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連載中)

 
as000538 2018-5-3 11:17: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5 373926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4:40
第277章 沐國公

    寄人籬下,宛若苦囚!

    每每看著那竹牆,想著那城外那些緬兵,沐天波的腦海中都會浮現這樣的一句話來,對於身為黔國公的他來說,曾幾何時,在西南諸夷之中的地位超然,數百年間沐氏世代為大明鎮守雲南,是大明西南邊境各邦國非常重視的人物。

    想當年,即便是遠如暹羅國、真臘國,身為「征南將軍」的沐家,只需派出那怕一個不入品的家丁手持「征南將軍」的一封手信,既可令其國王跪伏於地,論在西南諸夷中地位,沐家的地位宛如皇上與大明一般,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今日卻身陷緬人軟禁之中,甚至那緬人對其也沒有絲毫尊敬,這一切又如何能不讓他為之心惱,在他看來,現在的他甚至有辱祖宗的威名,歷代「征南將軍」又豈曾有一人像他這般任西南夷如此欺辱。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未曾放棄過離開此地,以重振大明的機會。對於他來說,或許這是唯一支撐著他堅持到現在的根本原因。

    「只要能夠重返大明,又何愁大明不能中興?」

    想到從在阿瓦經商的明商那裡得知的消息,沐天波的心情頓時一陣激動。那神情中更是帶著難以抱抑制的亢奮。

    南都已復!

    鄭延平北伐功成!江南數省已經重歸大明日月天!

    十幾年,自從當年烈皇帝殉國、沙定洲叛變、滿清逼入西南以來,可以說這是沐天波得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只是這個消息來的太晚了,如果能在去年避入緬甸之前,就已經知道此事,又何至於如此?

    但是現在,看到了希望的他,每每想到江南的局勢,心情便是一陣激盪,甚至他還曾多次在皇上面前言道,只要鄭延平能夠穩定江南,不出數年,大明的天下必可中興。

    「當年高皇帝正是以南都為根基,不過數年便北伐功成,驅逐蒙元於塞北,今日鄭延平北伐光復江南,他日必可北伐平定中原,收復京師、驅逐滿清於關外!」

    也正因為他多次在皇上面前如此言道,使得他能夠感覺到,皇上現在每每望著國內時,那雙眼楮中流露出來的渴望,皇上渴望離開這裡。那雙原本沒有任何神彩的眼中,總算流露出了一絲希望。

    這種希望沐天波並不陌生,曾幾何他也認為到大明大勢已去,已經到了無可挽救的地步,但是他還是暗自發誓要以身殉國,與大明共存亡,沒有了大明皇帝,那裡還有沐國公,沐國公是大明的沐國公,是萬萬不能降清的,畢竟沐家世受大明恩典,沐家的祖上是高皇帝的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像其它的國公一般屈膝降清。也正是懷揣著這一信念他才會將自己那的兒子全都入贅給了當地的土司家,這也是他的自私的想法,他是大明的沐國公,需要與國共存亡,但他的兒子卻還沒有襲爵,他想籍此來為沐家留下一絲香火。

    但是現在,局勢的發展遠遠超出他的意料,曾經讓人絕望的局勢,一下朝著於大明有利的方向發展起來,也正因如此,曾經絕望的要以身殉國的他,對於未來同樣也是滿懷著希望。

    希望!

    對於身陷絕境中的人們來說,每一線希望,他們都不會錯過,陷於絕境之中的人們渴望著希望,那怕那希望是渺茫的,但是現在這希望卻是實實在在的,是能夠振奮人心的。

    但是在看到希望的同時,身處異域、為人軟禁的現實卻是不可改變的。

    現在怎麼才能離開此地?重新回到大明治下?

    眉頭略微一蹙,看不到任何離開此處希望的沐天波,自然想到當初與鄧凱等人商量帶皇上、太子逃出此地,前往李定國營中,只是,這裡位於緬甸腹地,即便是逃離此事,又能如何?

    不能再等下去了!

    從當初的絕望,到現在看到希望的沐天波,心知,以現在的局勢,每在緬甸多呆一日,皇上的安危便凶險一分,萬一要是緬甸與清虜勾結又該怎麼辦。

    「不能再等下去了,無論如何都要盡快離開此地!」

    立即在心底暗自打定主意,然後朝著侍衛都督鄧凱所住的那間簡陋草房走去。

    當初剛剛避入緬甸來到阿瓦的時候,緬人曾強行把這批南明人員不分男女老幼分別安插於附近各村民家看管,一家一人,禁止往來。這批南明人士頃刻之間妻離子散,家產蕩盡不說,還失去了人身自由。直到幾個月後,緬甸當局才把永歷帝及其隨從由井梗移到原陸路人馬到達的阿瓦城隔河相望的地方,用竹子圍造了一座城,裡面建草房十間作為永歷帝的住所,其他隨行官員人等自行構房居住,而鄧凱的草房同樣也是他自己與錦衣衛一同搭建的。

    低矮的草房高不過丈許,除了挑高離地一尺的之外,這草屋頂多也就是勉強住人罷了,不過對於身處異域的他們來說,自然沒有什麼好抱怨的,畢竟這裡是緬人的地盤。

    人還沒到草房,沐天波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草味,這是幾天前為因為緬人進奉新稻穀,皇上命先發給官員中窮困者,而馬吉翔卻私下都拿走了,然後分給他的親信。身為都督同知的鄧凱在朝上說︰「老賊生死未知,尚欲營私升耶?」結果為馬吉翔令僕人毆打他,將其腳打殘了。這藥草味顯然是為治腿傷時熬藥的味道。

    在剛靠近那草屋時,沐天波便聽到屋中有人在說話,似乎有人正在拜訪鄧凱。原本想待那人離開再來的沐天波,剛欲轉身,便隱約聽到屋裡的話聲。

    「鄧都督,您是大明的忠臣,現在,必須痛下決心,若是不能將皇上、太子自緬人之手救出,且不說,皇上、太子於緬人之手,大軍只能坐視朝廷為其挾持不說,若是緬人暗藏禍心,將皇上、太子獻予清虜,到時候,大明又談何中興?」

    這人是誰?

    聽著房中的話語,本意離開的沐天波便止住腳,這人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張軍正,非是鄧某不願助你,而是鄧某……」

    看著張揚峰,神情憔悴的鄧凱,認真的打量著他,好一會之後才沉聲說道。

    「你所持手書雖為晉藩親筆,但是又卻言你是忠義軍軍正司軍正,為大明江淮經略使派遣,來此是為迎回聖駕,除此之外,卻全無其它任何憑證,你讓鄧某焉敢信你?」

    打量著眼前這個年青人,鄧凱不是不願意相信這人的身份,而是他的身份委實太過離奇,他居然是從江南過來的,而且不是受鄭成功派遣,這又豈能不讓人懷疑?

    江淮經略使!

    聽到這個名稱,沐天波不禁啊了一聲,身為「征南將軍」的他在西南所享有的威信,絕不是朝中其它官員所能理解,即便是現在寄人籬下,大多數緬人仍然對其極為尊重,也正因如此,總會有一些緬人主動向他提供消息。就像他之所以下定決心,帶皇上、太子離開此時,正是因為現在緬人自顧不暇,北邊李定國、白文選兩人枕戈待旦,隨時都有可能揮師再度南下索回朝廷,而在南方,數萬大明水師已經佔據南部數百里沿海之地,並且四處招撫土人頭領,而那大明水師正是由江淮經略使派到緬甸來的。

    現在,因為這個消息尚未證實,他自然沒有上稟皇上,而本就於家中養傷的鄧凱自然是無從得知。

    這會聽到屋中這人是江淮經略使派遣,聯繫到南方的由其派遣過來的大明水師,沐天波連忙推門走了進去,看著躺於床上的鄧凱,他的眼楮盯著其床邊的一身漢人打扮的青年問道。

    「你說你是受江淮經略使所派?」

    沐天波之所以會如此激動,是因為那通風報信的緬人說的非常清楚,那數萬大明水師正是受江淮經略使的派遣。儘管在此之前,從未曾知道大明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江淮經略使,但是心知這應該是鄭成功封賞官職的他,還是選擇了相信這個消息,畢竟過來的水師。如果說是從陸路過來的,他或許還會懷疑那些人的身份,但那是從海路不遠萬里過來的,除了大明,誰還會有那樣的水師。

    鄧凱一見沐天波進了屋,急忙就欲起身行禮,而沐天波連忙扶起他說道。

    「鄧都督,你有傷在身,無需多禮。」

    隨後他便看著張揚峰,又一次問道。

    「你當真是受江淮經略使所派?」

    這會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語氣顯得有些激動,之所以如此激動,完全是因為這人的到來證實了他剛剛得知的消息。

    「在下見過黔國公!」

    先行了一禮,張揚峰才答道。

    「在下是大明江淮經略使麾下忠義軍軍正司軍正張揚峰,奉朱經略之命,來此聯絡朝廷!」

    又一次,張揚峰向眼前這位沐國公介紹著他的身份,只不過,對於永歷朝廷來說,他並沒有任何信物可以作為憑證。或者說沒有朝廷給予的憑證,畢竟朱明忠並不是朝廷委任的官員。

    「公爺,這人雖有晉王手書,但是,這江淮經略……」

    雖說對於江淮經略使,鄧凱現也有些許耳聞,但也就局限於「鄭延平麾下江淮經略使敗達素十萬大軍」,也就僅限於此了,畢竟相隔數千里,消息斷絕之下,即便是這樣的消息,也是靠著各種小道消息方才得知,甚至若不是因為荷蘭商人帶來類似的消息,他們還會懷疑這一消息的真實性。

    最終證實這個消息的,正是在阿瓦經商的荷蘭商人,只不過,那些荷蘭商人也是在巴達維亞從其它商人那裡得知,僅僅只知道鄭延平麾下有一位非常歷害的將軍,擊敗了滿清十萬大軍。至於那位將軍叫什麼、姓什麼,便不再怎麼瞭解。

    現在聽到朱明忠這個名字時,沐天波的神情隨之一正。

    明忠、明忠,好名字!

    見鄧凱於一旁勸阻,沐天波便立即出聲說道。

    「鄧都督,既然張軍正不遠萬里來此,自然是奉了朱經略的軍命,雖說朝廷與江淮遠隔萬里,可莫說朱經略是我大明之臣,即便是張軍正這樣的義士前來助我,又焉能不信其?」

    說話間,沐天波對張揚峰的態度更是越顯親近起來,仔細詢問了一些事情之後,儘管無法確定對方的身份,但是沐天波仍然願意相信這個人,必定不是滿清的探子。

    「這麼說來,朱經略本是鄭延平麾下將領了。」

    幾經詢問之後,沐天波終於確定了一件事眼前這個人很有可能是江淮經略使派來的人,再結合南方的消息,對此更是深信不疑了。

    對於沐天波來說,他或許並不瞭解那位江準經略使,但是從張揚峰的口中,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功高蓋主!

    作為鄭成功麾下的將領,朱明忠並不是其親信,而是在江陰才投奔鄭成功的「外人」,經過數次血戰,為大明立下了汗馬功勞,才被封為江北經略使,甚至就是這江北經略使,也不過是被鄭成功所逼,如此才孤軍北伐江北,憑著運氣和將士用命奪取了江北,在江淮之間打下一番天地。

    朱明忠為什麼會不遠萬里派遣大軍前來迎駕?

    往好了說,他是大明忠臣,可往另一方面說,他是不想再為鄭成功所制!

    「……雖說現在滿清酋首領兵數十萬威脅江北,大有隨時南下之勢,但其又焉是我家經略的對手,我忠義軍以數萬新兵既可敗達素十萬精兵,如今經略練兵年餘,精兵數十萬,莫說是福臨小兒,即便是多爾袞再世,又豈是經略的對手?」

    神情得意的向沐天波介紹著江南的形勢,為經略使張目的同時,張揚峰又說道。

    「所以,經略才會派遣在下往西南,一來是為聯絡朝廷,二來則是為迎回聖駕,以為將來北伐計。」

    為將來北伐計!

    若是換成其它人,怕這會已經是心情激盪了,但沐天波卻看著他反問道。

    「那不知,張軍正準備如何把我等君臣帶出此地?」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4:45
第278章 營救

    河水悄無聲息的流淌著,在河邊的城寨中,顯得很是靜寂,手無寸鐵的錦衣衛在那裡城寨裡巡視著,維持著大明朝廷最後的體統與尊嚴。

    在城寨中央的那間亮著油燈的竹屋內,置身於屋邊的朱由榔,這位大明帝國的國君,也是大明抵抗滿清入侵的象徵,此時背對著他們二人,那神情顯得很是凝重。

    「難道不能把太后、皇后他們一同帶走,非得將她們拋棄於此嗎?」

    朱由榔的話聲不大,從沐天波求見,告訴他將要帶其離開此地起,他整個人便處於一陣陣糾結之中。

    且不說將這朝中千餘人拋棄於此,即便是太后、皇后她們也要盡數拋棄於緬人之手,只能帶走他與太子。

    「皇上,非是不願,而是不能,今日我等身陷緬人軟禁之中,若是人多只恐難保皇上、太子安危!」

    沐天波鞠著身,他的聲音同樣不大,但卻非常堅定,他甚至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皇上實在不願的話,他就會帶太子一同離開此地,到時候,大明就還有一切希望。

    現在他甚至後悔當初入緬之前,他沒有堅持最初的想法,當時他曾與國舅王維恭、典璽李崇貴等商量說︰皇上入緬,我們應該保著太子進入茶山,這樣既可以調度諸營,而且可以使緬人有所忌憚,何況這對我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但是最終因為皇后不同意這個意見,最終也沒能實行。

    現在沐天波已經打定主意,即便是皇后反對,到時候,他也會堅持把太子帶走,只有如此,才能讓緬人投鼠忌器。

    「可,可太后與皇后……」

    永歷看著沐天波,試圖勸說他同意,攜太后、皇后一同離開。當初磨盤山大戰前,雖說清軍尚不能威脅朝廷,可是他已經嚇喪了膽。當時馬吉翔、李國泰擁簇著永歷帝登上緬甸客船,不僅隨從文武官還有不少人船隻沒有著落,連太后和東宮都沒人料理。永歷帝匆匆坐船開行後,太后大怒道︰「皇帝此時未至顛沛,即不顧親娘耶?」如此朱由榔等才停泊了兩天,到初六日水路人員草草準備就緒,陸續開船南下。

    現在,他之所以會顯得有如此糾結,難以做下決定,與其說是顧忌太后與皇后,倒不如說是他害怕離開大隊人馬之後,那未知的命運。

    「皇上,現在晉藩、鞏藩已領兵數萬,隨時準備南下攻取阿瓦,而朱經略所派遣數萬水師已經佔據河口一帶,並廣封土官,如今緬人已經處於內外交困之中,若是其狗急跳牆跳牆,只恐到時候會陷皇上於危險之中,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現在皇上只管離開此地,只要皇上和太子離開緬人掌握,到時候,南北兩路大軍水陸齊出,緬人又焉敢傷及太后、皇后絲毫?」

    沐天波的這番話,聽在朱由榔的耳中,只讓原本就有些猶豫的他,頓時一陣心動,可難免仍然有些擔心,於是便說道。

    「且不說將太后留於此事,陷朕於不孝,便是將朝中眾臣留於此地,朕又焉能忍心……」

    不待朱由榔把話說完,沐天波便猛的一咬牙說道。

    「皇上,若是皇上願意與太子離開此地,臣願意留於此地,以保太后、皇后以及朝中諸公安危!」

    作為征南將軍的沐天波,於西南諸夷的眼中,甚至比明皇還要尊崇,也正因如此,當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朱由榔自然願意相信,只要沐天波在這裡,緬人斷不會對太后、皇后以及朝中諸公動手。

    但想到沐天波為了保全朝廷而甘願自陷險境,朱由榔不禁有些感動的握著他的手說道。

    「國公,如此,便、便有勞國公……」

    緊握著沐天波的手,朱由榔想到當年孫可望再次向大明投降,貴州失而復得,在雲南大明國都內的文武官員都得到了加官進爵,只有沐天波以世受皇恩,無以報答朝廷,不敢再接受新的加封為由推辭掉了。

    如此忠心耿耿的臣子又有幾人?

    在朱由榔感嘆的時候,沐天波又說道。

    「皇上,這次若是皇上回到南都,一定要想辦法籠絡朱明忠。」

    沐天波之所以如此鄭重其事地提及此事,是因為他知道,這次皇上離開緬甸之後,身邊並沒有任何親信,可以說是孤身一人。

    「哦?」

    朱由榔點點頭應道。

    「這個朕自然是知道,畢竟朱明忠有功於我大明,無論如何,朕都不會虧待他的,」

    在朱由榔看來,何止是不能虧待,若是能夠平安的返回南京。即便是將朱明忠封王又有何妨?

    這顛沛流離,寄人籬下的日子,他早就過夠了。

    「皇上,不僅僅是因為朱明忠有功於我大明,是因為皇上到了南京之後必須要依靠他,必須要扶持他!」

    看著皇上。沐天波認真的解釋道。

    「現在延平王北伐業已收復江南,雖說延平王和張蒼水都是我大明的忠臣,可是他們畢竟心在唐藩,魯藩,對皇上總還有那麼幾分保留……一旦皇上回到了南京,到時候能夠祝皇上一臂之力的也就只有朱明忠了。」

    出身於皇家的朱由榔被沐天波這麼一提醒,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擔心鄭延平和張蒼水兩個人,但仍然有些不解地問道。

    「可朱明忠不是延平王的下屬嗎?」

    「皇上所言極是,但是既然朱明忠不遠萬里派人前來迎駕,就說明他心在皇上這裡,皇上,只需要對其加以招攬,施恩予他,必定可收此人之心。況且……」

    看著似有所悟的皇上,沐天波又繼續說道。

    「現在江南的形式到底是什麼樣子。還是不大清楚,他朱明忠不遠萬里,派人前來迎駕。自然是想在皇上面前有所表現。皇上只管給他加官進爵,盡量維持他們三人平衡,大明中興也就指日可待了。」

    沐天波的提醒讓朱由榔生意為然的點點頭。他知道其為什麼會有這番叮囑,只要他能夠利用朱明忠的支持,在南京恢復朝廷的威望,不出數年,待到朝廷的威望恢復之時,他這個皇上也就坐穩江山了。

    可是現在,他必須要依靠這三個人!

    「多謝沐卿家!朕知道怎麼做。只是辛苦沐卿家了!」

    又一次,朱由榔對沐天波微微施禮,他知道孤身一人留在這裡可能會面對什麼,他一個人留在這裡,甚至可能會有性命危險。

    如此這般忠心耿耿的臣子實在太少了!

    「請皇上放心,只要臣一息尚存,必定保太后,皇后周全!」

    沐天波看著皇上說道,隨後他又叮囑著皇上一定要注意保密,萬萬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此事。隨後才離開皇上的住處,著手為送出皇上做一些準備,

    夜愈靜寂,江水茫茫,數艘小船於緩緩於那江中划動著,和著那層江面上的薄霧,幾乎很難引起他人的注意,而船上那些一身緬人打扮的船夫,無不是身懷利刃,非但如此,他們每人還背著兩桿雙管自生火銃。

    輕輕划動的船隻很快便靠近了河岸,在靠近河岸的時候,一個個身影從船上似靈貓般跳到岸上,一雙雙眼楮直盯著不遠處的一處哨卡,那是緬人的哨卡,幾根牛油火把映亮著哨卡,不過卡上的緬兵似乎已經睡著了,以至於在那些黑影靠近時,他們仍然沒有什麼反應。

    拄著*屏蔽的關鍵字*的緬兵,雖然站在那裡,可是頭卻耷拉著,那鼻間更是發出些許呼嚕聲。而哨卡上其它的緬兵大抵上也是酣睡之中,而那個站在那的緬兵,在被捂著嘴的瞬間,甚至都沒有反應,*屏蔽的關鍵字*便刺進了他脖頸,人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那些在睡夢中的緬兵並沒有注意到,十幾個身影從周圍的草叢中穿出,然後迅速朝著他們逼近,一但接近他們的身邊,這些人手中的*屏蔽的關鍵字*就會猛的刺進他們的脖頸。

    「清理完畢!」

    確定哨卡上的緬兵都被殺死之後,李樂便衝著草叢中學起了鳥叫,很快又有十幾條身影從草叢中跳出,不過他們並不是朝著哨卡的方向,而是朝著城寨的竹牆走去。

    置身於竹牆後的張峰揚聽著牆外傳來的鳥鳴,他連忙推開已經被鋸開的竹牆,然後衝著一座草屋擺了擺手,而那草屋中的幾人瞧見之後,連忙走了出去,儘管鄧凱的腿斷了,但是他仍然撐著枴杖,護送上皇上與太子,還有典璽太監李國用,以及兩名錦衣衛,除此之外,再無其它人。

    因為人少,所以行動非常迅速,在皇上與太子一行人出寨之後,在牆外接應的肖新任便立即讓下屬護送著他們離開此地,但是就在這時,他卻看到有兩人留了下來。

    「快點,國公!」

    張峰揚看著牆邊的沐天波,急聲說道。

    「再不走便來不急了!」

    「張軍正,沐某世受國恩,不可謂之不重,今日皇上、太子雖離開此地,可太皇、皇后以及朝中諸公卻仍留於此,沐某又焉能隻身離開?自此之後,皇上、太子的安危,就拜託張軍正了!」

    沐天波衝著張峰揚施了一禮,在對方的詫異中又說道。

    「張軍正,雖說沐某未曾見過朱經略,可朱經略能不遠萬里派遣爾等前來迎駕,如此可見其忠,明忠、明忠,既是大明之忠義之士……」

    感嘆之餘,沐天波朝著北方看了一眼,隨後嘆道。

    「還請張軍正轉達沐某對朱經略之感激,待到他日大明天下得復之時,沐某再當面向朱經略道謝!今日還請張軍正速速護送皇上、太子離開此地,只要沐某在此,想為緬人定還有所忌憚。」

    看著決心已下的沐天波,心知他留在這裡是想以自身保全太后、皇后以及朝中諸人的張峰揚,目中頓時閃動出些許景仰之色,若是換成其它人,恐怕這會早都已經急不可待的想要離開了,又怎麼可能置自己於險境之中,只為保全其它人。

