事。」

    次日,進攻部隊的士兵分頭開始在被燒成廢墟的武昌外城挖掘地道,而附近山上的火炮則不斷的朝著城內開炮,對於城內的劉芳名來說,多年的征戰讓他從炮聲中猜出了明軍已經開始為攻城作準備了,心知已經沒有多長時間的他,躺在榻上聽著炮聲整個人都陷入沉思之中。

    思索良久之後,劉芳名便掙扎著坐起身,在侍女扶起他的時候,他對一旁的家奴吩咐道。

    「快,去請孔超勤過來。」

    孔超勤是劉芳名的幕僚,孔家世代為明朝慶藩家丁,慶藩為流寇所滅之後,孔超勤便一直顛沛流離於寧夏,以私熟為生,直到劉芳名平息寧夏叛亂時,才將其招入幕中,如此才算是安定下來,這些年孔超勤為其出力良多,也使得劉芳名對其也是多少依賴,這會他正在喝著茶看著書,躺在躺椅上頗是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

    對於孔超勤來說,從幾天前這城中的糧草被燒之後,他就知道這城守不了多長時間了。他這會兒之所以這麼悠閑自得。正是因為有了這方面的意識。

    當然,在另一方面來說。自覺沒有回天之力的他,對於眼下的局勢同樣也是無能為力。所以與其憂心重重,倒不如得過且過。

    正在品著茶看著書的孔超勤這會孔超勤聽到軍門大人招見他之後,先是沉思片刻,然後又長嘆了一口氣。最後稍做收拾才往後宅走去,待到了軍門的臥房,在家奴通報之後,他便聽到房內傳出軍門的話聲。

    「可是雲林到了,快些進來。」

    孔超勤忙走進屋中,人不過是剛進屋,便看見劉芳名起身說道。

    「雲林,這時候請你,實在是有要事,打擾了、打擾了。」

    軍門的客氣讓孔超勤急忙施禮說道。

    「軍門有事,傳喚孔某人便是了,何需如此客氣,在下為軍門之幕,自當聽從軍門吩咐。」

    劉芳名的客氣,讓孔超勤隱約的意思,這次恐怕他定是踫到什麼為難的事情了,現在還能有什麼為難的事情?

    靠坐在床上的劉芳名請其坐下,然後看著孔超勤說道︰

    「你我是朋友,而非上下從屬,朋友之下又豈有在下之說?」

    對於讀書人,尤其是有才學的讀書人,劉芳名可以說是極為尊重,對孔超勤同樣也是如此。下人給孔超勤沖了茶,退下後,劉芳名才說道。

    「我聽說你又萌歸隱林下之心?」

    軍門的問題,讓孔超勤點頭說道。

    「當初撤往武昌的時候,在下原就因為這水土不服想要回寧夏,可是當時危機四伏,軍門有恩於在下,在下自然不能棄軍門於不顧,只能於武昌助軍門勉強維持。現在武昌四面為明軍包圍,危機如此,即便在下有通天之能也出不了什麼力,這武昌是保不住了,與其如此,不如回家去當我的自在百姓。」

    孔超勤說的倒也直接,甚至沒有絲毫掩飾,完全沒有掩飾他的真實想法——現在局勢危機,他已經無能為力了,與其如此,他不如回家做平頭百姓。若是換成旁人這麼說,恐怕劉芳名會怒形於色,但是聽孔超勤這麼說,他卻只是點點頭,然後看著他說道︰

    「自從先生當年出山助我,寧夏地方方才得以維持,社會得以安定,其後又幫我平定了寧夏匪患,先生可謂是功不可沒,原本我欲舉推薦先生入朝為官,可先生卻不決入朝……」

    看著孔超勤,劉芳名的語氣顯得極為誠懇,這天下像孔超勤這樣不貪戀權勢的人極少。

    見劉芳名提及舊事,孔超勤便說道。

    「當年軍門曾允諾在下,所圖者只為寧夏百姓安危計,在下之所以助軍門亦是為寧夏之父老。而不是為了當官發財。此番軍門移駐別省,小弟隨軍門來此,已經違背當初之願了,況且今日之危局如此,已非人力所能挽,小弟也就只能自私而為了,圖謀個人了。」

    這正是劉芳名欣賞他的地方,當年他請孔超勤出山的時候,說是為還寧夏百姓以安定,如此才換來孔超勤入其幕府,而孔超勤也曾與其約法三章,這次來武昌已經違背當初誓願了。去年為了留他在武昌,劉芳名甚至曾言道,寧夏鎮兵卒客軍駐於武昌必定會傷及當地百姓,請其為武昌百姓的安危,留於武昌助他一臂之力,如此才換來孔超勤留在武昌,現在孔超勤要走,自然也是走的乾脆,完全沒有絲毫掩飾。

    即便是他走,劉芳名同樣也說不出什麼來。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畢竟當初兩人是有約在先。

    「先生當年出山是為寧夏百姓計,今天日先生欲離開此地,置身事外,可這寧夏鎮兵卒亦半數出於寧夏,先生不顧劉某,難道就不顧這寧夏鎮兩萬弟兄之性命嗎?」

    心知難以挽回其心思的劉芳名,只得看著他說道。

    「現在武昌為明軍層層包圍,一但明軍破城,這寧夏鎮中萬餘綠營弟兄性命尚且不知,可我等入漢軍旗者,必定為其所殺,還請先生救我等性命!」

    此時劉芳名的姿態放的非常低,他的語氣中甚至帶著苦苦哀求的意思,如此一來,孔超勤反倒是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看著劉芳名,看著那被疾病折磨的瘦削非常的臉膛,

    「若是軍門有意保全大家性命,唯今之計,只有歸降明軍一路可走!」

    歸降明軍!

    在孔超勤看來,這是劉芳名等人唯一的選擇,不過在此之前他並沒有提出這個建議,對於早就生出歸隱之心的他來說,留於武昌不過只是為了維持武昌本地百姓不為兵卒襲擾,在明軍西征前,他沒有為劉芳名獻計助其守城,現在同樣也不能出策讓其投降,這是他的處世之道。

    可即然現在劉芳名問到了他,他自然也就說出了其唯一的選擇。

    「歸降……」

    苦笑著,劉芳名搖頭說道。

    「以先生看來,以劉某往日之行,又焉能歸降明軍,縱是歸降明軍,又豈能為其所用?」

    劉芳名的反問讓孔超勤一陣沉默,確實,或許當年在他出山助平定寧夏時,曾得到他的許諾,不再屠一城一鎮,但是在此之前,屠城更是尋常之事,若是入明朝為官,他日必定會有言官追究此事,到時候,別說是劉芳名本人,就是他的下屬也不見得能擺干細。

    世代為藩王從吏的孔超勤自然知道大明言官們的歷史,或許他們沒有治國的本事,但是彈劾起朝中官員將領來,卻是從不客氣,別說是像劉芳名這樣劣跡般般的身為明將,先是降清後又降明的降將,就是完人恐怕也能讓其盯出縫來了。也難怪他會這方面的擔心,

    見孔超勤沉默不語,劉芳名便繼續說道。

    「非是我不願意歸降,而是這大明……先生是知道的,若是將來有人追究劉某過去所做的事情,便是劉某自己一人也就罷了,可,可劉某不能不考慮這軍中其它將領,他們當初所作所為皆是受劉某之命,劉某又豈能害他們為劉某之過將來為朝廷怪罪?」

    劉芳名的話說的倒是盡為他人著想,可孔超勤知道,他擔心的並不是其它人,他擔心的還是自己,擔心的是劉家。至於其它人,不過人是一個借口罷了,若是朝廷不追究其它人,自然也就不會再追究劉家。

    不過孔超勤並沒有點破他的心思,而只是沉默不語的坐在那,一隻手端著茶杯,另一隻手捏提著杯蓋,卻沒有打開茶杯,就這麼坐在那裡,孔超勤想了很多,他不停的思索著種種可能,但無論他從任何角度去尋找解決的辦法,都沒有辦法保全劉芳名,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當然希望劉芳名能夠歸順大明,儘管現在慶藩已經不在,但是世代為慶藩從吏的他,骨子裡仍然認同大明才是中國的正統,至於那滿清,不過只是蠻夷罷了。

    可是一時間,孔超勤卻找不到絲毫能夠保全劉芳名的辦法。

    實在是沒有法子啊!

    即便是現在他歸降了大明,也難保將來啊。將來待到大明中興的時候,若是沒有朝臣追究的話,他劉芳名自然可以安穩一生,可又怎麼可能沒有言官為了出人頭地,以劉芳名的他日之過,對其加以彈劾,從而換取個人功利。

    對於言官的本性,孔超勤瞭解,劉芳名同樣也瞭解,言官大部分品秩不高,甚至很低,但其政治地位卻極為突出。他們可以自由彈劾任何一位要員而不受懲處。而且對言官的獎勵可謂相當的優厚!如果規諫、彈劾成功,言官往往能一步登天。也正因如此,言官才會「風聞奏事」,他們會以規諫皇上來揚名,以彈劾同僚而晉身。反正他們的規諫、彈劾都是沒有任何代價的,反而一但成功,就可以得到晉陞,如此一來,他們又怎麼可能放過劉芳名?放過以劉芳名這樣的劣跡般般的降將作為自己的晉身墊腳石?

    沒有人會放過這樣的墊腳石!

    見孔超勤就這麼端著茶杯,心知他肯定是在想法子的劉芳名眼巴巴的盯著他,等待著其能拿出一個救他出眼下困境的法子,對於他來說,他從來不相信什麼既往不咎,畢竟,他曾用同樣的四個字招降了不少叛匪,可是最後他一邊說著「既往不咎」,卻又一邊將那些人殺死,「只有死人才能既往不咎」。

    終於,當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看著劉芳名,正準備對他說,他也是愛莫能助的時候,劉芳名的滿面病色,卻讓孔超勤的心底一動,他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句話,那句劉芳名經常說的話。

    「只有死人才能既往不咎!」

    只有死人才能既往不咎,於心底默默的念著這句話,孔超勤盯視著劉芳名,看著他滿面的病容,想著其招降那些叛軍時言道的「既往不咎」,突然反問道。

    「軍門近日身體如何?」

    孔超勤之所以會這麼問,是有他的打算。而劉芳名聽他這麼一說之後,立即明白了什麼。他看著孔超勤說道。

    「你的意思是……」

    其實已經不需要孔超勤繼續說下去。劉芳名也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的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了。無非就是,想到這,劉芳名沉默了下來,難道真的只有這個選擇嗎?

    「軍門,現在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畢竟您現在需要保的是劉家,如果您想保住劉家,恐怕這就是唯一的選擇。要不然的話,恐怕……」

    劉芳名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容我再想一想,想一想……」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20:46
第299章 野心勃勃

    降了!

    湖廣右路總兵劉芳名降了,且大開城門負荊請罪!

    八月二十三,封閉多日的武昌城門大開,那城頭上飄揚著的「清」字三角旗,不知何時被降了下來,換上了久違的「明」字旗。在城北的武勝門處一隊明兵騎馬駛來,另一隊明軍官兵列隊站立,他們無一例外的皆戴「朱漆勇字盔」,若是有瞭解明軍的會發現,這些明軍頭上所戴的「朱漆勇字盔」的式樣與舊時的式樣有所不同,這是因為李子淵出身於忠義軍的關係,所以這「朱漆勇字盔」用的自然是忠義軍的式樣,而與後世的托尼式鋼盔有些類似,只不過其帽簷相對比較寬大,而且其材質也從鋼質變成了竹篾,不過只是塗有一層大漆。不過他們並不知道,現在江北的忠義軍,這種頭盔的材質又換成了鐵質,以增強其防禦能力。但是在這裡卻是因陋就簡的仍然用著只能遮陽而不無抵擋箭矢等物的竹篾盔。

    不過雖是如此,此時此刻這些頭戴「朱漆勇字盔」的兵卒看起來倒也是極為威武,他們一個個臉上無不是帶著得意的笑容。

    不攻而克!

    武昌重鎮,居然就這麼不費一兵一卒的輕易拿下,他們又怎麼能不得意?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再也不需為自己的性命擔心,畢竟現在武昌的清軍已經投降了,他們不需要再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攻下城昌堅城。

    兵卒們得意非常,將領們同樣也是得意洋洋對於他們來說,武昌的不戰而克,同樣也象徵著他們的功業,在他們的功績薄上又添上了濃濃的一筆。尤其是對於西討軍統帥的李子淵來說,更是如此,他相信這一刻,他已經擠身於當世名將的行列了。

    在隊伍的正中一面紅旗大明旗迎風招展,紅色的旗幟下方。騎在馬上的李子淵面帶微笑,左手執轡,右手持鞭坐在馬上,左右二人拉馬侍立。在他的身後一幡,上一個「九江總兵官」五個大字,這是他的官階,他是九江總兵官,是張煌下麾下的所謂的「五虎上將之一」,而這五虎上將正是其麾下的五位總兵,只不過論其麾下的兵力來說,畢不如李子淵,畢竟其麾下皆是精銳。

    在李子淵身後的另一邊有一面旗上書寫著「李」字,三排十餘名侍衛騎馬而立,他們皆穿著江北式的盔甲。在李子淵的身前一侍衛橫刀,四人分二列舉刀站立。而在他的面前數十人解了那金錢鼠尾,任由那指精的頭髮披散於腦後,然後就是這般跪伏於地,領頭的正是滿清的湖廣右路總兵劉芳名,他的背後背著一些荊條,雙手捧降表作遞呈狀,

其它的武昌文武官員無不是低頭雙手伏地。

    投降了!

    不費一兵一卒。

    這劉芳名便獻城投降了!

    儘管看著劉芳名跪在那裡,但是所有人卻仍然有些無法相信,畢竟這一切來的太過突然了,來的太過輕易,原本他們甚至準備付出上萬人的代價拿下武昌,可是現在,卻不費一槍一彈,武昌城就拿了下來。

    「……實在是罪孽深重,不敢求大帥饒恕,但寧夏鎮和湖廣右路諸將,他日所行皆是受命於罪人,所有罪責,罪人願一已承受,還請大帥開恩……」

    在劉芳名跪伏於地,喘著粗氣表述著自己的罪過,並願意伏法的時候,李子淵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而只是抬頭看著前方的武勝門,

    武勝門的門樓清晰可見,那門樓上飄揚著「明」字旗,而在城門洞後方,可以看到跪伏於地的百姓,城千上萬的百姓就那麼跪伏於城門後的道路兩側。

    武昌克復了!

    從今以後,這武昌就姓李了!

    心下得意非常的李子淵看著跪伏於地劉芳名,他之前說什麼?李子淵並沒有留意,他甚至都記不起這人說了什麼,他壓根就沒有聽,只顧得得意了。

    好吧!

    他是來投降的,既然是來投降的,那就要好生寬待。想到這,李子淵便跳下馬,展顏一笑,親自扶起劉芳名說道。

    「劉軍門何需如此,今日劉軍門能識得大下大勢,重歸我大明,實為我大明之功臣!」

    是不是大明的功臣,李子淵不知道,但眼前這人絕對是他李子淵的功臣。

    現在劉芳名這麼一降,非但武昌盡入他手,就連同其麾下的近三萬兵卒也成了他李子淵的部下,這意味著他李子淵的麾下有了將近十萬大軍!

    有了這十萬大軍,他又豈需要顧忌南昌?

    想到這,李子淵對劉芳名自然是態度大好,不但親自扶起了劉芳名,取下他身上的荊條,更是親自扶起了跪伏於地其它將領,那態度更是顯得極為親切,語氣也透著親近的意思。眾人見李子淵如此親切,原本惶恐不安的眾人不由的鬆下一口氣。

    不過就在眾人鬆下一口氣的時候,李子淵卻又看著降表,看著降表上的名字,他的唇角微微一揚。

    「那松裡、鄂勒山……」

    一個個名字從李子淵的口中迸出的時候,原本剛松下口氣的劉芳名不覺一愣,聽到這些名字的時候,他瞬間便想到昨日孔超勤的那番話來,眼簾一垂並沒有說話。

    「點到名字的諸位,自己站出來吧!」

    收起降表,李子淵的臉上還帶著笑,看著那十一個神色惶恐不安的旗人,李子淵的面色一厲,沉聲道。

    「來人,把這些建奴拉出去都砍了!」

    沒有任何猶豫不決,李子淵做出了一個很簡單決定——殺死劉芳名軍中的旗人。在一陣求饒聲中,十一個腦袋就那麼被砍了下來,一時間那武勝門前便是一片血腥,在十一個腦袋被丟到面前的查驗時,李子淵又一次展露出了笑容,對劉芳名等降將進行一番安撫之後才騎著馬在侍衛的護送下進了城,此時的他神情中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軍門,這人是殺了,下一步軍門準備怎麼辦?」

    在城中的衙署內,姚啟聖看著李子淵出言詢問道。這殺人立威,是他拿的主意,收降必須要殺人,不殺人不能立威,但是殺誰?這是一個問題,劉芳名和其親信自然不能殺,殺了他們,很容易激起他們的反彈,現在要慢慢的消化寧夏鎮,讓這支清軍精銳為他所用。

    選來選去只有讓其軍中的那些正宗的旗人去當那只「雞」了。

    當然姚啟聖並不知道,在劉芳名投降之前,就有人對其說出了李子淵必定會「殺雞給猴看」,所以才會勸其留下那些旗人,以便給李子淵當成「雞」。其實大家都知道要殺人,只不過是殺誰以及殺多少的問題。

    所以這些人才會被留了下來,就是留給李子淵立威的,只不過,無論是李子淵也好,姚啟聖也罷,根本就不知道,這腦袋根本就是留給他們的。而只是在這裡繼續著他們的謀劃。

    面對姚啟聖的詢問,李子淵直接說道:

    「既然李某身為湖廣總兵官,自然是要用兵湖廣,把武昌周圍諸府縣一一攻克,只有如此,才能於武昌站住腳,然後以此為根本,倣傚江北於此地推行「甲兵制」,練二十萬精兵,待他日好北伐中原,恢復我大明。」

    此時的李子淵甚至沒有注意到在他說話的時候,那氣勢也和過去截然不同了,過去他是寄人籬下,而現在,他卻已經有了一塊屬於自己的地盤,儘管他仍然是張煌言的下屬,但是他已經下定決心自立,至少要像江北的朱明忠一樣,把這湖廣變成他李子淵的一畝三分地。

    可以說,一直以來,李子淵都是把朱明忠視為效仿的榜樣,他希望能夠像朱明忠控制江北一樣,掌控湖廣,甚至他同樣還打定主意要在這裡推行「甲兵制」,然後練二十萬精兵。

    當然,北伐只是一個說法,真正的目的是要「擁兵自重」,朱明忠為何能在江北立足,不正是他於江北「擁兵自重」嗎?

