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刑罰
「求求天、天官,放,放小人一條狗命……」
直到被捆在了木樁上的時候,原本還有些失魂落魄的黑魯叨這會才總算是回過魂來,他驚恐的看著台上的那位同知大人,然後又用求助的眼神看著周圍,但是神情惶恐的他卻根本就說不出成句的話來。
「求求天官,求求天官……」
只是不斷的哀求著,祈求著那些土官能夠有人站出來的替他說上一句話,以保住他的性命,讓那天官放他一馬。不過讓他失望的是,即便是那些曾經受益於他的土司,也沒有站出來替他說話,甚至還大都興致勃勃的等待著行刑,甚至還帶著一副學習的模樣。
凌遲。
對於這些土官之中的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陌生的,他們中的許多人根本就不會說漢語,自然也聽不懂漢語,自然不知道什麼是凌遲。自然對於這凌遲之刑充滿了好奇。甚至就是對於當事人的的黑魯叨來說,雖然他會說一些漢話,但是卻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凌遲。不過儘管如此,他仍然可以感受到這凌遲恐怕是一種極為痛苦的刑罰。
就在黑魯叨被人捆綁在那木樁上,淚流滿面的苦苦哀求著的時候,站在他面前的穿著一身錦衣衛官袍的魏道山往前跨一步,與他站成對面,然後一旁的錦衣衛把一柄凌遲用的小刀遞到他的手裡,握著那柄用精鋼打製的小刀,這刀身薄如蟬翼,作為的世襲錦衣衛百戶的魏家,本身就是干儈子手的行家。而這刀也是家傳的利器。
不過儘管這刀是家傳的,但是魏道山過去並沒有行過凌遲這種酷刑,頂多也就是年少的時候,曾經拿猴子練過刀,這些年兵荒馬亂,只是護衛著皇上,頂多也就是砍個腦袋,至於這凌遲的手藝早就生硬了。雖說手藝生硬了,可卻還記得實行凌遲的規矩。
手握著那小刀,雖說因為弟兄們身死緬人之後,恨不得食其骨,但是魏道山低聲在人犯面前說道。
「國有國法,本百戶行刑是為國法,不為私怨,得罪了!」
行刑有行刑的規矩,對於犯人同樣也有他的尊重,而這正是魏道山的尊敬。在說出這番話之後,他立即動手撕開黑魯刀身上的衣物,而在撕開他身上的衣服時,更借助手中的那薄似蟬翼的小刀劃開幾個口子。
「撕……」
在布帛的撕碎聲中,黑魯叨身上的衣服被撕了下來,整個人便不著片縷的被捆綁在木樁上。
什麼?
直到這個時候,被撕去衣服的黑魯叨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片刻後,先感覺到羞辱感的他竭力想要喊人救他,但是嘴唇不住的顫抖著,那臉上更是沒有絲毫血色,甚至就連忙那話語都成不了句子。
儘管並不知道什麼是凌駕,但是現在,他已經意識到了,這凌遲恐怕並不是一刀把他殺死那麼簡單。那種恐怕頓時便把他整個人都吞噬了,以至於那跨下更是一鬆,屎尿頓時流淌了出來。
人犯這種恐懼,讓原本感覺有些生硬的魏道山平靜了下來,這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七歲那年,父親如何讓他一刀刀的片豬肉。也正是從那時候起,他們家每次吃肉,都是他用刀片下來的。
到了十四歲第一次拿猴子練刀的時候,他已經是心如止水,腸硬如鐵。此時這捆在柱上的人不見了,在他的眼中,這掙扎著的人,不過只是一塊肉,一塊用來練刀的肉。
「饒了我、饒了我……」
就在黑魯叨的祈求著的時候,魏道山用左手狠狠的鉗著他的下巴,露出了他的一嘴牙,然後的握著刀的右手便猛的朝著他的牙上敲了過去,雖說那刀身薄如蟬翼一般,可是刀柄卻是真材實料的黃銅鑄成,銅質的刀柄頗有份量,砸在他的牙上就像是錘子似的。然後他就這麼一下,一下的敲砸著。
在一陣陣的慘叫聲音中,魏道山用那小刀的銅質刀柄充當錘子把黑魯叨的牙全都敲了下來,剛開始的時候,他還能發出慘叫,但是很快他便昏迷了過去,等到黑魯叨的牙齒都被敲下來的時候,雙眼翻白的仍然沒有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直到在黑魯叨的滿是血污的口中確認沒有了牙齒之後,魏道山才動了起來,他的右手握著小刀,那薄似蟬翼的刀片,就像是一片薄紙一片,輕輕在黑魯叨的胸前一劃,靈巧地一劃一挖,那似蟬翼般的刀片就劃下了一條長達六寸肉片,不厚不薄,恰道好處,輕輕的一刀,便割下了這麼一塊肉來。
血流了出來,而肉被割了下來。而在這個時候,黑魯叨都沒有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按照舊時的說話,這第一刀是天刀,代老天動手,不需要讓犯人感受到痛苦,畢竟接下來,還有上千刀。
割下了第一刀,在那片肉即將被分開的時候,魏道山就按照這個行當裡的規矩,手腕一轉讓一擰,在肉被割下來的同時刀尖又輕易的紮住那片肉,然後他高高地舉起來,然後向背後的同知大人和土官們展示。
血淋淋的一片肉,就這麼在他的手中展示著,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是什麼劊子手了,就像是那市集上的肉販子似的,像客人們展示著,展示著這肉有多麼的新鮮。
而一旁的錦衣衛,則站在那大聲報數︰
「第一刀!」
第一刀!