    「國公高義!」

    除了這四個字外,張峰揚已經說不出其它任何話語,而一旁的肖新任看著沐天波時,同樣也是一副敬重之色。在這一瞬間,與沐天波的第一次謀面,這位國公就贏得了他的尊重。

    「請國公保重!」

    右手與胸前輕擊,平伸行禮的同時,肖新任輕語道,他得到的命令非常簡單,就是護送皇上、太子離開阿瓦,平安抵達平南城,至於其它人……並不是他的任務。

    衝著張峰揚抱拳搭了一禮,鄧凱笑呵呵的說道。

    「張軍正,皇上太子就拜託你們了,鄧某現在不過只是個跛子,便不拖累你們了!」

    在這一瞬間,面對他們兩人的囑托,張峰揚所感受到的是一種從未曾有過的信任,他的眼楮一熱,抱拳應道。

    「請國公、都督放心,只要在下一息尚存,必保皇上、太子無無慮!」

    這是一個承諾,對於張峰揚來說,這個承諾不僅僅是在前往平南城的路上,同樣也是在接下來的時候,他都會用性命去保護皇上與太子兩人。他是軍正司的軍正,同樣也是大明的臣子,效忠皇上,那是理所當然的。

    一行人上船之後,船很快便離開河岸,不過只是片刻功夫,就隱於河上的那層水霧之中,這十幾艘滿載著米谷的小船,就這麼順江而下,至於船上的那些人瞧起來與普通的緬人船夫並沒有絲毫的分別,甚至就連同朱由榔父子,這會也脫去了身上的漢家衣裳,完全是一副緬人打扮。

    而此時的,朱由榔那雙眼楮裡對於未來,更是滿懷著期待,他知道,只要能夠於此逃出生天,他便能從此擺脫寄人籬下的屈辱生活,到時候,他仍然是大明國君。

    在朱由榔憧憬著未來的生活時,在另一艘船上,張峰揚看著肖新任說道。

    「其實,剛才你應該把國公駕上船的,你不知道,於西南,沐家的威望之高,絕非尋常人所能相比,若是有他相助,這西南局勢必將為之一變。」

    張峰揚的話讓肖新任搖頭說道。

    「張軍正,你沒看到嗎?沐公爺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若是他不這麼做,你覺得皇上,皇上會這麼輕易的放下眾人離開此地嗎?沐公爺之所以留於此地,正是因為沐家於西南的地位,才希望以自己讓緬甸投鼠忌器,從而保護太后、皇后以及朝中諸公的安全,若是我強行駕沐公爺離開此地,豈不正是陷公爺於不義之中?」

    想到國公以犧牲自己作為代價換皇上太子平安離開,肖新任先是嘆口氣,而後又說道。

    「現在,我們已經離開阿瓦了,不知張軍正準備在什麼地方下船?」

    肖新任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半,接下來就是將其平安的送到南方河口處的平南城,至於張峰揚,他還有他的任務需要去完成。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任務,對於軍正司的軍正來說,他們潛伏於敵後,總有各自的使命,在得知了沐天波沒有離開阿瓦,反而選擇留下來一保護太后和皇后以及朝中大臣的周全之後。李天林的眉頭一皺,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們所營救的目標最重要的就是皇上和沐天波,皇上是大明的旗幟,無論如何,都必須要保全這面旗幟。而沐天波在西南的影響力,同樣也是經略所需要的,至於那些朝中的大臣,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但是現在沐天波卻選擇留了下來。這就讓李天林覺得事情有些難辦了,畢竟,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除了營救皇上之外,他還有一個任務。而且這個任務可以說非常之重要。

    「現在這件事可就難辦了啊。」

    李天林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手指蘸著茶水在書桌上寫著什麼,那眉頭越皺越緊,神色也越來越嚴肅。

    「難辦啊!」

    確實非常難辦,如果沐天波沒有留在這裡的話,那麼這個任務就在簡單不過。但是現在兩個任務之間卻產生了衝突。這就讓李天林一時難以抉擇。

    日怎麼樣才能夠同時完成兩個任務。這顯然是個難題,坐在椅上,越想越覺得難辦的李天林,最後甚至變得有些煩躁起來,更是不斷地抱怨道。

    「真虧你還是軍正司的軍正,難道就不知道什麼才是任務嗎?就不知道任何時候都要以任務為重嗎?他不願意走你就不能把他打暈了帶走嗎?」

    因為無法完成任務而變得有些煩躁的李天林,一邊抱怨著,一邊暗自給自己鼓著勁兒。

    「實在不行,實在不行,就,就……」

    壯士斷臂!

    李天林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這樣的念頭,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任務,就是如何完成任務。

    暗自在心底反覆權衡這其中的利弊得失,最後,李天林的眉頭又是一挑,自言自語道。

    「要不然還可以想想其他的法子……」

    心裡這麼念叨著,李天林的目光不由得朝著北方看去,然後暗自思索道。

    「要是能計劃好的話,倒不是沒有可能。就是不知道現在李定國到了什麼地方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4:46
第279章 絕域行

    樹木參天,茂密綿延的雨林之中,縱是白日,也是伸手不見五指,見不到絲毫陽光,縱是有些許光線透過枝葉映入林中,也是斷斷續續的。

    而在這昏暗、潮濕的雨林之中,一隻形似乞丐的隊伍正奮力的在樹木之間穿行著,這支隊伍沒有打出旗幟,但從髮式裝束上卻使人認出是大明的軍隊。

    李定國親自率領的這支軍隊開進緬甸的莽莽雨林之中已經近一個月了,為了出奇制勝,這一次他並沒有沿著河道一路南下,而是在當地土人嚮導的引領下,一頭扎進了茫茫的叢林。

    在進入雨林的第一天,兩萬五千大軍就這麼沿著雨林間的一條土人打獵時和馬幫經商走出的一條羊腸小道蜿蜒而上,雖說道路艱難,難以行走,但總得還說卻還算順利。從第二天開始,進入了這片莽莽雨林之中,放眼望去儘是參天古樹,巨大的樹冠使得的林中更是不見天日。大軍一進入這個陰霾潮濕的環境,各種物體腐爛後散發出來的氣味就撲面而來,只令人覺得噁心,甚至幾欲窒息,加之這頭頂上數不清的猴子,發出紛亂的叫聲,更是只叫人心頭發悚!而這地上滿地都是厚厚的落葉,走在上面如同行走在軟軟的,看似沒有什麼異狀。可過不多久,軍中諸人便立即生如一種有如履薄冰的感覺,甚至所有人都變得戰戰兢兢起來,因為往往有一些深坑、沼澤都被這些落葉覆蓋,行人一但墜入其中,便極有可能丟去性命。

    這雨林之中,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風險,即便是這軍中的那些土人兵卒,同樣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有絲毫懈怠。而對於軍中的漢人來說,很少會有人真正理解大森林的可怕,更對這片茂密森林的恐怖更是超出他們的想像。

    為了能夠迎回聖駕,李定國率領著兩萬餘精銳,就這麼直接闖入了這片原始雨林之中,而雨森之中那暗無天日的環境,真叫讓人望而生畏。一棵棵參天大樹密集地擋住去路,叢生的雜草、籐條更是絆得人幾乎寸步難行,以至於不得不派出土人兵丁,於前方用砍刀開路。而在這雨林中更是不時傳來各種禽獸哀鳴嚎叫,直叫人心魂紛亂。好在這不是幾個人,幾十人、幾百人的商隊,而是一支浩浩蕩蕩的數萬人大軍,才不至於被這樣的環境所嚇倒,雖然行走緩慢,隊伍卻在披荊斬棘地不斷向前行進。

    磨盤山一戰後,雖說李定國損失慘重,但是現在已經恢復了一些元氣,再加上通過招安頭人,徵召了不少土人於軍中,相經於漢人,這些土人更瞭解雨林,現在他們則充當大軍的先頭部隊,在前面擔負起了「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任務,這些手持砍刀的土人兵丁一路上披荊斬棘,為大軍開出一條真正的的道路,這是一條「前人所未走過」的路。

    甚至他們每走一步,都是人們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在過懸崖的時候,他們還需要用籐條架設扶手,以免墜入萬丈深淵。而在過溝壑的時候,同樣也需要砍伐樹樹,在其中架設木橋,甚至需要打造木筏,以渡過擋路的河流。

    而更為惱人的是,現在正值雨季,所以大軍進山不過幾日,這傾盆大雨就鋪天蓋地而來。緬甸的雨季飄潑大雨下起來就沒完沒了,天空好像被人戳了個大窟窿似的,雨水從這個大窟窿裡一刻不停地傾瀉下來。

    幾乎每天都是從明下到昏,從昏下到晨,一整個天都是下個不停,成天都是雨,若是有何不同,也就是大雨轉中雨、轉小雨,再轉大雨……如此這般週而復始,讓人看不到絲毫盡頭。

    而在旱季可以行走的山溝,這會更是被雨水變成小河,因此過溝也必須架橋。但因為山溝之中水勢湍急,架橋著實不易,往往那木橋不過只是剛剛架起來,就被急流衝垮,所以行軍之慢,出乎任何人所預料,往往每天行進不過十數里。

    可就這樣,大軍仍然在一路朝著阿瓦的方向開進。在剛剛進入雨林的時候,頭幾天大家只以為這雨林中猛獸毒蛇之類的東西看成威脅,所以將士們都警惕著,防備遭到猛獸的突然攻擊。

    其實雨林中的動物大抵上都在部隊入林時發出的嘈雜響中受到驚嚇,早已經遠避於遠處的山林之中,而不會與大部隊有絲毫接觸了。頂多也就是在夜晚的時候,將士們才會發現周圍不時閃爍著野獸那讓人發悸發的或紅或綠目光,對著他們虎視耽耽的,大有一副隨時準備叼走他們的意思。

    因為將士們的注意力都在猛獸的身上,對於那些爬在樹上的螞蟻反倒是掉以輕心了,甚至他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些螞蟻。偶爾的他們也發現沿途的樹下有一堆堆白骨,這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可怕之物,既然在這雨林之中有飛禽走獸出沒,那麼有白骨也是很自然的事。

    但卻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問題︰只見白骨而不見動物的屍體——哪怕是腐爛的,甚至些許皮毛。這些東西都到那裡去了?

    其實與這些細小的蟲蟻相比,這雨林中的洪水猛獸甚至不值一提了。密林能擋住陽光,卻擋不住雨水,將士們腳下注起了水坑,螞磺飄浮出來了。因為所有人都是赤腳草鞋,所以螞蟥便叮咬赤腳,大家的注意力被環境所分散,而且螞蟥咬人的時候實際上並不痛,所以往往不會被他們發現,即使為人們發現了,也不能拍打,因為螞蟥經拍打或拉拽斷了身子,它的頭鑽進皮肉,並在人們休內繼續繁殖,進一步為害人體。儘管那些土人兵卒告訴他們,螞蟥咬人不能拍打,要用火炭燒,可可燒的速度卻趕不上螞蟥的叮咬的速度,甚至他們的身上被叮滿螞蟥,他們只得一邊走,一邊用燃燒的炭火燒著腿上的螞蟥!在身上留下一片片血跡,這是一條血路,名副其實的血路。

    數萬人大部隊行軍作戰聲勢浩大,但進入浩瀚的原始雨林之後,卻彷彿似進入了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甚至連一條浪花都掀不起來。

    進入深山野林的第十天,李定國就感覺到情況有點不妙。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白文選於水路沿河南下,吸引緬軍的注意,而他則率領大軍,一路南下,以直取阿瓦,現在他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早點走出這片森林,否則,在這裡再呆下去了,部隊非出亂子不行。

    再這麼呆下去,不等緬人過來,雨林就會把大家都吃了!

    出發之前,李定國的擔憂就很快應驗了。沒過多久,隊伍開始出現病號,也開始有了落伍的將士,在這樣的環境中落伍,幾乎就等於死亡。在大雨中日夜行軍,加上身心疲憊,所以人很容易衰弱,尤其是被蚊蟲叮咬後,感染上「瘟癥」的人也就是越來越多,死亡的人數更是日益增多,從每天的幾個人增加到十幾人、甚至幾十人以至於最後達到上百人。由於藥物缺乏,許多將士拉著肚子發著高燒,不過幾天後便死去。

    而更為殘忍的事情更是不斷的接踵而來,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那些病號沒有人肯去抬了。而在這個時候更有的人提出「這個時候好人都還說不準,病號哪能活著走出去。」於是那些病號就被棄置於一旁。而他們中的不少人還能掙扎,於是便柱著一根棍子在一旁追隨隊伍,那些不能動的有的則在地上滾爬,在那裡哀嚎著。

    「兄弟!兄弟!不要扔下我!不要丟下我!」

    他們更是不斷的用鄉音呼喚著老鄉試圖得到老鄉的幫助,因為誰都知道,在這種環境裡,掉隊即是死亡,何況有病呢?

    但這個時候,大家都在自保,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

    到最後,甚至死人的事已經不能夠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因為在行軍路線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病號,越來越多的人死了。

    更慘的是雨林中那些原本看似不起眼的螞蟻和不知名的爬蟲,開始向倒斃者進攻,甚至還有一些一息尚存的病號,也成了它們口中的美食,一個人靠在樹邊或者倒地上,不過只是一兩個時辰,就會化成一堆白骨!而那白骨上甚至不見絲毫血肉……

    面對這樣的慘狀,作為統帥的李定國更是心急如焚,他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陷入滿清的陷阱之中,那個張峰揚是不是滿清的死間,因為他意識到他的隊伍進入了沒有敵人的戰場。這個見不到敵人的戰場,很有可能會把所有人都吃掉!

    而想要從這片看不到敵人的戰場上掙脫出來的方法,並不是殺盡敵人,而是加緊行軍,盡可能快的走出這片不見天日的密林,為了能夠盡快離開此地,負責開路的千總因為開路過慢,接連被李定國斬了四五個,如此一來,在性命的威脅下,隊伍的行進速度總算加快了一些。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4:46
第280章 心亂

    儘管在官長們的督促下隊伍的行軍速度加快了些許,但是這茫茫雨林就像是看不到盡頭似的,似乎永遠也走不出去,似乎所有人都要被困死在這片莽莽雨林之中。

    夜深了,在軍官的命令下這些走了一天的兵丁開始在雨林之中的一片草甸之中宿營,這一片草甸是雨林中難得的一片沒有積水的地方。人們升起起了篝火,那火光忽明忽暗,好像一個患了肺嘮的人那裡很不通暢地呼吸著似的。

    因為正是雨季,用來升火的樹枝是潮濕的,這些樹枝在火焰中冒著白色的煙霧與泡沫,發出「  」的響聲,騰起大團煙霧,煙霧和著嗆人的氣味在這片谷間的草甸地瀰漫開來。

    而此時,這千百年來寂靜非常的山谷裡已經熱鬧了起來,到處都是人喧馬嘶,好不熱鬧!甚至就連大象也發出幾聲嘶鳴!

    兵丁們七手八腳地從騾馬上卸下糧草,將身上的兵器裝備一併卸下!然後疲憊不堪的他們便如一團軟泥似的癱在潮濕的地上。

    儘管這支部隊是李定國麾下的精銳,但是這支兩萬五千多人的部隊之中,並非只有男人,還有兩三千婦人,他們是官兵的家眷她們同樣也要隨軍一起行動,如果留在原地的話,很有可能會落入清軍之手。當疲累的男人們湊著火堆旁在那裡抽著煙袋用煙葉驅趕著蚊蟲,並不時的低聲說著話的時候,那些女人和孩子們已經開始忙活了起來,在軍中,沒有任何人是吃閑飯的,如果吃閑飯的話,就會被丟於一旁。

    婦人們在那裡的燒著飯,而孩子們則在尋找著野菜等可以食物的東西,對於這支軍隊來說,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以野菜為食的生活,貧苦的生活使得他們必須要盡可能的用野菜充飢,用野菜代替米糧,在孩子們找來野菜蘑菇之後。女人們就將這些野菜通通都到進鍋中,與大米一起煮了起來。

    一口口鐵鍋裡,那野菜蘑菇佔了一大半的稀粥向空氣中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饞得一幫娃娃們圍著鍋打著轉,並且不住的流著口水。對於孩子們來說,他們自然不知道大人的煩惱,相比與其他他們更渴望著這鍋裡的稀粥,畢竟他們和大人一樣,也在這深山老林中走了一天早就累壞了,也餓壞了。

    篝火的火光在人們的臉上跳躍著,投下許多陰影,而人們的臉上的卻帶著些愁容!

    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披著一件衣裳坐在火堆旁的李定國,下巴上的鬍子亂成一團,此時的他看起來哪裡還有絲毫王爺的樣子,看上去倒像是個骯髒的兵丁,至少與普通的兵丁並沒有多少區別。其實在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這麼一副普通士兵打扮。他既不貪財,也不好色,可以說是明軍將領中的異類。而且愛兵如子。也正因如此,士兵才願意在這種絕域之中,追隨著他。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晉王的心情極為惡劣,除了衛兵跟在他身邊,其餘人都悄悄躲開,不敢輕易打攪他,生怕惹惱了他。

    熱氣騰騰的稀粥送來了,可是李定國根本沒動,順手就放在火堆邊上。他的緊皺著眉頭,此時的他滿面的惆悵,手裡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地劃來劃去,邊畫邊喃喃自語,不時氣惱的用樹枝砸著地,轉而又畫開了。

    他就這樣坐在篝火邊,眉頭緊鎖著,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自己是不是上當了,是不是上了張峰揚的當,也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正在氣頭上,所以壓根就沒有人敢勸他先吃飯。

    「休要讓我再見到你,若不是然,不殺你,焉能洩本王心頭之恨。」

    就在李定國這麼尋思著的時候,突然,不遠的樹林裡傳來馬匹的嘶叫聲,接著又有人的慘叫,然後的那些原本在火堆旁抽著煙的男人們,甚至都沒有也沒來得及扔掉手中的煙袋,便連滾帶爬的抓過腳邊的兵器,然後警惕地望著樹林,那些女人們更像是炸了窩的馬蜂一樣,「轟」的一聲四散開來,然後不斷的呼喊著孩子的名字,其中難免還有孩子淒厲的哭聲,整個營地頓時一陣大亂!

    原本就是心惱不已經的李定國騰地一下站起來,然後一甩手將手中的樹枝丟進火堆裡,那火堆頓時冒起一陣清煙。

    看著營中的混亂模樣,他立即怒不可遏地叫嚷道。

    「怎麼回事?是誰敢亂我軍營,不要腦袋了嗎?」

    一會兒,就有人前來報告,野獸襲擊了哨兵,咬傷一匹馱馬,抓走了一個哨兵。

    部隊在這樣的深山老林之中被野獸襲擊,這也是常事,是不可避免的。

    面對這種事情,李定國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半晌無語,良久之後,他才下令增加崗哨,在營地周圍多燒一些篝火,畢竟野獸怕火。

    隨後,李定國又一次坐在火堆旁,那雙眼楮中甚至帶著些絕望……

    難道,真的所信非人?

    一夜過去了,天邊慢慢現出一絲白線,天快亮了!

    漫長的一夜過去了,不知什麼時候起,一場霧在樹林裡升了起來,霧像是鬼魂似的在雨林裡翻滾著,時濃時淡,但有時候卻又裂開一道縫,讓陽光灑進這片天地之中。

    綠色的雨林在陽光的照射下,泛出綠油油的光!

    那通紅的泥土,是西南特有的紅土,與雨林的綠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紅與綠,就這麼映入人們的視線之中,鮮亮對比,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剌眼。

    整整燒了一夜的篝火,這會漸漸地熄滅了,那些休息了一夜的兵丁們醒來之後,然後再一次開始生火,但是四周都是水淋淋的霧氣,潮濕的樹枝想要燒起來並不容易,不過最終,那火還是被升了起來,女人們再一次忙活著燒起了飯,對於這些兵丁來說,他們每天只能聽到早晚兩頓飯。這一頓飯吃過之後還不知道下一頓在什麼地方?甚至對於其中的一些人來說,都不一定能夠吃到下一頓飯。

    和昨天晚上吃的野菜米粥不同,因為那些土人兵卒在探路的時候,捉到了幾條大蛇,雖說肉並不多,但是和野菜,大米一起煮成粥,卻也能讓大傢伙嘗到了一些肉腥,對於那些體弱的士兵來說,這不僅是難得的美味,而且還能夠給他們補充一些氣血。

    即便是作為一軍的統帥,李定國昨天也和其它人一樣,在篝火呆了一夜,不過他並沒有睡下。他就一動不動的坐在篝火,身上頂多也就是多了一件披風,這件破舊的披風已經披了多年了。對於被霧水浸透了的披風,他一點也不在意,眼楮茫然的望著空中飄蕩的霧氣。

    一夜未睡的他這會看起來,整個人更加的憔悴了,那雙眼楮裡滿佈著血絲,黑黑的眼窩裡,帶著一種猶如一頭窮途末路的猛獸的眼神,大有一副隨時想要吞噬一切的念頭!

    難道,真的錯了?

    難道自己真的信錯了人?

    各種各樣的念頭在他的心裡升騰著,甚至第一次他感覺到了某種恐懼。她害怕因為自己誤信他人,導致大軍葬身於這片深山老林之中。

    而這時衛士們手忙腳亂地給火堆加著柴,不時被濃煙嗆得發出咳嗽聲。

    而對於這一切,他都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只是做在哪裡,他的心底,甚至開始後悔起來,後悔為何如此輕易地就上了別人的當。

    這時一個人踩著厚厚的枯枝敗葉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將濕樹枝拿掉一些,又將火堆撥了一下,俯下身體用力吹火,濃煙騰起,「撲」的一聲,紅通通的火苗歡快地跳躍起來,終於燃起了熊熊火光。

    「王爺,吃飯吧,身體要緊!」

    那人端起火堆旁的一碗稀粥遞了過來!

    李定國抬過頭看去,是廣昌侯高文貴。而他的身邊則站著一個緬人。

    緬人?

    怎麼會有緬人在這兒?

    隨後他認出了這個緬人。

    是張峰揚,這個數月前到他營中的忠義軍軍正,這會他一身緬人打扮,他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在見到張峰揚的瞬間,李定國猛的站起身來,在過去的幾個中,他一直懷疑此人是滿清的奸細,是把他引入這片死地漢奸。

    但是就在剛要爆發的時候,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李定國連忙抱住怒火說道。

    「成了?」

    李定國,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她的語氣中帶著一些不確定。

    「成了!」

    張峰揚點點頭,笑著回答道。

    「那今上現,現在何處?」

    李定國甚至朝著廣昌侯高文貴的身後看去,怎麼沒有看到今上。

    「回晉王,現在今上已經被護送至南方,我家經略所派遣援軍已經佔據江口一帶,待今上抵達後,即可隨艦隊一同返回南都!」

    什麼!