    想要「擁兵自重」,就必須要先有兵,這降兵是兵,將來的「甲兵」同樣也是兵!只要他李子淵有二十萬大軍在手,另說是張蒼水,就是鄭延平也要對他客客氣氣的。到那時,這天下就不是什麼三足鼎立了,而是四大金剛拱衛大明了。

    到時候,他有二十萬大軍在的和,想幹什麼不行?即便是朱明忠,對他也要客客氣氣的。

    軍門的回答,讓姚啟聖點點頭說道:

    「軍門說的不錯,值此亂事,大丈夫欲立於世,非得手掌兵權不可,軍門欲立足武昌,非得平定武昌,目前收降清虜後,軍門麾下官兵近十萬之眾,若是把持湖廣到時候,軍門必定可成就一番事業,於我大明百利而無一害,不過在下擔心,少司馬那邊,到時候會插手湖廣,到那時,不知軍門準備如何應對?」

    眼睛盯著李子淵,姚啟聖直截了當的道出了他的擔心,早就猜出了李子淵心思的他,自然知道李子淵不甘於人下,既然現在有了機會,他自然不會就此錯過,他絕不會把湖廣拱手相讓於他人。

    而現在,他所需要的就是借助這個機會,達成他的目標,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野心,而對於姚啟聖來說,當年投靠滿清是為了晉身,是為了飛黃騰達,現在同樣也是,他會抓住任何機會,只要能夠飛黃騰達,而李子淵正是他在大明這邊的機會,當然,他想要實現這一目標,就需要把李子淵推到一定的高度,只有如此,才能夠在他的幫助下,實現個人的野心。

    「少司馬……」

    沉吟片刻,李子淵看著姚啟聖,拱手說道。

    「還請熙止教我!」

    面對利益攸關的之事,李子淵自然是一副不恥下問的樣子,之所以會求教姚啟聖,是因為他知道,姚啟聖既然這麼說,肯定就有解決問題的法子。這姚啟聖確實頗有才學,更重要的是,像其這樣一心為他的幕僚不多,畢竟其它的幕僚大都心裡懷揣著「大明」,可姚啟聖不同,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就是李子淵!就是助他李子淵擠身鄭、張、朱之列。對於這樣的人才,李子淵自然會大用,甚至他都已經打定注意了,待他於武昌倣傚張、朱兩人設立幕府之後,姚啟聖就是他的頭號幕僚。

    不過面對李子淵的詢問,姚啟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聲說道。

    「軍門,就大義上來說,少司馬是軍門之主帥,軍門此番西征,更是奉少司馬之命,若是少司馬欲插手武昌,恐怕軍門絕無理由加以拒絕……」

    「他朱明忠為何能行?」

    姚啟聖的實話實說讓李子淵的心底頓時湧起一陣不滿,他幾乎是立即開口提到了江北。

    江北可以游離於鄭成功之後,為何湖廣就不行?那鄭成功可比張煌言還要小氣,他都能容忍朱明忠於江北形同獨立,為何他李子淵就不能與湖廣傚法他?

    「為何他能穩坐江北,而李某卻不能把持湖廣?」

    聽到朱明忠的名字,姚啟聖的眉頭猛然一跳,想到當初死裡逃生的一幕,想到那黃河岸邊被砍掉的一個個腦袋,想到那些生死不知,累死累活的降卒,他的後背還是不禁為之一寒,還好他逃了出來,要不然,沒準他也會被丟到什麼海外萬里的蠻夷之地。

    還好,還好,現在自己是李子淵的幕僚,再怎麼樣,也不需要擔心被砍了腦袋或者被流徒萬里。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之後,姚啟聖輕聲解釋道。

    「軍門可記得當初朱經略過江時,延平等人不過是想借刀殺人,自然也就無意插手江北了……」

    提及朱明忠過江時,李子淵的眉頭微揚,甚至就連那拳頭也猛的握緊了,他想到了在通濟門,那朱明忠是怎麼樣隻身出城,怎麼樣讓忠義軍的弟兄們隨其一同去過江。

    那些人怎麼能夠心甘情願的跟隨他一同赴死?

    直到現在,李子淵也想不通,不過儘管想不通,他仍然倣傚著朱明忠的作法,操練著他的軍隊。可是有一天,他們會心甘情願與他一同赴死嗎?

    「再到後來朱經略擊敗達素十萬大軍,其把持江北已經成為了事實,延平等人在這個時候,即便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面對這一事實,加之其又意以其為屏拱護江南,自然不願與其交惡,如此一來,朱經略於江北自立就成了既成之事,可今日軍門又豈有當初朱經略的機遇?既無朱經略當初之機遇,又為何與其相比?畢竟,對於少司馬來說,這湖廣可是其北伐的根本,如此一來,少司馬又怎麼能容你把持湖廣。」

    姚啟聖在說話的時候,語氣完一不帶有絲毫客氣,聽他這麼說,李子淵的心底只是一陣氣惱,但他知道姚啟聖說的是事實,少司馬與其它人不同,他之所以想要打下湖廣,是為了北伐,是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為北伐積累力量,同時湖廣又是其北伐必須經之地,如此一來,少司馬自然不可能接受他控制江北。

    朱明忠!

    當真是運氣極佳啊!

    當時所有人都認為江北是死路,而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湖廣是財丁重地,是少司馬北伐的根本,少司馬自然不會容忍他控制湖廣,若是他意欲控制湖廣,少司馬這關就必須要過去啊!

    李子淵盯著姚啟聖,看著他那副瘦削的臉頰,好一會長歎口氣,然後反問道。

    「那以熙止看來,如果我欲把持湖廣,應該怎麼做?」

    李子淵並沒有注意到他說出這番話時,對自己的自稱出變成了「我」,顯然是不再以「軍門」自居,而是以求助於姚啟聖,對於他的這個心態變化,姚啟聖自然是看在眼裡,自然明白,從現在開始,兩人已經從主從的關係,變成了友人,這正是姚啟對一直以為所謀求,這是他實現自身野心之前的必須要達成的一個基本前提。

    意識到距離那個目標越來越近,心下頗為得意的他,故意拿捏了片刻,在李子淵流露出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時,才開口說道。

    「軍門,相比當實朱經略謀定江北,咱們的非但實力單薄,而且不像朱經略一般有著敗達素十萬大軍的赫赫威名,再者也沒有身為江南屏障的需求,所以,自然不能效仿朱經略當初於江北的做法……」

    姚啟聖先是拿李子淵現在的情況與當初朱明忠平定江北時的情況進行一番比較之後,然後才繼續說道。

    「不過軍門若是想要把持湖廣,免得少司馬插手也不是不可能,關鍵是看接下來怎麼做!」

    說完這句話後,姚啟聖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略略頓了一頓,隨手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但並沒有喝。

    見他不說話了,李子淵頓時心急起來,在其露出一副心急難耐的模樣時,姚啟聖端起茶杯輕輕啜飲,卻是瞧他瞧得分神,在心下略微得意著。不過他還是沒有說話,而是繼續喝著茶,直到喝了幾口茶,潤了嗓子之後,他才繼續說道。

    「軍門,既然現在這武昌已經拿了下來,自然需要上報少司馬,您說是不是?」

    出人意料的是,姚啟聖一開口說,就提到了一個最簡單的常識。畢竟李子淵總歸是張煌言的下屬,是其麾下的五虎上將之一。

    「這是當然!」

    李子淵點點頭,就是當初朱明忠也在攻取淮安府之後,命人上報鄭延平,被逼走江北的朱明忠尚是如此,更何況是他。表示贊同之後,李子淵又是一副恭聽姚啟聖出謀劃策的模樣。

    但是等了好一會兒,卻沒有聽到他說話,姚啟聖什麼話都沒有說,整間書房安安靜靜的,只有屋外庭園傳來些許竹子被風吹動時發出的聲響。

    相比於李子淵的急切,姚啟聖倒是也不著急,他又倒了一杯茶,然後端著杯子,湊在鼻間一聞,一股濃而不膩的蜜香隨即撲鼻而來。先是聞香、而後又是輕嘗。嗯,這的茶葉確實不錯,恐怕尋常人,拿磁卡銀子也不一定能買得著,想來沒準這茶味是貢品也不一定,若不是現在兵荒馬亂的,這樣的貢茶又豈會流落至此?

    就像是朱家的皇子皇孫一樣,曾幾何時是何等的自在,而現在呢?落地鳳凰不如雞啊!

    感歎著這茶葉與皇子皇孫們的遭遇之餘,他又感歎起了個人的命運無常,若非是這亂世,他又豈會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姚啟聖又在心底一陣自嘲,未免也太過感傷了。

    「軍門。」

    終於,沉默良久之後,姚啟聖開口了。

    「熙止。」

    放下茶杯,李子淵有些焦切的看著他。

    「既然需要將武昌克復的消息上報少司馬,為何不上報鄭延平?目下鄭王爺受朝廷之命主持江南,你身為九江總兵,克復武昌,自然需要上報鄭王爺。」

    姚啟聖的建議傳入耳中,李子淵猛地裡眼前一亮,他心念一動,立即明白了姚啟聖這個建議的用意。

    「熙止,你是說,借鄭王爺之手謀取自立?」

    可不是嘛,現在江南三分,鄭成功、張煌言,還有朱明忠,看似都是大明臣子,或卻都是各為其主,若是這個時候,他倒向鄭成功的話,自然可以讓其勢力大增,如此一來……這湖廣豈不就成了鄭成功的地盤?

    「可是,熙止,若是上報鄭王爺」,

    想到其中的隱憂,李子淵又憂心仲忡地說道。

    「萬一鄭王爺那邊也要插手湖廣,到時候該怎麼辦?」

    姚啟聖不以為然地笑道。

    「軍門以為鄭王爺會不知您上報於他的心思?」

    「自然瞞不過鄭王爺。」

    李子淵點頭說道。鄭成功不是蠢人,他不會蠢到以為自己是賣身相投,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想要是湖廣,不容張煌言插手,又怎麼可能容他鄭成功插手?

    「既然鄭王爺知道你的想法,他自然樂意助你於湖廣自立,要知道……」

    姚啟聖微微一笑,看著李子淵,緩緩的說道:

    「這湖廣在你手中,總好過在少司馬手中不是?」
本帖最後由 as000538 於 2018-5-7 20:56 編輯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20:47
第300章 人心

    永歷十四年的南昌,此時市井上已經不見了去年城市初復時的蕭條,至於那曾經被守城的清軍焚燬的外城,這會大都也已經恢復如初,對於這裡的百姓來說,戰爭帶來的創傷,正在一點點的淡去。對於他們來說,他們正在經歷著「改朝換代」的變化,不過這種變化卻是他們發自肺腑願意看到的,無須官府多言,那壓箱底的漢家衣裳又一次穿在了身上,那頭上也戴著上「一統山河」的網巾。

    只待他日北伐成功的時候,這天下就太平了!到時候老百姓就能過上安生日子了。

    百姓們如此念叨著,對於眼下的時局,似乎這江西的百姓大抵上都是滿懷信心,畢竟從那報紙——江北發行的《明報》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發行了到了南昌,一開始的時候,那《明報》是商人們帶過來的,後來《明報》則在南昌設立了發行室,甚至現在還在南昌設立了分社,就地印起了報紙。幾文錢一張的報紙,倒也不貴,最要緊的是百姓多出了一個渠道來瞭解國事,而不像過去一樣,完全都是本地的讀書人的道聽途說,那些道聽途說的事情總是會被添油加醋,讓人難辨真假不說,有時候還會導致人心渙散。

    尤其是隨著一些茶樓、酒館為招攬生意,特意請讀報人為客人讀報,從而使得更多的人可以在很多地方聽到報紙,這種方式更是加劇了報紙上新聞的傳播,當官方的報刊通過茶樓、酒館裡的讀報人的口中傳至尋常百姓的耳中。

    隨著這種輿論導向的變化,跟著發生變化的自然是民心。那些恢復中國、驅逐滿清的言論以及對滿清暴行的一一披露,在各地士紳百姓之中產生巨大的震動,乃至達到「振聾發聵」的地步,過去人們還想著什麼「大明的氣數已盡」,而現在他們卻相信,即便是大明的氣數沒有了,也要保住漢人的江山。畢竟那些滿洲人從來沒有拿漢人當過人。

    在這樣的輿論導向下,尋常百姓對滿清的敵視之心,更是日益增加,他們同樣渴望著大明江山的恢復。也正因如此,人們才會終日關注戰局,關心著此次大軍西征的消息。幾乎每一個從前方傳來的消息,都會讓他們為之欣喜。

    時值正午,南昌城內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川流不息。在這熱鬧的街市上,突地響起了報童高聲的叫賣︰

    「看報看報,看我大明九江總兵李臨川將軍領兵十萬克復武昌。看報看報,武昌克復!武昌克復!」

    突然傳來的好消息,讓那些路人中識字的無不是紛紛駐足,從報童的手中買過報紙,識字的買報讀報,不識字的於一旁聽著,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發自內心的歡喜。

    「看報,看報!武昌光復!」

    武昌克復了!

    武昌清軍不戰而降,這不是天下民心在我大明,還是什麼?

    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老百姓頓時變得欣喜若狂起來更有一些激動的百姓跑到路邊的店舖之中,買來了鞭炮。像慶祝新年似的在那裡點燃了鞭炮。用他們自己的方式慶祝著這場勝利。在他們看來這場勝利,就是北伐的前奏,很快漢人的江山就會得到恢復。激動的人們點燃起一串串鞭炮,使得這街上響起了鞭炮聲,在那鞭炮聲中,整個城市似乎都是喜洋洋的。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場勝利之中。

    武昌光復了!

    那麼下一步就應該是整個大明了!

    前久腳剛進書院,李立青就聽到書院之中想起的一陣鞭炮聲,一些書院裡的同窗正在那裡點著鞭炮慶祝著這場勝利。還有書院裡的同窗一見面就對他說。

    「聽說了嗎?武昌清軍不戰而降,李將軍已經收復武昌了,看來最多一兩個月,湖廣就會重歸大明!」

    「可不是,怕不出幾個月,就能砍下那洪老賊的腦袋了……」

    在同窗們歡喜的言語中,李立青忍不住說道。

    「打了勝仗又能怎麼樣,那李子淵當初能叛出朱經略,保不齊現在奪了武昌,他還能叛出少司馬!」

    相比與欣喜若狂的同窗,李立青倒是反倒顯得有些特立獨行。

    對於那位本家,李立青從來都沒有絲毫好感,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在其攻破南昌時,曾下令斬殺數千降卒,而其那些降卒除了少數清軍之外,大抵上都是本地的百姓,若不是少司馬急令,恐怕那數萬降卒,都會被李子淵悉數殺死,畢竟當初他是準備殺死所有的降卒的。最後因為軍令阻攔,只殺死了,數千人大多數人都得以生還,並被釋放回家。

    而李立青的父兄就沒有那麼幸運,皆死於其刀下。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對李子淵懷恨在心。

    「培仁,其實當初李將軍下令殺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當初若不是守城的民壯竭力助清軍守城,誓死抵抗明軍,李將軍又豈會一怒之下,在城破時下令殺降?」

    心知好友為何說出這番話來的趙恩便出言勸說道。

    當初南昌清軍守城時,最為出力的不是守城的清軍,而是那些城中征發的民壯,他們無不是竭力助清軍守城,誓死抵抗明軍,此事聽起來似乎荒謬絕倫,完全不合常理,其實不然。城裡的百姓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十年前,滿清「征南大將軍」譚泰在南昌進行過一次屠城,當時金聲桓、王得仁反正重歸永歷,隨後他們發兵進攻贛州失利,回援撤回南昌後,被滿清軍隊長期圍困,城中糧盡,出逃百姓皆不分青紅皂白為滿清軍屠殺。城破後不但金聲桓、王得仁和守城將士殉國,滿清軍更是將城中百姓屠戮一空。這南昌城中大約有二十萬百姓被屠殺。再加上清軍在江西進行的一系列屠殺,已經嚇垮了相當多一部分人的膽氣和民心。

    他們之所以恐懼,是因為清軍與明軍不同,清軍早就已經發佈告示「諭南朝官紳軍民人等知道︰……所過州縣地方,有能削髮投順,開城納款,即與爵祿,世守富貴。如有抗拒不遵,大兵一到,玉石俱焚,盡行屠戮。」