這就是凌遲的第一刀!
這只是剛剛開始!
在第一刀那塊鮮紅的肉被展示出來的時候,置身於台上的丁玉傑的臉沉著,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當然也能夠聽到那些土官們發出的緊張的呼吸聲,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能夠聽到當第一刀割下去的時候,他們驚恐的叫喊,所有的土官臉上這會都已經改變了顏色。
他們都被驚呆了,他們沒有想到,凌遲居然是這樣的開始。
這就是凌遲!
這是千刀萬剮之刑!
儘管心臟激烈的跳動著,雖說他的手同樣也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但是丁玉傑仍然故做鎮定的從桌上拿起了水果來,吃了一口水果之後,這榴蓮的味道,讓他有一種錯覺,似乎是**的肉臭味,這種味道讓人有些窒息,但是他仍然強忍著內心的嘔吐感,然後瞇著眼楮看著這場演出,他需要用這場演出是震懾所有人。
此時,他甚至能夠感受到,那些個土官的心,都跳動得很不均勻,他們都在恐懼,他們今天所目睹的一切,都會終生銘記於心,當他們中的任何人生出反叛之意的時候,今天這一幕,都會在他們的面前浮現出來。都會讓他們不有自主的產生畏懼。
「把肉傳於眾人!」
隨著丁玉傑的一聲令下,那片肉被一名錦衣衛拖於盤中,然後就那麼拖於盤中在眾人的面前展示著,傳遞著,那血淋淋的肉,就這麼一一在土官的面前展示著,當然,即便是莽達也需要欣賞一下這片肉,跪於地上的莽達這會已經是渾身顫抖著,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那塊肉,
這個時候,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血色,全都是一片煞白。與那托盤上的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鮮紅的肉、煞白的臉。
這正是丁玉傑所要的效果,在這一瞬間他感到,這種恐懼正是他所需要的,他必須要讓這些土官明白一個道理,大明是至高無上的,作為大明皇帝的代表的他,在這裡同樣也是至高無上的!
任何背叛大明的人,都必須得到嚴懲!
他們都將受到最為殘酷的刑罰!
是車裂,還是凌遲,顯然後者更具有震撼性!所以他選擇了凌遲!因為它更具觀賞性,費時更長,更能讓人感受到刑罰的殘酷。當然更重要的是,更能直觀的感受到其中的恐懼。
恐懼!
對土人的統治需要借助恐懼,只有恐懼才能讓他們產生畏懼之心,有了足夠的畏懼,他們才會尊重朝廷的權威。
坐於席中的沐天波,神情平靜的看著這一切,他用一種旁觀者的心態去看待這些,並不斷的觀察著那些土官的表情變化,以從中得到他所需要東西,畢竟,將來他還必須依靠這些土官,所以,現在他需要掌握這些土官的心思。
也許將來,還需要再殺幾隻雞!
對於沐天波而言,這酷刑不過只是一場戲,黑魯叨是雞,至於那些土官,現在是猴,將來也有可能變成雞,就他們是否認數了。
心底這般尋思著,沐天波端了起酒杯,輕嘗了一口酒,在看著那肉的時候,他的心底卻浮現出一個念頭來,如果把這些肉分給這些土官,讓他們分食的話,不知道效果如何?
當然這個念頭稍即逝,或許,他曾因緬人對他的羞辱,而懷恨在心,但是他絕不會做出這種禽獸之事,這些蠻夷可能會這麼做,但是他絕不會!