    只是瞬間,李定國的心頭那剛剛壓下去的怒火再一次湧起,他的雙眼盯視著張峰揚,怒聲問道。

    「張軍正好手段!」

    他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當初眼前這人曾向他許諾會帶出皇上,而他南下正是為了接應皇上,可誰曾想,這人卻把皇上送去了南方。他不是反對把皇上送到南邊,然後經海路返回南都,他之所以惱火,是因為眼前這人愚弄了他。

    「好,好……」

    接連叫做好,李定國的心底已經升起了殺人的念頭,不為其他就為這一路上,葬身於這片深山老林中的弟兄。

    晉王的怒聲,讓張峰揚感受到她內心中的憤怒和殺意,於是緊忙說道。

    「王爺千萬不要誤會,在下之所以未帶皇上來此,是因為這一路風險未知,畢竟相比於南下,北上更近,一但緬人發現今上逃脫,必定會嚴加封鎖北上的道路,在下此次北上已經是九死一生,實不能陷今上於險境,所以才會令護送今上南下!再者,在下來此還有一事告知王爺!」

    見李定國的目中流露出殺意,張峰揚急忙解釋道,不過他的解釋卻仍然顯得有些蒼白,不過儘管如此,當他拿出經略使的信後,原本怒氣沖沖的李定國,在看過信後還是立即冷靜了下來。

    看完信之後,李定國看著張峰揚沉聲問道。

    「這信是何時收到?」

    難道是上次他隨身攜帶?

    「回王爺,信是艦隊出發前,經略交予艦隊,令交予晉王,我家經略相信晉王必定知道,如何於我大明更為有利!」

    儘管不知道信的內容,但是張峰揚從不曾懷疑過經略的計謀,聯繫到李定國態度的變化,他知道,經略的這封信,肯定是說動了李國定。

    「哦!」

    默默的點點頭,李定國看著他說道。

    「信那?」

    接過信,李定國就看了起來。那怒火也慢慢的消失了,看完信後,稍作片刻,他才說道。

    「好了,你暫且留於我軍中,這往南,還要多長時間,才能走出此地?」

    儘管這和最初的計劃有所出入,但是,只要皇上安全了,就比什麼都重要,而且加之張峰揚說,只要五天就能走出雨林,讓李定國對於隊伍命運的擔憂,總算是輕鬆了不少。

    部隊又行進了整整七天——大部隊行軍不比個人,七天後,大部隊總算是走出了雨林,看到了一座山寨,既然有了人煙,說明就要走出森林。

    唯恐節外生枝的李定國急忙下令部隊快速通過,嚴禁與山民接觸。部隊歷盡千辛萬苦,經過近兩個月的晝夜行進終於到達平原。隨後官兵視線中的是一片片稻田,這裡就是緬甸的核心,對於這裡李定國並不陌生,之前他曾兩次打到這裡,以迫使緬人交出永歷,這裡距緬都阿城不過只有百里。

    隨後李定國立即下令︰就地紮營,隊伍休整。然後又命令緬人土官繳納糧草,與此同時各營的損失人數也陸續報了上來,兩個月來,大軍在雨林中總共損失了三千六百多人……

    這時已經是永歷十四年九月二十六。而於此同時一道檄文飛到阿瓦城的緬甸王宮,李定國命令緬王交出永歷帝,否則將揮師大舉進攻!到時候整個阿瓦城,必定玉石俱焚、寸草不生!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4:47
第281章 緬人心思

    明軍逼近阿瓦不足百里!

    突如其來的消息只使得整個阿瓦城完全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這座緬甸的國都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不知多少官吏更是紛紛著其家眷乘船離開此地,向南逃去。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此時緬軍主力一路在北方抵擋白文選率領的數萬明軍,而另一路則由莽白率領向南抵擋明軍的北上。如此一來,整個阿瓦城只有不過萬餘緬軍防守。

    「這可怎麼辦?」

    面對如同神兵天降的李定國大軍,莽達整個人完全處於前所未有的惶恐之中,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李定國居然沒有像過去一樣走水路,而是率領大軍穿越緬北的千百年來無人深入的有如絕境般的山林,一路長驅直入直抵阿瓦,這只使得他原本計劃在阿瓦城北憑借河川之利抵擋其進攻的想法,完全化為了泡影。

    「大王,唯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可讓其退兵。」

    國相平得達在一旁說道。

    「只有讓那明皇再次下旨,他們方才會退兵。」

    自從明皇避入緬甸以來,李定國、白文選擇或單獨,或聯合,幾度逼近阿瓦,要求把永歷帝交給他們,而幾次都是靠著永歷的上諭,方才退兵。現在恐怕只有明皇的上喻可以救他們了。

    國相的話語不過一落,一直沉默不語的魯道(樞密院)黑魯叨便於一旁冷哼道。

    「此計已經用過數次,如今再用,明軍又怎麼可能相信?」

    自從永歷避入緬甸以來,緬甸就誘使永歷用敕書迫使明軍退兵,剛一開始,白文選不明就裡,跪接敕書,並立即退兵。數月後,明軍再來時,緬甸國王故技重施,又逼永歷皇帝下敕書退兵。去年七月一日,白文選再次前來迎駕,緬甸人再次拿出永歷皇帝的敕書要明軍退兵。這一次白文選誓不奉詔,率軍猛攻。緬甸人又使出一計,騙白文選說三天以後就送出永歷皇帝一行。白文選以為緬軍屢戰屢敗,必不敢撒謊,為表誠意,退軍十里等待。結果緬甸人在這三天時間裡加固阿瓦城防,三天後白文選不見緬甸人履約,才知道上了當。再次攻城時,反被擊敗,只好撤軍。

    既然上一次尚不能讓白文選退兵,更何況是這一次?

    「那,那又如何是好?」

    看著驚慌失措的國王,對於這個佷子黑魯叨的心底儘是滿腹的輕視,在緬甸魯首等同於樞密院,早在貢榜王朝開始,魯道就改變了國王總攬大權的體制,不過那個時候是把權力分配給由四位王子組成的樞密院,也就是魯道,他們同國王一起處理國家大事。這一制度即使是現在仍然推行著,只不過現在的魯道之中,並非只有王子,還有撢族、孟族以及數名緬人大族的首領,儘管表面上他們在魯道內享有權力。但是實際上,當年莽應龍將他們引入樞密院,不過只是為了安撫人心,而且撢族、孟族以及數名緬人大族的首領,平時也不可能在阿瓦城,甚至幾十年不入樞密院,如此一來,這樞密院仍然是緬族的樞密院。

    不過,這同樣也導致了現在樞密院的無法改變總攬大權的局面,這恐怕也是先祖莽應龍改革樞密院的原因,所以在大多數時候,因為魯道大臣無法聚齊,黑魯叨自然也就成了一個擺設。

    「要不,要不然,我們把明皇還給明軍?」

    莽達的這個提議不過只是剛一提出,那邊就有人立即出聲反對起來,他們反對的原因非常簡單,在這些緬人看來,既便是他們交出了皇帝,仍不能從明軍那裡獲得保證,皇帝及李定國、白文選等人,會心甘情願,離開緬甸國土,即便願意,亦未必能做到,畢竟眾所周知,現在清軍已經佔領了雲南。想讓那些人離開緬甸根本就沒有絲毫可能。

    在眾人的反對聲、爭論聲中,根本就沒有爭論出一個所以然來,最終只是作出了一個結論,加強阿瓦的城防,同時加強對明皇以及明國朝廷的「保護」,當然,臨了,他們並沒有忘記從北方調回部隊以加強阿瓦的防禦。

    只不過,當緬軍派出上千人,對明國朝廷所住的城寨進行保護的時候,他們並不知道,此時永歷皇上以及太子,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離開此地,這簡陋的城寨之中,不過只皇后、宮妃以及朝廷官員而已。

    「沐公爺,我的沐公爺,您說,您說,現在,現在可怎麼是好?」

    馬吉翔這位綿衣衛的指揮使,瞧著氣定神賢在那裡與鄧凱下著棋的沐天波,那臉上全是一副惶恐之色。

    皇上走了!

    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儘管早在數月之前,沐天波便與其它幾人策劃過此事,不過被他阻止,那些內官也得到了懲罰,可現在,皇上終於還是帶著太子離開了此地,甚至就連太后、皇后也丟於此地。

    「馬指揮使何致如此驚慌?」

    下著棋的沐天波甚至連都也沒有抬,他只是看著棋盤,似乎其它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比下棋更重要。

    「沐公爺,這,這寨外緬兵齊集,大有一副隨時闖入的模樣,若是到緬人闖入,到時候太后、皇后以及朝中諸公安危如何保全啊?下官,下官也是擔心啊!所以,所以才求沐公爺您拿個主意。」

    此時的馬吉翔神情中完全沒有了過去的跋扈,那語氣中儘是討好之意。換成其它人他絕對不會如此,但是現在,他壓根就沒有選擇。

    皇上走了!

    這意味著他馬吉翔失去了最後的靠山,即便他是錦衣衛指揮使,可現如今這錦衣衛可個個是赤手空拳,身無寸鐵。

    更為重要是,皇上走了,能讓緬人投鼠忌器的也就只有眼前的這位沐公爺了,甚至皇上在這,也要靠沐公爺維持,才能讓緬人投鼠忌器。

    早在半個月前,在得知皇上離開之後,馬吉翔所想到的就是封鎖消息,儘管惱怒沐天波的大膽妄為,居然夥同鄧凱與外人一同,把皇上、太子交予他人,但深知皇上不在之後,大傢伙的性命就只能靠沐天波的他,還是表示了「理解」。

    可理解歸理解,當初是為了活命,現在他來找沐天波,同樣也是為了活命!

    「若是緬人闖入,意欲殺我,那麼本公唯以死報效朝廷,馬指揮使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受皇上重恩,想來必定也會以死報效!」

    而一旁正與其下著棋的侍衛總兵鄧凱,則於笑說道。

    「沐公爺所言甚是,到時候,我等作臣子的,唯以死報效爾!」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它任何選擇!

    或許沐天波可以如此選擇,但是對於馬吉翔來說,但凡有一絲活命的可能,他都要去爭取,隨後,他立即去拜見太后。在他看來,恐怕只有太后的懿旨,才能夠讓那沐天波去於緬人溝通,以保護眾人安危。

    當馬吉翔去遊說太后的時候,在城寨外不遠處,一個人直視著那城寨,他的目光不時的變幻著,他先是搖著頭,隨後又是嘆口氣,那神情倒是顯得頗為複雜,最後頗是無奈的長嘆口氣,隨後才對身邊的人說道。

    「今天晚上便動手吧!」

    而他的身邊則站一位緬人,那緬人的三角眼中帶著些許笑意。

    「你只管放心,既然我等拿了你的銀子,這事件,小人便會漂漂亮亮的給您辦成了!」

    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甚至特意看了一眼身邊的這位先生,雖說他的頭上戴著竹笠,可是那剃光的鬢角,卻清楚的表明著他曾剃髮。

    「辦好這件事,您便是大功一件,到時候,自然朝廷不會忘記你的!」

    朝廷是那個朝廷?

    恐怕只有說出這句話的人才知道,在說出這番話之後,這人便轉身朝著河岸邊走去,在臨走時又說道。

    「另外十萬兩銀子,晚上就會送到你府上。」

    十萬兩銀子!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那緬人的三角眼中頓時流露出貪婪之色,他的呼吸甚至變得急促起來,以至於整個人在盯著那城寨的時候,那目光中流露出的只是毒蛇才有神彩。

    這時,他的腦海中,那裡還會顧忌其它,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比那些銀子更為重要的了。不過儘管如此,他還是哼了一聲,最後冷笑道。

    「這件事,最好還是讓其它人去做……」

    瞧著已經離去的那人,他暗自冷笑道。

    「就姓吳的可以借刀殺人,就以為我就不會借刀殺人嗎?」

    在說出這番話後,他立即衝著遠處的奴僕打了個手勢,在奴僕過來後,他便輕聲叮囑了一番,隨後,在奴僕離開之後,他瞧著那城寨自言自語道。

    「此事,要怪還是怪你們明人自己於我大緬燒殺搶掠,我大緬百姓焉能不為家人報仇……」

    當天晚上,就在這城寨中飄落於異域中的大明朝中諸臣剛剛入睡的時候,那邊數百名緬人手持刀槍蜂擁入城寨,然後叫嚷著與這城寨之中肆意砍殺起來,文安侯馬吉翔等人甚至還未及反抗,就被作亂的緬人亂刀砍死……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4:49
第283章 替罪羊
  
    轟!

    一連串震耳欲聾的驚雷在天地交接處響起,在驚雷之中又是一連串的閃電接踵而來,那黑暗的天際頓時被電光映的通亮。伴隨著閃電,又是一串滾雷。

    那道道震耳欲聾的滾雷只讓莽達被嚇得縮了縮脖子,他驚恐的看著天空,目光中儘是惶恐不安,甚至就連那臉上也沒有絲毫的血色。

    「早知道,真應該早把明皇還給他們,若是還給了他們,又何至於惹下現在這樣的禍事,但願佛祖保佑,讓明人趕緊離開這地方……」

    對於此時的的莽白來說,他所希望的根本就不是趕走明軍,他唯一的的念頭就是逃的遠遠的,至於那些明軍,他們肯定會離開的,畢竟相比於大明的繁華,這緬甸不過只是蠻荒之地。這會他甚至忘記了當初是怎麼以為明朝朝廷來此是為了「謀奪緬甸」,甚至忘記了,現在雲南等地已經為清軍佔領,這些明軍根本就是無家可歸。

    不過此時,佛祖似乎也聽不到他的祈禱。空中一個響雷接一個響雷打個不停,瓢潑的大雨很快就降了下來,

    「再下大些吧,把河都下滿了,最好再來一場洪水,把明人都給淹死在這裡。」

    看著外面的大雨,莽達暗自在那裡向佛祖祈禱著,此時的他,完全沒有絲毫抵抗的勇氣,對於他來說,現在他更願意把希望寄托在佛祖的身上,即便是佛祖並沒有保住阿瓦城,但是卻保護他離開了阿瓦。而這大雨可以阻擋明軍的腳步,甚至可以變成洪水,把明軍淹死在緬甸。對於把一切都寄托於神佛的他來說,早就放棄了抵抗的念頭。

    「還有那些孟人、撢人,通通都淹死在洪水裡……」

    在莽達看來,明人或許可惡,但真正可恨的卻是那些孟人、撢人,他們原本是應該幫助他抵抗明軍的,可是他們卻趁著城中空虛的時候突然發動了暴動,反戈一擊,以至於阿瓦城中的緬軍甚至都來不及抵抗,就被孟人、撢人砍殺個乾淨,在離開阿瓦的時候,他甚至能夠看到阿瓦城中升騰起來的大火。那些孟人放火焚燬了阿瓦。

    不過唯一讓他慶幸的就是,他還活著的。而且在南方,他的弟弟還率領著幾萬大軍,只要能夠與莽白會合,到時候先安撫好明人,然後就可以騰出手來收拾那些孟人、撢人。

    至於這大雨,下的越大,就對他越有利,雨下大了,那明軍的騎兵就會被大雨阻擋住道路!騎兵,即便是現在,他的耳邊似乎還能夠聽到明軍騎兵的馬蹄聲,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就像這驚雷一般,一下下的在他的耳邊響起,只嚇的他除了南逃之外,再也不敢生出其它的任何念頭。

    「這雨再下大些吧……」

    在莽達暗自祈禱著的時候,就像是聽到他的祈禱似乎的,這屋外的雨下的更大了。雨季裡的雨和以往一樣,來的很急,而且很大,而那些護送著莽達等人離開國都的緬軍士兵們這會只是拖著手中的兵器,四處尋找可以供他們避雨的地方,因為村寨並不大的關係,只有少數貴族和軍官可以在房中避雨,至於其它的士兵,只能躲在竹樓的下方。

    這些躲在竹樓下方的緬兵,卻不住的吵嚷著,聽到從竹樓下方傳來的喧嘩聲,讓莽達的心情一煩,立即惱聲說道。

    「來人,把樓下的那些人都趕出去!」

    想到他們居然這麼無禮的在下面大喊大叫,莽達立刻有股被忽視的感覺,他立即想到了明人對他的輕視,對於明人來說,他並不是國王,不過只是是一個宣慰使罷了,這種認識讓莽達徹底失去了冷靜,或許他不敢抵抗明軍,但是對於那些緬人卻有著生殺大權。

    「砍了,把這些人都砍了!這麼一點雨就沒了體統,難怪這一路上被明軍像趕什麼似的一路趕到這,一群廢物,都砍了!」

    「是。」

    那些衛兵們畏懼地看了大王一眼,然後躬身服從道。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出言勸阻,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觸莽達的霉頭。

    大王的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自然是需要殺人的!

    片刻功夫,村寨裡就響起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那些原本在竹樓下的緬兵就被砍了腦袋,然後十幾個血淋淋的人頭被繩子拴起,高高吊在了寨子裡,頓時那些當值的緬兵都被眼前的這一幕給嚇到了,他們甚至小心翼翼地從躲雨的地方走了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抱著兵器,在大雨裡排成隊,瑟瑟發抖的站在那裡。

    「都是一群廢物,連幾百個明軍都擋不住……」

    看著那些身形瘦小的緬軍,莽達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那些如死神般殺來的明軍,以至於他立即來回的踱步,想到衝殺過來的明軍,那心底頓時就是一陣膽寒。

    轟的一聲。

    突然又是一聲驚雷響了起來,只震得莽達心驚膽顫,他甚至有些惶恐的朝著遠處看去,隱約的,他似乎能夠聽到遠處似乎傳來了一陣滾雷聲,那滾雷聲似乎貼著地,正滾滾而來。

    「這雷聲……」

    就在莽達感覺這雷聲有些奇怪的時候,周圍的喧囂聲在這個時候突然停滯了下來,下一瞬間,那些在村寨外負責巡邏的緬軍士兵驚恐的朝著一個方向看去,只見在大雨之中有人跌跌撞撞的逃了回來,那些人手中的兵器這會早不知丟到了什麼地方,他們只是在那一邊向著寨子裡狂奔,一邊不住的大聲叫嚷道。

    「明軍,明軍,明軍殺過來了……」

    就像是印證這逃回來的的緬軍的話語似的,在他喊出這句話的時候,突然,一支箭從後面飛了過來,一下穿透了他的胸膛,在他倒下來的時候,從傷口處流出來的血水和著雨水在紅土地上流淌著。

    而在那雨幕之中,猛的一下跳出了一匹馬,雖然那馬是矮小的滇馬,可是騎在馬上的明軍,在緬人的看來,仍然高大威猛至極,甚至有如從地獄中衝出來的修羅一般。

    「殺!」

    瓢潑般的大雨中,騎在馬上的平陽侯靳統武,手持一柄七尺長的長柄刀,一馬當天帶頭殺入緬軍所在的村寨,在緬軍試圖上前攔阻的時候,騎在馬上的他迎面就是一刀劈了下去,那緬軍連人帶兵器被斬成了兩截,甚至還沒有發出叫喊聲,就倒了下去,而另外一名緬軍持槍朝著他的戰馬馬腹刺去,卻只見他舉刀在那人肩頭上輕輕一劃,藉著戰馬的衝擊力,刀鋒掠過了那個緬兵的肩頭。

    「噗……」

    只見一顆頭顱在刀鋒掠過的時候被拖挑至少半空,腥紅的血從他的脖子裡噴出數尺來。

    「殺光他們!」

    靳統武將手中的長刀向半空中舉了舉,大聲吼喝道。

    「一個不留!」

    那豆大的雨水迅速洗過刀身上的血污,將雪亮的刀身洗得寒光四射,而在他的吼叫之中,隨同他一起追擊而來的兩百餘名明軍騎兵,就如同猛虎下山似的朝著村寨裡的緬軍殺去。

    他們叫嚷著,任意的砍殺著所能看到的緬軍,無論他們是否抵抗,無論是他們是不是已經投降,每一人這會都已經殺紅了眼,他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

    殺光這群背信棄義的蠻夷。

    伴隨著雷鳴聲,那閃電一道接著一道,震耳欲聾的雷鳴將大地劈得搖搖晃晃的,而閃電又將天地照的通亮,那雨水就像是從天空中瓢潑一般的傾倒下來,將地面上的血水沖淡,然後然後再被更多的血水染紅了,紅色的血水與紅色的泥水混成一體,完全分不出彼此。

    現在,整個村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從村口衝進來的明軍騎兵,有如惡虎撲羊似的湧入寨子裡,與迎頭撞上的緬軍和寨民廝殺起來,這些緬軍完全不是明軍的對手,甚至絕大多數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抵擋這些騎兵,他們甚至驚恐的舉起雙手,試圖用投降來保住性命,但是騎在馬上的騎兵卻連看都不看,便直接一刀砍過去。此時,這裡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場屠場,那些騎在馬背上的明軍,只是不斷的衝擊著,用手中的刀槍砍殺著緬軍。

    對於這一幕,緬軍並不陌生,在去年的時候,在白文遠第一次入緬求駕時,集結號稱十數萬大軍的緬人試圖憑借河流阻擋明軍的進攻,緬軍自恃人多,並不把白文選所率領的萬餘明軍放在眼裡,準備對明軍半渡而擊。

    也就是在那天,明軍以一百多騎兵迅速渡江,然後百餘騎兵猛衝緬軍主力,如此便輕易擊敗緬軍,並迫使緬軍後撤,隨後白文選令全軍渡河衝鋒,號稱十數萬的緬軍隨之大敗,據說傷亡在萬人以上。

    而當時向十萬緬軍發起進攻的,不過只有一百多名明軍騎兵。數萬緬軍尚不能抵擋百餘名騎兵的進攻,更何況是平陽侯靳統武所率領的近三百精騎,在過去的兩天中,率領三百精騎的他一路追擊而來,如果不是因為大雨阻擋,恐怕早就把這支千餘人的緬軍吃掉了。對於這些緬甸人來說,對於騎兵的恐懼早就刻到了他們的骨子裡,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抵擋騎兵,幾乎每一次,面對騎兵的衝擊,他們所能想到的僅僅只是逃跑或者投降。

    而此時,對於平陽侯靳統武來說,所需要做的,只是進攻,把緬王活著帶回去,然後用他的腦袋去祭祀被殺的諸位大臣。至於那些緬人士兵,他們的死活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甚至他並不介意把那些緬人的腦袋掛在樹上,去警告那些忘恩負義的緬人,告訴他們背叛大明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對於隨同莽達一同逃出阿瓦的黑魯叨,親眼看見那些明軍是如何肆意的砍殺著緬軍,他甚至看到自許壯士的內廷將軍甚至不過只是剛一揚起刀,就被人砍成了兩截。

    「逃!」

    逃生的本能讓黑魯叨不顧一切的逃著,不過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反應還是有點慢了,身為國王的莽達早就逃了,甚至還跑在他前面。

    其實從聽到明軍殺來的時候,莽達甚至都沒有想到其它,他甚至沒有想到要去組織抵抗,而只是在內廷侍衛將軍組織的抵抗的時候,立即領著侍衛逃了出去,他甚至丟棄了王子,對於莽達來說,接連逃了兩天的他,早就被明軍殺喪了膽。

    見到莽達的身邊跟著幾名侍衛,黑魯叨便主動跟了過去,畢竟,這個時候,有人護衛著,逃出去總是更安全一些。

    「 嚓!」

    一道閃電在空中劈過,閃電照亮了天地,同樣也讓莽達看到了黑魯叨,他在看到黑魯叨的時候,那驚恐的臉上像是看到什麼希望似的,連忙說道。

    「王叔,快,跟緊了……」

    莽達突然對這個他曾看不到眼裡的王叔熱情起來,他甚至不停的回過頭去,不時的吩咐他不要落得太遠,以免被明軍發現。

    「王叔,趁著現在雨大,我護著你一起衝出去,然後咱們就往南邊去,莽白在南邊還有十萬大軍,只要到了營中,到時候,大緬就還有希望,就能和明人談判!」

    原本還不明白莽達為何會如此熱情的黑魯叨,聽他這麼一說,頓時明白了,莽達是擔心隻身一人到了莽白的營中,到時候會不會被莽白所害,有他這個樞密一同過去,自然會讓莽白有所顧忌。

    儘管一直以來,對於這個佷子做事不夠果斷,而極為不滿,但是黑魯叨卻不得不承認,莽達也有他的過人之處。

    「嗯,嗯……」

    看著驚魂未定的莽達,黑魯叨在點頭應聲的時候,那雙眼楮中卻閃過一道寒光,在他看來,無論如何,想和明人談判,恐怕就必須要有人承擔「大不敬」的罪過,有誰比莽達更合適?