    這絕不是什麼口頭上的威脅,而是說到做到。清軍從來不會有任何顧忌,他們從來不介意用手中的刀子去樹立自己的威風。去殺盡百姓的抵抗之心。

    也正因如此,在張煌言領兵打到南昌的時候。南昌的清軍選擇守城的時候,相比於一些地方的百姓,打開城門迎接王師的舉動。南昌本地的士民卻認為滿清已統治全國,根本非明朝所能抵抗,因此明軍即使現在破城,也終究還是會被清軍奪回。為了避免將來被滿清屠城、舉族無遺類的命運,他們寧願犧牲自己來做大清朝的忠貞烈士,從而保全城池。

    甚至在他們私下裡想來,那張尚書既然仁義愛民,自然不會殺害百姓,就算守不住城破,多半也不會因之前幫助清軍守城而為難他們。事實上也是如此,即便是百姓助清軍守城,往往也不會追究。大多數時候手進攻的一方都會認為他們是被清軍脅迫,所以才會幫助城內的清軍守城。

    非但南昌的百姓如此,其它地方的百姓同樣也是如此,就在數年前,官府的邸報中還嘉獎了新會百姓在「西匪」攻城時的義舉,在李定國進攻新會時,城中的百姓無不是竭力助清軍守城,誓死抵抗明軍,甚至在李定國為了盡可能保全當地百姓性命,選擇了長期圍城的情況下。城中的百姓面對城內斷糧的困境,更是每家自願獻出一隻兩腳羊,以供城內的清軍食用。有眾多的節婦、烈婦自願充當軍糧,以救下父兄和丈夫,在戰後給自家掙下許多貞烈牌坊以及相應表彰。

    荒謬絕倫如此,實在是超出世人想像,人性的自私在這些百姓的身上盡顯無疑,或許他們不滿滿清的統治,但真正關係到自家切身利害或舉族身家性命時,確實有相當一部分人寧可去選擇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從而保全自身。這完全和民心沒有任何關係,他們是因為恐懼才會幫助入侵者助紂為虐。

    在南昌同樣也是如此,百姓們勇於助清軍守城,不過只是因為拿定了主意,即便是成破了明軍也不會拿他們怎麼樣,如果能守住的話,他們就不需要擔心清軍未來的屠殺。只是讓城中的百姓沒有想到的是,在城破後,李子淵會下令屠盡丁壯,作為其幫助清軍守城、抵抗明軍進攻的報復。如果不是因為張煌言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命人前去阻攔的話,恐怕這城中的丁壯都會被斬盡殺絕。

    而在好友的身上卻又體現出了另一種複雜,儘管對於江西能夠重歸大明而歡喜非常,但他卻無法忘記當初李子淵下令殺盡降卒的「殘暴」,尤其是殺死其父兄的「仇恨」。

    「怒其民力助守,令盡殺其丁壯。那李賊如此殘暴,又與清虜有何區別?」

    李立青立即惱聲說道。他心裡認同大明是正統不假,但並不代表著他能夠放下個人的仇恨。

    「不要這樣,當時李將軍也是氣急了,畢竟大軍攻城委實不易啊……」

    趙恩出言勸說著好友。

    「更何況,事情已經過去了,要怪,便怪那清虜可惡吧!」

    心知這樣的牢騷,沒有人願意聽的李立青被好友這麼一勸,也就不說話了。能怪誰呢?要怪只能怪清軍了。至於百姓,百姓委實也太過可憐了。

    「怎麼樣,今年江西重開鄉試,不知培仁是否準備赴試?」

    趙恩看著李立青問道。試圖岔開之前的話題。

    「要我說實話嗎?」

    李立青反問道。

    「當然。」

    「這次鄉試不考也罷,你看看鄭延平在南京開鄉試,少司馬又欲在江西開鄉試,還有朱經略於江北招賢,你看看他們三人,雖然看似個個公忠為國,可是卻又是各懷心思,這樣一來又豈是能成大事?若是長此以往這般同床異夢的話,這大明的天下,早晚有一天非得給他們葬送了不可。」

    一提及現在江南鄭成功、張煌言、朱明忠三足鼎立的形勢,朱立青便是一副氣呼呼的模樣。通過報紙,他能夠看到很多新聞,而那些新聞中的內容是她過去無法得知的一些官場上的消息。而正是這些消息讓他對未來,反倒沒有什麼信心了。因為他看到了內訌的可能看到了那三位之間的矛盾,以及同床異夢的現實。

    「我知道,你是覺得的他們是同床異夢,早晚會鬧起內哄吧。」

    這並不是什麼新聞,可以說,大家都知道鄭成功,張煌言,朱明忠他們三位雖然是大名的中流砥柱。但是卻也是各有心思。

    「當年大明掌握江南的時候,若是沒有眾人各懷鬼胎,江南又豈會那麼快就被清虜佔據。」

    李立青陣陣有詞的說道。這同樣也是各地士子的一種看法。他們中的很多人,都認為現在的局勢非常微妙。儘管大明中興的勢頭,看是正是銳不可擋,但自身潛在的問題卻又是無法迴避的。

    甚至有一些人認為,也許有一天,這三位領兵數10萬的大將,也許會發生內訌。到時候在大明可就全完了。當然,這只是極少一些人的看法,大多數人反倒是更為樂觀一些。

    「那你也得體諒現在的局勢,畢竟朝廷遠在西南,和東南這邊的聯絡已經被切斷多年。他們也就只能像現在這樣自行其是,這樣的三足鼎立在我看來,反倒是好事,若是一家獨大,那才是壞事哩。」

    趙恩無奈地說。三足鼎立,並不是什麼壞事兒,至少可以讓三方都有所顧忌。從而才不至於發生內訌,進而讓他們的目標都放在了反清大業上。

    說話間,林百川走了過來,聽著他們的話語人,便於一旁附和道。

    「可不是,一家獨大,才是壞事,現在雖說是三足鼎立,可鄭王爺、少司馬、朱經略都是一心為國的忠臣,自然不會自相殘殺,互相折台,如此,你還擔心什麼形勢,你該不會是想等將來局勢穩定了,再考功名吧!莫非心裡頭還念叨著北邊的功名容易考?想要賣身相投不成?」

    林百川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滿清的功名更容易考,而且他也知道李立青因為父兄被殺,對李子淵甚至少司馬多少埋怨,自然那言語中也就不怎麼客氣了,這些時日,通過在報紙上看到的文章,林百川深信一個道理「漢奸人人得而誅之」,或許當初首城的時候,那些守城的民壯,不是心甘情願上的城牆。但是他們確實是心甘情願幫助清軍守城。所以即便是他們被殺了也沒有什麼好冤枉的,畢竟他們也殺了不知多少大明的官兵。

    而一直以來,李立青對其父兄因為被大名,官兵斬殺一事懷恨在心的舉措,在林百川看來無疑就是等同於為漢奸張目。對於這種好壞不分的行為,他自然是一陣冷嘲熱諷。

    「姓林的,你說什麼哪!」

    同窗的話讓李立青頓時怒形於色說道︰

    「你給我聽清楚了,我是擔心這天下的大好形勢會被他們的私心給毀了,別忘了,人皆有私!」

    一句人皆有私。

    讓趙恩認真的打量了好友幾眼,這確實是句實話,最後他只是笑道。

    「培仁,你定是想多了。」

    儘管嘴上這麼說,但是他的心底,卻想到若非是「人皆有私」,李立青又豈會對李子淵滿腹怨言,但願,但願他們都能一心為國吧!

    心底這般想著,李立青忍不住朝著朝著遠處看去,那神情中,帶著一些對未來的擔心。他的這種擔心,帶著對未來時局的擔心。或許他因為父兄被殺一事對於一些人心存敵意,但是並不意味著他不在意大明。

    當然,對於一些人來說,並不能理解他的這種矛盾,其實如果換成其他人,攻克了武昌,也許他會拍手稱快,為之祝賀,但是現在,因為家人被李子淵殺害的關係,所以他很難放下個人的偏見,為其取得的勝利而歡呼!

    畢竟每一個人都有他的私心。而每一個人,也都有自己的想法。就像他的同學,因為他的私心對他的冷嘲熱諷一樣。

    「可不就是,如果不是人人都有私心,那滿清又豈能佔得了我大明的天下,當初守城的時候又豈會有那麼多百姓樂意為滿清效勞。」

    同學的冷嘲熱諷,讓李立青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起來他不願再為自己辯解什麼。只是是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再一次離開了書院,李立青往南昌城內走去,在回家的路上他看著那些歡慶的人們,聽著耳邊的鞭炮聲。整個人顯得有些悶悶不樂,就這麼在城中走著的時候,在經過衙門時,他朝著衙門看去。看著那衙門,心裡頭卻冒出了另一個想法。

    「這局是當真有外面看到的那麼順利嗎?」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20:48
第301章 人心不足

    武昌不戰而克這個消息,對於尋常百姓來說是一個好消息,對於南昌的城中張煌言幕府內的官員們來說,同樣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好消息,武昌的克復意味著西征已經完成了一大半,幾乎標誌著西征的成功。

    甚至在有一些官員看來這無疑意味著天下民心盡在大明,他們甚至躍躍欲試的開始尋思著謀劃起了北伐,像眼下這樣痛打落水狗的機會誰都不想放過,畢竟對於他們來說這就是軍功,就像那武昌一樣,屬於平白送上門來的軍功。

    大家唯恐落於人後,甚至開始有些擔心,這滿清會不會太不經打。還沒等他們立下足以蔭妻萌子的軍功,嗯那滿清就已經倉皇逃跑關外去了。

    「羅參軍,您聽這個頭的鞭炮聲,都是老百姓在慶祝武昌大捷!」

    「老百姓有時間去慶祝,咱們可沒有時間的趕緊謀劃浙江來北伐的事情。」

    「可不是,照現在的形勢來看,我估計最多不出兩年,這滿清肯定就能讓咱們給趕回老家去。」

    「趕回老家?趕回到那?遼東是咱們漢人的!哪裡有什麼滿洲。」

    「可不是,戰國那會兒咱們漢人可就已經把遼東從胡人的手裡拿了下來。」

    「就是。就是,到時候只管把他們趕出去,趕到天涯海角。」

    同僚們那歡天喜地的,聽起來甚至有些自大的話,換來的是羅綸的一陣笑聲。

    對於武昌的重要,參與計劃制定的羅綸可以說是再清楚不過,奪取武昌之後,非但可以獲得湖廣的人丁、稅糧,而且還可以切斷長沙、廣東以及西南與滿清的聯絡,甚至就連同西南的清軍,因為沒有湖廣的協餉、米糧,也勢必將陷入困境,而武昌正是奪取湖廣的關鍵。現在這武昌拿了下來,那距離拿下湖廣還會遠嗎?

    有時候,人們的信心就是如此,通過一個勝利接著一個勝利,使得信心的不斷積累。最終造就了一種戰無不勝的心態,也正是這種心態最終幫助人們贏得了戰爭。

    「好啦,好啦,大傢伙別光顧著樂呵了。這才只是剛下武昌,離西征成功還差好遠哩。這不過只是剛剛開始而已。這些事情千頭萬緒的,想要辦好了,可沒有那麼容易啊。」

    口中這般說著的時候,羅綸拆開一封公函,公函是從南京發來的,拆開公函的瞬間,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那神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渾身上下更是迸發出一股怒火。接著他立即站起身,抬腿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離開了公房之後,羅綸的腳步很快,他幾乎是匆匆忙忙地奔向張煌言的公房,一位地方官恰從廳門出來,二人幾乎迎面撞上了,一見撞到的是長沙知府,羅綸便急聲問道︰

    「少司馬在否?」

    他的聲音剛落,屋內便傳出了張煌言的話聲。

    「子木有何要務?如此慌張!」

    張煌言已聽見羅綸的聲音,心知其並不是一個莽撞之人的他,已經走到門邊,看到羅綸臉上的怒色,隨即明白,肯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不過相比於羅倫。張煌言倒是頗能沉得住氣,對於經歷過不知多少風浪的他來說似乎已經沒有什麼能夠讓他大驚小怪的了。

    「少司馬,南京那邊來了信……說,說……李臨川向鄭王爺報捷……」

    羅綸邊說話邊喘息,那神情中更帶著怒色,甚至說連那語氣都帶著壓抑的怒火。

    「哦?」

    雖說同樣為這個消息所震驚,但張煌言仍然說道。

    「坐下來,慢慢說,是臨川派人去報捷嗎?」

    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張煌言仍然帶著一絲僥倖和希望。

    「不,是李臨川呈公函於鄭王爺。信在這裡。」

    羅綸把南京送來的信遞上去,信中把李臨川呈於鄭延平的公函都一一寫了下來的。

    公函的內容與其送到南昌的公函幾乎沒有多少分別,先是介紹了一下武昌之戰的經過,然後又提到劉芳名率部投降,但仔細看了一下,張煌言還是注意到了兩份公函的區別。

    李子淵往南昌的公函中並沒有提及對劉芳名的處置,只是用一句「理當妥善安置降兵降將」,而在給鄭成功的公函中卻詢問如此處置劉芳名等人。這個區別無疑是在告訴所有人,李臨川今後將聽命於鄭成功!

    這個李臨川!

    儘管這些年經歷了太多的風浪與變故,但是看到這份工行的時候,張煌言仍然忍不住惱怒起來。

    「這封信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張煌言的目光收斂,面帶怒色的問道。

    「今天剛到。少司馬,這李子淵是準備攜功投奔鄭王爺嗎?他難道就忘了當初,若不是少司馬您的提攜,他又豈有今天?」

    羅綸憤憤不平的說道。他之所以會如此的憤怒正是因為少司馬對李子淵可以說有提攜之恩,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李子淵卻背叛了少司馬,背叛了大家共同的事業!

    「武昌沿江,臨川長於陸戰而無水師,若無水師相助,他日作戰勢必大受影響,或是為此才想得延平相助吧,畢竟延平那邊有水師。」

    張煌言想了一想後說道,儘管他知道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但是他仍然希望能夠挽回一些局面。仍然試圖為李子淵的所作所為尋找著一些借口。

    「若是其只是公函報知鄭王爺,尚可以理解。我怕的是,李子淵是借公函報知鄭王爺為名,圖謀於湖廣自立才是!」

    相比於少司馬,本來就對李子淵極為不滿的羅綸不無擔憂地說。

    「那李子淵本就是蛇鼠兩端之人,當初叛朱成仁於先,今日叛少司馬於後,當真是可惡至極!」

    原本,羅綸對李子淵就不怎麼信任,在他看來李子淵既然能背叛對其有恩的朱明忠,那麼將來勢必會背叛少司馬,也正因如此,他才反對讓其統領西征軍,但是張煌言對此卻是不以為然,甚至在他看來,李子淵是員悍將,自然要盡量發揮其長處,現在可好,他這一下攜數萬大軍自立,甚至還投奔到鄭延平麾下,這又如何能不讓他惱火。

    而更讓人惱火的是李子淵佔據湖廣之後,非但讓少司馬實力大損,而且還導致將來被罰的時候,既無法利用胡廣的錢糧,也無法利用那裡的人丁,甚至就連同將來北伐的道路也被其阻攔了。

    畢竟現在李子淵還把持著九江,那裡可是鄱陽湖進入長江的必經之路,只要他把持著九江,少司馬便會如龍困淺水,一般被困於江西,而不能北伐。

    「我先寫封信給他,婉轉地勸他一勸,你派人送去。咱們再觀察看看!」

    仍然想要挽回此事的張煌言略作沉思,揮筆給李子淵寫了一封,信的內容自然是情真意切,積極了,兩個人相識以來的諸多事情。當然也提到了當初其領幾百孤軍離開南京時,是如何支持他擴充軍力,如何為其籌備糧餉,可以說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當然,最後張煌言更是提到,今日天下局勢已經日趨明朗,大明中興大局已定,他日朝廷還朝時,張煌言必定會向朝廷推舉他,到時候朝廷定會論功行賞,於其的封賞縱是不及鄭成功,但也不會比朱明忠差。

    不得不說,張煌言看問題看得非常準確,在他看來李子淵今天的背叛,很有可能有著於朱明忠相較量的想法,所以才會刻意提到了他將來的功勞肯定不會比朱明忠差,甚至隱約的還指出,相比於鄭成功他張煌言對朝廷的影響力更大,畢竟他是朝廷的兵部尚書。

    李子淵的背叛很明顯地是想要成一軍主帥,而張煌言則委婉的表示,只要他不投奔鄭成功,可以容其單獨統帥一軍,甚至還表示武昌可以為其駐地,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肆意妄為,導致大明內部陷入內訌,從而讓滿清漁翁得利。總之一句話,就是希望李子淵不要因為一己私利而鑄成大錯。趁著還有餘地的時候幡然醒悟。當然,他張煌言也不會追究任何責任。對他同樣還會為以重任。

    在寫完這封信後,張煌言又給鄭成功寫了一封信,不過他在信中只是就西征一事與其進行商討,同時委婉的指出,李子淵是他的部將,只是有著一些誤會而已,現在這些誤會已經得到了解釋,並且已經沒有任何問題。寫完信後,張煌言把信遞給了羅綸。

    「子木,你看這封信如何?」

    接過信羅綸速覽了一遍,然後憂心如焚地說道︰

    「鄭王爺向來頗有主見,若是李子淵願意投其麾下,您這一封信能令他轉念嗎?」

    在羅倫看來,這封信顯然沒有任何意義。畢竟對於鄭成功來說,他決定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因為這麼一封信而被改變。

    而且羅倫很清楚,或許正成功,看起來和少司馬都是大明的臣子,但是未嘗沒有私心。在這種情況下,誰知道鄭成功會怎麼想。他會不會想著趁機肖作張煌言的實力?