喝了一口酒,將心神收回來的沐天波,又一次把注意力放到了刑場上,他同樣也是第一次觀刑。
而此時,行刑的魏道山仍然在繼續著,他的動作很快,雖然顯得有些生硬,但每一刀都很有講究。又是一刀,在黑魯叨的左胸前劃過,血流淌在地上,一些血沿著刀口的邊緣下流,滴到那紅土地上,把這片紅土地染的更紅了。
此時,黑魯叨還沒有醒過來,不過他正在慢慢的恢復神智,他發出的幾聲細微得只有魏道山才能聽到的呻吟。
這標誌著犯人快醒了,這早在魏道山的意料之中,按照凌遲犯人的規矩,在整個行刑過程中,不能夠堵住犯人的嘴,因為需要讓那些被宰割的犯人們發出淒慘的嚎叫,只有如此,才能夠威懾他人。
所以之前砸牙而不是拔牙,正是為了讓對方昏迷,然後在昏迷中下刀,這樣也就等於饒了他幾刀,可最終,犯人還是會清醒過來的,然後他們就會因為痛苦而放聲慘叫,對於魏道山來說,考驗,不過只是剛剛開始。
慢慢的醒了過來的黑魯叨,剛一恢復知覺就立即感覺到被凌刀刮肉的痛苦,當他弄清楚眼前的這個明人正在一刀刀的割下他的肉的時候,開始還有些茫然的他立即發出一陣痛苦的嚎叫,那聲音開始不大,但到後來卻來越大,那叫聲也變得的卻來越淒慘,每一聲叫得撕心裂肺。
儘管這犯人就在他的耳邊嚎叫著,可是魏道山卻像是沒有反應似的,他只是不去看人犯,至於這嚎叫聲,聽在他的耳中,就像是音樂似的,反倒能夠讓他能夠保持著冷靜,彷彿他又一次回到了年少時,那個時候,父親站在一旁教著他如何行刑。
刀砍在第幾個骨節上,從而一刀斷頭。凌遲應該如何讓人犯叫的更厲害,車裂如何發力……行刑是一門學問,一門很大的學問,對於魏道山來說,魏家幹這行干了兩百多年,而他從六歲的時候,就開始隨著父親學習著,十五歲時,第一次砍犯人的腦袋,今天,是他第一次凌遲人犯,他必須要記住這一切,將來把這門手藝傳給兒子、傳給孫子。
一代代的傳下來。
這是一門手藝,一門從不外傳的手藝。
此時的魏道山就像是一個絕世的工匠一樣,他正聚精會神地研究著,研究著眼前這塊會掙扎的**,然後把刀劃下去,然後再割下一片肉,就這麼一絲不苟從事著他的工作。
而此時,每當一片肉被除下來的時候,那肉都會被端到土官們的面前進行示眾。先是前排的土官,然後是後排的軍官,然後是那些面如土色,神情恐懼的那些土官從吏,此時,他們中的一些膽小的人,已經嚇的渾身發軟,甚至大小便失禁了,更有甚者,其中的一些人已經嚇的癱坐在地上,神情惶恐的看著那黑魯叨,看著那劊子手不斷的在他身上割著肉。
他們之所以會如此害怕是因為,被凌遲的並不是為首者,而是鼓動者,而是為首者的大臣。換句話來說,如果有一天,他們的主人若是謀亂的話,那麼失敗的時候,他們的主人——土官們很有可能保全性命,但是他們,卻極有可像黑魯叨一般,被捆在刑柱上,然後被這麼一刀一刀的凌遲處死!