    畢竟你莽達是緬甸的大王!

    這大不敬的罪過必須由你來擔!

    至於莽白,他對王位早就虎視眈眈了,如果得到他黑魯叨的支持,他自然是緬甸的新王。

    至於他黑魯叨所需要的僅僅只是出面與大明的朝廷接觸,然後把你這個罪人獻給大明!至於莽白,同樣也需要他黑魯叨的支持才能坐穩王位,如此一來,無論是對於大明也好,對於緬甸也罷,他黑魯叨都是有用的功臣!

    沒錯!

    必須要拿莽達的腦袋去平息大明的滔天之怒!

    只顧得逃命的莽達自然不知道黑魯叨的想法,更不知道,黑魯叨已經把他當成了替罪羊,當成了墊腳石。此時的他只是在侍衛的護送下,不斷的奔逃著。

    在一陣陣雷鳴聲中,數道閃電當空劈落,將黑魯叨那黝黑的面孔映亮,他的那雙眼楮中,閃過的儘是一道道寒光。

    正當黑魯叨在那裡尋思著,如何用莽達的腦袋去平息明人的怒火,如何扶持莽白繼位為王,如何發動這場宮廷政變的時候,他的耳畔這個時候卻又響過一陣雷聲,那雷聲讓他的渾身一顫,連忙將心神收了回來。

    而這個時候,他又聽似乎有人在暴雨中喊了起。

    「莽達跑了,莽達棄軍逃命了……」

    作為樞密的黑魯叨當然能聽得懂漢話,而莽達也能聽得懂,別說是他們,就是緬北的許多土官,也懂得漢話,這是最起碼的要求,甚至在他們年青的時候,都曾有漢學老師教授他們儒學,畢竟,他們是明朝的土官,認識漢字、會說漢話,是必須掌握的基本技能。若是連漢話都不會說的話,自然不可能與明人打交道。

    聽著明軍的喊聲,黑魯叨的心頭一慌,他立即開始擔心起自己這麼隨著莽達一起走,會不會太過不智了。

    「大伙仔細搜,千萬別放跑了莽達!」

    「別放跑了莽達!」

    「別放跑了莽達!」

    明軍的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慘叫,那是被殺的緬軍發出的慘叫,隱約間還可以看到一些跪地求饒的緬兵被砍殺在地。

    「抓住莽達!抓住莽達,侯爺說了要活的!要的!」

    在雨幕中,一陣陣的喊聲,只讓莽達的臉色煞白,他甚至驚恐的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這會他的那張臉上,只剩下了無邊的惶恐。此時驚魂未定的他,只感覺這聲音是從四周傳來的,似乎他已經被包圍了。

    「王叔,王叔,我們,我們是不是被包圍了……」

    莽達心裡猛然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他驚恐的朝著左右看去,左右似乎沒有什麼。

    最後,當他抬起頭來朝著前方看去的時候,在朝著前方看去的時候,那兩條腿像是斷了似的,然後無力的癱坐在了泥水裡。

    「明,明軍、是,是明軍……」

    順著莽達看去的方向,黑魯叨朝著前方看去,只見白茫茫的雨幕後,有幾匹馬緩緩的走了過來,那馬背坐著穿著鐵甲的明軍將領,只見那人用力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面色陰寒冷笑道。

    「莽達,你可知道,老子盼這一天,可盼了一年多了……」

    騎在馬背上的靳統武冷笑著,一年多以來,他可是日夜想著這一天,想著把莽達擒下的一天!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4:49
第284章

    雨季裡的雨是連續不絕的,不過即便是在雨季裡,這天氣總也有天晴的的時候。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到了清晨時分,終於停了下來,陽光從烏雲背後透出�磽  腥繽虻瀾鵜K頻模 布渚徒 鍪瀾縟境閃艘黃 鴰粕   珊7繅淮擔 俏讜坪芸煬捅淮瞪 耍 叛弁豢吹揭黃 渡 奶煒鍘br />
    而此時的江口處,一艘艘戰艦泊於江口,而這些戰艦上,成千上萬的水兵,都齊齊的立於舷邊,他們靜靜的站在陽光下,那黝黑的臉膛上顯得有些興奮,他們或高或矮、或年長或年少,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驕傲與自信,他們的眼楮甚至不由自主的朝著另一個方向看去。

    就在昨天,他們終於知道此行的目的——迎回聖駕。

    原來他們不遠萬里來到這裡,就是要迎回聖駕!

    就是要迎回大明的天子!

    皇上要來了!

    是他們把皇上迎回大明的!

    也正因如此,一種從未曾有過的驕傲在他們的心底瀰漫著,千百年來,對於樸素的國人的來說,他們對於皇上的感情同樣也是樸素的,對於忠義軍的海軍官兵來說,他們懷揣著對大明的赤膽忠心,而這種忠心同樣也映射到大明皇帝的身上。

    而現在,聽到皇上聖駕要來了,艦隊依靠著大禮,於河口處集結,然後所有的官兵都穿上軍服,立於艦邊迎接著聖駕的到來,用海軍軍人特有的方式。

    「這麼做的排場,是不是太大了?」

    其中難免有人在那裡暗自嘀咕著,但是從振奮軍人士氣的角度上來說,這樣的活動確實有它的必要,畢竟,對於任何一名遠征艦隊的軍人來說,現在他們所完成的這一任務,都足夠他們終生引以為傲的。

    畢竟,他們憑藉著單薄的力量,成功的營救回了在緬甸人「軟禁」下的皇帝!

    皇帝是大明的皇帝!

    但是忠義軍卻並不是一定是大明的軍隊!

    儘管忠義軍掛著「大明」的旗號,可是實際上,眾所周知,忠義軍是「朱家軍」,是朱明忠的「私軍」。

    可是現在,這支「私軍」卻在這裡以最為盛大的禮儀來迎接其名義上的「最高統帥」,這多少總有那麼些違和。

    甚至作為艦隊的最高長官,身為艦隊提督的王安民,置身於旗艦的艦橋上,看著弟兄們那一張張或激動或興奮的臉龐時,他的心底不禁也有些後悔了。

    難道這個決定做錯了?

    作為經略心腹的王安民儘管知道忠義軍是「大明的忠義軍」,但同樣也很清楚一點——忠義軍只是在大明的旗幟下戰鬥。

    忠義軍

    抬頭看著遠方的河口,王安民的神情變得有些抑鬱起來,一時間,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選擇是對還是錯,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至少這場盛大的典禮能夠讓弟兄們的軍心大振。

    可,萬一這軍隊姓了這個朱,又怎麼辦?

    對於身為忠義軍部將的王安民來說,他心底所認同的統帥是朱明忠,而不是那未曾謀一面的皇帝。但是,弟兄們能分清楚這一點嗎?

    眉頭緊鎖著,原本還曾準備去拜見皇帝的王安已經下定了決心,此次返航,絕不能再見皇帝。

    在打定這個主意之後,他立即派人命令各艦的艦長。直接命令他們不得到岸上迎接皇上,畢竟他們並不是天子親軍,他們是忠義軍的軍官,他們有自己的主公。

    不過對於忠義軍普通的兵卒來說,他們卻並不知道將軍們的想法,對於他們來說,現在能夠得見龍顏,已經足夠讓他們為之驕傲了,更何況他們還有「救駕之功」。普通人的想法總是那麼的簡單。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想法,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龐大的艦隊聚集在河口,卻讓那些土人,尤其是南部的那些土司們,第一次感受到了大明的力量,在他們目睹著那一艘艘戰艦的同時,無不是懾服於大明的力量之下。非但是他們,甚至就連偶爾出入緬甸的西洋人,同樣也驚訝於大明的海上力量,儘管他們在知道,在歐洲有更為強大的艦隊,但是他們卻非常清楚——歐洲沒有任何一支艦隊曾進行過這樣的遠艦,這些西洋人在目睹這支艦隊的時候,他們的心底無不是冒出一個念頭——東南亞真正的主人,正在向他們展示他們的力量!

    每一個人的想法皆有不同,土人對於力量的懾服,使得他們「忠誠」遵守著大明的管理,而西洋人的心情卻是複雜的,尤其是對於那些在東南亞有一定力量存在的西洋人來說,更是如此。

    相比於土人的臣服,作為商人的威廉,卻在心裡默默的計算著這裡一共有多少軍艦,同時計算著它們的火炮數量,作為一名荷蘭商人的威廉從來都是一個愛國者,他深知大明艦隊重新出現在這裡對於荷蘭意味著什麼,在未來,荷蘭極有可能會與大明發生衝突。

    「還有該死的英格蘭人!」

    想到與英國之間的戰爭,威廉的臉色發生了一些變化,他的心底似乎只有剩下了一個念頭了——荷蘭人在東亞的未來正被一層烏雲所籠罩著,而這烏雲正是中國人,正是大明的艦隊。

    現在他們已經在東南亞紮下了根,那麼,發生衝突是早晚的事情,就像荷蘭人與葡萄牙人之間的衝突一樣,如果衝突發生的話,那麼,荷蘭的力量能夠與大明相抗衡嗎?至少在海上力量上,雙方能夠抗衡嗎?

    也正因為如此,威廉才會慢慢的計算起這支艦隊的規模,計算著他們的軍艦數量以及軍艦上火炮的數量,以便對大明的海上力量有一個初步的瞭解。

    「這不過才一年不到的時間啊!」

    相比於威廉的擔心,對於格蘭姆船長來說,他目睹著眼前的這支艦隊的時候,卻是完全另一種感覺,作為一個英格蘭人,他說驚訝的是居然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中國人就組建了這麼龐大的一支艦隊。在歐洲,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這樣不可能的事情卻被中國人變成了可能。唯一能讓他感覺到一絲欣慰的是,這支艦隊不可能成為英格蘭的敵人。

    因為在東南亞並沒有英國的力量,想到雨和男人之間的戰爭。現在他更感興趣的是這些河南人看到這支艦隊之後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也許並不僅僅只是驚訝那麼簡單吧。

    看著遠處的一艘荷蘭商船。格蘭姆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或許很快河南人就不得不從東南亞離開,誰知道呢?」

    但是中國人的海上力量越來越強大的話,對於英格蘭會是一件好事兒嗎?

    現在會不會笑的早了一些?

    不過這種疑慮,只是一閃而過。對於葛蘭姆來說,他更願意看到荷蘭人被中國人從東南亞驅趕出去。畢竟只有如此才能夠恢復這裡的貿易正常化。而不像現在這樣完全被荷蘭人所壟斷。

    「也許英格蘭可以和大明進行合作。」

    格拉姆想到他在之前剛剛認識的那位忠義軍的軍官。那個軍官是英國人,至少曾經是英國人,

    「也許應該將這一想法報告給總督,畢竟現在英格蘭和中國人有著共同的敵人,至少在東南亞是這樣。」

    葛蘭姆之所以會這麼認為,是因為他覺得中國人不遠萬里來到這裡,並不僅僅只是為了迎接回他們的皇上。同樣也是為了在東南亞進行擴張。而在東南亞有著力量存在的荷蘭現在就是他們的對手,至少是潛在的對手。

    當然,格拉姆心思並不為外人所知道,即便是他在船上用鉛筆畫著明軍的軍艦,軍艦上的官兵們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甚至根本就不關心他在幹什麼,對於現在遠征艦隊上的所有官兵來說,他們只有一個念頭——等待皇帝的檢閱!

    來了!

    終於,隨著一艘多槳船的到來,艦隊上的人們看著這艘懸掛著「三辰旗」,這古至今一直作為天子旌旗的日月星辰旗,而這面「三辰旗」則表示著這艘軍艦是天子的座艦!見天子座艦出現在視線之中,艦隊上的官兵無不是急忙停止小聲的言語,神情恭敬且肅穆的立於舷邊,等待著天子座艦的到來。

    「皇上,出了河口就是平南城了。」

    跟在皇上身邊的屈大均,昂首眺望著前,然後對皇上說到。

    「這平南城是咱們大明的地方,取平定南方之意,皇上只管安心於此歇息,待到與中宮會合後,艦隊即會護送皇上回國。」

    此時的屈大均神情看似平靜,但是內心卻是激動無比,他不負眾望迎回了聖駕,皇上、太子皆已經安全抵達此處。

    皇上安全了!

    大明中興有望了!

    在內心激盪之餘,屈大均又注意到皇上的神情同樣也是激動的,他甚至注意到皇上在不由自主的墊起腳尖,朝著艦隊看去,那神情中甚至帶著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

    大明的艦隊!

    置身於艦上的朱由榔看著河口處那一艘艘或大或小的艦隻,那臉上中儘是驚訝狀,那一艘艘軍艦幾乎佔據著整個河口,一眼根本就看不到盡頭。

    這就是我大明的艦隊嗎?

    驚訝中,他甚至有些失措的問道。

    「屈卿家,這,這便是我大明的水師?」

    「回皇上,正是我大明忠義軍海軍!」

    那一艘艘軍艦的桅桿上,高高飄揚著表明身份的旗幟,猩紅的旗幟用清楚的寫著「明」字,相隔里許都可以看得清楚。

    那是大明的旗幟!

    看到那久違的旗幟時,朱由榔只覺得的眼眶一熱,激動不已的他,甚至連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著。

    終於能夠重回大明了!

    終於不用再寄人籬下了!

    恰在這時,隨著一聲令下,頃刻間,千百門艦上的大炮同時齊鳴,那隆隆的炮聲,直欲震破碧空,那炮口掀起波浪,如同要翻捲海面。如此壯觀的場面,只震得朱由榔父子無不是臉色煞白,年少的太子朱慈 更是緊張的瑟縮在父皇的身邊,在他瑟瑟發抖的時候,他可以感受到父皇的身體也在顫抖著。

    而這個時候已經不再簡單的只是激動,同樣還有一種恐懼,因為炮聲而產生的恐懼。

    這迎接的禮炮,在讓永歷感覺到心安的同時,反倒又平添了一些其它的情緒,甚至讓他心生懼意。不過儘管被這雷鳴般的炮聲給嚇到了,但是身為皇上的他,仍然盡可能的維持著皇家的尊嚴,他站在那裡,任由座艦在硝煙中穿過,在艦隊官兵們的歡呼聲中,朝著位於島上的平南城駛去。

    透過那濃濃的硝煙,朱由榔的座艦已到平南城外了,那新修的城牆已依稀可見了,與緬甸城池的木牆不同,那城牆是磚築的,是紅磚砌成的城牆。在平南城的北門外,早已聚集了一大堆人,全平南城的官吏,不過他們都是軍人,而不是文官,他們穿著紅色的軍裝,在這裡待迎聖駕於此。

    作為軍人的他們,穿著軍裝,列著隊,當然,在皇上身邊的中官看來,這些人有他們失禮的地方——他們居然都帶著佩刀,實在是無禮至極。

    不過這個時候,那兩個中官也不敢說什麼,畢竟他們很清楚,這些丘但被激怒了,可沒有一個輕予的,或許他們不敢犯上,但萬一他們要是「除奸佞」的話,誰也攔不住他們不是。

    其中一個中官則在朱由榔的身邊輕聲說道。

    「皇上!皇上!到了,到安南了。」

    望著那紅磚壘起來的城牆,非但是朱由榔鬆了一口氣,就連同隨駕的兩個中官、兩個錦衣衛也不約而同地從心底發出了一聲嘆息。

    「啊!終於到了。」

    終於到了!

    從此之後,再也不用顛沛流離於異域,寄人籬下了。

    而站在船頭的朱由榔望著那城牆。這一望不要緊,可不過只是看了一眼,卻一下子觸動了他的心酸。因為他望見了那城牆,那箭樓,那城牆可不就是大明的城牆,還有那箭樓,也是大明的。

    沒錯,就是大明的!

    那城牆雖然不是青磚,但紅磚牆可不也是大明的紅色嘛!

    這是大明的城池啊!

    儘管他知道,眼前這所謂的大明的城池,不過只是剛剛奪佔的緬人的地盤,但這並不重要,這裡的兵卒是明軍,這裡的官員是明吏,這裡升起的旗幟,同樣也是大明的旗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無論大明的旗幟插到哪裡,那裡就是大明的國土!

    沒錯,這裡就是大明的地方!

    是他朱由榔的地方!

    此時朱由榔的內心深處,所升湧出來的是一種他從未曾體驗過的情感,這種情感也許曾在他的祖先的心底湧現過,也許高皇帝、永樂皇帝的心底都曾一次次的湧現過這樣的情感,但是在朱由榔的心底,卻從未曾湧現過這樣的情感。

    甚至作為皇帝,他從未曾體驗過身為皇帝的尊貴,反倒是在不斷的顛沛流離東奔西跑。表明上是為了「重振大明」為了「大明中興」,可在內心深處,他比誰都清楚,東奔西跑所為的不過只是「一線生機」。

    甚至每每聽聞清軍到來的時候,即便是相隔千里百里,他也會主動的選擇逃跑,而不是留在那裡,但凡有一絲可能,他都會選擇為了活下去而東奔西跑。就像他逃到緬甸一樣,在緬甸受盡了屈辱,也要為一線生機而忍辱負重。

    是的,他是在忍辱負重!

    為了大明的將來,為了大明的中興。

    朕一直在忍辱負重!

    可可那種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在這一瞬間,朱由榔的心情可謂是複雜至極,他想到自己身為大明的皇帝,本身應該是何等的尊貴,何等的至高無上,即便是再不濟,那也應該在皇宮裡頭做一個安樂皇帝,頂多也就是被大臣們罵上兩句,說上幾句,至少沒有性命危險。不用顛沛流離、不用東奔西逃,惶惶不可終日的擔心著性命。

    造成這一切的,正是那些可惡的滿清韃子,那些滿清韃子不但是把他從那大明給趕了出來,讓他惶惶不可終日的擔心著性命。更讓人惱火的是,那些滿清韃子見人就殺,不知殺死了多少漢家百姓,以致國破如此,使得他離開了大明的城池,離開了曾熟悉的宮殿,這些年倉皇至極,一路顛沛流離。

    作為大明的皇帝,對自己不能做個安樂皇帝,對百姓尚不能保全百姓。若是身死之後,又有何面目去見高皇帝?去見朱家的列祖列宗!

    都是那天殺的滿清韃子!

    不殺盡滿清韃子,朕、朕誓不為人!況、況且又豈能安生!

    離碼頭越來越近,看著越來越近的城牆,想著自己這一路的艱辛,朱由榔一時間甚至控制不住他的眼淚。那熱淚奪眶而出,順著他的臉頰往下落,那心中瞬間湧起了無數的委屈。

    原本好不容易立下的雄心壯志,在這個時候,都化成了對家國的追憶,以至於那情感這會再也控制不住了,即便是身為人君的朱由榔,這會也控制不住他的情緒了。而跟在父皇身邊的太子這會更是放聲大哭起來,他這麼一哭,讓朱由榔也控制不住自己,頓時便是淚如雨下。

    一時間,兩父子居然抱頭痛器起來,而屈大均等人在一旁站著,瞧著皇上、太子兩人抱頭痛哭的模樣,更是一陣心傷的隨其一同抹淚。

    「高皇帝保佑,列祖列宗保佑,我大明於此山河板蕩之時,能得朱經略這等忠仁力挽狂瀾於不失」

    臉上掛著淚的朱由榔話聲哽咽,不過他知道,現在已經逃出生天的他,必須要對功臣加以封賞,而第一功臣是誰?

    毫無疑問,正是派兵迎他回國的江淮經略使朱明忠,對於其它人要加以封賞,對朱明忠更要加以封賞,甚至早在離開阿瓦之前,就已經在沐天波的建議下作出了決定如何封賞朱明忠。

    對於那樣的忠臣,自然要從優、從厚封賞,反對這種封賞對於朱由榔來說,只需要動動嘴皮子罷了,正像沐天波所說的那樣,朱明忠所需要的封賞,也僅僅只是皇上的金口玉言的封賞,僅此而已!