    如果鄭成功打著這樣的想法的話,自然不可能接受張煌言的建議。把李子淵拒之於門外。畢竟這是一個大好機會。一個削弱少司馬實力的大好機會!

    羅綸看著少司馬,一語道破其中的關鍵說道。

    「少司馬,畢竟,於鄭王爺看來,若是李子淵獨據湖廣,就能削弱您的力量,那麼他自然樂見其成,畢竟,畢竟,您同樣也是他的對手啊!」

    對手!

    儘管並不願意承認,但在羅綸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張煌言張張嘴還是沒能說出什麼來,這是事實。

    或許他們都是大明的臣子,但是他們卻各有心思,或許他們可以因為共同的利益而齊心抗清,但是在抗清之外,他們同樣卻都懷揣著各自的心思。

    一個最簡單的,甚至無法繞開的問題就是,鄭成功所支持的是唐王,雖然唐藩已絕,但其對永歷朝廷不過只是勉強認同罷了,甚至就是少司馬,其所支持的是魯藩,只不過現在少司馬已經認同了永歷的正統。

    現在大敵當前,尚可聯手對敵,可待到將來北伐成功之後呢?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私心,李子淵有他自己的私心,鄭成功也有他自己的私心,即便是張煌言同樣也有私心。

    現在他們固然可以在永歷朝廷的大旗之下共同抗清。但是一旦抗清大業完成,到時候他們就必須面對一個問題。是繼續支持一個外人,扶植起來的朝廷,還是另做打算。

    儘管這種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但是,這種是無法避免的。畢竟他們都是領兵大將。而朝廷——他們對於皇上以及朝廷的影響力是微乎其微的,即便是為了自保,有些問題他們也必須要加以考慮。

    面對羅綸的提醒,張煌言整個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他知道,這件事情必須要進行妥善的處置,如若不然的話,恐怕只會後患無窮。甚至很有可能再次挑起大明內部的內訌。從而導致中興大業的盡毀。

    「少司馬,若不然,屬下願意領兵去武昌擒拿此賊!」

    羅綸的話音剛落,張煌言便搖頭說道。

    「萬萬不可用兵,若是今日我等對李子淵用兵之後,無疑就等於再啟內哄之戰端,那麼今天的大好局就會功虧一簣,他日我大明諸將必會再以武論是非,如此豈不正是重演當年之慘禍?」

    張煌言搖著頭,斷然拒絕了羅綸的提議。姑且不說現在他麾下的精銳已經完全為李子淵帶走,羅倫領兵不一定能打得過對方。就是從起戰爭的影響,他也不願意看到。畢竟大明再也內訌不起了。

    「張某絕不可會為大明中興的罪人!」

    嘴上這麼說著,張煌言稍作沉思,然後對羅綸說道。

    「你立即去江北,先去見顧炎武,他是成仁的心腹,他自然知道當年大明於江南為什麼兵敗,這內訌的苗頭,無論如何都要加以制止。朱明忠很信任他,有他在一旁幫助,你再求見成仁,然後力請其設法,務必去南京求見鄭王爺。要記得,你要抓住機會,再三陣明,現在正是大明中興的大好機會,萬萬不能因小失大,萬萬不能在起內訌,明白嗎?」

    張煌言細細叮囑,羅綸點頭謹記。

    「只要成仁願意出面說服延平,到時候,鄭延平自然知道權衡輕重,畢竟,現在的局勢如此,誰都不想讓大好局面如此付之東流!」

    之所以會讓朱明忠出面遊說鄭成功,張煌言有他自己的考慮,他相信朱明忠絕不會願意看到現在三足鼎立的局面,因為李子淵的背離被打破,為了保持平衡,他勢必會想辦法保持目前的局面,所以朱明忠一定會出面,至於鄭成功那邊,他所需要避免的恐怕就是江北與江西的合縱了。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那麼這就是最後唯一的選擇。和江北結成同盟,只有如此才能夠避免內訌。但是這也意味著,他們勢必將會走向決裂。

    「可是,李子淵那裡怎麼辦?」

    羅綸看著少司馬問道,現在用兵不能用兵,打仗不能打仗,難不成就任由其坐據武昌嗎?

    「我會再寫封信給他,但所謂盡人事,聽天命耳!」

    仍然試圖阻止這一切的。張煌言頗為感慨地說道。

    「想來他也是一時糊塗,若是能告知其道理,想來他自然會明白其中的關鍵,迷途知返的!」

    但李子淵真的會迷途知返嗎?

    張煌言並不清楚,可是他相信,只要朱明忠能夠出面,在鄭成功將此事放下的時候,那麼一切就會結束,對於李子淵來說,他並沒有其它的選擇。只能幡然醒悟,回頭是岸。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樣勸說他能夠安心的重新回到自己的麾下,而不是狗急跳牆,選擇了投靠滿清。

    「李子淵啊……」

    在羅綸離開了之後,張煌言的眉頭緊鎖著,那感嘆不已的面上帶著不滿,同樣也帶著一些悔意,儘管很多人都曾提醒過他,要小心李子淵這個人,畢竟他曾背叛過朱明忠,可在張煌言看來,那是因為兩人的地位不同,畢竟在朱明忠投軍之前,其就已經是持掌了後勁營了,而朱明忠剛一來到,就成為其上司,李子淵難免不服,可他卻不同,他是大明兵部侍郎,兩人的地位差距可謂天地,在這種情況下,李子淵又豈會背叛他,可現在,李子淵卻偏偏背叛了他,這又豈能不讓張煌言心惱,而在惱火之餘,同樣又有些無奈。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畢竟李子淵已經幹出了這樣的事情,即便是現在,他重新回到自己的麾下又起,可能像當初一樣對其信任有加?

    「李子淵啊,李子淵。難道是你當真有反骨不成?」

    張煌言一邊感嘆著,一邊回想著這個李子淵的經歷,似乎對於他來說,從來就沒有什麼禮儀廉恥,為了利益,他隨時都可以輕易背叛任何一個對他有大恩的人。

    「想來這樣的人,鄭成功也不會用它吧。」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20:48
第302章 他鄉遇故知

    世間諸事總是出乎人們的意料,世事往往會在人們的計劃之外。

    原本對於在黃州任上的鞏成琪來說,他本是想在黃州大幹一番,為朝廷、為皇上分憂,可誰曾想,這邊還未曾解憂,那邊炮聲隆隆中,他卻不得不倉皇逃離黃州。曾經的宏圖大志完全成了一場黃粱美夢。

    當然,儘管那場黃粱美夢破滅了。但是他並沒有帶著銀錢逃往武昌,而是朝著另一個方向逃去,江南省的方向,相比於即將陷入兵荒馬亂的湖廣,江南省無疑更安全一些。再來的時候從江北過來的他已經充分感受到了那裡的太平。相比於其他地方的兵荒馬亂,從江北離開,無疑是一個更為穩妥的選擇。

    不過一切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順利,財帛動人心,甚至如果不是他見勢不妙急時逃了出去,恐怕這會他已經成為了刀下亡魂,那些護送銀車的差役為銀錢誘惑,奪了銀錢不說,還殺了官。殺掉的是和他一同離開黃州城的那些官員,兵荒馬亂的死上幾個人,根本沒有人在乎。也正因如此,那些曾經只知道阿諛奉承的官差才會殺人奪銀。

    雖說逃的倉皇,但鞏成琪倒也不算落魄,畢竟在逃離差役的毒手時,他的懷中還揣著一百多兩銀子,這倒是讓他不至於像其它人一樣在遭遇劫難之後就有可能淪為乞丐。

    不過儘管如此,一路上他仍然不敢露富。畢竟,這兵荒馬亂的時節,萬一露富的話,到時候丟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性命。

    這種小心翼翼的日子,直到進入江北之後才算是松下的一口氣。畢竟現在江北可以說是國泰民安的太平歲月。在這種情況下,自然不需要擔心在路上會踫到黑店或者土匪。

    又一次來到江北,但是心境卻截然不同,上一次途經江北的時候,鞏成琪是抱著打探的念頭,想的是將來在黃州大幹一番,從而報效朝廷對他的恩賜。而這一次來江北,在經歷過這幾次巨變之後。他卻是已經心灰意冷,甚至蒙生了一些「歸隱山林」的意思,也正如此,他反倒是注意起了過去未曾注意過的事情。比如說過去一直所忽視的一些細節。

    一番仔細的觀察之後,鞏成琪才發現在這裡生活的人,也與其他地方大不相同,雖然上一次經過了江北,隱隱感覺到了一些淮安百姓現在與過去的不同,但他那會畢竟不過只是匆匆一瞥,根本就沒有關注尋常百姓,更不會在意那些草民的神色,畢竟過去在他看來那些草民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野草一般的百姓。而現在同樣淪落為一個平頭百姓的他。已經完全收起了那種輕視。現在的他的心態卻不同於上一次,而是用一種尋常百姓的心態去看待周圍的一切。。

    置身於安慶的街頭,鞏成琪有些驚訝的發現,他似乎到了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這裡的百姓雖說和他相貌相同,但是,舉手投足間所展現出的,卻全然是另外一種風貌,自信且從容,神情祥和且又充滿了希望。

    曾幾何時,似乎全天下的百姓都是這一副模樣,可在京師、在直隸以及在黃州,百姓的身上所看到只是麻木,那眼神中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似乎只有一種茫然。那種茫然之中又帶著一種唯唯諾諾。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信心,甚至於,整個人都像是行屍走肉。

    按道理來說,他們絕不至於如此,畢竟現在並不是什麼饑荒的時候。他們為何會是像行屍走肉一般。

    不是因為他們吃不飽飯。而是因為他們完全放棄了對於未來的希望。只是為著活而活著,是什麼導致了他們的這種變化。其實答案非常簡單。對於身為滿洲人奴隸的他來說。自然再清楚不過其中的緣由。他們之所以麻木不仁,之所以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活著,正是因為他們看不到與未來有關的任何希望,所以才會變得麻木不仁。

    但是這裡的人們,卻和其他地方的人們截然不同。他們的神情中總是帶著意氣飛揚的模樣。神采奕奕的好像識到了很多銀子一樣一樣。

    難道說,這才是漢人本來的風貌?難道說,這才是漢人應該有的模樣嗎?

    「老丈,你這地方生意不錯啊。」

    懷揣著疑惑與不解,在路邊的一家客棧裡坐了下來,鞏成琪便笑呵呵地跟掌櫃拉起了家常,一身讀書人打扮他,在這客棧裡倒也不顯得堂突。

    「這日子還成吧,再怎麼說,也比過去強些。」

    客棧的掌櫃是個五六十歲的老漢,這茶館裡也就他一人忙活著,他一邊給他倒,一邊笑著答道。

    「那是,這年月可比過去強了不少,別的不說,就是鹽碼頭一興,這安慶可比過去熱鬧多了,你這客棧的生意自然也就好了。」

    一邊地繼續跟這掌櫃套著近乎,鞏成琪一邊悄悄的觀察著這店裡的其它人,這客棧是鞏成琪特別挑選的,既不是那種過路店,也不是多麼好的客棧,來這裡投宿的,既有行腳的小販、也有像他一樣的讀書人,另外幾張桌子上,也坐著客人,他們大都有一句????一句的閑聊,話裡話外,大抵上都是安慶城內最近發生的事情,

    所以對他們說的話,鞏成琪自然也就留著心,不過這些人在那裡談著的大抵上都不是什麼大事,不過都是些安慶城中的一些奇聞怪事,不過這些奇聞怪事,對於他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他所需要的,是在這些奇聞怪事中尋找一些有用的信息。

    一邊吃著飯,鞏成琪一邊聽著他們在那裡說道的那些奇聞怪事,然後試圖從中拼湊出一些他想要的信息來,

    「哎,聽說湖廣的鹽價看漲了。」

    鄰桌的響起一個略顯得有些嘶啞的話聲。

    湖廣的鹽全都是淮鹽,現在張煌言的大軍西征,這江上到處都是兵船,這鹽路不暢,湖廣的鹽價自然看漲。

    對此,鞏成琪並不覺得意外。只要一打仗,什麼東西都會漲價。如果他是生意人,自然會適當囤積一點商品,誰知道這仗又能打上多長時間?。

    「哎,漲不了幾天,這不武昌的劉芳名都獻城投降了,其它地方還能撐幾天?要不了幾天,這湖廣的鹽價還得跌下來,可千萬別想著貪這便宜。」

    劉芳名降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鞏成琪的手甚至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甚至都把茶水濺在了桌子上,

    居然就這麼輕易的獻城投降了!

    幸好當初沒有像是傻子似的逃往武昌去啊!要不然的話,現在可不是和留在黃州城一樣,一樣成了明軍的俘虜?

    暗自慶幸著自己當初的時候,鞏成琪的心裡更是在那裡犯起了嘀咕,現在這武昌城就這麼輕易地被人給獻了城。莫非這大清國的氣數當真是盡了?

    如果不是因為看到大清國的氣數已盡。那姓劉的又豈會這麼輕而易舉地便把武昌呈現給了明軍。

    「嘿,那姓劉的降的可真夠利索的,聽說這邊咱大明的西征軍還沒到,他就麻利的獻城投降了。」

    「能不降嘛,當年那滿清入關的時候,是何等的得意,你瞧瞧現在,這韃子的氣數又豈能長得了?」

    「可不是,這韃子入關造了多少孽,這氣數若是長了,那可真就是老天沒眼了!」

    「那可不是,這天下總歸是咱們漢人的天下,到時候,非得一個個的清算那些個數典忘宗的漢奸不可!」

    恰在這時,,只聽得「噹啷」一聲,不知是誰手上的茶杯跌下來,讓這房中的眾人都紛紛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商賈模樣的人,正侷促不安的看著眾人。

    「這,這不是一不小心嘛……,」

    那商賈一邊解釋著一邊紅著臉,給眾人做了個揖,賠了個不是之後,便急急的離開了。

    「你說這人,說的是漢奸,你嚇個什麼勁?」

    「可不就是,這有啥好怕的?莫不是你家裡頭還有人在滿清那邊當官?」

    「若是有的話,我看盡早還是趕緊寫封信,勸他歸正的好,別誤了自家的性命不說,又害子周圍的親戚朋友跟著一起蒙羞。」

    在眾人的你一言我一語中。鞏成琪盯著那剛剛離去的商販,現在想想倒是有那麼些面熟。也許在什麼地方見過?

    是他!

    突然,瞧著那人的身影在門前即將消失的時候,鞏成琪終於想起了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個人。剛才那商人那裡是什麼商人,而且前任的黃州知縣,當初他到黃州上任的時候,正是這位黃州知縣給他接的風。

    他居然還活著!

    沒曾想在這裡踫到故人的鞏成琪連忙跟了過去,到門外瞧見黃田雲的背影了,又急忙追過去。

    「黃兄!」

    離開客棧的黃田雲一聽有人喊自己,他一回頭,就看到了鞏成琪,那雙眼楮瞬間睜大了。

    怎麼是他!

    瞧著黃田雲臉上的驚訝狀,再看著他那張被陽光曬得黝黑的臉,這黃知縣的模樣說是讀書人,都沒有相信,說他是種田的掏力氣的反倒更像幾分。他現在辦成了一個行商,模樣倒也合適。

    若是說他辦成一個讀書人的話,反倒是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這黃州縣看來到也知道自己,知道如何打扮自己,才不至於引起別人的懷疑。

    「黃兄,你我兄弟可有陣子不見了!」

    驚駭的看著鞏成琪,黃田雲更是驚訝的半晌都沒說出話來,根本就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踫到故人。

    見鞏成琪衝他點點頭,他也是點了點頭,以示還禮,

    「你,你……」

    嘴裡結巴著,黃田雲的心裡頭滿是各種的疑問。他怎麼到了這兒?難道他就不知道這裡是大明的天下嗎?

    「黃兄,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隨後兩人便並肩往前走著。

    「鞏大人您是怎麼逃出來的?」

    黃田雲有些緊張地問道,

    「還能是怎麼逃出來的,還不是趁著沒圍城的時候,先逃了出來。」

    隨後鞏成琪又壓低了聲音說道。

    「幸虧當時見機的快,沒往武昌去,要不然,恐怕還見不一定能見著黃兄……」

    「可不是,當初小弟也是想到武昌來著。可轉念一想,那些個明軍肯定是要打武昌的,咱們往武昌去,那可不就是自投羅網嗎?所以小弟才反其道而行之,到了江北。」

    黃田雲在感覺有幾分慶幸之餘。心底多少又有那麼一些得意。畢竟當初若是去了武昌的話,沒準兒現在已經淪為了階下囚。甚至都可能丟了性命,哪裡像現在這樣自在。

    「哎,你說說,這,這大清國的氣數是不是真的沒了?」

    黃田雲一邊說,一邊抱怨道。

    「你說這算是什麼事?想我十年寒窗苦,朝廷要補官到地方,原本尋思著這是個當官的好機會,可誰曾想,卻落得這步田地,你說,你說,現在西征的時候,咱們還有地方逃,可若是再過幾年,萬一這大明的朝廷北伐了,到時候,到時候,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到時候萬一給當成漢奸砍了頭,我找誰說冤去……」

    這抱怨聲還沒說完,黃田雲又是一副失言後恐慌的樣子,他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巴,四下觀望一圈,這會兒,他才意識到自己是身在江北,這些話可不能亂說。然後將聲音壓得更低。

    「鞏老弟,你是京城裡頭出來的,接觸的人多,見識更廣一些。你說,這大清國的氣數,難不成真的沒有了?」

    被他這麼一問,鞏成琪整個人都陷入沉默之中,氣數這種東西誰都說不清楚,可現在這局勢。

    就眼下這局勢來看,大清國似乎真的沒有什麼氣數。難不成這當真是冥冥中早就注定了。胡人做不得漢人的天下?