    當然,除了朱明忠本人之外,朱由榔對於屈大均、王安民等人同樣也是一番嘉獎,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在屈大均選擇接受嘉獎時,王安民等忠義軍的軍中將領卻無一例外的選擇了推讓。而他們推讓的理由非常簡單——「我等身為軍人,本應報效大明,保護天下百姓,今日清虜竊居大明江山,實為我等軍人之恥,不將清虜逐出中原,實不敢受封」。這個大義凜然的理由,將實讓朱由榔感嘆著忠義軍的「忠義」,感嘆著其忠義。當然對於出身宗室的他來說,同樣也意識到了忠義軍的不同,其下屬婉拒皇帝的加封,未嘗不意味著他們只認經略而不認皇家,這對於大明來說,未必是件好事所以,儘管表面上對王安民等人於大明的忠義大加讚賞,但是內心深處,朱由榔卻又對未來產生了一些擔心。

    若是那朱明忠之所以來迎駕的目的,不過只是為了「挾天子以令不臣」到時候又該如何?

    當朱由榔的心底浮現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他立即想到要與大臣們商量,但是看著身邊的兩個內官和錦衣衛,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真的成了一個孤家寡人了,在他的身邊,此時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了!

    「沐卿家該該不是失算了吧」

    朱由榔的心裡這麼尋思著,想到當初與沐天波一同商量的對策,想到對朱明忠的加封,他的心情卻顯得有些沉重,畢竟,現在王安民等人的表現,著實讓他有些擔心。

    「你們,你們怎麼就能夠拒絕朕的加封呢?」

    別說是朱由榔百思不得其解,就是作為「迎駕使」的屈大均同樣也無法理解,他甚至不能夠理解王安民為何不願參見皇帝,這讓屈大均地宴會結束之後,立即在第一時間前往艦上求見。

    「王提督,今日是今上重返我大明的好日,提督身為艦隊之帥,為何避而不見?」

    面對著坐於艦長艙室中的王安民,屈大均看著坐在書桌後的他,這一路上,與其倒也算是極為熟悉,他自然知道,眼前這位提督絕對不是一個沒有理數的人。

    不僅他拒絕了皇帝的加封,所有忠義軍的軍官都婉拒了皇帝的加封,這不能不讓屈大均有所警惕。

    將手中的書本放於桌上,王安民直視著屈大均,用極為平靜的語氣說道。

    「屈特使應該知道,王某是忠義軍之將!」

    一句忠義軍之將,讓屈大均的心頭猛然一顫,他甚至驚愕的看著對方。

    他,他在說什麼?

    「王某為大明江淮經略使主公為朱明忠,非得主公之許,不敢受封於他人!」

    非得主公之許,不敢受封於他人!

    傳入耳中的話,只讓屈大均的目光瞬間變得呆滯,他驚愕的看著這位王安民,一時間似乎認不出他來。

    「你,你可知、可知道這句話正是陷經略於不忠不義之中!」

    好不容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屈大均看著王安民,肅聲說道。

    「你,你可知,縱,縱是鄭延平麾下部將,亦未曾有人敢如此言語!」

    或許鄭成功麾下有人這麼想人,但是卻無人敢把內心的想法給說出來,畢竟鄭成功是大明的忠臣,他們絕不敢說出這番話來,從而惹惱了鄭成功。

    可是現在,王安民卻清楚的告訴屈大均——他以朱明忠為主公,所以自然不可能接受皇帝的封賞!

    非得主公之許,不敢受封於他人!

    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們的眼中只有主公,而無皇帝!

    這是大逆不道之言,誰,過去誰曾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說出來!見王安民正欲開口辯解,屈大均立即厲聲喝道。

    「王提督,休得再作言語,萬不可陷經略於不義之中,你可明白!待到回江北之的後,屈某再向主公參爾一本!」

    屈大均的一句再向主公參爾一本,讓王安民的臉色略微一變,他詫異的看著這位曾因皇帝的到來,而激動不已的「迎駕特使」,他,他在說什麼?

    主公?

    難道說

    「哎!」

    重嘆一口氣,屈大均隨後又搖頭嘆道。

    「爾等當真是行伍之人,只念著家國未復,卻不知皇命,實在是,實在是罷了罷了」

    一邊搖頭,一邊嘆氣,屈大均最後又像是極為失望似的,看著王安民說道。

    「罷了,罷了,屈某就代你寫個請罪的折子,自辯一下吧!」

    現在輪到王安民不懂了,他不接的,看著這位特使,神情中似乎帶著一些疑惑。還有一些不解。

    這是怎麼回事兒?

    就在屈大均的話引起他人的不解時,遠在阿瓦的沐天波,卻正在與幾位劫後餘生的朝中官員正在那裡商討著將來。

    「現在阿瓦已平,接下來諸位自然是兩宮一同乘船南下,到時候,自然有晉王、鞏王沿途護送。」

    沐天波看著楊生芳、楊在、鄔昌琦等人,朝中官員也只餘下他們幾人,至於其它人,皆已經死身於亂兵之中,至少皇上身邊將來還有個商量事的人在。

    「國公的意思是,晉藩、鞏藩也會隨我等南下?那,那這雲南之事,又該如何?」

    楊生芳有些急切的問道,僥倖躲過亂兵的他並沒有想到,晉藩、鞏藩也會領兵南下,按他的想法,現在晉藩、鞏藩理借緬甸之地休養生息,然後擊敗吳三桂,奪回雲南才是。

    「現在莽白還領有十萬大軍,阻於南方,若是要兩宮安全抵達安南,晉藩、鞏藩就必須沿途護送,再者本公聽說,似乎對於兩藩,朱經略好像另有打算。」

    這是他從張峰揚那裡得知的,儘管並不清楚朱明忠到底對晉藩、鞏藩有何打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兩宮南下,非得有兩藩沿途護衛不可。

    「朱明忠」

    念叨著這個名字,楊生芳的心思微微一動,對於這個新晉崛起的明軍將領,過去他壓根就沒有聽說過,只是知道這人是鄭成功部將,曾於江北全殲達素所領的十萬八旗精兵,讓那滿虜可謂是家家戴孝,可謂是一員悍將。

    「哎呀,若是沒有朱經略,我等恐怕必遭緬人毒手啊!」

    鄔昌琦的話立即得到眾人的一致響應,儘管他們的心裡對朱明忠只救皇上、太子,將他們拋於此地的舉動頗為不滿,但這個時候,他們倒是不介意對其誇獎一番,畢竟他們的性命,剛剛被其救下。

    「正是,正是待到返回南都之後,到時候,皇上可要對朱經略好好封賞才是啊!」

    「疾風識勁草,板蕩見忠臣,像朱經略這樣的大明忠臣,皇上自然會加以封賞何需我等多言。」

    聽著諸臣的話,沐天波沉聲說道,看著面色各異的諸臣,儘管他們的語氣中帶著感激,但是基於對他們的瞭解,他深知,一但這些人回到皇上身邊,他們就會立即彈劾朱明忠,就像他們曾彈劾李定國一般。

    至於彈劾什麼?

    棄太后於不顧,置皇上與不孝!

    看著楊在等人,想到去年受莽達邀請過江參加十五日的緬歷年節。他攜帶皇上原賞賜的送的禮品過江後,緬甸君臣不準他穿戴明朝衣冠,強迫他換上緬人服裝同緬屬小邦使者一道以臣禮至緬王金殿前朝見時所遭受的屈辱,而當時他之所以忍受這一切,正是為了皇上,為上朝廷諸公,但是卻仍然被禮部侍郎楊在、行人任國璽上疏劾奏他失體辱國,雖說最後皇上留中不發。

    但是當初對他沐天波尚是如此,對朱明忠又豈會留情?

    想到這,沐天波的心底一嘆,暗自尋思道,不知待到他日被彈劾時,朱明忠是否會後悔今日?

    就在沐天波於心中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外邊突然傳來一陣激動的喊聲。

    「莽白投降了,莽白投降了!」第284章 (求月票,求支持)
作品:大明鐵骨 作者:無語的命運 字數:1714103 下載本書  舉報本章節錯誤/更新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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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季裡的雨是連續不絕的,不過即便是在雨季裡,這天氣總也有天晴的的時候。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到了清晨時分,終於停了下來,陽光從烏雲背後透出�磽  腥繽虻瀾鵜K頻模 布渚徒 鍪瀾縟境閃艘黃 鴰粕   珊7繅淮擔 俏讜坪芸煬捅淮瞪 耍 叛弁豢吹揭黃 渡 奶煒鍘br />
    而此時的江口處,一艘艘戰艦泊於江口,而這些戰艦上,成千上萬的水兵,都齊齊的立於舷邊,他們靜靜的站在陽光下,那黝黑的臉膛上顯得有些興奮,他們或高或矮、或年長或年少,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驕傲與自信,他們的眼楮甚至不由自主的朝著另一個方向看去。

    就在昨天,他們終於知道此行的目的——迎回聖駕。

    原來他們不遠萬里來到這裡,就是要迎回聖駕!

    就是要迎回大明的天子!

    皇上要來了!

    是他們把皇上迎回大明的!

    也正因如此,一種從未曾有過的驕傲在他們的心底瀰漫著,千百年來,對於樸素的國人的來說,他們對於皇上的感情同樣也是樸素的,對於忠義軍的海軍官兵來說,他們懷揣著對大明的赤膽忠心,而這種忠心同樣也映射到大明皇帝的身上。

    而現在,聽到皇上聖駕要來了,艦隊依靠著大禮,於河口處集結,然後所有的官兵都穿上軍服,立於艦邊迎接著聖駕的到來,用海軍軍人特有的方式。

    「這麼做的排場,是不是太大了?」

    其中難免有人在那裡暗自嘀咕著,但是從振奮軍人士氣的角度上來說,這樣的活動確實有它的必要,畢竟,對於任何一名遠征艦隊的軍人來說,現在他們所完成的這一任務,都足夠他們終生引以為傲的。

    畢竟,他們憑藉著單薄的力量,成功的營救回了在緬甸人「軟禁」下的皇帝!

    皇帝是大明的皇帝!

    但是忠義軍卻並不是一定是大明的軍隊!

    儘管忠義軍掛著「大明」的旗號,可是實際上,眾所周知,忠義軍是「朱家軍」,是朱明忠的「私軍」。

    可是現在,這支「私軍」卻在這裡以最為盛大的禮儀來迎接其名義上的「最高統帥」,這多少總有那麼些違和。

    甚至作為艦隊的最高長官,身為艦隊提督的王安民,置身於旗艦的艦橋上,看著弟兄們那一張張或激動或興奮的臉龐時,他的心底不禁也有些後悔了。

    難道這個決定做錯了?

    作為經略心腹的王安民儘管知道忠義軍是「大明的忠義軍」,但同樣也很清楚一點——忠義軍只是在大明的旗幟下戰鬥。

    忠義軍

    抬頭看著遠方的河口,王安民的神情變得有些抑鬱起來,一時間,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選擇是對還是錯,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至少這場盛大的典禮能夠讓弟兄們的軍心大振。

    可,萬一這軍隊姓了這個朱,又怎麼辦?

    對於身為忠義軍部將的王安民來說,他心底所認同的統帥是朱明忠,而不是那未曾謀一面的皇帝。但是,弟兄們能分清楚這一點嗎?

    眉頭緊鎖著,原本還曾準備去拜見皇帝的王安已經下定了決心,此次返航,絕不能再見皇帝。

    在打定這個主意之後,他立即派人命令各艦的艦長。直接命令他們不得到岸上迎接皇上,畢竟他們並不是天子親軍,他們是忠義軍的軍官,他們有自己的主公。

    不過對於忠義軍普通的兵卒來說,他們卻並不知道將軍們的想法,對於他們來說,現在能夠得見龍顏,已經足夠讓他們為之驕傲了,更何況他們還有「救駕之功」。普通人的想法總是那麼的簡單。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想法,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龐大的艦隊聚集在河口,卻讓那些土人,尤其是南部的那些土司們,第一次感受到了大明的力量,在他們目睹著那一艘艘戰艦的同時,無不是懾服於大明的力量之下。非但是他們,甚至就連偶爾出入緬甸的西洋人,同樣也驚訝於大明的海上力量,儘管他們在知道,在歐洲有更為強大的艦隊,但是他們卻非常清楚——歐洲沒有任何一支艦隊曾進行過這樣的遠艦,這些西洋人在目睹這支艦隊的時候,他們的心底無不是冒出一個念頭——東南亞真正的主人,正在向他們展示他們的力量!

    每一個人的想法皆有不同,土人對於力量的懾服,使得他們「忠誠」遵守著大明的管理,而西洋人的心情卻是複雜的,尤其是對於那些在東南亞有一定力量存在的西洋人來說,更是如此。

    相比於土人的臣服,作為商人的威廉,卻在心裡默默的計算著這裡一共有多少軍艦,同時計算著它們的火炮數量,作為一名荷蘭商人的威廉從來都是一個愛國者,他深知大明艦隊重新出現在這裡對於荷蘭意味著什麼,在未來,荷蘭極有可能會與大明發生衝突。

    「還有該死的英格蘭人!」

    想到與英國之間的戰爭,威廉的臉色發生了一些變化,他的心底似乎只有剩下了一個念頭了——荷蘭人在東亞的未來正被一層烏雲所籠罩著,而這烏雲正是中國人,正是大明的艦隊。

    現在他們已經在東南亞紮下了根,那麼,發生衝突是早晚的事情,就像荷蘭人與葡萄牙人之間的衝突一樣,如果衝突發生的話,那麼,荷蘭的力量能夠與大明相抗衡嗎?至少在海上力量上,雙方能夠抗衡嗎?

    也正因為如此,威廉才會慢慢的計算起這支艦隊的規模,計算著他們的軍艦數量以及軍艦上火炮的數量,以便對大明的海上力量有一個初步的瞭解。

    「這不過才一年不到的時間啊!」

    相比於威廉的擔心,對於格蘭姆船長來說,他目睹著眼前的這支艦隊的時候,卻是完全另一種感覺,作為一個英格蘭人,他說驚訝的是居然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中國人就組建了這麼龐大的一支艦隊。在歐洲,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這樣不可能的事情卻被中國人變成了可能。唯一能讓他感覺到一絲欣慰的是,這支艦隊不可能成為英格蘭的敵人。

    因為在東南亞並沒有英國的力量,想到雨和男人之間的戰爭。現在他更感興趣的是這些河南人看到這支艦隊之後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也許並不僅僅只是驚訝那麼簡單吧。

    看著遠處的一艘荷蘭商船。格蘭姆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或許很快河南人就不得不從東南亞離開,誰知道呢?」

    但是中國人的海上力量越來越強大的話,對於英格蘭會是一件好事兒嗎?

    現在會不會笑的早了一些?

    不過這種疑慮,只是一閃而過。對於葛蘭姆來說,他更願意看到荷蘭人被中國人從東南亞驅趕出去。畢竟只有如此才能夠恢復這裡的貿易正常化。而不像現在這樣完全被荷蘭人所壟斷。

    「也許英格蘭可以和大明進行合作。」

    格拉姆想到他在之前剛剛認識的那位忠義軍的軍官。那個軍官是英國人,至少曾經是英國人,

    「也許應該將這一想法報告給總督,畢竟現在英格蘭和中國人有著共同的敵人,至少在東南亞是這樣。」

    葛蘭姆之所以會這麼認為,是因為他覺得中國人不遠萬里來到這裡,並不僅僅只是為了迎接回他們的皇上。同樣也是為了在東南亞進行擴張。而在東南亞有著力量存在的荷蘭現在就是他們的對手,至少是潛在的對手。

    當然,格拉姆心思並不為外人所知道,即便是他在船上用鉛筆畫著明軍的軍艦,軍艦上的官兵們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甚至根本就不關心他在幹什麼,對於現在遠征艦隊上的所有官兵來說,他們只有一個念頭——等待皇帝的檢閱!

    來了!

    終於,隨著一艘多槳船的到來,艦隊上的人們看著這艘懸掛著「三辰旗」,這古至今一直作為天子旌旗的日月星辰旗,而這面「三辰旗」則表示著這艘軍艦是天子的座艦!見天子座艦出現在視線之中,艦隊上的官兵無不是急忙停止小聲的言語,神情恭敬且肅穆的立於舷邊,等待著天子座艦的到來。

    「皇上,出了河口就是平南城了。」

    跟在皇上身邊的屈大均,昂首眺望著前,然後對皇上說到。

    「這平南城是咱們大明的地方,取平定南方之意,皇上只管安心於此歇息,待到與中宮會合後,艦隊即會護送皇上回國。」

    此時的屈大均神情看似平靜,但是內心卻是激動無比,他不負眾望迎回了聖駕,皇上、太子皆已經安全抵達此處。

    皇上安全了!

    大明中興有望了!

    在內心激盪之餘,屈大均又注意到皇上的神情同樣也是激動的,他甚至注意到皇上在不由自主的墊起腳尖,朝著艦隊看去,那神情中甚至帶著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

    大明的艦隊!

    置身於艦上的朱由榔看著河口處那一艘艘或大或小的艦隻,那臉上中儘是驚訝狀,那一艘艘軍艦幾乎佔據著整個河口,一眼根本就看不到盡頭。

    這就是我大明的艦隊嗎?

    驚訝中,他甚至有些失措的問道。

    「屈卿家,這,這便是我大明的水師?」

    「回皇上,正是我大明忠義軍海軍!」

    那一艘艘軍艦的桅桿上,高高飄揚著表明身份的旗幟,猩紅的旗幟用清楚的寫著「明」字,相隔里許都可以看得清楚。

    那是大明的旗幟!

    看到那久違的旗幟時,朱由榔只覺得的眼眶一熱,激動不已的他,甚至連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著。

    終於能夠重回大明了!

    終於不用再寄人籬下了!

    恰在這時,隨著一聲令下,頃刻間,千百門艦上的大炮同時齊鳴,那隆隆的炮聲,直欲震破碧空,那炮口掀起波浪,如同要翻捲海面。如此壯觀的場面,只震得朱由榔父子無不是臉色煞白,年少的太子朱慈 更是緊張的瑟縮在父皇的身邊,在他瑟瑟發抖的時候,他可以感受到父皇的身體也在顫抖著。

    而這個時候已經不再簡單的只是激動,同樣還有一種恐懼,因為炮聲而產生的恐懼。

    這迎接的禮炮,在讓永歷感覺到心安的同時,反倒又平添了一些其它的情緒,甚至讓他心生懼意。不過儘管被這雷鳴般的炮聲給嚇到了,但是身為皇上的他,仍然盡可能的維持著皇家的尊嚴,他站在那裡,任由座艦在硝煙中穿過,在艦隊官兵們的歡呼聲中,朝著位於島上的平南城駛去。

    透過那濃濃的硝煙,朱由榔的座艦已到平南城外了,那新修的城牆已依稀可見了,與緬甸城池的木牆不同,那城牆是磚築的,是紅磚砌成的城牆。在平南城的北門外,早已聚集了一大堆人,全平南城的官吏,不過他們都是軍人,而不是文官,他們穿著紅色的軍裝,在這裡待迎聖駕於此。

    作為軍人的他們,穿著軍裝,列著隊,當然,在皇上身邊的中官看來,這些人有他們失禮的地方——他們居然都帶著佩刀,實在是無禮至極。

    不過這個時候,那兩個中官也不敢說什麼,畢竟他們很清楚,這些丘但被激怒了,可沒有一個輕予的,或許他們不敢犯上,但萬一他們要是「除奸佞」的話,誰也攔不住他們不是。

    其中一個中官則在朱由榔的身邊輕聲說道。

    「皇上!皇上!到了,到安南了。」

    望著那紅磚壘起來的城牆,非但是朱由榔鬆了一口氣,就連同隨駕的兩個中官、兩個錦衣衛也不約而同地從心底發出了一聲嘆息。

    「啊!終於到了。」

    終於到了!

    從此之後,再也不用顛沛流離於異域,寄人籬下了。

    而站在船頭的朱由榔望著那城牆。這一望不要緊,可不過只是看了一眼,卻一下子觸動了他的心酸。因為他望見了那城牆,那箭樓,那城牆可不就是大明的城牆,還有那箭樓,也是大明的。

    沒錯,就是大明的!

    那城牆雖然不是青磚,但紅磚牆可不也是大明的紅色嘛!

    這是大明的城池啊!

    儘管他知道,眼前這所謂的大明的城池,不過只是剛剛奪佔的緬人的地盤,但這並不重要,這裡的兵卒是明軍,這裡的官員是明吏,這裡升起的旗幟,同樣也是大明的旗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無論大明的旗幟插到哪裡,那裡就是大明的國土!

    沒錯,這裡就是大明的地方!

    是他朱由榔的地方!

    此時朱由榔的內心深處,所升湧出來的是一種他從未曾體驗過的情感,這種情感也許曾在他的祖先的心底湧現過,也許高皇帝、永樂皇帝的心底都曾一次次的湧現過這樣的情感,但是在朱由榔的心底,卻從未曾湧現過這樣的情感。

    甚至作為皇帝,他從未曾體驗過身為皇帝的尊貴,反倒是在不斷的顛沛流離東奔西跑。表明上是為了「重振大明」為了「大明中興」,可在內心深處,他比誰都清楚,東奔西跑所為的不過只是「一線生機」。

    甚至每每聽聞清軍到來的時候,即便是相隔千里百里,他也會主動的選擇逃跑,而不是留在那裡,但凡有一絲可能,他都會選擇為了活下去而東奔西跑。就像他逃到緬甸一樣,在緬甸受盡了屈辱,也要為一線生機而忍辱負重。

    是的,他是在忍辱負重!

    為了大明的將來,為了大明的中興。

    朕一直在忍辱負重!

    可可那種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在這一瞬間,朱由榔的心情可謂是複雜至極,他想到自己身為大明的皇帝,本身應該是何等的尊貴,何等的至高無上,即便是再不濟,那也應該在皇宮裡頭做一個安樂皇帝,頂多也就是被大臣們罵上兩句,說上幾句,至少沒有性命危險。不用顛沛流離、不用東奔西逃,惶惶不可終日的擔心著性命。

    造成這一切的,正是那些可惡的滿清韃子,那些滿清韃子不但是把他從那大明給趕了出來,讓他惶惶不可終日的擔心著性命。更讓人惱火的是,那些滿清韃子見人就殺,不知殺死了多少漢家百姓,以致國破如此,使得他離開了大明的城池,離開了曾熟悉的宮殿,這些年倉皇至極,一路顛沛流離。

    作為大明的皇帝,對自己不能做個安樂皇帝,對百姓尚不能保全百姓。若是身死之後,又有何面目去見高皇帝?去見朱家的列祖列宗!

    都是那天殺的滿清韃子!

    不殺盡滿清韃子,朕、朕誓不為人!況、況且又豈能安生!

    離碼頭越來越近,看著越來越近的城牆,想著自己這一路的艱辛,朱由榔一時間甚至控制不住他的眼淚。那熱淚奪眶而出,順著他的臉頰往下落,那心中瞬間湧起了無數的委屈。

    原本好不容易立下的雄心壯志,在這個時候,都化成了對家國的追憶,以至於那情感這會再也控制不住了,即便是身為人君的朱由榔,這會也控制不住他的情緒了。而跟在父皇身邊的太子這會更是放聲大哭起來,他這麼一哭,讓朱由榔也控制不住自己,頓時便是淚如雨下。

    一時間,兩父子居然抱頭痛器起來,而屈大均等人在一旁站著,瞧著皇上、太子兩人抱頭痛哭的模樣,更是一陣心傷的隨其一同抹淚。

    「高皇帝保佑,列祖列宗保佑,我大明於此山河板蕩之時,能得朱經略這等忠仁力挽狂瀾於不失」

    臉上掛著淚的朱由榔話聲哽咽,不過他知道,現在已經逃出生天的他,必須要對功臣加以封賞,而第一功臣是誰?

    毫無疑問,正是派兵迎他回國的江淮經略使朱明忠,對於其它人要加以封賞,對朱明忠更要加以封賞,甚至早在離開阿瓦之前,就已經在沐天波的建議下作出了決定如何封賞朱明忠。

    對於那樣的忠臣,自然要從優、從厚封賞,反對這種封賞對於朱由榔來說,只需要動動嘴皮子罷了,正像沐天波所說的那樣,朱明忠所需要的封賞,也僅僅只是皇上的金口玉言的封賞,僅此而已!

    當然,除了朱明忠本人之外,朱由榔對於屈大均、王安民等人同樣也是一番嘉獎,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在屈大均選擇接受嘉獎時,王安民等忠義軍的軍中將領卻無一例外的選擇了推讓。而他們推讓的理由非常簡單——「我等身為軍人,本應報效大明,保護天下百姓,今日清虜竊居大明江山,實為我等軍人之恥,不將清虜逐出中原,實不敢受封」。這個大義凜然的理由,將實讓朱由榔感嘆著忠義軍的「忠義」,感嘆著其忠義。當然對於出身宗室的他來說,同樣也意識到了忠義軍的不同,其下屬婉拒皇帝的加封,未嘗不意味著他們只認經略而不認皇家,這對於大明來說,未必是件好事所以,儘管表面上對王安民等人於大明的忠義大加讚賞,但是內心深處,朱由榔卻又對未來產生了一些擔心。

    若是那朱明忠之所以來迎駕的目的,不過只是為了「挾天子以令不臣」到時候又該如何?

    當朱由榔的心底浮現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他立即想到要與大臣們商量,但是看著身邊的兩個內官和錦衣衛,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真的成了一個孤家寡人了,在他的身邊,此時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了!

    「沐卿家該該不是失算了吧」

    朱由榔的心裡這麼尋思著,想到當初與沐天波一同商量的對策,想到對朱明忠的加封,他的心情卻顯得有些沉重,畢竟,現在王安民等人的表現,著實讓他有些擔心。

    「你們,你們怎麼就能夠拒絕朕的加封呢?」

    別說是朱由榔百思不得其解,就是作為「迎駕使」的屈大均同樣也無法理解,他甚至不能夠理解王安民為何不願參見皇帝,這讓屈大均地宴會結束之後,立即在第一時間前往艦上求見。

    「王提督,今日是今上重返我大明的好日,提督身為艦隊之帥,為何避而不見?」

    面對著坐於艦長艙室中的王安民,屈大均看著坐在書桌後的他,這一路上,與其倒也算是極為熟悉,他自然知道,眼前這位提督絕對不是一個沒有理數的人。

    不僅他拒絕了皇帝的加封,所有忠義軍的軍官都婉拒了皇帝的加封,這不能不讓屈大均有所警惕。

    將手中的書本放於桌上,王安民直視著屈大均,用極為平靜的語氣說道。

    「屈特使應該知道,王某是忠義軍之將!」

    一句忠義軍之將,讓屈大均的心頭猛然一顫,他甚至驚愕的看著對方。

    他,他在說什麼?

    「王某為大明江淮經略使主公為朱明忠,非得主公之許,不敢受封於他人!」

    非得主公之許,不敢受封於他人!

    傳入耳中的話,只讓屈大均的目光瞬間變得呆滯,他驚愕的看著這位王安民,一時間似乎認不出他來。

    「你,你可知、可知道這句話正是陷經略於不忠不義之中!」

    好不容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屈大均看著王安民,肅聲說道。

    「你,你可知,縱,縱是鄭延平麾下部將,亦未曾有人敢如此言語!」

    或許鄭成功麾下有人這麼想人,但是卻無人敢把內心的想法給說出來,畢竟鄭成功是大明的忠臣,他們絕不敢說出這番話來,從而惹惱了鄭成功。

    可是現在,王安民卻清楚的告訴屈大均——他以朱明忠為主公,所以自然不可能接受皇帝的封賞!

    非得主公之許,不敢受封於他人!

    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們的眼中只有主公,而無皇帝!

    這是大逆不道之言,誰,過去誰曾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說出來!見王安民正欲開口辯解,屈大均立即厲聲喝道。

    「王提督,休得再作言語,萬不可陷經略於不義之中,你可明白!待到回江北之的後,屈某再向主公參爾一本!」

    屈大均的一句再向主公參爾一本,讓王安民的臉色略微一變,他詫異的看著這位曾因皇帝的到來,而激動不已的「迎駕特使」,他,他在說什麼?

    主公?

    難道說

    「哎!」

    重嘆一口氣,屈大均隨後又搖頭嘆道。

    「爾等當真是行伍之人,只念著家國未復,卻不知皇命,實在是,實在是罷了罷了」

    一邊搖頭,一邊嘆氣,屈大均最後又像是極為失望似的,看著王安民說道。

    「罷了,罷了,屈某就代你寫個請罪的折子,自辯一下吧!」

    現在輪到王安民不懂了,他不接的,看著這位特使,神情中似乎帶著一些疑惑。還有一些不解。

    這是怎麼回事兒?

    就在屈大均的話引起他人的不解時,遠在阿瓦的沐天波,卻正在與幾位劫後餘生的朝中官員正在那裡商討著將來。

    「現在阿瓦已平,接下來諸位自然是兩宮一同乘船南下,到時候,自然有晉王、鞏王沿途護送。」

    沐天波看著楊生芳、楊在、鄔昌琦等人,朝中官員也只餘下他們幾人,至於其它人,皆已經死身於亂兵之中,至少皇上身邊將來還有個商量事的人在。

    「國公的意思是,晉藩、鞏藩也會隨我等南下?那,那這雲南之事,又該如何?」

    楊生芳有些急切的問道,僥倖躲過亂兵的他並沒有想到,晉藩、鞏藩也會領兵南下,按他的想法,現在晉藩、鞏藩理借緬甸之地休養生息,然後擊敗吳三桂,奪回雲南才是。

    「現在莽白還領有十萬大軍,阻於南方,若是要兩宮安全抵達安南,晉藩、鞏藩就必須沿途護送,再者本公聽說,似乎對於兩藩,朱經略好像另有打算。」

    這是他從張峰揚那裡得知的,儘管並不清楚朱明忠到底對晉藩、鞏藩有何打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兩宮南下,非得有兩藩沿途護衛不可。

    「朱明忠」

    念叨著這個名字,楊生芳的心思微微一動,對於這個新晉崛起的明軍將領,過去他壓根就沒有聽說過,只是知道這人是鄭成功部將,曾於江北全殲達素所領的十萬八旗精兵,讓那滿虜可謂是家家戴孝,可謂是一員悍將。

    「哎呀,若是沒有朱經略,我等恐怕必遭緬人毒手啊!」

    鄔昌琦的話立即得到眾人的一致響應,儘管他們的心裡對朱明忠只救皇上、太子,將他們拋於此地的舉動頗為不滿,但這個時候,他們倒是不介意對其誇獎一番,畢竟他們的性命,剛剛被其救下。

    「正是,正是待到返回南都之後,到時候,皇上可要對朱經略好好封賞才是啊!」

    「疾風識勁草,板蕩見忠臣,像朱經略這樣的大明忠臣,皇上自然會加以封賞何需我等多言。」

    聽著諸臣的話,沐天波沉聲說道,看著面色各異的諸臣,儘管他們的語氣中帶著感激,但是基於對他們的瞭解,他深知,一但這些人回到皇上身邊,他們就會立即彈劾朱明忠,就像他們曾彈劾李定國一般。

    至於彈劾什麼?

    棄太后於不顧,置皇上與不孝!

    看著楊在等人,想到去年受莽達邀請過江參加十五日的緬歷年節。他攜帶皇上原賞賜的送的禮品過江後,緬甸君臣不準他穿戴明朝衣冠,強迫他換上緬人服裝同緬屬小邦使者一道以臣禮至緬王金殿前朝見時所遭受的屈辱,而當時他之所以忍受這一切,正是為了皇上,為上朝廷諸公,但是卻仍然被禮部侍郎楊在、行人任國璽上疏劾奏他失體辱國,雖說最後皇上留中不發。

    但是當初對他沐天波尚是如此,對朱明忠又豈會留情?

    想到這,沐天波的心底一嘆,暗自尋思道,不知待到他日被彈劾時,朱明忠是否會後悔今日?

    就在沐天波於心中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外邊突然傳來一陣激動的喊聲。

    「莽白投降了,莽白投降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4:50
第285章 土官與國公

    國王被明軍俘虜!

    在這個消息傳到莽白的耳中時,領著六萬以緬人以及各土司土兵,號稱統帥十萬大軍的他剛剛抵達興實達,即將進入緬甸最為富庶的河口地區,因為得知上萬明軍於水路集結,而陸路又有上萬明軍以及數萬的土兵齊聚,正在等待著他的南下,鑒於這一情況,莽白便命令大軍停留在興實達,以便養精蓄銳,等待時機成熟時再南下。

    可是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在他還沒想通該如何抵擋明軍進攻,進而收復河口地區的時候,那邊阿瓦舉城被明軍焚燬以及國國王被明軍俘虜的消息就傳了過來。

    怎麼會這樣?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莽白雖不至於覺得驚恐,但卻仍然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以至於讓他甚至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此事,不過既便如此,他仍然知道眼下應該做什麼。

    「立即封鎖消息,千萬不要讓這個消息洩露出去!」

    與優柔寡斷的王兄不同,莽白的行事素來極為果斷,他在第一時間便意識到這一消息外洩可能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儘管從他的先祖那時起,就一直羨慕中國那個大一統的國家,面對著其治下的一個個頭領,就曾試圖把緬甸變成一個整體,變成一個與中國類似的國家,可是即便是他一直在努力著,並千方百計的倣傚中國,但事實上即便是直到現在緬甸從不是一個大一統的國家。雖說早在四百年前緬甸就處於蒲甘王朝統治,但是其疆域極為有限,從蒙元開始設立緬甸土司,首邑設於阿瓦城,那時的緬甸域內有多個宣慰司,明朝之後,緬甸境內的部族仍是分裂狀態,大多臣服明朝,接受土官封號,為明朝的「土司」。除設置了緬甸宣慰司外,還設置了許多宣慰司、宣撫司、安撫司、長官司、御夷府。

    一百多年前,莽瑞體稱王,於緬甸自立政權,隨著其勢力擴大,開始與明朝為敵,而明朝無力南顧的情況下,放鬆對西南地區諸土司的管理,沒有採取切實措施維護五宣慰司的管控,任其疏離和脫離明朝。緬甸才得已其借鑒明朝的金字紅牌制度,採取拉攏周圍的土司頭領的做法,派出使者,伸出援手,為這些弱小的外邊政區土司排憂解難,導致弱小的外邊政區在得不到明朝支持的情況下,紛紛倒向緬甸。如此,才有了現在的緬甸,而緬甸正是靠著錦囊象函,書貝葉緬文。儼然成為這些地區的君王,徵調部落土兵,南征北戰,才成就了現在的緬甸。但這個緬甸完全是建立的虛弱的土司制度上,而這些土司儘管認同緬王,但是內部卻保持著獨立,甚至於那些土司對於緬王的認同,遠比不上明朝,甚至就是緬甸自己往往也會以宣慰司自居,那些土司自然同樣也是持守兩端,在緬甸與大明之間搖擺。

    過去那些土司持守兩端,於緬甸與大明之間搖擺,是因為數百年來,那些土司早就習慣了臣服於大明,而不是緬甸,現在對於緬甸的臣服,不過僅僅只是因為大明在百年前的收縮,可即便如此,那些土司對於大明的敬畏也是發自於骨子裡的,就像他們對沐家的敬畏一樣,即便是沐家已經淪落到這步田地,他們仍然對其極為敬畏。也正因如此,去年在身為緬王的莽達才會讓沐王穿緬衣赤足參見,為的就是打擊沐家以及大明在緬甸諸土司的威望。

    儘管莽達的目的達到了,沐家的威望受到了打擊,但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現在,隨著阿瓦城的陷落、王國的被俘,那些土司一但得知這個消息,就會明白,這是大明對緬甸「大不敬」的懲罰。即便不立即倒向大明,恐怕也會保持中立,沒有了土司的支持,緬人又怎麼可能對抗大明?就是現在軍中的那些土兵也有可能離開此地。

    正因為瞭解地方土司持守兩端的秉性,所以作為一軍統帥的莽白才會立即命人封鎖消息。可是儘管如此,消息仍然很快傳開了,正像莽白所料想的那樣,許多土司在得知國王被明軍俘虜、國都被焚之後,無不是立即帶著本族兵丁逃離軍營,逃回各自的土司所,不過只是短短半天的功夫,曾經浩浩蕩蕩,號稱十萬的大軍,只剩下不過一萬多人,這些人都是緬兵,可即便是如此,莽白仍然能夠感受軍營中的動盪。畢竟,即便是緬兵之中,也是來自各個部族。其它各族土司的異動,同樣會影響到緬人各個部族,畢竟對於他們來說,他們更看重的是本族的利益,他們絕不會為了莽家的天下犧牲本族的利益。

    「王子,那些丹老人現在也有所異動,小人擔心那些丹老人會離開營中,王子不妨把巴莫請過來,然後」

    賀丹比劃了一個殺頭的手勢,與撢人、孟人一樣,緬人同樣也是一個部族聯盟,丹老是緬人的一大部族,與土司一樣接受緬王的寶帶、緬鐸,並奉召向國王提供兵員,只不過他們因為同是緬人的關係,所以在這個聯盟之中的地位更高一些,佔據著緬甸最為富饒的土地,當然,作為回報,他們需要派出軍隊共同維繫緬人的利益。但是現在隨著阿瓦被焚燬、國王被俘虜,一切都改變了,各部族肯定會首先考慮自身的利益。而巴莫則是那些丹老土兵的將軍,他現在還沒動,肯定是因為還在猶豫。

    「是的,王子,如果不殺他的話,萬一他把那五千丹老兵帶到,到時候王子麾下的兵卒便只剩下不到萬人,就造這麼一點兵力,又怎麼可能與明軍抗衡?」

    「可即便是殺了巴莫,奪了他的兵權,以我不到兩萬之兵,又如何能與數萬明軍抗衡?要知道當初我們有十萬大軍,都沒能抵擋得了明軍。」

    「那些明軍呆不了多長時間,佛祖是站在我們一邊的,明軍呆時間長了,自然會有疫病打敗他們,就和過去一樣!」

    現在隨著大多數土司領兵返回他們的部族,原本沒有多少戰意的他們,自然把一切都寄希望於緬甸的天氣以及疾病上了,曾幾何時,他們就是用天氣和疾病「擊退」明軍,現在,他們同樣把最後一線希望放到了這些自然條件上。

    「是的,我們可以先在這裡靜觀局勢變化,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先撤進森林之中,明軍畏懼森林,畏懼其中的疾病,我們只需要在山林裡躲避幾個月,最多一年,到時候明軍勢必就會不戰而退,到那時,緬甸還是我們緬人的緬甸!」

    「那黑所言極是,如果這樣的話,王子恐怕還需要先勸說巴莫留於軍中,畢竟撤入山林之後,還需要大量的糧食,丹老人可以給軍隊提供糧食,有了他們的幫助,我們才能在山林之中站穩腳!」

    這個建議頓時引起了其它的贊同,畢竟,在他們看來,這是最可行的一個建議,讓時間和天氣去擊敗明軍。

    「可是別忘了,現在土瓦人、孟人、撢人都已經投順了明軍,現在明軍那裡還需要自己動手,只需要徵召各族土兵,就能把我們擊敗,我們若是躲進山林,反而會讓明軍穩佔上風,讓各土司以為我們已經失敗了。現在明國的勢氣正是漲的時候,其它各族也會受明人的召喚,為其提供土兵進攻我們,到那時,我們又該怎麼!」

    「可不是,現在可不是當年,當年明軍有大明,現在明軍來了緬甸,可就是不想走了,那雲南現在可是被清人佔據著!」

    「正是,明軍現在既然來了緬甸,就絕不會輕易離開的,我們躲入山林,可不正從了明人之願?」

    聽著麾下諸將和幕僚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話語,坐於席上的莽白那臉色卻發的陰沉起來,或許在過去的近百年間,身居阿瓦的緬王儼然成為這一地區的君王自居,但是實際上,緬甸於大明,仍然不過只是土官罷了,在向各土司頒發寶帶、緬鐸的同時,緬王自己還保存著萬曆年間敕書。派出的使節對征南將軍仍以土官見禮。過去緬王尚是如此,更何況那些持守兩端的土司?

    什麼緬王,於大明看來不過也就是土司,至於緬王不過也就是一個土官罷了。對於土司們來說,大明才是正統,如果他避入山林的話,表面上看來是為了讓天氣和疾病擊敗明軍,但那需要時間,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兩年,甚至可能會是更長的時間,

    而在這一兩年間,明軍是絕不會撤退的,現在的明軍不同於過去,過去他們會撤回雲南,但是現在,雲南卻被清軍佔據著,明軍會駐在這裡,他們會慢慢的適應這裡的天氣。

    至於躲避於山林的中他,對於明軍來說,未必是個威脅,到時候,明軍只需要征發土司就能夠進山討伐緬人,甚至到那時,明軍都可以把本來屬於緬人的土地賞給其它各族,作為對其助戰的賞賜。

    對於緬人而言,這才是最致命的!

    其實,即便是現在緬人耕種的沿河的土地,有至少一半是從其它各族手中搶來的,那些戰敗的,被趕進大山的部族,自然樂意為明軍驅使,從而獲得原本就屬於他們的土地,至於緬人,也將會像當初的孟族人一樣,被趕進山林之中,在貧瘠的大山裡生活。

    到了那個時候,曾經佔據整個的緬甸的緬人,不過就像現在的那些土司一樣,只是山中的土蠻罷了。

    土司、土官

    對於大明來說,緬人不正是土司嗎?至於他莽白又那裡是什麼王子,甚至連土官都不是!

    土司,土官沉吟著,突然,莽白的眼前一亮,原本毫無頭緒甚至擔憂著自身將來的他,猛然的看到了一絲希望。

    「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難道,我們就這麼坐在這裡坐以待斃嗎?」

    逃入山林不行,在這裡的死守同樣不行,而進攻更是不可能。現在還有什麼選擇?

    「當然不能!」

    站起身來,莽白看著諸人說道。

    「既然不能打,那便降吧!我相信以大明皇帝的聖明,自然知道,我等不過只是為臣子,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過只是無奈而為之罷了!」

    莽白的一番話,讓那些原本因走投無路,而心情惶惶的眾人眼前無不是一亮,是啊,若是說大不敬,那也是國王和他身邊的近臣大不敬。與他們有什麼關係?

    至於他們?

    他們不過只是奉王命罷了?

    若是大明追究責任,自然會有大王去擔責,到時候,要丟性命、掉腦袋的是大王,至於他們這些人大明總還是需要土官的!對,大明需要在緬甸宣慰司,畢竟現在雲南已經被清軍佔領,既然需要宣慰司,那麼就需要土官,而他們可不就是土司土官嘛!

    瞬間,原本還是滿面愁容的眾人,那緊鎖的眉頭頓時全都展開了,甚至就連莽白自己都笑瞇瞇的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向大明皇帝、向沐國公負荊請罪吧!」

    大明總還是需要土官的!