    「氣數這東西,誰知道?」

    搖搖頭,鞏成琪低聲回應道,

    「這種事情,誰又能看得明白,擱去年之前,誰能想到大明朝還能翻出這樣的氣勢來?」

    去年這個時候,大清國的氣勢,可是蒸蒸日上啊。可是哪成想到,不過只是轉眼之間。一切就全都改變了。

    「這,這該不是真是老天爺讓大明翻了身吧。」

    黃田雲又自言自語道。

    「若不然,你說,這歷朝歷代可有像大明這樣的,都到了這份上了,還能翻身上不說,而且一下子還猛將如林了,別的不說,就說這江北的朱經略,那可也是人中龍鳳,你瞧這江北,可比過去好多了。」

    現如今,他也不像過去有那麼多顧忌了,對於已經開始懷疑起大清國氣數的黃田雲來說,他之所以會這麼問鞏成琪,一來是沒有了顧忌,二來恐怕還是想徵求一下他的意見,看看對方的意思。

    深有同感的鞏成琪點點頭,輕聲說道。

    「這誰知道?」

    雖說不知道,但鞏成琪卻知道,他為什麼來江北,是因為他覺得在這裡最踏實,最不需要擔心性命危險。而不用像在其它地方那樣,不是擔心踫到黑店,就是擔心踫到土匪,相比於其它地方,江北無疑更安全,

    莫非這裡才是真正的太平之世?

    在亂世中,能有這麼一片太平的地方,著實不容易,至少說明這裡的主政者確實不是什麼庸才。

    話說回來,若是他朱明忠是個庸才,恐怕也成就不了今天的這番事業。如果不是他一戰定了乾坤,讓達素的10萬大軍不是被砍掉了腦袋扔到黃河裡餵了魚就是被他扔到了海外當了苦力。今天的大明又豈會有這般蒸蒸日上的氣勢?

    難不成,這就是氣數?

    莫不是大清國的氣數就是止步與此?而這江北的氣數就是大明的氣數?

    「哎,這江北好是好,就是對咱們太苛刻了,非說咱們是什麼漢奸,若是將來大明得了天下,你說那可怎麼好?」

    說著,說著,一不留神,黃田雲就把他最擔心的地方給說了出�恚 譜胖 陌儺眨  炙翹攪俗約旱幕壩鎩M壞模 炙檔饋br />
    「鞏老弟,你說,若不然咱們就留在這江北如何?若是在江北謀個出身,往後還能再說咱們是漢奸不成?」

    剎那間,鞏成琪只覺得的呼吸為之一滯,四周都靜靜的,連樹梢頭的鳥鳴聲都能清晰地聽見,

    留在江北?謀個出身?

    還別說,過去他還真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可是現在聽黃田雲這麼一說,他的心思頓時浮動了起來。

    這當官兒當誰的官兒不是一樣?現在大明的氣勢正旺,當大明的官反倒是更穩妥一些,至少再怎麼著也不至於被當成漢奸給砍了腦袋吧。

    可是,萬一將來要是大清還能再翻身的話,這追究起來,到時候指不定也得跟著掉腦袋呀。

    就在鞏成琪猶豫著的時候,只聽黃田雲在那裡說道。

    「這年月兵荒馬亂的,也就是這地方還算是太平。擱在這裡,總好過往其他地方,一不小心就丟了性命,指不定將來,還能有一番作為,畢竟現在瞧著勢頭,大明似乎已經佔了上風,咱們選邊站,總要選一個強點的吧。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儘管內心裡頭還是傾向於京城那邊,畢竟當了十幾年的奴才,對那邊無疑感情更深一些。但是鞏成琪還是不得不承認黃田雲說到確實有它的道理。

    這自古以來都有著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說法。現在大清國的氣數眼橋這已經到了這步田地,肯定是沒有什麼指望了。

    指不定就是那些京城裡的主子都已經開始想著給自己找些什麼門路,更何況自己這個當奴才的?

    難不成還真鐵了心想要給大清國盡忠嗎?

    給大清國盡忠?

    這個念頭,不過是剛剛在腦海中浮現出來,鞏成琪便是忍不住想要笑出聲。

    儘管當初剛到黃州上任的時候,他確實想過要為大清國好好的做一番事業,好好的報效大清國。

    可是那會兒他所思所想不過只是想要出人頭地,想要飛黃騰達,至於什麼報效大清國,不過只是順道而為罷了。

    如果說當真要為大清國賠上性命,這種虧本生意,鞏成琪可還真不幹。

    當奴才的,之所以願意當那個奴才不就是想著再當奴才的時候,有那麼一些回報嘛。要不然,又何必當那個奴才呢?

    「道理雖說是這個道理,可是,老兄,咱們在這裡無根無憑的,想要謀一個出身?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吧。」

    有些道理人人都懂,可是真正選擇的時候,卻有著這樣那樣的顧慮。

    「自然不可能那麼簡單,可是老兄,您想啊。即便是咱們現在各自都回了家。將來大明北伐的時候,你要是追究起來,咱們不還是有罪嗎?與其如此,還不如留在這裡,什麼事情總要試上一試,萬一要是當真能某個出身的話,起不好過返鄉務農?」

    黃田雲瞧著鞏成琪,又一次問道。

    「老弟,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什麼事情總要賭上一把。」

    黃田雲和鞏成琪不一樣,他沒有主子在背後助他一臂之力。他不過是個中了副榜,原本是沒有做官的機會。如果不是因為,大量的漢人官員棄官潛逃,恐怕也輪不到他做官。

    做了幾個月的官之後,黃田雲自然不想再回到家鄉做那麼個平頭百姓。更何況這還和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有著厲害聯繫。所以才會表現得更加殷切起來。

    「嗯……」

    鞏成琪並沒有立即給出回答,而是在心中反覆權衡其中的利弊得失。

    畢竟,他和黃田雲不一樣,他們鞏家是大清國的奴才,而且還是愛新覺羅家的奴才,只要有那麼些才學,想要當官兒,那可是再容易不過,就像他被外放黃州一樣,主子總會照顧奴才的。

    只是現在大清國的氣數,確實有那麼幾分已經盡去的模樣。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想著聖賢們的教導,鞏成琪不由得便有些心動,只是還有那麼幾分猶豫,畢竟當了多年的奴才對主子難免總有那麼幾分感情。

    沉思良久之後,鞏成琪長嘆了口氣說道。

    「哎,對大清國,我也算是盡心報效了!至於將來……哎,誰讓我是漢人呢?」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20:49
第303章 選擇

    在那美輪美奐、紫翠交輝的金鑾殿前,一個個新科進士的名字當由「當今天子」堂而皇之的公佈出來,在這一剎那,他頭還是「嗡」了一下響了起來,在這一瞬間,那眼前的景物立刻變得恍惚起來。

    我是狀元!

    列宗列祖再上我高中狀元了!

    我中狀元了!

    半夢半醒之中,在那輕如游絲的樂聲中,隨著司禮官抑揚頓挫的唱禮,八名一甲進士向皇上行禮,由贊禮官引著他和榜眼探花向皇上跪伏謝恩、迎榜。他沒有看到那皇上戴是什麼,更沒有去看周圍的人們穿著什麼?

    這個時候沉浸於這太虛之境中的他,完全沉浸於高中狀元的歡喜之中。甚至於就連整個人也是渾渾噩噩的,完全任人擺佈。

    在諸位大臣的相送下離開了紫禁城城之後,早就等於一旁的順天府尹又迎接上來。親自扈送三鼎甲,大開紫禁城的正門然後便招搖而出,至東長安街搭就的綵棚吃簪花酒。任憑那沿街的成千上萬的路人在那裡瞻仰著三鼎甲的風采,這便是所謂的「御街誇官」了,幾百年來的程式一成不變,雖是一成不變,可古往今來,不知多少讀書人皆嚮往著這「御街誇官」的一幕。嚮往著成為其中的主角。

    作為「御街誇官」的主角,這一切禮儀都讓他迷迷糊糊的,似提線木偶般隨眾而行,心裡若明若暗、似喜似悲地混茫一片,不過幸好倒也沒出什麼差池。

    萬一若是出了什麼差池,到時候可是會貽笑大方。會讓人嘲笑一輩子不說,甚至還有可能斷送了前程。

    直待到典儀完結、三鼎甲分手、看誇官的人紛紛散去時,穿著一身大紅新科狀元吉服的他卻變得有些失態了。見道旁一家店舖門口沒有人出來「瞻仰」,他回身命禮部送他回府的衙役停下來,然後逕自下馬進了店。只見那老闆上身赤膊,下身只穿了個褲頭正在納涼。乍見這人頭插金花,穿一身簇新大紅色的進士袍服進來,先是嚇了一跳,慌得手忙腳亂,急抓衣服時卻又尋不見,就地跪下行禮。立於門外的他倒也不買東西,癡癡地盯著老闆道。

    「我中了狀元。」

    「小的剛從長安街回來,看到您老了。」

    那掌櫃如實的回答道。

    「您老是狀元,天下第一!」

    又矮又胖的掌櫃笑得眼都瞇起一條縫,伸出大拇指一晃。然後嘴裡頭立即跟著恭維了起來。

    「將來必定要做到閣老相爺!」

    「噢……」

    他丟了一塊銀角子過去當成了賞銀。說好話的,總要給那麼一些賞錢。

    「你已經……」

    就在這時候,正在等待著這個掌櫃繼續磕頭謝賞的時候。那滿面油膩帶著討好模樣的掌櫃卻突然厲聲說道。

    「誰要你這漢奸的銀子!老子要你的狗頭!」

    這一聲暴喝中,只見那掌櫃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刀,朝著他便撲了過來!那刀居然直接朝著他的頭上砍了過去。

    「啊!」

    驚叫中,黃田雲醒了過來,從睡夢中驚醒的瞬間,他便急忙摸著腦袋,大聲喃喃道。

    「腦袋還在、腦袋還在……」

    然後瞧著房間並不是那店舖,他才鬆下口氣,而這時他才覺察到渾身已經汗透了……

    做了這個噩夢之後,人自然也就睡不著了,心有餘悸的黃田雲喝了一杯茶之後,心裡頭還是有些惶恐不安。

    難道說這就是徵兆?

    怎麼也無法安靜下來的黃田雲,又做了一會,然後便離開了這客棧。

    雖說中秋已過,但是正午時分,驕陽當頭卻仍帶著些許夏日的悶燥,這會家家戶戶本大抵上都是在院長跌乘涼歇晌,吃瓜、喝茶,鮮少有人出來。而從睡夢中驚醒來的黃田雲卻不覺得天熱,他只是一個人在那裡沿街前行,他的腦子在想了許多,想到了那個夢,自然也想到了前幾日報考的書院。

    幾天前,來到清河之後,他便與鞏成琪一同化名報考了書院,想籍此謀個出身,那考題倒也算簡單,許是能考中的。若非是如此自信,他是萬萬不可和那個夢的。

    想著那個夢,黃田雲的心思就是一陣紛亂。更是心有餘悸地想到。

    「難道說,這就是徵兆?」

    可這徵兆又是什麼?

    難不成是在告訴他,如果想要高中狀元的話,到時候肯定是要丟掉性命的。

    可是,自己根本就沒有可能中狀元啊?

    有些心煩意亂的他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只見前頭一家飯莊,兩間門面前有一株大柳樹,門面東邊張了一個白布篷,篷下案上放著剛剛出鍋的滷肉。一位姑娘坐在旁邊守攤。有些心煩意亂的他便走過去,見門面櫃檯旁坐著一個人,穿一身洗得雪白的竹布大褂,一手執扇,一手在帳簿子上執筆記帳。

    「來,給我切斤滷肉,再溫一壺酒!」

    這個時候,或許只有借酒消愁了,

    一壺酒、一斤肉,再加上一碟油炸豌豆米。

    「莫非這徵兆就是說,若是科舉的話,就是死路一條。」

    黃田雲怔怔地看著在微風中輕輕擺動的柳絲,一邊喝酒一邊說道。

    「也就是說,老天讓我留於此地,如此才能有一條活路?」

    但是他隨即又搖頭說道。

    「不對啊,那人明明說我將來必定要做到閣老相爺啊?」

    皺著眉頭,黃田雲的腦海中閃動著各種各樣的念頭,一時間心裡卻是難以平靜,最後,只得在那裡一邊喝酒,一邊吃酒,那眉頭更是緊鎖著。即便是把那酒喝了,他仍然沒有定下注意,隨後又叫了一壺,就這麼一邊吃肉,一邊喝酒。

    「那個人嘴上說的是他要殺的是漢奸。而又說自己是閣老相爺,這可是大明朝的官,大清國哪裡有什麼閣老。莫不是這老天爺想要藉著這個夢像自己說些什麼?」

    待到最後,他抬頭看著在微風中輕輕擺動的柳條,看著那門外的市街,看著市街的上人們,突的,他又自嘲道。

    「黃粱一夢終有醒時,黃田雲啊!黃田雲!你畢竟是漢人啊!若是再執迷不悟的話,沒準兒這性命可就真沒了。」

    終於,在說出這番話後,黃田雲似乎找到了答案,對於已經年近四十的他來說,這還是他第一次給自己一個陞官發財之外的理由,而在此之前,他所思所想的無非就是為了陞官發財,似乎對於他來說,人生除了陞官發財,除了「御街誇官」之外,就再也沒有其它的追求了。

    甚至他之所以會在親人的勸阻下一意孤行南下為官,為的又豈是一展心的抱負,他為的無非就是他日的飛黃騰達。

    而今天,他卻找到了另一個理由,留在這裡的理由——他是漢人!

    沒錯!

    我本漢家好兒郎,為何要為那滿清做奴才?

    當然,他之所以選擇留在這裡,最關鍵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認同了自己的身份,而是害怕將來有朝一日大明重得了天下之後,到時候會對像他這樣的漢奸加以清算。

    「若是能在這裡為官的話,待到將來大明重得天下的時候,沒準還能保住一條性命!」

    想到將來自己已經是大明的官吏,那時對漢奸的清算又怎麼可能到自己的頭上時,黃田雲不禁暗暗為自己的這個選擇叫好,然後暗自尋思著。

    「現在大明初興,正是用人之際,沒準到時候,還能做到一省巡撫,甚至當朝一品也不一定,指不定老天爺就是借這個夢,告訴自己應該怎麼選擇,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選錯了邊……」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當漢奸到時候肯定要掉腦袋。可如果要是在這邊待著,沒準就能當閣老相爺!」

    當黃田雲在飯館裡吃著肉喝著酒在那裡想像著將來的時候,鞏成琪卻在書院中看著書,當然看了半天的書後,他甚至還同書院裡的一些人聊著當下的局勢,雖說在報紙上可以看到一些新聞,但是在這書院之中的卻總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也正因如此,他才得知一些報紙上並沒有刊載的消息。也正是這些消息反倒是讓原本已經投考了書院的鞏成琪整個人都陷入前所未來的慌亂之中,最後他甚至坐在書院公園之中,在那裡反覆思索著他的這個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

    「實在是太過莽撞了,太過莽撞了!」

    坐於公園木椅上,鞏成琪自言自語道。

    「想你鞏成琪當初是何等精明,怎麼現在反倒是這般莽撞,盡然為黃田雲那鼠輩所惑,居然生出了這般背棄主子的心思,甚至還做出了降賊的事情來!」

    鞏成琪之所以會這麼自言自語,是因為他發現,這大明並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正是順應天命的時候,甚至從那些書院的書生口中,他得知這大明現在可以說是危機四伏。根本就沒有外邊看的那麼風光。

    自然的,也就將先前所做的那個決定,完全歸罪於的黃田雲,在他看來若不是黃田雲的蠱惑,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背叛主子的。

    「還好,還好,現在還有挽救的餘地,斷然不能再做出這樣錯事了!」

    暗叫著慶幸,慶幸著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鞏成琪便起身朝著所住的客棧走去,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當奴才的,萬萬不能背叛了主子,更何況主子對他還有知遇與提攜之恩,如果在這個時候背叛了主子,那良心何在?

    待他走到了客棧時,一推開門,恰好看到渾身酒味的黃田雲,這幾日兩人都住於這家客棧之內,甚至已經成為好友,不過這會見到黃田雲的時候,鞏成琪對他卻是滿腹的不滿。畢竟她看來當初若不是眼前這人蠱惑他,他又怎麼可能差點鑄成大錯。自然的這臉色也就變得難看起來。。

    「鞏兄,你這是去幹什麼了?可是去了書院?不是說兩日後才會放榜嘛,瞧把你給急的!」

    黃田雲只以為鞏成琪是去看有沒有放榜的,便笑著說道。

    「醒來之後,沒尋著你,便自己去喝了點酒,你來的正好,這家的滷菜著實不錯,來,你我兄弟喝兩杯,全當是提興慶祝了!」

    「慶祝?慶祝何事?」

    鞏成琪盯著黃田雲質問道,那語氣中,你有了過去的親近。

    「可是慶祝降賊?真虧你姓黃的還受我大清國的恩澤,沒曾想居然這麼快便降了賊,實是可恨至極!」

    驚訝的看著鞏成琪,黃田雲滿面儘是不解狀,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是現在這個態度。有些詫異的的看著剛從外面回來的鞏成琪,黃田雲又繼續說道。

    「你,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說話?」

    明明上午的時候,他們兩人還要一起說著將來入書院之後,要互相照顧,他日入府為官時,也要互相幫襯,互相提攜對方。

    可誰曾想不過只是剛過去半日,鞏成琪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就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這又如何不讓黃田雲驚詫。

    「你這是怎麼了?」

    「哼哼!怎麼了?」

    盯著似有不解的黃田雲,半晌之後,鞏成琪才問道。

    「黃兄,你是不是已經打定主意要降賊了?」

    降賊?