    莽白猜的不錯,大明確實需要土官治理西南邊疆,需要依靠土官去維持大明在這裡的統治。只不過,他並不知道,現在,在緬甸作主的並不是僅僅只有一位沐國公。除了沐家之外,還有一位從江北過來的官員,同樣受命參與此事,甚至在得知緬王被俘後的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阿瓦,與沐天波見面,商談如何管理西南諸司。

    而這正是身為經略使衙署藩政房委署主事的丁玉傑此行的目標,與屈大均來緬甸是為了迎回皇帝與朝廷,與軍方來到這裡之後建立南洋軍不同,身為藩政房委署主事的他就是為了管理西南諸司,甚至現在的他還是主管制夷事務的定南同知,負責緬甸本地的事物。

    當然現在西南諸土司的真正的主子,並不是其它人,正是眼前這位手無一兵一卒的沐天波、沐國公。或許,他手無一兵一卒,但他是沐家的人!他是沐國公,是大明的「征南將軍」。

    在來到阿瓦,看到那些土官土兵對其的敬畏,丁玉傑總算是明白了為何經略會說「沐家於西南可頂十萬雄兵」,原因無他,正是因為沐家在過去數百年間,一直代大明屬理西南諸土司,對於那些終生不出大山的土官來說,他們或許認同大明皇上,但是更敬畏沐家、敬畏沐國公。

    在過去的數百年間,世襲「征南將軍」一職的沐家,在各地土司之中樹立起來的威嚴是他人所不能理解的,即便是沒有一兵一卒,只需要一枚印信,沐天波就足以調動西南各地的土司土兵,並令其為已所用。

    所以,無論如何,想要在緬甸大有一番作為的丁玉傑都必須要爭取到沐天波的支持,甚至,他對肖新任沒有帶其離開阿瓦城而滿腹的埋怨與不滿,畢竟沐家是經略於西南最重要的一個籌碼。

    「過去,我朝所云南外邊政區實行信符與金字紅牌制度,在邊疆管理、護國捍邊、調停和處置編內內部矛盾方面發揮十分重要和積極的作用。但是,後來卻逐漸放鬆了這一制度的執行,想來其中利弊得失,國公自然是極為清楚。」

    在丁玉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沐家因為數百年來代大明管理西南諸夷,自然對此更為瞭解,甚至可以說,一直以來,沐家都主導著對西南諸夷的管理,只是後來沐家同樣也放鬆對這些土司的管理,但沐家的放鬆是因為沐家不能夠違背朝廷的意願,畢竟,沐家曾多次上書朝廷,要求整頓西南夷物,但是卻沒有得到朝廷的許可。這會聽他這麼一說,沐天波立即點頭贊同道。

    「丁主事所言極是,所以才有了「朝廷愛惜一張紙,打失地方二千里」的說法!當年若非是朝廷無意賜予外邊土司印信,又豈至於落得今天如此這步田地!」

    儘管用「愛惜一張紙,丟地二千里」這麼說有些過於片面,但也是事實,嘉靖時,曾派金齒衛干戶曹義攜金字紅牌和信符往賜緬甸和其他外邊政區土司,希望調解糾紛,然而不幸被緬甸所殺。其後因為無力派兵追究此事,在對緬人訓斥一番之後,便不再追究,至於沐家當時雖然有心處置此事,有心想籍此討伐「不臣」,但是朝廷的收縮,使得沐家也只能選擇了沉默,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緬人橫行於外邊。從此之後朝廷便再也沒有向雲南外邊政區遣使頒賜金字紅牌和信符,雲南外邊政區土司得不到大明的任何支持與保護,西南邊疆危機自然也就是更加深重了。如此才導致了緬甸的一步步的坐大,對此沐天波自然非常清楚。

    當然,他也很清楚,在這件事之中,沐家同樣也扮演著並不光彩的角色,畢竟,當時沐家所希望的是借助緬甸坐大,從而導致西南的危機,進而讓朝廷將西南之事放手給沐家,而不是雲南三司官員,在沐家鎮守雲南的兩百多年間,沐家為了鞏固與提升家族的權勢,沐氏家族和雲南三司官員、地方督撫、鎮守太監、乃至藩王與皇帝進行了長時問的政治鬥爭與博弈。而沐家正是憑藉著對雲南的強大影響力,才能頂住無數次的彈劾,一次又一次躲過足以抄家滅族的危機。

    在緬人坐大的時候,沐家同樣也需要西南的危機去提醒朝廷,讓朝廷看到雲南非沐家不可鎮,可誰都沒有想到,還沒有等到西南的外邊危機演變到讓朝廷為之警惕的時候,李賊就已經攻進了京城。

    而現在沐家落得今天的這步田地,未償不是「自嘗苦果」。不過這其中的關鍵,沐天波自然不可能道於外人,他自然不可能告訴外人,當年朝廷是無力顧及西南外邊土司,而沐家之所以坐視這一切的發生,是為了向朝廷顯示沐家的重要性,這會自然把一切責任都推給了朝廷。

    「賜土官信符與金字紅牌固然是統御西南土司的上佳之選,但是丁主事需知,這信符紅牌之所為其所認可,關鍵在於需要給其以保護,調停其衝突,若是無兵威相助,又談何保護、談何調停。」

    不過儘管要把責任推給朝廷,並不意味沐天波不去「體諒」朝廷的難度。

    「當時,朝廷用兵遼東,遼東局勢崩壞,這西南自然也就是無暇顧及了,所以,才會導致緬人坐大如此,當時,我等雖世鎮西南,卻也是有心無力」

    丁玉傑在這一路上曾特意研究過大明統御西南的得失,也深知這「一張紙」的背後,需要的是兵員,需要的是實力的威懾,需要的是銀糧,而這些都不是僅僅一個沐家所能提供的,這需要朝廷的力量,於是便點頭贊同道。

    「這土司制,說白說了就是土官由地方部族或政權的首領世襲,內部自治,但經濟上要承擔朝廷的「征役差發」和「貢賦」,土兵要接受朝廷或上級的調遣。大抵上,剛一開始的時候,都能夠履行,觀之我朝,對三宣六慰土司的掌控因其地理位置的不同,將其又分為內邊區和外邊區兩種,內邊區「征役差發」,而外邊區往往只征「貢賦」,至於土兵亦不過只是偶爾為調停征發,如此才有外邊土官搖擺,也才有了緬人坐視,在來時,經略曾於下官言道,我朝於外區之統治,往往是視藩服之地,只取羈縻臣屬之義,無利土地之心;有征服之武功,無建設之政治。逢以中原強時,外邊土官自然稱以藩服,內外皆受朝命,如此無分內外,迨乎衰季,則並武功而無之。」

    儘管從未曾與朱明忠謀面,但是從丁玉傑的口中聽到這句話之後,世居西南為大明屬理西南諸土司的沐天波自然是深知其中的關鍵,立即深以為然的贊同道。

    「只取羈縻臣屬之義,無利土地之心;有征服之武功,無建設之政治。逢以中原強時,外邊土官自然稱以藩服,內外皆受朝命,如此無分內外,迨乎衰季,則並武功而無之。經略此言一語道破我朝屬理西南之弊,實在是讓本公汗顏,不知經略於西南又有何打算?」

    試探著問出這句話的沐天波,非常清楚,或許沐家於西南有威望,但是現在他手中無一兵,雖說憑著威望,他可以征發數萬甚至十數萬土兵,但是征發之後呢?征發之後需要什麼?

    需要錢糧!

    沒有錢糧的話,即便是今日徵召了那些土兵,恐怕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軍無餉會散,那些土兵若是沒有糧食、沒有軍餉,同樣也會潰散,到時候潰散的可不僅僅只是軍隊,恐怕還有沐家幾百年的威望。

    也正因如此,在過去的多年間,儘管他知道,憑借「征南將軍」之名,可以在西南外邊征發土兵助戰,但是他每一次都選擇了沉默,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沒有錢!他沒有維持軍隊的錢糧,所以他不能夠拿沐家最後的本錢——沐家近三百年來在西南積累的威望去冒險。

    但是現在,忠義軍的到來讓他看到了機會,因為忠義軍那裡有他所需要的一切。所以他才想要得到忠義軍的幫助與支持,並依靠他們的幫助,在西南重建沐家的威望。

    而他之所以會選擇求助於朱明忠,求助於忠義軍,在此之前並沒有求助於李定國等,當然也有他自己的考慮,其中的關鍵,是因為李定國同樣也駐在西南,或許李定國需要沐家的威望,需要借他沐天波、借征南將軍的名義去征發各地的土兵,但他絕不會容許沐家於西南重建,更不會容許他手掌土兵。

    而相比之下,遠在江淮的朱明忠卻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顧忌,對於朱明忠來說,他需要的是什麼?是一個盟友,是一個助力,在沐天波看來,他甚至需要有人在西南牽制李定國。

    儘管因父親身死,年少時就繼承了國公位置,但是生長於國公府中的沐天波,可以說對於權利場有著其天生的敏感,他能夠看出來朱明忠為何不遠萬里派人迎駕,同樣也知道,什麼對於朱明忠才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在江淮亦或是西南。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這番試探,當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沐天波才會以國公之尊與丁玉傑這個五品小吏同席而坐。很多時候,人總是需要向現實妥協,而現在,對於沐天波來說,唯一的現實就是,他手中無一兵一卒,甚至都沒有幾兩銀子,除了名義與威望,他什麼都沒有,而眼前的丁玉傑或許只是五品小吏,但是他的身後有艦隊、有軍隊、有銀子,這一切,都是沐天波所需要的,所需要借助的。

    「但凡有需要相助之處,本公必全力相助!絕無推遲!只是不知經略於西南,到底有何打算?」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5:35
第286章 土司之法

    「只是不知經略於西南,到底有何打算?」

    在問出這番話的時候,沐天波的雙眼盯視著丁玉傑,不由自主中,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急促。甚至就連忙那目光中也帶著期待,那心跳也是越跳越快。

    因為,丁玉傑的回答,甚至可能直接決定著沐家的命運。

    或許,他曾以為到大明大勢已去,已經到了無可挽救的地步,所以他才會將所有的兒子都入贅給了當地的土司,想以此來為家族留下香火。並發誓要以身殉國,與大明共存亡。

    沒有了大明皇帝,那來的沐國公,沐家與大明是榮辱與共的。

    當時他決心與大明共存亡。但是現在已經看到有機會重振沐家聲威的他又豈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畢竟,多年來,這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沐家重回昆明的機會。至少在此之前,他還沒有像現在這麼如此確定,沐家有重震聲威的機會。在丁玉傑來見他之前,他曾的暗自尋思著,也許待到大明的天下恢復之時,他可以重新把入贅給了土司家的兩個兒子,也就是沐忠顯、沐忠亮都重新召回身邊,然後做個太平國公。

    如果說,在丁玉傑求見之前,他當時還只是尋思著與南京做個大明的安樂國公,至於沐家曾經的輝煌,不過只是過去罷了。

    沒有兵,沐家永遠不可能恢復過去的聲威。

    那麼現在,丁玉傑的求見,卻讓沐天波看到了重建沐家、重建黔國公聲威的可能,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如此激動。丁玉傑的求見之前,其在緬的一舉一動都帶來了一個信號——朱明忠有意西南,這意味著沐家對於朱明忠來說,就有了利用的價值。

    只有擁有了被利用的價值,才有可能借助在被利用的同時,壯大自己!

    「國公,下官來時,經略來時曾叮囑道,這中興大明非一人一軍所能成,如果想要中興大明,非得全國上下,所有仁人志士共同努力不可,而西南亦是其中重中之重,而欲於清虜手中收復西南,就非得借西南土兵,而欲借西南土兵,又必須收服西南諸土司,而欲收服西南諸土司,非得沐國公不可!」

    一句「非得沐國公不可」只讓沐天波的心情一陣激盪,一切正像他猜測的那樣,現在,所需要的只是抓住機會。朱明忠對他有所圖,他同樣對朱明忠有所謀,現在所需要的就是雙方就一些利益上的東西,達成一致。然後籍此恢復沐家的威望。

    「所以,經略對下官言道,若是得沐國公支持,那麼重建三宣六慰,並借三宣六慰土兵收復西南,自然是指日可待!」

    而對丁玉傑拋來的誘餌,沐天波並沒有立即吃下來,重建三宣六慰固然讓他頗為心動,但是同樣也很清楚,這重建三宣六慰並不是嘴上說說那麼容易。

    更何況他朱明忠能不遠萬里派人來此迎架,自然並不僅僅只是重建三宣六慰那麼簡單。或許當初沙定洲叛亂時,當初年青而不知兵不知政的他舉指失措,以至於錯失昆明,但是現在經過十幾年的顛沛流離,一番磨礪之後,自然知道朱明忠插手西南,恐怕並不僅僅只是為了重建三宣六慰。

    更何況,他之所以願意被朱明忠利用,所想的可不僅僅只是被其用過就丟,或者說他之所以願意為其所用,並不僅僅只是為了恢復大明的天下,同樣也是為了恢復沐家於西南的,沐家於雲南的地位,這才是他選擇與朱明忠進行合作的根本前提,他是大明的忠臣不假,但他同樣也有自己的利益需要去維護。

    「若能得經略和丁主事相助,重建三宣六慰豈不是信手拈來之事,不過,丁主事,只是不知,經略於三宣六慰又有何打算?」

    已經冷靜下來的沐天波笑著反問道,對於「三宣六慰」,他並不怎麼關心,畢竟這「三宣六慰」除了三宣勉強算是內邊之外,其它不過只是外邊區,對於沐家來說,沐家的根本在雲南!

    也正因如此,他才樂意把「三宣六慰」拿出來做交易,從而換取朱明忠的支持,空有威望的他很清楚,想要收復雲南,不僅僅需要「三宣六慰」的人丁、餉稅,更需要朱明忠的支持,需要其提供糧餉,需要其麾下的忠義軍,若是沒有大明的中軍,那些土官又怎麼可能百依百順,聽從命令?最後甚至都有可能成為另一個沙定洲。

    所以,他需要朱明忠的銀錢與軍隊!但,朱明忠需要什麼?只有知道對方的需要,雙方才有可能進行談判,最終雙方的利益才能達成一致。

    「經略的意思是借鑒舊時的土司制度,基本的一個核心就是保留「三宣六慰」各族原有土司制度,維持其上層在其部族之中原有的特權和地位,通過他們對「三宣六慰」實行間接控制和統治,不過至於其它也有一些構想,經略想要聽一下國公您的看法,畢竟,國公於西南諸夷更為瞭解,至於經略與在下,不過只是道聽途說罷了。」

    雖說知道沐天波於經略有所求,亦有所圖,因此有求於經略,但丁玉傑仍然顯得極為客氣,語氣中完全沒有明朝文官對勛貴的輕視,更沒有文官的那種清高,或許,這正是江北官場與其它地方不同之處。

    「丁主事只管直言。」

    對於其客氣頗為受用的沐天波略點下頭,請其說下去。

    「國公,經略以為這地方土司首先必須要承認我大明在這裡的統治權,如此才能維持當地的統治秩序,」

    這是土司制度的核心,其核心正是在於那些土官認同大明對其的統治權。

    「理當如此,土官接受我大明頒賜的金字紅牌、勘合和信符,就是承認我大明於此地統治。」

    沐天波略點頭,至少到現在,他都沒有聽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無非就是尋常的土司制度罷了。

    「至於貢賦方面,可以參照之前緬甸王統治時期定下的數額,向當局交納貢賦。各邦首領之間的衝突由我大明仲裁,當地的森林和礦產資派歸屬當局所有;當然我大明承認當地土司傳統的「權利和習慣」。嗯,用經略的意思來說就是,土司只擔負進貢的任務,基本上也就是維持原有的土司制。可以制定朝廷律法從而保證充分保障土司、謬沙(食邑者)以及稅收官的地位得到保證,成為我朝於六慰體系中正式行政官員。」

    「成為我朝於六慰體系中正式行政官員?」

    沐天波詫異的反問一聲,這倒是讓他感覺有些詫異,過去土官或許是「官」,但是誰都沒有把他們當成「官」,至少沒有人把他當成大明的「官」。

    「這是何意?」

    「嗯,這麼說吧,這個體系就是我大明於「三宣六慰」統治的一個體系,現在阿瓦城已經為我所下,那麼未來阿瓦將會作為定南同知所在,而定南同知則專事撫夷,在定南同知下,即是舊時「三宣六慰」各邦土司,雖說復建三宣六慰,但絕不會僅僅只局限於舊時「三宣六慰」的限制,經略的意思是分而治之,確認各土司數量,然後再分授土官,無需拘於「三宣六慰」的局限,土官多則便於我大明統治,……」

    一一解釋著如何統治這些土司的,隨後丁玉傑如何以金字紅牌、勘合和信符的形式強化了對土司的控制。

    「至於這金字紅牌、勘合和信符,並不僅僅只是象徵,而是對土司的職權作了詳細的界定,其中最重要的一條規定就是土司要接受副專員的指導。當然我們需要對金字紅牌、勘合和信符的形式和內容進行了統一,另外下發委任狀,並且宣佈只有遵守發委任狀中的有關職責規定內容的土司才會得到大明政府的承認,才能得到朝廷的金字紅牌、勘合和信符,享有在本地區的民事和刑事審判、稅收諸如此類的一些特權。」

    對此沐天波並不陌生,在過去數百年間,沐家對土司任意取之,正是憑藉著沐家決定著是否承其土司土官的身份,只不過在過去沐家對其更為隨意,所以那些土官往往為了保全身份,年年進貢,歲歲如此,唯恐稍有不敬就被奪去了土官的身份,甚至遭來滅頂之禍。

    其實,那些土司是土官,沐家未嘗不是土官,甚至還是最大的「土官」,在過去的兩百多年間,沐家通過聯姻、進貢、賄賂等方式結交權貴、討好皇室,以及運用手中權力翻雲覆雨,玩敵養寇迫使皇室讓步。如此才保住了沐家長期屹立不倒。

    而另一方面,沐家之所以能夠在雲南權傾一方,歸根到底還是大明皇室以沐家為其統治西南的一顆棋子。甚至相比於沐家治下的西南土官來說,沐家受皇家駕御更是遠甚於土官,沐家把持土官無非只是其權力地位,但是沐家無論是權力地位,人身自由,家庭妻兒,乃至於其身死之後歸葬無一不操於皇帝之手。

    即使在雲南地方,沐氏的軍政大權,也有皇帝任命的鎮守太監、督撫巡按、三司官員、參贊軍務等分擔與爭奪。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制衡關係,才讓以猜忌心著稱的明朝歷代皇帝對沐氏家族如此信任與放心。沐家之所以能夠久鎮雲南,也有賴於皇室的制衡與限制。

    由那些土官想到沐家,第一次把沐家當成「土官」的沐天波,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過去他所忽視的問題——正是因為皇家對於沐家的制衡與限制,才使得沐家從不曾敢有絲毫異心,既便是的「養寇」所圖的不過只是「自重」,只是為了迫使皇室在西南的一些問題上做出讓步,如果皇室堅持的話,也會服軟。

    但是沐家對土司的干涉實在太少了!

    除了掌握其官位,似乎從來都沒有制衡與限制!

    如果當年沐家對土官有像皇家對沐家一般的制衡與限制,又豈會出現沙定洲。他堂堂沐國公又豈會倉皇出逃。想到這,沐天波的心思略微一沉,在尋思著解決問題的辦法時,又聽取著丁玉傑的話語。

    「至於這委任狀的主要內容是︰本地區向定南同知交納的貢賦數目5年內維持不變,5年以後才可重新審議應交納的貢斌數目;土司按照傳統習俗進行統治,但要聽從副專員的指導;土司必須對當地治安、交通負責,如果有商人在當地被搶劫,土司要交納賠償金;土司之間如果有爭議應提交副專員裁決;如果政府要在當地開採礦物,那麼除了給予當地居民一定的補償之外,不應再支付任何費用;土司應配合政府緝捕罪犯;土司對大明百姓沒有司法管轄權。當然,除此之外,對謬沙(食邑者)和收稅官也會頒發委任狀,但其中涉及內容顯然不及土司全面和詳細,主要集中在稅收和遵守法律方面。」

    在丁玉傑的話聲落下時,原本只是靜靜聽著的沐天波,這時才道出他的疑惑。

    「那丁主事,於阿瓦城設立定南城,設定南專員,專事夷物,確有必要,只是這設立副專員又為何事?」

    接著沐天波又道出了他擔心的地方。他隱約的已經猜出了這副專員的用途了,恐怕就像當年皇帝任命的鎮守太監、督撫巡按、三司官員、參贊軍務等職務一樣,不過是為了分擔與爭奪土司的權力,從而保持某種制衡與限制,不過沐天波同樣也知道,那些土司可沒有人們想像的那麼蠢,他們又豈會容忍有人爭奪他們的權力?

    「以本公看來,那些土官本就來對其於部內特權極為敏感,過多干涉土司內部是極不明智的,如果我等派出這副專員,這豈不就是「流官?」會不會過多的干涉其內部事務?若是其視副專員為「流官」,懼怕「改土歸流」又該如何?」

    因為沐家世代管理西南土司,所以沐天波自然知道,直接統治土司非但成本極高,而且注定會失敗,沐家在這方面的經驗非常簡單,就是借助土官讓他們自然管理自己。而「改土歸流」總會導致內亂,畢竟任何人都不願意坐視權力為他人奪走或者分擔。

    「以本公看來,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借助土司土官管理本地,而不是直接派遣官員,加以直接統治,至少在「改土歸流」的時機尚未成熟之前,是萬萬不能如此。」

    「國公所言極是,經略亦認為間接管理,是成本最低且最有效的管理方式,不過,經略亦以為,我大明於此地,不能再像過去一樣,只取羈縻臣屬之義,無利土地之心;有征服之武功,無建設之政治。至於這副專員,則是取其土地之利,行建設之用。」

    見沐天波對副專員的用處似乎有所不解,於是丁玉傑便解釋道。

    「這些副專員,與其說是官員,倒不如說是教員,我中國之所以得以諸夷認同,憑得正是對諸夷之文章教化,所以副專員只在其土司所內推廣教化,同時,調查土司所內的森林礦產以備開發,而開發森林礦產又可以令土官從中獲利,那些民也在這一過程中變得富裕起來。他們也樂於為我們服務,並接受我大明的統治。當然,在這一過程中,與其建立起更為緊密的附庸關係,將他們扶植成在這裡的統治的代理人。而他們將會接受了大明的生活方式,不僅會把兒子送到定南或者平南接受教育,在未來他們甚至會送兒子到南京接受教育,如此,在未來他們才會不斷的認同大明,在百年後,甚至兩百年後,我大明才能與此地推行「改土歸流」,設立郡縣,令其成為我大明本部諸省。」

    這才是經略「三宣六慰」的最終目標,此時丁玉傑並沒有說,在當初他與經略見面時,經略曾談到明朝經略「三宣六慰」的失敗,也談到了經略四川、雲南、貴州以及廣西等地的失敗,儘管在明朝廷率先在銅仁等地廢除思州、思南兩宣慰司,設立貴州省,開創了中國大規模「改土歸流」,即改土司統治為朝廷派流官治理的先河,但隨後朝廷同湘、黔、川三省邊境少數民族的矛盾便日益尖銳。從此之後,明宣德、正統、成化、弘治、正德、嘉靖、萬曆年間,三省邊境少數民族的反抗鬥爭從未間斷。土司兵民多次攻城陷府、擄官奪印,搞得統治者焦頭爛額。

    「改土歸流?」

    心知「改土歸流」讓西南陷入何等境地的沐天波的眉頭微微一皺,根本在雲南的沐家,既然是「改土歸流」的支持者,同樣也是反對者,支持者是他需要借「改土歸流」威懾土官,而反對的原因則比較複雜,一來是因為相比於受命於朝廷的流官,土司土官對沐家更為敬畏,至於二則是因為每每「改土歸流」總會掀起動亂,導致土司兵民攻城陷府、擄官奪印時有發生。

    「沒錯,「改土歸流」是經略西南所必須!」

    用力的點點頭,丁玉傑道出了他在離開前,經略的所授予的他統御諸夷的「法寶」。

    「這土司制度是在唐宋時期羈縻州縣制的基礎上發展而成的,其實質是「以土官治土民」,承認各少數民族的世襲首領地位,給予其官職頭餃,以進行間接統治,朝廷中央的敕詔實際上並沒有能夠得到真正的貫徹。而在這一過程中有些土官以世襲故,恣肆虐殺百姓,為患邊境,「漢民被其摧殘,夷人受其荼毒。」,如此,才有了「改土歸流」之說,雖說「改土歸流」夷民頗為受益,但是每每夷民卻總為土官所惑,「改土歸流」受到土官的抵制而不斷反覆。所以很多地方皆是是「流官設而土夷隨叛,殺人奪地比昔更甚」,究其原因,總言道夷民不從教化,為土官迷惑,可夷民為何不從教化?因為根本就沒有教化,既然沒有教化,那夷民自然是不從教化!」

    丁玉傑的話語讓沐天波頗以為然的點點頭,歷代推行土司確實沒有考慮過如何教化夷民的事情。只有到了「改土歸流」的時候,才會臨時抱佛腳。

    「所以,這副專員於土司處,就是推行教化,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百年之後,這夷民自然服我大明之教化,除此之外,副專員亦可阻止土官荼毒百姓和謬誤的行為,對其加以監督,從而令荼毒信服,嗯,至於其它對於土民的管理之權,副專員是絕不會干涉或者插手的,我們會尊重土司的權力,但是同樣也要限制他們的權力,當然這種限制是限制土司對內荼毒百姓,保障百姓的些許利益,就是如此緩緩從事,以保護百姓為已任的副專員威望自然也是越來越高,百年後,再推行「改土歸流」,夷民又豈會為土官所蠱惑。」

    以今代之人去謀劃數代人之後的事情,沐天波從未曾想到過,而看著信心滿滿的丁玉傑,聽了他的這番話後,出於對土司所的瞭解,心知這副專員就是去唱「紅臉」,至於那些習慣了荼毒百姓的土司自然也就是白臉,幾十年後,百姓自然信服副專員,而不是一味壓搾他們的土司。即便是那些土司知道,這些副專員於其境內所做所為,不過只是為了收買人心,卻根本無力阻擋,因為副專員本身就不需要考慮治理地方、稅收等諸多問題,他們只需要讓百姓體會到「大明仁義」即可,但是執掌地方的土司卻不同。那些土司需要考慮如何治理地方,需要考慮如何保全自己的權勢,需要……這一切往往都意味著他們需要「荼毒百姓」,只有如此,才能維持個人的權勢。

    如果這一切順利推行的話,至多只需要百年,即可順利「改土歸流」,根本就不需要兩百年。因為到時候,民心在明!民心已經盡為大明所收!

    而這同樣也意味著,至少百年之後,大明就不需要沐家以「征南將軍」的身份統御外邊諸夷,到那時,朝廷又豈需要沐家維持西南的局面?

    想到這在沐天波整個人陷入的沉思中。他甚至懷疑起,與朱明忠合作是不是明智的選擇,畢竟,這朱明忠是想要徹底的從根本上化解西南土司的問題,他想用一百年的時間,徹底解決西南諸夷,令其盡為中國的行省。

    在西南諸夷「改土歸流」的時候,自然也就是沐家不再為朝廷所重的時候,到那時,沐家又該如何?

    可……如果不與朱明忠合作的話,沐家又在什麼地方?

    沒有朱明忠的支持,大明中興之後,沐家不過只是南京或者京師城中的一個太平國公,僅此而已。而與其進行合作,至少還有機會重振沐家的威望。

    至於百年之後,百年之後的事情,誰又知道會是什麼情況,更何況,百年,百年之中變數太多,誰又能保證,這百年之中,那些個副專員不會與土司互相勾結,刮取土民的民脂民膏。

    想到這,沐天波頓時長鬆了一口氣,他意識到自己想的太多了,想的太遠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眼前,是必須要得到朱明忠的幫助。是他們互取所需、重定西南!這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沐天波的心底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丁玉傑又問道。

    「當然,這一切實是遙遠,且需要徐徐圖之,不知國公以為,現在,欲以此地推行此法,這第一步棋該如何下?」

    是的,「改土歸流」也好、「副專員」也罷,都是將來的事情,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在緬甸站住腳!」

    看著丁玉傑,沐天波直接了當的說道。

    「儘管現在我大明已經擊敗緬人,俘其王、焚其都,但是,對於這裡的百姓來說,我們畢竟還是外人,我們是漢人,他們是緬人,是孟人、是土人!而且許多土司也都在觀望,他們在看著我們,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土人從來都是蛇鼠兩端,想要得到土人的忠誠,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若是想要得到其忠誠,就必須得讓其敬畏!」

    「敬畏?」

    眉頭微微一動,丁玉傑看著沐天波反問道。

    「難道現在我們俘其王、焚其都,還不能夠讓其敬畏我大明嗎?」

    敬畏,肯定是敬畏大明,在丁玉傑看來,現在應該已經做的差不多了,甚至在接見土官的時候,他已經看到了那些土司臉上的敬畏。

    「丁同知以為那些土人臉上的敬畏可是發自內心?」

    不等丁玉傑開口,沐天波便點頭說道。

    「確實是發自內心,但是,他們之中,又有幾個人有阿瓦城可供我大明焚燬?這敬畏,不過只是敬畏我等把緬人擊敗了,僅此而已!我們所需要的是讓這些土官,自此之後,從骨子裡敬畏大明,只有如此,能有可能得其忠心!」
as000538 發表於 2018-5-7 15:36
第287章 殺雞

    「……今緬國已盡歸明賊,勿論大小官員仍照常辦事,其傣祿仍照舊開支,各客商亦照常開賣。現在……大小官員並無一人盡節,尚在幫助幫助明賊辦事,不以為恥。」

    吳三桂於昆明發出的這樣一份奏折,無疑表明了短短月間,緬甸的變化,對於持守兩端的緬人以及本地的土司土官而言,臣服於強權,似乎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畢竟對於這一切,他們早就習慣了,更何況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一直都認同大明才是正統,雖是如此,當初他們都可以沒有心理壓力的臣服於緬人,現在大明重新回到這裡,一直以來皆以大明為正統的土司土官們,自然更不可能有絲毫牴觸,甚至他們中的不少人,都覺得這正統恢復了是件好事,於他們更為有利,尤其是在他們得到朝廷新的冊封之後,畢竟過去雖然有緬王的冊封,但緬王的冊封顯然不能與大明皇帝相提並論。

    不過,誰都知道,這種臣服,只是一種習慣、一種傳統,而習慣與傳統,面對壓力是很容易動搖的,更何況他們本身就容易向強權臣服,畢竟他們曾臣服於緬人,這就意味著他們今天會臣服於大明,明天同樣會臣服於其它人。

    對於身處阿瓦,不,應該是定南城中的定南同知而言,想要「定平南方」僅僅只是靠著這些土官們對大明的最後一絲敬畏去維持這裡的秩序,顯然並不現實,如果想要在這裡站穩印就非得推行一些其它的手段。

    對於瞭解當地土人秉性的丁玉傑而言,這些土司的臣服只是第一次,他需還需要通過其它的方式,讓他們保持敬畏。保持對大明的敬畏。

    在過去的半個月間,緬人九十二土司土官、孟人十六的土司土官、撢人五十四土官再加上克欽等諸地土司所三百餘名土官紛紛齊聚定南城。他們一方面是向專撫夷務的首任定南同知表示祝賀,這二來則是接受大明皇帝頒賜金字紅牌和信符,表示接受大明的統治。

    對於這些土官來說,他們之所以不遠千里來到這裡,更為重要的是,他們知道現在是他們表達忠心的時候。被夷為平地的阿瓦城,還有那名為階下囚的緬甸王,都在提醒著他們,提醒著他們應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作為弱者的他們,深知弱者的生存之道是什麼,他們之所以願意臣服於大明,正是因為他們能夠認識到兩者的力量差距,當然,作為弱者,他們同樣也需要強者的保護。

    也正因如此,他們當初才會接受緬人的統治,現在,緬人的失敗,讓他們主動的投身到強者的懷抱,接受強者的統治,追隨強者,這才是弱者的生存之道。

    而這些心思各異的土官們來到阿瓦城的時候,立即發現,這座城市已經發生了徹底的改變,儘管那些寺院佛塔仍然還在,但是城市之中那些緬人修建的宮殿,房屋已經完全消失了。整個城市,這會看起來反倒是像雲南的那些漢人的城市。

    對於這一切,那些曾經向緬人表示臣服的土官們,大都是視而不見的畝模樣,相比於其他他們現在更擔心自己。他們現在更多的是在為自己考慮,他們需要從新接受大明的認同,只有如此,他們才能夠生存下去。畢竟現在那些緬人已經用他們的遭遇,提醒著所有人與大明抗衡將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當然,在過去的半個月間,這325名土官並沒有閑著,他們來定南城並不僅僅只是為了表示祝賀,接受金字紅牌和信符,並且表達自己對大明的忠誠。在這些土官到達之後,身為定南同知的丁玉傑更是一一與其見面,然後聽取了他們的建議,然後與其商討土官委任狀的權責內容,甚至就貢賦等問題聽取他們的意見以及建議。最終達成了一致,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也正因如此,在那委任狀與金字紅牌和信符頒布的這天,對於定南城來說,可以說是一件前所未有的盛事,甚至還舉行了一場慶典,只不過,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場慶典的壓軸大戲,在歡慶的宴會,現在不過只是剛剛開始。

    在一片歡聲笑語之中,穿著一身紅色官袍的丁玉傑站起身來,雙手平揖的他環視著的帳下的三百餘位土官,除了四十幾個大邦土官坐於主帳外,其它土官皆是坐於主帳兩側的帳下,他們的位置排序與他們的部族力量有很大的關係。而他們面前的桌子上除了放置著水果之外,還有大明廚師烹飪的各種美食,在過去的半個月中,大明美食著實征服了其中不少土官,令其食髓知味的心折於大明美食之中,整日享用著大明的美食、美酒,當然還有那柔情的似水的緬人女子——在莽達被俘之後,其族中的近萬女子被收入官中,而這些女子除去賞賜給「平叛」有功的部族之外,還有上千女子被留作侍女,侍奉著的這些土官。而在此之前,這些女子又經過宮女中人的一番調教,可以說,勉強也算是掌握了一些大明的禮儀。

    美食、美酒以及美女,讓這些土官沉迷於這種從未曾體驗過的奢迷之中。這次丁玉傑來緬甸之前,經略特意囑托的,只有讓他們享受到了文明給生活帶來的改變,他們才會甘願接受改變,當然是接受大明的給他們帶來的改變。而奢華的生活方式,同樣也是屬於文明的。

    來自21世紀的朱明忠很清楚,幾乎沒有任何人能夠抗拒文明所帶來的誘惑。當然,這種文明必須能夠讓人們從中獲得享受,獲得對於生活的享受,畢竟嚮往更美好的生活,這只是人類的本能而已。

    而現在,所需要做的正是讓這些人感受到美好的生活,感受到大明的發達,感受到這裡生活的美好,從而心生嚮往之心。最終甘願跟隨大明,甘願改變自己以獲得更好的生活,最終被先進文明所同化,也就是被「漢化」。

    而這種「漢化」,正是自上而下的,只有讓這些土官沉迷於先進文明所帶來的「奢華的生活方式」之中,他們才會心甘情願的作為「漢化」的先行者,最終整個部族也會慢慢的被「漢化」。

    入山則為夷,出山則為漢,這正是大明一直以來對西南諸夷的手段,如何讓其心甘情願的出山?自然是用更好的生活方式,只有一代代的山蠻不斷的嚮往著漢人式的生活,他們才會心甘情願的作為漢人!

    當然,最重要的一個前提是,漢人的手中要有刀,要不然,這些山蠻就會試圖用刀子來搶走漢人的生活,會試圖用刀子獲得同樣的生活。

    不過就是一群蠻夷!

    心底輕蔑的一陣冷笑,心知對付這些山蠻應該用什麼樣的手段,應該如何恩威並施的於玉傑站在那裡,環視著這些土官。

    「本官受大明皇帝之命,屬理各土司事務,自此之後,還需仰丈各位!」

    在笑著說出這番話後,在那些土官紛紛表示忠心的時候,丁玉傑的臉色突然又是一變。

    「然而眾所周知,他日緬甸軍民宣慰使司原為我明所受土司,莽達亦為我大明所授的土官,本應在此神州動盪之時報效朝廷,可其非但不知報效君王,聖駕來時,更是於駕前大不敬,更有甚者,其勾結清虜,意圖不軌,殘殺我大明官吏,如此暴行,若不加以嚴懲,又如何能正朝廷法度,如何能警天下之不臣?」

    說完這句話之後,丁玉傑便站在那裡,等待著其他人接過他的話來。這場戲不能夠只有她一個主角。他相信即便是這些土官也知道應該怎麼樣把這場戲演下去。

    「此等不忠不義不臣之賊,非得嚴懲不可!」

    第一個站起來表態的正是孟人頭領白山,立下奇功的他自然得到了朝廷的賞賜,除了宣慰使一職外,朝廷更賞賜給他大量的布匹、食鹽以及其它各種物資,當然還有上萬緬人奴僕,而這些大都是從莽達那裡搶來的。也算是對孟人額外的獎勵。

    其實除此之外對於大多數土司的賞賜,大抵上都是這些不值錢的東西,只是因為大多數土司所因為交通道路阻斷,加之山中往往缺鹽,且百姓又沒有什麼用於易貨的土產,所以其生活往往都非常艱難,而官府賞賜給土司的也都以這些日用物資為主。

    或許這些東西並不值錢,但是對於很多土官來說,這些物資,正是他們所需要的。他們需要這些物質去解決土司中百姓的所需。往往對於他們來說這些東西甚至比銀子更重要,

    對於江北來說,現在緬甸的山民無疑是一個新的市場,甚至丁玉傑都暗自揣測過,如果能夠將這裡的市場完全進行開發的話,那麼這片市場的需求,甚至不遜於國內的一個省。

    當然,想要把貨物銷售到這裡,首先就要開發這裡的森林,礦產。以及其他的各類資源,只有如此那些土人才會有銀子購買國內運來的各種各樣的商品。這意味著首先需要開發本地,而這種開發同樣也是有利於他在緬甸的統治,他需要用這種開發去收服人心,用利益去換取土官對於大明統治的支持。

    當然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基礎上,必須要讓土官首先敬畏大明,只有如此商人們才會進入緬,也只有如此,土官才會心甘情願的被種種利益所吸引,進而臣服於大明。

    如何讓他們敬畏?

    只有一個辦法最有效——殺雞給猴看!

    「如果不嚴懲的話,如何能讓天下人信服?」

    而這雞又是誰?看著那些土官,丁玉傑神情肅然,現在就看他們表態了。即便是要殺雞給猴看,也要先讓大家一起喊,先激起眾人的「憤慨」。

    「殺了他!」

    「對!殺了他!」

    在白山表態之後,景洪、景棟等地土官也紛紛起身表示理應嚴懲,對於這些孟人以及撢人土司頭領來說,莽達的死活與他們無關,他們同樣也不關心其死活,更樂意通過這種表態,換取大明官員的歡心,所以自然一個個的都站起來大聲喊殺。而緬人土官這會大抵上都顯得有些猶豫,甚至不願意表態,畢竟,莽達是他們的王國,就在猶豫間,莽達的弟弟新任的達西土司所安撫使莽白,見明人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他便站起身來說道。

    「同知大人所言極是,此等不臣之賊,不嚴懲不能彰國法!」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顯然不顧什麼兄弟之情了,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比他的權力更重要的,至於莽達,他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死人計較什麼,甚至如果有需要的話,他甚至不介意親自動手,當然是在明人的「強迫」下。

    有莽白在這開了頭,其它的緬人土官無不是紛紛起身表示贊同,一時間那莽達頓時成了千夫所指,也正是在千夫所指中,隨著丁玉傑的一聲令下,莽達與黑魯叨被押至帳中,渾身瑟抖的莽達一到帳中,見到丁玉傑時,便立即跪拜下去,用並不流利的漢話祈求道。

    「天官大人,罪人知罪,罪人知罪,請天官大人饒罪人一命……」

    此時的莽達除了喃喃祈求外,再也不敢說出其它話來,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比保住命更重要的事情了。反倒是一旁的黑魯叨這會倒顯得很是鎮定,他之所以如此鎮定,是因為在此之前,在所有的審問之中,他都把罪名推給了莽達,他黑魯叨不過只是一個樞密罷了,只是一個大臣。

    現在大明需要拉出來一個罪人,除了身為國王的莽達之外,沒有其他人更合適了。至於他不過就是一個大臣而已,殺他有什麼用。

    要殺當然要殺莽達!

    殺吧!

    只要殺了他自己也就安全了。

    殺吧!他可是國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殺了他吧!

    「莽達,既然你知罪,那便無需本官多言了!」

    見到莽達這樣磕頭認罪,丁玉傑看著他神情悲痛的說道。

    「莽達,原本你為我大明緬甸軍民宣慰使,受我大明所封,本應忠君報國,可你行以不臣,對皇上大不敬在先……」

    先是將莽達一系列罪名一一道出,在所有人看來這不過只是殺頭所需要的罪名罷了。瞭解漢人的他們知道,明人殺人總會給出一個理由,過去「征南將軍」就是如此,他們不會無理殺人,現在既然要殺人,肯定會有他必死的罪名!不但周圍的人以為莽達必死,甚至就是莽達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丁玉傑卻突然話峰一轉。

    「但,今上仁義,念你莽達他日所為,皆是為奸人蒙蔽,方才犯下此等不赦之罪,但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撤爾緬甸軍民宣慰使一職,爾與家人一同圈禁於南天門,如此懲罰,你可信服?」

    原本以為必死的莽達一聽說,只是圈禁,那裡有絲毫不服,只覺得在鬼門關裡走了一圈的他立即連連叩頭謝恩,甚至更是長鬆了一口氣。

    他還活著,怎麼能活著?

    在莽達謝恩時,坐在帳下的莽白的臉色瞬間為之一變。

    原本他同樣以為莽達必死無疑,甚至他還想著,待到將來明國勢弱的時候,借莽達被殺煽動緬人不滿,然後反叛明廷,這同樣也是他的理由,他可以親手殺了莽達,但是即便如此,莽達會成為他將來反叛的理由。可是他卻沒想到,這位同知大人根本就沒有殺莽達的意思,甚至還把他和妻兒家人一起帶到了南天門圈禁起來。

    怎麼會這樣?

    看到莽白的驚訝,丁玉傑在心底冷冷一笑。恐怕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最後居然會放莽達一條活路吧!

    之所以放他一條活路就是為了讓制衡莽白,為了約束緬人。

    只要莽達和他的兒女在南天門一天,對於莽白來說,都是一個威脅,因為只要莽白和他的兒子活著,他隨時都可能撤換莽白的安撫使一職。有了這個威脅在,莽白才不敢反叛,甚至其它人緬人才會不至於反叛。畢竟,這樣的懲罰,在所有人看來都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如果在背叛大明的話,那麼無疑就是背棄了大明的仁義。蛇無頭不行,莽達就是那個頭,一個隨時可以取代莽白的頭。

    在莽達叩頭謝恩的時候,黑魯叨更是長鬆了一口氣,既然作為罪魁禍首的莽達都能活下來,那他肯定也能夠活下來,就在他以為自己同樣可以活命,甚至可以回到族中繼續作威作福的時候,只聽到丁玉傑說道。

    「黑魯叨,你身為樞密,不知助莽達分辨忠奸,反倒蠱惑莽達,行以不臣,不殺你等奸人,如何能正朝廷法度,來人,拉下去,凌遲處死!」

    什麼?

    這下時,所有人都有驚呆了,就連同黑魯叨自己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原本他以為自己絕不會死,要死也是莽達死,可,可為什麼現在死的會是自己?

    驟然的急變,讓黑魯叨驚愕的甚至說不出話來,甚至在他被拖至帳中央,被捆到木樁上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至於那些土官更是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為何要殺黑魯叨?

    眾所周知,這黑魯叨大抵上等同於擺設,真正的權力還是在莽達之手,他,頂多也就是在一旁出出主意罷了!

    「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啊……」

    在黑魯叨的喊聲中,丁玉傑只是不以為意的喝著酒,而一旁列席的沐天波,看著他的這副淡定模樣,心底對於那位未曾謀面的經略,只是一陣佩服。

    為何殺黑魯叨?

    殺黑魯叨,除了不會激起緬人的不滿之外,更為重要的是告訴那些土官,尤其是土官的從吏,告訴他們,大明不會在乎土官幹什麼,但是對於煽動土官幹什麼的人,是絕不會放過的。

    殺雞給猴看著簡單。

    但是真正難的是殺那隻雞。

    在現在的緬甸,沒有比黑魯叨更好的雞了。他的地位不高不下,他既是樞密,同樣也是莽達的叔叔,殺這樣的人,既能威懾土官,更威懾那些土官身邊的從吏,令他們在土官為患時,為自己的性命選擇站在大明的一邊,而不是煽動土官叛亂。所以這隻雞是必須要殺的。

    這戲啊!

    不過只是剛剛開始啊!

    喝了一口酒,沐天波甚至都沒有去看那不時用土語和漢話哭喊著的黑魯叨,對於這人的死活,他並不關心,實際上他根本就不關心這些土官的生死將將來。他現在關心的還有一件事,就是「南洋軍」,這是忠義軍招募土人編練的部隊,而作為征南將軍的他,即將成為這支部隊的統帥,只是這個統帥,到底是一個擺設,還是真正的一軍之帥。

    「大邦選土兵500,中邦300,小邦100。」

    這是徵選土兵的標準,各個土司都需要為大明提供土兵,有了他們提供的這些土兵,定南同知就能夠隨時彈壓土司不臣,當然,現在有了這些土兵,一旦訓練完成的話,他們就可以北上討伐吳三桂,收復雲南!

    而這才是他所關心的!

    但是沐天波同樣也有一絲擔心,他擔心自己作為這支軍隊的統帥。不過只是一個擺設,一旦朱明忠利用完了他這個「征南將軍」的旗號,就會將他拋在一旁。

    請神容易送神難。

    到時候赤手空拳的他又該怎麼辦?

    想到這兒,一心想要重建沐家威望的沐天波的眉頭緊鎖著,偶爾的他會把目光投向那些穿著紅色軍裝的忠義軍軍官,他們這些人顯然不可能為他所用。

    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辦?

    如何才能利用眼下的這個機會,利用朱明忠的支持重新建立一支沐家的軍隊?

    就在沐天波這麼思索著的時候,那邊的一陣慘叫聲打亂了他的思緒,讓他朝著大帳前方空地中央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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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