    上午的時候,不還說著是要重歸大明嗎?怎麼這會又變成了降賊。

    「老弟,你這是怎麼回事?」

    詫異的看著鞏成琪,黃田雲反問道。

    「你是不是瘋了,咱們可都是商量好的,可是要重歸大明的?什麼賊不賊的?」

    更何況這裡可是大明的天下。居然說大明是賊?這,這這樣的話可以亂說嗎?

    不解的看著鞏成琪,黃田雲一時居然說不出話來。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快。

    盯著黃田雲,鞏成琪陰森森說了一句。

    「黃兄,如果你決心降賊的話,那麼自此之後,你我便天各一方,鞏某身為朝廷命官,受皇恩不可不謂之浩蕩。是斷然不會背叛朝廷,投降海賊的!」

    「什麼!」

    詫異的看著鞏成琪,黃田雲的目中儘是不解之色。他這是什麼意思?

    盯著鞏成琪,黃田雲是塗在他的臉上找出一絲玩笑的跡象,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所能找到的只是一副認真的模樣。

    「想來黃兄恐怕還不知道,那李子淵已經遞表投靠鄭成功了!」

    鞏成琪出言提醒著黃田雲,如果不是因為在書院裡得知了這個消息。恐怕他還真的會和黃田雲一樣,認為現在大清國的氣數已盡,大明國的氣數正旺。

    可是這個消息卻讓鞏成琪看到了大明國氣數背後的隱患,自身內部矛盾重重的情況下,又怎麼可能能奪得了天下?

    如果說真的要是投奔了大明,到時候可能真的會丟了性命。這可就是真的君子立於危牆之下了。

    作為聰明人的鞏成琪自然不可能犯下這樣的錯誤。當然,這些天和黃田雲一起共患難的經歷,讓鞏成琪不想看到他從此走上歧路,耽誤了自家性命。所以才出言勸說道。

    「你說,若是這樣的話,大名還有什麼氣數可言?」

    鞏成琪的話讓黃田雲的反問道。

    「這怎麼可能,他,他李子淵不是張煌言的人嗎?這絕不可能!」

    這怎麼可能呢?

    李子淵是張煌言麾下的悍將,他又怎麼可能投靠鄭成功,畢竟鄭成功麾下名將如林,他怎麼可能這麼做?

    黃田雲的心裡儘是不解,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

    原本,大明這邊不還是一切都好好的嗎?

    那姓李的,怎麼可能幹出了這種事情?而且鄭成功也不一定會要那姓李的吧?

    「我剛剛得知的這個消息,整個南京那邊基本都已經傳遍了。」

    見黃田雲驚訝間渾身一縮,那臉色也是為之一遍,鞏成琪目中閃了一道神采,知道這黃田雲恐怕也是心神慌亂了,便遂冷冷說道︰

    「你難道就沒看出來嗎?這姓李的一投靠鄭成功,張煌言與鄭成功兩人之間勢必會成水火之勢,到時候,兩家甚至也會內訌不斷,甚至還有可能會自相殘殺,如此一來,這明賊的氣數又豈能長久——若是你今日投靠了明賊,他日明賊兵敗之時,你身為明賊偽官,自然是首級難保,到時候,縱是鞏某也救不了你!」

    話未說完,黃田雲已是面如死灰,駭然木坐,形同白癡。他的嘴唇更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道。

    「怎、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這不可能啊!」

    坐在椅上的黃田雲,神情儘是一片慌亂,他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怎麼到頭來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不對啊!

    和夢裡頭夢到的完全不一樣啊!

    那個夢裡頭不是說了嗎?只要他投奔了大明這邊,不但能保住性命,將來還有可能飛黃騰達!葛老相爺更是指日可待。

    怎麼現在反倒是這般模樣?

    「李子淵是張煌言麾下的悍將,他又怎麼可能投靠鄭成功,畢竟鄭成功麾下名將如林,他怎麼可能這麼做?不會的,不會的……」

    黃田雲眨了一下眼,眸子已經不再發直,身上彷彿顫抖了一下。

    「這一定是謠言!一定是了!」

    反覆這麼說著,他已經完全恢復了神智,只愣愣地望著鞏成琪,半晌才自失地一笑道︰

    「吃……吃酒吃得太多,醉了……鞏兄,你,你何至用如此謠言來誆我?」

    肯定是這樣!

    肯定是的,肯定是鞏成琪在這裡故意拿謠言來逗我開心呢。

    「哎,老弟,你我兄弟之間又何須開這樣的玩笑。」

    看著自欺欺人的黃田雲,鞏成琪把茶碗往他手邊一推,說道。

    「我看你是**湯喝多了,要我說,你以為這樣自欺欺人便能不去面對此事?你不想想,若不是因為大勢有變,我又豈可能一醒來就變了主意!」

    不知為什麼!

    也許是曾患者難的原因,鞏成琪對黃田雲苦口婆心的說道。

    「這個世道,你我都只是小人物,越是小人物,就越得謹慎從事,你知道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昨個大清的氣數看似要盡了,可得天保佑,這大清國的氣數又回來了,反倒是大明啊……我看這氣數是要盡了!」

    鞏成琪看著這滿面醉意的黃田雲,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他不希望自己的這位難兄,因為一時的錯誤,到時候丟了性命。

    突然黃田雲對鞏成琪說的這些話,感覺有些生氣,他冷著臉倒也沒有說什麼。看到他這副模樣,鞏成琪知道他一時間也接受不了,便起身說道。

    「這件事,你自己想想吧,現在後悔還來得急!」

    聽鞏成琪這麼一說,原本心思還有些浮亂的黃田雲,這會反倒是冷靜了下來,他看著鞏成琪,想到在夢中夢到的,那突然起身要殺他的掌櫃,

    也許這個夢,就是要提醒他眼前的這件事。如果心智,要是不堅定的話。肯定會做出錯誤的選擇。到時候那掌櫃手中的刀,自然也就會落到他的頭上。

    沒錯!夢裡頭肯定就是這個意思。

    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黃田雲站起身來向他一拱手,語氣堅定的說道。

    「鞏兄,我是漢人,這悔,是斷然不會悔了,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認賊做父,甘做漢奸了!」

    說完這句話後,黃田雲居然理都沒有理會對方,然後便自行揚長而去。

    看著離開的黃田雲,鞏成琪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看著他的背影在那裡自言自語道。

    「哎,罷了,罷了,我這也算是對你仁至義盡了。既然你想一條路走到黑。那邊是你自己的選擇了。」

    我的這個選擇絕對沒有錯!

    黃田雲一個人在街上走著,這個時候,他的醉意已經醒了許多。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我是漢人,我是漢人!這個選擇肯定是沒錯!將來這天下,肯定是大明的天下。」

    就這麼自言自語著,不知不覺中黃田雲走到了經略使衙門前,瞧著那衙門前飄著的旗,看著上面碩大的「明」字,黃田雲緊緊地握住拳頭,又一次對自己說道。

    「沒錯的,肯定沒錯的,將來,黃某人肯定能進這衙門裡,為大明效力……」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20:50
第304章 根本

    「 !」「 !」「 !」

    伴隨著數聲沉悶的炮響,下一瞬間,空中就是數聲有些沉悶的嘯聲,伴著那嘯聲數道黑影從半空掠過,隨即就是一連串重物和地面接觸的聲音。

    「 …… ……通……」

    那撞擊聲聽著倒是有點兒像是炮彈落地時的悶響,在炮彈落地的瞬間,目標區內更是被砸的草屑亂飛。

    不過炮彈並沒有爆炸。

    「成了!成了!」

    還沒有等那邊爆炸,遠在防爆沙袋後的戴蒼,便激動的喊叫著。就在他的話聲落下的瞬間,突的,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響了起來,只見目標區接連升起三團爆炸的黑煙。

    「引信的定時太長了!」

    瞧著爆炸升起的煙雲,朱明忠自言自語道。

    「再打兩炮,把時間改成……」

    回憶著剛才從炮彈發射到落地的時間,朱明忠扭頭說道。

    「改成三秒。」

    就在炮手準備在炮彈引領上鑽孔時,朱明忠走過去說道。

    「我來吧!」

    隨後他就把鑽引信火孔的釘鑽從炮手的手中取過來,然後在兩秒與三秒之間的位置鑽了一個孔,隨後才將引信塞進炮彈頂端。

    而這炮彈與常見的圓球形的炮彈截然不同,它呈水滴形,除了特別的炮彈彈形之外,其彈尾還有尾翼。

    不但炮彈完全不同於尋常炮彈,就連那大炮,也不同於過去的大炮,相比於過去的大炮,它並沒有炮車,差不多四尺高的炮管被雙腳架支撐著,而炮尾還有一個木質的炮座,在外人看起來與臼炮倒是有些想似。

    「迫擊炮與臼炮倒是有幾分相似,不過相似的是彈道,在使用上是不同的。」

    臼炮是一種歷史極其悠久的炮兵武器,早在十三世紀就已經有臼炮投入實戰使用的記載。因為有著彈道彎曲、能從掩蔽物後實施射擊的特點,臼炮可以越過堅固的城牆來轟擊藏在其後的目標,正好也非常適合拿來對付藏在塹壕裡的敵人。

    而對於忠義軍的官兵來說,他們對於臼炮並不陌生,實際上在忠義軍的炮兵序列中,除了九斤野戰炮使用的最為廣泛之外,裝備數量最多的恐怕還是18斤臼炮,這種臼炮發射的炮彈重達18斤,炮管不過僅只有一尺三寸長,相比於需要炮結構複雜的單軌炮車的野戰炮,它的結構可以說極其簡單,就是一個短粗的炮身,然後固定在厚木板做成的底座上。十八臼炮的炮管由青銅鑄造而成,不含底座的話重量僅僅只有129斤。射擊時,火炮放置於平整過的地面上,火炮的後坐力會通過位於炮管尾部的短粗炮耳傳遞到底板上,進而被地面吸收。但簡單的結構也會帶來不便,因為沒有炮輪的緣故,如果要改變火炮的射向或者移動陣地,靠四名炮兵炮手們就能將其抬起來。

    相比於野戰炮,因為臼炮的炮身太短的緣故,所以它只能用於曲射。短粗的炮管無法充分利用發射藥的推動力,因此為了保證足夠的射程,臼炮的發射藥裝填量一般遠超同口徑的其他火炮。以十八斤臼炮為例,其裝填的發射藥重達4斤,其以45度仰角發射榴彈時的最大射程則只有約三百丈。而為了承受發射藥的威力,臼炮的炮管厚度遠超其他火炮。儘管如此,因為其結構極其簡單和而且重量較輕,所以臼炮依然算得上是一種「輕便」的火炮,同時也是一種極為「便宜」的武器,也正因如此,十八斤臼炮才會成忠義軍的「大隊炮」,每一個大隊都裝備有兩門臼炮,以為其提供火力支援。

    短炮身、低初速和彎曲的彈道,所有這些特徵加在一起就決定了臼炮根本不是一種「精確」的武器。但較大的口徑意味著其發射的榴彈有更多的裝藥量,這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精度上的缺陷,這使得臼炮成為了攻擊防禦工事的不二之選。而忠義軍之所以大量裝備臼炮,正是試圖借助其攻擊城池,畢竟國內每一座城市都有厚實的城牆,相比於野戰炮,臼炮的炮彈更重,用於轟擊城牆自然也就更為有效,更為有效的是對於城市內部的炮擊,它的威力更大一些。

    在一次演習中,目睹了部隊對於臼炮的使用之後,朱明忠自然想到了後世的迫擊炮,其實迫擊炮就是現代版本的臼炮,只不過其更加輕便。

    所以在觀看了那場演習之後,朱明忠便繪製了迫擊炮的圖紙,當然只是借鑒了後世的迫擊炮結構和原理,卻又根據時代的特點對其進行了改進。比如其炮座與臼炮一樣,厚木板做成的底座。總之就是在製造迫擊炮的時候盡可能的立足與這個時代的技術條件。

    「我們使用臼炮是用來攻城的,是想借助18斤炮彈轟開城牆,而這種迫擊炮是用來轟擊敵軍的,就是在作戰的時候,轟擊其隊形,就像這門迫擊炮,它的炮管重不過百斤,全重不過兩百餘斤,雖說用人力扛運有些勉強,可是用騾馬馱運卻很輕鬆,以後每個中隊可以裝備兩至三門迫擊炮。」

    一邊借鑒著後世對迫擊炮的應用,朱明忠一邊用繩子扎繫著藥包,裝發射藥包紮繫在彈尾的尾翼上。

    因為硝酸和硫酸制取的成本較高,所以,迫擊炮使用的發射藥仍然是黑火藥。而不是無煙發射藥,不過這也導致了迫擊炮的射程無法與後世的迫擊炮相比。

    「這樣的話,一個大隊就有9門迫擊炮,一營就有27門,與敵軍作戰的時候,27門迫擊炮可以在短短幾十秒內打出上百發炮彈,如此一來,勢必可以轟碎敵軍的陣形,這樣我軍就可以完整隊形對其實施進攻……」

    之所以裝備迫擊炮就是為了利用它的射速,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盡可能多的炮彈傾倒到敵人的頭上,與敵人最大程度的殺傷。同時摧毀敵人的隊形,為步兵的進攻創造機會。

    將裝好的炮彈遞給炮手之後,那幾名炮手立即跑到炮位旁邊,將先是撕開一個發射藥包,然後才將炮彈從炮口塞進炮管,因為沒擊發底火的關係,所以只能像普通的野戰炮一樣,只能通過點燃引火管的方式發射。

    又一次,隨著數聲炮響,三門迫擊炮炮口飛出的黑色的彈丸徑直朝著遠方飛去,差不多兩秒多之後,兩發炮彈接連在目標上空約兩丈左右的空中凌空爆炸,爆炸的位置正好在一顆樹上方,因為炮彈是凌空爆炸的,所以在硝煙散盡的時候,儘管那棵樹依然矗立著,但樹上的葉子卻全都消失了,一些枝條也被炸掉了。不過另一發炮彈卻是在接地後才爆炸,顯然這是炮彈頭部的錐形木質引信沒有定好時。

    既然是這種定時性並不怎麼準確的錐形木質引信,在這個時代都是劃時代的發明,這是朱明忠的發明,正是這種中間鑽孔直到兩端通透,然後向孔內裝填火藥的簡單的木質引信,使得忠義軍的炮兵擁有了瓦解敵軍陣形的武器——開花彈。而這種引信需要炮手視所需要的射程計算炮彈飛行需要的時間,然後按照計算出的數據將引信切割成合適的長度,以使其盡量在預定的距離爆炸。不過因為引信的統一性很差,裝填的一致性難以保證,因此每個引信的燃燒速度不是固定的,這導致很多時候發射出去的爆炸彈都只能靠運氣來保證會不會在預定的距離起爆——也正以為如此,炮手們往往習慣將引信截得比預定的引爆時間要長一些。這也導致了第一輪試射時,足足過了兩秒炮彈才爆炸。

    「經略,這……這可真是神了,別的不說,若是在戰場上,弟兄們打出的炮彈,都像您打的炮彈這樣,不是凌空炸了,就是落地就炸,恐怕都不用打,就能把清軍給炸沒了!」

    來到目標區,看著炸出的幾個彈坑,關鵬程更是驚訝的看著那棵樹,但凡是被彈片踫到的地方,全都露出了白色的木頭茬子。

    「可不是,剛才那兩發凌空炸的炮彈,若是擱在戰場上,至少能炸死上百人!」

    「射程三百丈,雖說射程不比野戰炮,可這炮畢竟是大隊炮,就像軍門說的那樣,每個大隊都裝配上幾門的話,若是幾十門炮一起瞄準敵軍放,到時候那效果,效果可提高了不止一倍,估計甚至都不需要打槍,單就是用炮炸,都能把清軍給炸沒了!」

    不肯讓戴蒼出風頭的關鵬程也跟著跳起�恚 笊鉤淶饋br />
    作為軍人的他很清楚,這種迫擊炮優點,如果能夠大量裝備的話,很有可能會改寫戰爭的進行方式。儘管現在忠義軍的火銃兵憑借自生火器的犀利,但是火銃的有效射程不到五十丈,相比於火銃火炮的射程更遠,且威力更大,但是數量卻非常有限,儘管為了攻城特意裝備有一定數量的臼炮,但是臼炮的射擊精度卻非常有限,而現在迫擊炮非但重量輕,而且可以像臼炮一樣的普遍裝備,且其精度頗鎬,而不是像原來的臼炮那樣,在戰場上完全是憑運氣。

    「可不就是如此?」

    身為炮兵教習的李度遠,作為戴蒼的學生,自然不會在意戴蒼出風頭,也緊跟著在一旁附和道,不過他的話語的卻顯得頗為專業。

    「原來的18斤臼炮的炮彈威力雖說更大一些,可是沒有準頭,可現在的迫擊炮卻不同,可以調整射程不說,而且準頭頗高,至少不比普通的大炮差,若是在與清軍打仗的時候,相隔里許之外,在其列陣的時候,把迫擊炮都集中起來,然後以迫擊炮的密集火力一陣炮彈打過去,這清軍的士氣至少可以被炸去五六成,這個時候,再以火銃兵列隊排槍射擊,隊列凌亂的清軍自然不是咱們火銃兵的對手,到那時,咱們忠義軍打仗,基本就是先用炮轟上一陣,然後再把步兵派上去便行了。」

    這不就是17世紀的炮兵轟、步兵沖嗎?

    李度遠的話讓朱明忠的唇角微微一揚,心底想到了後世一個頗為形象的步兵戰術基本原則,不過這六個字看似簡單,但其中卻有著很多的學問,畢竟炮兵的使用牽涉到很多數學方面的知識,儘管現在講武堂那邊已經建立起了炮兵科,但是教材仍然極為簡陋,想要建立現代化的炮兵,就必須要掌握現代化的炮兵技術。

    在拿破侖時代,炮兵不只是體力活,還是技術兵種,必須要經過快速和精準的計算才能在炮戰中獲勝。可以說正是法國強大的數學造詣使法軍炮兵在歐戰中立於不敗之地。

    法國18-19世紀交替時期,冷兵器依然在陸軍中佔有重大優勢,故而數學用處不大。但早期炮兵和海軍對數學要求較高。而軍官素養遠不止彈道計算和三角函數。尤其注意的一點是,拿破侖時期,以拉普拉斯為代表的半數數學家均是行伍出身,法國把該領域仰望星空的掌舵者用在了帝國的崛起上。

    必須要想辦法完善炮兵的教材!建立現代化的炮兵培訓體系。尤其是炮兵軍官教育體系。畢竟在這個時代,火炮是最重要的武器。無論是陸軍也好,海軍也好。火炮可以說是軍隊戰鬥力的根本,而數字足夠優秀的炮兵軍官則是炮兵部隊的靈魂。

    心底暗自這麼尋思著,想到現在講武堂中的炮兵科使用的那些16世紀末以及17世紀前期傳入中國的炮兵教材,朱明忠的心思頓時浮動起來,他幾乎本能的想到了向歐洲派出留學生學習炮兵。畢竟,相比於中國,歐洲人已經建立了基本的炮兵學科。

    可問題在於,即便是他現在向歐洲派出留學生,是否有可供學生學習炮兵的學校或者軍事院校?

    甚至,即便是有學校可供留學,那麼現在又有合格的精通數學的學生適合選派嗎?不說其它,就是講武堂的炮兵科的學員培訓,都需要從頭教授他們數學,如果不然,他們根本就無法學習彈道學等炮兵學問。

    對17世紀歐洲的一無所知,讓朱明忠的心思一沉,以至於在接下來的時間中,對這迫擊炮也沒有先前那麼熱衷了。

    武器從來都只是輔助作用,關鍵的是建立一個完整的科學體系,西方火炮技術領先於中國,又豈僅僅只是武器上的領先,而是整個體繫上的領先,而不僅僅只是一兩件先進的武器,而後世中國的落後,也是整個體繫上的全面落後。

    關鍵還是教育!

    在心底念叨著這句話,朱明忠自然想到了後世的義務教育,19世紀從普魯士作為開始,歐洲各國紛紛建立起了以強迫為基礎的義務教育,由此開啟了歐洲全面領先於東亞的節奏,而日本欲救富強推行維新變法的時候,教育同樣也被其放在了首位。後世的人們在總結洋務運動為何沒有成為明治維持的時候,很多人將其原因歸於兩國的制度以及變革的決心,但事實,最本質上的不同是洋務運動首先選擇了洋槍洋炮,而明治維新從一開始,就把「求知」放到首位,而欲求知必興教育,最終,沒有教育作為基礎的洋務運動不過只是無根之萍,看似可以造軍艦、大炮的工廠,不過只是作坊。頂多也就是能夠仿製出幾件看著模樣相似,實際上性能並不能滿足實際需要的武器。甚至即便是仿製也不過是在外國洋員的幫助下仿製出來的。

    而在「我大清」沉浸於購買的大批洋槍洋炮以及自己能夠製造各種各樣的洋槍洋炮的時候,日本卻通過教育積累了其進步的力量,將作坊變成了工廠,本國的技術人員取代了外國的洋員,從而一步步的實現了國家的近代化。這才是日本後來居上的原因,甚至二戰後,日本同樣也是如此,也是通過對教育的重視,去促成國家的崛起。

    可以說,對於任何後進國家來說,要想實現國家的騰飛,就必須盡可能的學習和借鑒西方發達國家的先進思想理論和科學技術,為自己所用,不能總是閉門造車。要做到這一點,教育是必須首要重視的。教育「先行」,以教育的先進成果來引導經濟的發展。

    雖說明知道這一必然,但是現在的中國卻與明治政府所面對的朝代不同,明治政治所面對的是西洋全面領先於東方的現實,如此才有了日本倣傚歐美資本主義國家,將先進的科學文化知識傳入國內,取代了傳統的「四書五經」的傳統儒家教育的行為,可以說其教育改革的首選便是打開國門向西方先進國家學習。

    但是現在,西洋相比於東方的先進,只是某些領域,而且現在西洋同樣也在學習東方,學習儒家文化。

    現在冒冒失失的「求知識與世界」恐怕只會適得其反吧!

    坐在馬車的返回清河的時候,朱明忠的腦海中,與教育有關的事項仍然在那裡翻滾著,或許,現在通過紡紗機、織布機等機械的變革,正在一點點的帶動起工業革命的鏈條,但是朱明忠並不希望僅僅只局限於此,他並不希望未來中國的發展就像英國一樣,通過差不多一百年的時間,通過不斷的技術積累、革新,通過工商業發展刺激技術、科學以及教育發展的方式,去緩慢的推動這場變革。

    他更希望中國能夠在短期內,通過向西洋學習從而彌實自身的薄弱環節,然後通過國家的有力引導的推動,把一百年的時間,縮短到50年,甚至更短的時間。之前,他曾把這一希望寄托於通過推進工商業的發展來促進技術革命。

    但是現在,想到作為後進國家的普魯士以及日本等國的崛起之路,朱明忠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一個一直以來所忽視的問題上。

    教育!

    可以通過舉辦教育的,通過教育去促進國家的發展!

    像普魯士、日本一樣建立義務教育!

    建立義務教育!

    這個念頭浮現出來的同時,朱明忠的心底又湧起一陣疑慮。

    但是在這個時代有可能建立19世紀那樣的覆蓋全國上下的義務教育嗎?畢竟現在是17世紀!

    在17世紀的中國,有可能建立一套完整的義務教育體系嗎?

    而且這一套義務教育體系應該教受學生什麼?學生們又應該從中學習什麼?這些問題如果不解決的話,所謂的教育興國也不過是個笑話。

    心有所思的朱明忠,一直回到衙署的時候,那眉頭依然緊鎖著,就在他剛一門到衙署,甚至還不等他從這一路上的思緒中走出來,那邊就又有人通報。

    「兵部張尚書秘使求見。」

    那邊的通報聲,讓朱明忠的心情略為顯得有些沉悶。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從得知李子淵投奔鄭成功之後,他就知道,張煌言肯定會派人來江北。

    現在終於來了!

    不知為何,朱明忠反倒不太想插手這件事,但是在另一方面,這件事卻關係到,鄭成功與張煌言之間的關係。

    如果不能夠妥善處理的話,很有可能會激起兩家的衝突。

    「哎,這件事有些難辦啊……」

    搖了搖頭,朱明忠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其實早在半個多月之前,他就已經得知了這個消息,畢竟,現在江北已經開通了兩條電報線路,而在南京對面的浦口,就開設有電報站。通過那些電報線路和派駐各地情報站,朱明忠第一時間得知南京以及其他地區的情報,然後有針對性地做出各種準備。

    所以,從得知李子淵背叛了張煌言之後,這邊就已經對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進行了預測。也正是從那個時候起,朱明忠就一直在等待著張煌言的密使。

    有些事情總是無法迴避的,儘管朱明忠並不願意趟這次渾水,但是為了大明的將來,卻又不得不參與其中。

    「讓他先等著,」

    思索片刻,朱明忠又說道。

    「告訴他我一會見他,先讓他等著。」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20:50
第305章 說客

    17世紀有什麼娛樂?

    戲園子裡聽戲、茶館裡聽書,要麼就是秦淮河上遊戲於脂粉之間,無非也就是這麼一些娛樂罷了,但是這些娛樂卻並不適合達官顯貴,或許尋常的官員尚還能與秦淮河上的花船之間遊走,但若是身份顯赫的話,自然不能去那些地方。

    對於身為江淮經略使的朱明忠來說,17世紀的生活或許有些乏味,但是在另一方面,他卻也能享受到在21世紀無法享受到的快樂,除了權力、美色之外,他還喜歡打獵。

    在21世紀,打獵,別說是平頭百姓沒有打獵的權力,即便是有,那些動物也是保護動物,扒幾個鳥蛋都能給你刑拘了,更何況是打獵。更何況是即便是想打獵,也得有獵物可打不是。

    但是在這個時代,南京周圍的如棲霞山之類的山嶺上雖說沒有想像中的百年巨木,但卻也是鬱鬱蔥蔥的,山中更是有諸如狼、野豬之類的兇猛野獸,而在沿江的蘆葦蕩以及沙洲之中更常見鹿科動物子。

    也正因如此,在抵達南京之後,在隨同鄭靈回娘家的時候,朱明忠便趁機邀請了鄭成功一同出城打獵,在這個時代,或許這是唯一能讓人心情舒暢的娛樂活動了。而對於身為延平王的鄭成功來說,平時他同樣也是在王府之中深居簡出,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的他,只是稍加思索後,便同意了。

    第二天南京城外郊野上一片好風光,天色澄藍,陽光充沛的照耀著秋收後的田地、鳥兒在柳樹上鳴唱著,那柳枝被微風吹拂著,在蘆葦叢間,一隻子正小心翼翼的走著,不時警惕的看著周圍,這種子肉一直都是南京的百姓的最愛,因其肉質鮮嫩。

    突然,一聲槍響之後,那子便猛的一下摔倒在地上,脖頸處更是鮮血直流,遠處這才傳來一陣馬蹄聲,那柳樹上的鳥頓時被驚飛了。

    「大將軍好槍法!」

    看到鄭成功又是一槍打中獵物,朱明忠由衷的佩服道,儘管他在江北的時候,也時常出去打獵,而且每次都收穫頗豐,雖然在江北因為沒有山林,只能獵到一些野雞野鴨以及些許鳥雀、野兔之類的獵物,也算是頗有經驗了,但是相比於鄭成功來說,這槍法似乎總差那麼一點。

    「槍法?」

    略微一愣,鄭成功拿著手中的槍說道。

    「是你的這線銃好!」

    說話間,鄭成功摸著手中那支火銃的銃身,那核桃木製造成的銃身在陽光下油光閃亮。

    「雖說鳥銃可以擊落飛鳥,可那畢竟有些誇張,縱是江北的自發銃,兩百步也就沒有什麼準頭了,可是這線膛銃別說是兩百步,即使是三百步、四百步也可以擊中獵物,成仁,你這線膛銃造的好啊,打的遠且準,縱是神兵也不過如此啊!」

    這支線膛銃,可以說是鄭成功的心愛之物,不過它卻還是朱明忠送來的禮物,與尋常的線膛銃相比,它的表面更為精美,鎦金的花紋可以說精美至極。

    「線膛銃雖說打準,可就是產量太少,價格太高,而且裝彈太慢。」

    跟著在父親身邊的鄭經聽著其對朱明忠的誇獎,立即開口說道。

    「世子所言極是,線膛銃確實有所不足,尤其是裝彈太慢了,甚至需要用上錘子,也就是打獵才能用得上,若是在戰場上,反倒是得不償失。」

    對於鄭經的反駁,朱明忠只是略微一笑,然後並解釋太多。

    「確實如此,這線膛銃裝彈太慢,雖說打的遠且準,但確實不堪沙場使用!」

    對朱明忠的這番話表示贊同的鄭成功,並不知道,在忠義軍中現在已經開始使用線膛槍——每營都有一個由營長直接掌握的使用線膛銃的中隊。而這個中隊的著裝不是其他兵卒那樣暗紅色的軍裝,他們穿著綠色的軍裝,因而在戰場上有一定的偽裝作用。他們並不需要實施排槍隊射擊,而是作為散兵使用,他們不需要像其他部隊那樣靠鮮艷的軍服來識別敵我。所以,對於那些線膛銃中隊的士兵而言,他們只需要在戰場上隱蔽,然後在遠距離射擊「高價值」的目標,還有就是干擾敵軍的炮兵使用,令其無法到炮口裝填彈藥。換句話來說,對他們的使用,基本上就是借鑒後世的狙擊手,當然,他們不可能像後世的狙擊手一樣,憑藉著的光學瞄準鏡和優良的狙擊步槍射殺五六百米以外的目標,但是卻可以射殺300米左右,甚至400米左右的目標。足以干擾敵軍炮兵的使用,畢竟火炮對於這個時代步兵來說,無疑於一種大殺器。

    突然,蘆葦蕩中響起了一陣沙沙聲,這一次,只見一群野鴨從一處蘆葦叢上飛起。原本騎在馬上的眾人立即從馬鞍邊抽出另一支槍,這是短管的滑膛燧發銃,其發射的是裝在紙包內的霰彈,專門用於狩獵野鴨之類的小形動物。

    全體齊射!

    幾乎是在拿起槍的瞬間,眾人立即隨心所欲地開火!一片霰彈打了過去之後,至少從野鴨群中打下了十幾隻鴨子。

    接著一陣陣的犬吠在硝煙中響起!然後數十隻獵狗朝著蘆葦蕩中跑了過去,很快便叼來了十幾隻野鴨。

    整整一個上午,鄭成功都在那裡享受著打獵帶來的樂趣,對於很久沒有親自率兵打仗的他來說,這或許是最好的一種娛樂,享受著狩獵的他,甚至明白了,為何朱明忠會喜歡打獵,在狩獵時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專心獵取著獵物,而不像在府中一樣,考慮著這樣那樣的問題。

    臨近中午的時候,一行人便就近在城外收穫後的田野中,就地享用起了野味,這當然不需要鄭成功和朱明忠兩人親自動物,隨行的護軍之中,同樣也有府中的廚師,在廚師準備著午飯的時候,鄭成功便對朱明忠說道。

    「成仁,走,你我到江邊看看。」

    見鄭成功往江邊走去,朱明忠便跟在他的身後,保持著落後與他一步左右的位置。

    「成仁,你這次來南京,是不是要當蒼水的說客。」

    來到了江邊,看著緩緩流淌的長江,鄭成功凝視著北方,然後又繼續說道。

    「是因為李子淵吧!」

    朱明忠先是點頭,而後又搖頭。

    「並不是為李子淵,李子淵其人操持兩端,為一已之私,行以不義,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其人品卑劣,小弟不屑言他。」

    提及李子淵時,朱明忠的語氣中儘是輕蔑,即便是已經過去了這麼長時間,他仍然無法忘記李子淵對他的背叛,畢竟那次背叛幾乎陷他於絕路之中,差點置他於死地。再則李子淵當初的背叛,甚至可以會導致大明中興大業的崩壞,現在李子淵又是最為關鍵的時候,背叛了張煌言,恰好表明了這人的人品低劣,完全不顧天下大義。

    「哦,」

    儘管沒有回頭,鄭成功仍然可以感受到朱明忠以李子淵的不滿,背對著朱明忠的他,那唇角甚至不由輕揚,露出一絲笑容,畢竟眾所周知從朱明忠奪佔江陰起,其可以說是一帆風順,其中雖數度險象環生,但憑借那幾番惡戰成就了不世的功業。

    可李子淵恰恰是他最大的敗筆!

    李子淵曾為其左膀右臂,但卻是最關鍵的時候,背叛了他。朱明忠怎麼可能不惱火,可儘管惱火,他卻又無能為力,畢竟現在李子淵同樣為大明將領,其麾下亦有近十萬精兵,且又是張煌言的麾下悍將,即便是朱明忠對其再怎麼惱火,也只能打掉牙望肚子裡吞了。

    「兄長,現在正是我大明中興關鍵之時,那李子淵卻背主投奔兄長,其不正是暗藏禍心,一來試圖托庇於兄長門下,從而謀取自立,至於這二,其所行所為,正是為了挑起兄長與少司馬之間矛盾,以從中牟利!」

    其實,即便是張煌言沒有派羅倫前往清河,朱明忠同樣也會插手這件事,只不過原本他是想寫信給鄭成功,勸其為大明三思而行,但羅倫的造訪,讓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所以最終還是決定來南京,親自遊說鄭成功。

    因為是家人的關係,所以在私下裡,朱明忠才會稱其為兄長,而不像之前那樣稱其為「王爺」或者「大將軍」,畢竟鄭靈是他的妹妹,而朱明忠則是他的妹夫。

    「你的意思是,李子淵之所以投我門下,是為了挑撥我與蒼水之的關係。」

    鄭成功不露聲說的道,其實包括王忠孝在內的很多人都已經告訴過他,李子淵背主來投並沒有那麼簡單,而且勢力會激化他與張煌言之間的關係,甚至會導致內哄。

    「李子淵其人人品低劣,其當初背叛小弟是為自立,今日背叛少司馬亦同樣也是為了自立,其之所以投靠兄長,正是欲借兄長之勢逼迫少司馬許其自立,而這勢必會導致兄長與少司馬發生矛盾,甚至導致雙方合作的大局崩壞,而越是如此,對李子淵越是有利,畢竟,對於他來說,只有趁亂方能取利,若是兄長與少司馬完全是鐵板一塊,他又豈能從中漁利?」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20:51
第306章 明臣

    之所以會從人品上下手,是因為按朱明忠的瞭解,鄭成功秉性厭惡像李子淵那樣忘恩負義之徒,只要讓其厭惡其人品,自然不可能接納那樣的人。

    朱明忠的分析,讓鄭成功的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他一邊走一邊說道。

    「李子淵的人品確實有問題,成仁你對他有提攜之恩,蒼對對他有再造之恩,如此尚成先後背叛,可見其人品是何等之低劣……」

    儘管鄭成功這麼說,但朱明忠仍然暗叫一聲不妙,果然,正像他想的那樣,突然,鄭成功的話峰一轉。

    「其雖然人品低下,但確實如你當初所言,這李子淵確實不愧於一員悍將,自離開忠義之後工,其先後克南昌、復武昌,可以說不愧為蒼水麾下第一悍將,他日若是北伐,必可為我大明立下奇功!這樣的悍將,現在我大明,是少之又少啊……」

    鄭成功的語氣中帶著婉惜的之意,但他的內心非常清楚,為何願意接納李子淵。

    「兄長麾下的悍將如林,多一個李子淵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又何至於因此與少司馬之間徒惹不快?」

    朱明忠試探著挽回道,

    「況且,兄長既然不恥其為人,又何必用其?」

    在朱明忠說話的時候,鄭成功只是默默的走著,他似乎對朱明忠所說的這一切並沒有多少的興致,又走了一邊,他才轉身看著朱明忠,雙眼直視著他說道。

    「成仁,若是有一天,你會不會棄為兄而自立?」

    鄭成功的突然發問,讓朱明忠的心頭猛然一顫,在他的那雙眼楮中,朱明忠看到一絲異樣的氣息,

    難道說……他知道了?

    「小弟是大明的江淮經略使!」

    朱明忠不露聲色的給了鄭成功一個滴水不漏的回答。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就是鄭成功是大明的延平王。

    兩人一人為延平王,一人為經略使,但無論是王也好,使也罷,都是大明的!換句話來說,就沒有什麼自立不自立的,大家都是大明的臣子,僅此而已。

    朱明忠的回答之後,鄭成功並沒有說話,而是始終直視著朱明忠,連眼楮都沒有眨一下。他的神情忽然變得很平靜,很鎮定,無論誰都可看出他似乎已經下了什麼決心,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

    良久之後,鄭成功才突然笑道。

    「是啊,本王也是大明的延平王,至於李子淵嘛!他也是大明的湖廣總兵!」

    一句大明的湖廣總兵,從鄭成功的口中道出來的時候,朱明忠的臉色驟然一變,他立即知道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鄭成功是一個極為固執的人,一但他做出了決定,任何人都無法改變。這一聲「大明的湖廣總兵」,實際上就標誌著鄭成功已經接納了李子淵,而這「湖廣總兵」正是李子淵的新官餃,並不是張煌言委任的,而是鄭成功的差遣的,換句話來說,從現在起,鄭成功已經承認了李子淵是他的部屬,而不是張煌言的部下。

    一下子拉走了張煌言數萬精銳!

    李子淵,當真是好手段啊!

    難道你就不知道,這麼做的代價嗎?

    還有……盯著鄭成功的背影。難道你就不知道,這會導致什麼結果嗎?

    張張嘴,試圖還要挽回什麼的朱明忠,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他只是看著鄭成功的背影,神情突然變得黯淡起來,他知道,在這一刻,他是大明的江淮經略使,鄭成功是大明的延平王,張煌言亦是大明的兵部尚書,但是……他們恐怕再也回不到過去的那種親密無間的合作了。

    朱明忠的欲言又言,讓鄭成功在心底長嘆口氣,從朱明忠答道那句「是大明的江淮經略使」時,他就知道,對於朱明忠來說,他從來都沒有什麼「自立」,因為他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成鄭家的人,他朱明忠從來都不是誰的下屬,若是說是,那也是大明的江淮經略使。

    是啊!

    朱明忠是大明的江淮經略使!

    而他鄭成功呢?

    鄭成功默默的走著,一言不發的往前走著,此時,他的心底想了很多,浮現出了很多的念頭。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走著,良久之後,鄭成功突然一轉頭,眼中依然帶著逼人的光芒,向朱明忠逼視著。半晌後,他的嘴角掀起了一絲冷笑,微微一昂腦袋,說道:

    「成仁,回去吧!」

    回去?

    「你是大明的經略使!」

    此時的鄭成功語氣出人意料的冷漠,他甚至用極為輕微的語氣說道。

    「成仁,回江北吧,那裡還需要你主持大事,馬上離開這兒。」

    馬上離開這裡!

    這是逐客令?還是?

    朱明忠看著鄭成功,試圖想在他的臉上找出一絲痕跡,但鄭成功卻是出人意料的平靜。

    他只是繼續往前走,甚至沒有再說一句話,其實朱明忠並不知道,在之前,至少有幾個瞬間,鄭成功的心底都浮現出了殺意,如果兩人正面相對的話,也許朱明忠會感受到從鄭成功身上迸發出來的殺意,只不過因為背對著他的關係,加之那殺意一閃而逝,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

    但鄭成功確實對朱明忠起了殺心。

    至少有那麼一瞬間,可是最終,理智還是讓鄭成功做出了另一個選擇,在做出那個選擇的時候,他甚至在心底念叨了一句。

    「成功成仁,也許唯有成仁才能成功吧!」

    想到兩人的名字是何其的「有緣」,鄭成功暗自嘆了口氣,這或許只是一個借口吧!

    「兄長……」

    張張嘴,朱明忠點頭說道,

    「兄長對小弟提攜之恩,小弟永生不忘!」

    現在,再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了,朱明忠很清楚,也許,這正是自己一直以來所謀求的——自立!

    不知為何,儘管知道這是某種自立,但是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以至於最後,只是對鄭成功說道。

    「請兄長放心,小弟此生必永不負我大明!」

    永不負我大明!

    直視著朱明忠,鄭成功的神情顯得極為平靜,永不負我大明!而在這一句話的背後又是什麼?

    或許,這就是朱明忠所能做的唯一的承諾了,當天,朱明忠便帶著鄭靈離開了南京,儘管鄭靈對他為何急匆匆的離開,感覺有些詫異,但是她卻沒有說什麼,雖然她生在鄭家,但現在卻是朱家的人。

    儘管覺察到朱明忠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她仍然是什麼都沒問,而是滿面笑靨的陪著朱明忠下棋,欣賞著江岸的風景,就與來時完全一樣,而對妻子的笑容,朱明忠的心情,反倒更顯得有些沉重。

    有些話,他不知道如何向妻子去說,但是這些話,可以不說嗎?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看著笑容滿面,心情似乎頗為不錯的鄭靈,朱明忠暗自在心底尋思著,在船進入瓜洲之後,朱明忠夫妻又轉上了適合在運河裡航行的小船,然後便沿著運河一路北上至揚州,在揚州城外的休園住了下來,雖說這休園是鄭家的產業,但現在卻等同於朱明忠在揚州的別業,之所以是別業,並非是因為其它,而是因為這園中住著的客人。

    既然到了這休園,在安頓好妻子之後,朱明忠便去見了王士元,畢竟,再怎麼說,他也是宗藩,也是列皇遺孤,更是朱明忠的一步暗棋。

    「小弟見過兄長!」

    又一次,當朱明忠去見化名為王士元的朱慈煥時,朱慈煥整個人都顯得極是熱情。

    兄長……

    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朱明忠的心思就是一陣紛亂,他不知道,為什麼朱慈煥認準了他就是「三皇兄」,也就是歷史上那個所謂「朱三太子」朱慈炯。

    「王弟,在這裡過得如何?還習慣吧?」

    儘管軍正司每週都會把王士元在這裡起居情報送至清河,但朱明忠還是出言詢問道。

    「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只管直言,本官……」

    一聲「本官」,讓王士元的心思不由一亂,他知道,這位三皇兄又一次否認了他的身份,可是在他看來,眼前這位朱經略肯定是三皇兄,絕不是其它人,也正因認準了朱明忠的身份,他才會安下心來,不至於像過去一樣,終日提心吊膽的,擔心著自家的性命,所以自從來到這裡之後,過得倒也算是自在。

    「回皇……經略,小弟於此倒也自在,只是不能外出,著實讓人煩悶,若是……」

    見朱明忠的臉色略微一變,朱慈煥便連改了口,然後笑說道。

    「小弟知道,現如今時局如此,經略不得不事事小心從事,想來待到京師克復,清虜北逐之時,到時候,自然也就能出園往外間行走了。」

    一心只以為「三皇兄」是因為為了隱藏身份,才將他留於園中的朱慈煥,看著朱明忠,又試探著詢問道。

    「經略,只是現在這外間的形勢如何?小弟從報紙上看,這滿清酋乎似乎大有駐於濟南的意思?」

    王士元的問題,讓朱明忠點點頭,看著他說道。

    「確實如此,現在這濟南幾乎等同於小朝廷……」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20:53
第307章 休園

    濟南是滿清的小朝廷,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朱明忠的唇角略微一揚,面上露出些許嘲諷的味道。

    之所以會如此,原因到也簡單,從軍正司濟南站傳來的情報,現在那位身處濟南在後世號稱所謂的「大清三祖」之一的福臨,現在可以說在濟南已經是到了樂不思蜀的地步,因為遠離朝廷且沒有莊妃壓制的原因,他反倒是落得自在,在濟南那邊廣選漢女。

    「現在酋首在那裡,倒是一副樂不思蜀的模樣,說實話,我倒是挺羨慕他的,」

    看著王佔元,朱明忠笑著說道。,

    「至少,他能有那個閑情逸致,在那裡沉迷女色,沉迷享受,而我在這裡,卻是日日如履薄冰,那裡有什麼閑情逸致沉迷享樂。」

    人比人氣死人!

    這句話著實不假,那些個穿越者回到古代有幾個不是妻妾成群,有幾個不是風花雪月好不自在,又有多少人像他這樣,這邊要尋思著擊敗滿清,那邊還要尋思著如何平衡自身內部,還有維持與友軍的關係。

    「三哥辛苦了。」

    又一次,王士元還是道出了這聲三哥,也許,在他看來,眼前的朱明忠是他唯一在世的親人了,在經歷了十六年的顛沛流離之後,他反倒是更念及親情,就像眼下一樣,看到「三哥」如果苦悶時,心下自然也頗為難過。

    「我說過,我不是什麼三哥。」

    朱明忠搖了搖頭,看著神情中帶著一副「我瞭解」狀的王士元,朱明忠甚至尋思著,要不要把石昭喊來。

    可是想到石昭的時候,朱明忠卻不由的想到那日鄭靈的那個建議,收石昭入房。

    曾經的建議,倒是讓他心底沒來由的一陣意動。

    「經略,小弟明白。」

    又一次,王士元的回答,讓朱明忠有些無奈,因為原本就是來這與王士元見上一面,所以在與其聊了一會之後,朱明忠便離開了,相比之下,王士元卻有些不捨狀,畢竟,對於他來說,這位待他極為友善的「經略」。那裡是什麼朱明忠,分明就是他的三哥朱慈炯。

    原本立於遠處的王胡氏,見來客已經離開了,便悄悄的走了過去王士元的身邊。

    「夫君,他便是您口中的三哥?」

    自從來到這休園之後,王胡氏便沒少聽夫君提起他口中的「三哥」,只是一直不得緣相見。

    「正是。」

    王士元點點頭說道。

    「娘子可能有所不知,我這三哥雖說只大為夫數月,可自幼便是極為聰穎,便是大哥亦無法與之相比,當年流落異鄉,為夫只能勉強以為教書為生,反觀我這三哥,卻可以起於草莽,成就今天這番大業,頗有先祖之風……」

    話到嘴邊,王士元的目光變得激動的同時,又是自嘆口氣言道。

    「可為夫實在是愧對先祖……」

    知道丈夫真實身份的王胡氏,見夫君這副模樣,便連忙握住他的手中安慰道。

    「夫君亦有大才,只是未得名師指點罷了,妾聽人說,你家這三哥,當年遇著名師,得名師指點,才成今日大業,若是夫君能得名師,想來亦也會不負高皇……」

    娘子的安慰,讓王士元嘆了口氣,然後又搖了搖頭。

    「娘子切勿如此這般,三哥是天縱之才,為夫又豈能與之相比,為夫唯能於此祈禱列祖列宗保佑,保佑三哥能北逐清虜於關外,復我漢家河山,還我漢地百姓以平安。」

    對於經歷過十幾年顛沛流離的王士元來說,他從來都沒有什麼野心,也沒有任何想法,過去唯一的想法就是安穩過完一生,至於現在,同樣也是如此,頂多也就是默默的於心間祈禱一二罷了,至於其它,他未曾想過,也不敢去想,畢竟,十幾年來的流亡,早就教會他什麼是現實。現實的殘酷讓他已經完全放下了曾經的身份,不敢有絲毫旁絲雜念。

    至於現在,頂多也就是在私下裡的時候想著他日三哥君臨天下之後,能夠念及兄弟之情,屆時許他就藩他地,那怕就是一偏遠之地,亦無不可,然後他就會一如大明其它的皇子一般,於王府之中安樂一生,如此,便是他現在最大的期待了,至於其它,他從未曾想過,也不敢去想。

    王士元可以不想,但是朱明忠卻不能不想,當他一個在休園中漫步的時候,此時的他卻沒有任何閑情逸致去欣賞這休園的景致,反倒是心情越發的沉重起來。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永歷應該快來了吧!」

    自言自語著,朱明忠想到了派往緬甸的艦隊,想到他們現在也許已經救下了永歷,甚至已經揚帆歸國,也許,再過幾個月,永歷君臣還朝中國的消息,就會傳遍天下,到時候,這局勢又會如何?

    尤其是鄭成功、張煌言他們又將是什麼態度?

    儘管接永歷還朝,是為了憑借「迎駕之功」謀求自立,但是在另一方面,朱明忠也很清楚,永歷是面大旗,只要那面大旗在他的手中,他就可以「挾天子以令不臣」,但是,鄭成功、張煌言兩人,又豈會讓他「號令」。

    更有甚者,即便是他沒有「挾天子以令不臣」的想法,鄭成功與張煌言他們又豈會不這麼想他?

    若是這個念頭生了起來,恐怕不是誰都能控制得了的!

    到時候三家決裂的可能就非常大,一但三家決裂,甚至極有可能再次出現「天現二日」的局面,若是他們兩人各自扶起了「監國」,自己這邊又該如何?

    眉頭緊鎖著,朱明忠的臉色變得沉鬱起來。

    「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如果他們各自擁立監國,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必定擁立為其所控制或者為其所接受的人,那麼,自己又該怎麼辦?

    是繼續擁立永歷?

    以永歷為正統,還是像他們一樣,扯掉那面大旗,重新樹起一面旗幟。

    如果重新樹起一面旗幟的話,毫無疑問的是,王士元肯定比永歷更合適,之所以比永歷合適,是因為對於永歷,自己並沒有擁立之功,而且,經過十幾年磨難的王士元知道什麼是現實,他知道如何像現實妥協。

    換句話來說,王士元知道如何做一個象徵!

    在休園中散著步,朱明忠的心裡想了很多,但是到底該如何選擇?這是一個問題,就這樣與園中漫步的時候,湖中的古箏聲,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順著箏聲看去,只見湖中涼亭內,有一個身著青衣的女子,正在那裡撫琴,聽著入耳的琴聲,朱明忠只是遠遠的看著她,儘管因為背對著他的關係,無法看清他的相貌,但是這琴聲,卻讓朱明忠原本有些紛亂的心思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凝神聽著,只覺得這琴音中似乎充滿了慰撫之意,聽來說不出的舒服,慢慢的整個人都沉浸於這曲樂之中,就像後世聽音樂似的,慢慢的放鬆心情,將惱人的情緒都丟於一旁,而只是沉迷於這耳邊的曲樂之中。

    當那曲聲停下的時候,朱明忠微微一愣,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著那亭中的青影,暗自想到。

    若是將來有機會,也許應該辦個樂團,要不然,想聽個曲樂都得踫運氣。

    17世紀的娛樂委實也太過乏味了一些,以至於朱明忠根本就想不到什麼娛樂節目,難怪這個時候,除了女色,似乎也就只有美食了,可是對於習慣了後世靠著雞精等現代化學添加劑作為輔助的食物之後,這個時代的美食,反倒類似後世的家常菜,即便是所謂的名廚做出來的,頂多也就是精緻些的家常菜,在味道上,自然不能同後世靠著種種食品添加劑調出來的「美食」相比。

    也許可以考慮一下。

    心思浮動間,琴聲又一次傳入耳中,這樂聲相比先前變得歡快許多,只不過朱明忠並不懂得欣賞罷了。

    又欣賞了一會,心知這樣偷窺不僅無禮,而且有**份,就在打定主意想要離開的時候,那邊的曲聲也停了下來,那女子似乎像是覺察到有人偷窺似的,轉身往這邊看來,雖然只是驚鴻一撇,卻仍然讓朱明忠覺得頗為驚艷。

    不過只是一撇,朱明忠便轉身離去了,方纔的剎那驚艷,不過只有剎那之覺罷了。在離開的時候,相比於之前的心神紛亂,這會他整個都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而不像之前那樣,糾結著將來的種種。

    「走一步,算一步吧!」

    冷靜之後,朱明忠並沒有立即做出什麼決定,畢竟,船到橋頭必然直。既然那福臨面對現在的這種時局,都能在濟南那邊享受人生,自己又何必在這裡為將來的紛亂,自尋煩惱。

    至於……至於將來三家,甚至四家的未來如何,未來自然有辦法解決,至於眼下,根本就不需要為這些問題憂心。

    眼見,最要緊的是什麼?

    恐怕還是外敵,還是北邊的那個竊居中華的清虜!

    駐足往北看去,想到於濟南城中享受著人生的福臨等人,朱明忠不由冷冷一笑,

    「你們又能蹦噠了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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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