也正因如此,每一次,當他們看到魏道山割取著黑魯叨的肉時,聽著他的慘叫,都有一種錯覺,這慘叫是他們自己發出的。
對於這些人來說,折磨並沒有結束,這不過只是剛剛開始。每一刀下去之後,站在一旁的錦衣衛仍然會高聲報數道
「第一百一十二刀……」
「凌遲其實就是老百姓所說的「千刀萬剮」。是指處死人時將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是一種肢解的懲罰,即包含身體四肢的切割、分離。按我大明律對於一般人犯,若是處以凌遲之刑,通常採用「八刀刑」處決。八刀刑,劊子手利用一簍編上號碼的鋒利刀具︰第一刀,切胸口;第二刀,切外臂;第三刀,大腿;第四刀和第五刀,切手臂至肘部;第六刀和第七刀,切小腿至膝蓋;第八刀,梟首。肢解後的屍體殘骸放入簍子裡,頭顱則公開示眾,期限不定。」
坐在台中,端著茶杯的丁玉傑,卻在那裡與幾名臨近的土官談笑風聲起來,和他們討論著這凌遲處決的其中奧秘,當然這也是個臨時瞭解的。
「除了「八刀決」之外,一般還有「十六刀」、「三十二刀」、「三百六十刀」……當然,這凌遲人犯需要用上幾刀,要看其所犯的罪行,像黑魯叨這樣的大逆之犯,必須處以行滿之刑,而凌遲刑滿,需要用3357刀,並且要在最後一刀,也就是第3357刀,要將罪犯刺死,才算凌遲成功。今個,咱們都開開眼,看看魏百戶是如何行滿這3357刀!」
談笑風聲中,丁玉傑,然後拿起筷子夾住了一片肉,那是木須肉片,細嫩的肉片入口時,儘管覺得有些噁心,甚至會讓人想到那盤中的鮮紅的肉片,但他仍然笑著吃了下去,在他吃下去的時候,對附近的土官說道。
「大家別光看著,吃菜、吃菜,喝酒!」
說話中丁玉傑端起酒杯,衝著面色煞白的土官說道。
「來,大家吃肉、吃肉……」
當丁玉傑請眾人吃肉的時候,既然是那些在許多朝中官員看來仍過著嗜毛飲血般生活的偏遠土司土官,這會同樣也是一陣噁心,尤其是當那肉片展現在他們的面前的時候,他們中的一些懦弱者更是噁心的嘔吐起來,可是丁玉傑卻仍然滿面笑容的吃著肉,一邊吃肉,一邊看著魏道山的表演。此時的他甚至生出了一種豪邁之情,這也許就是「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意境吧!
而作為劊子手的魏道山,此時就像是戲台上的主角一樣,正在那裡進行著一場華麗的演出,他是所有人關注的中心,此時的他更像是一個絕世工匠,每下去一刀,都顯得極為精準,他需要用足3357刀,這是行刑的要求。
也正因如此,凌遲時的每一刀,都很講究,從什麼地方下刀,每一刀之間的間隔,都需要考慮到犯人的性別、體質,以避免其用著刑的時候死去,如果沒割足刀數犯人已經斃命,那就是劊子手的失誤,雖說大多數時候,官府並不追究這個責任,但是有時候,這樣的失誤甚至是要掉腦袋的。
所以他爹才常說,這凌遲刑是所有劊子手中的最難辦的活計,每一片肉,如何割、如何取,都有它的講究,這胸肉怎麼割、臂肉如何取,如何避開血管,每一刀都有它的講究,尤其是要避開肉中的血管,若不然,一刀下去,那血流如注不說,人很快也就死了。自然也就不可能行滿了。
所以,這也就要求在行刑的時候,除了要保持平心靜氣之外,更要心細如髮,每一刀都要講究個分寸,講究個仔細,同時還要下手果斷,不能有絲毫猶豫,而且也沒有時間猶豫不決,畢竟犯人的血在流著,猶豫不決的話,會讓犯人流血流死。
而且人的身體也是極為複雜的,身上的每一塊肉都有它自己的走向,而且既便是那肉與肉之間也有著它們的不同,有的肉緊,有的肉鬆,這不同的又如何割,如何取,下刀的方向、用力的大小,如此種種全憑著行刑者的瞬間做出的決定,這種決定直接關係到能不能行好刑。
稍有偏差,就很有可能下錯刀,刀一錯,也就不可能行滿凌遲。
「這凌遲,說是用刀,其是用的是心,每一刀都有每一刀的講究!」
爹的話,又一次在魏道山的耳邊響起。
所以古往今來,只有行滿了凌遲的劊子手,才是真正劊子手。外人都以為這凌遲就是把人割碎而已。可又有誰知道,把人割碎並不是凌遲。
這凌遲,一是凌,二是遲,凌是片肉,而遲,是讓人犯死的越遲越好。
他曾聽說過,有的人可以把人犯胸肉割盡了,讓其五臟六腹都露出來,卻不掉出醜來,隔著骨頭能看到那心臟跳動著,那不過才割了幾百刀。
可現如今,沒有幾個人能做到了,即便是能做到也不會做。別說是尋常府縣上的劊子手,即便是在他這樣的世襲的,有時候也是偷工減力,明明判了三百六十刀的凌遲,能割上一二百刀已是不錯,更多的是把人大卸八塊,戳死拉倒。
當然,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人犯家裡使了銀子,若是使了銀子的話,即便是「八刀決」,熟練的劊子手也能在第一刀就要人犯的命。
頭等的劊子手可以用足3357刀不讓人犯死,而且也能讓人犯保持清楚,讓他一直叫下去,這也是打碎他牙的用意,是為了避免他咬舌自盡,是為了讓他嚎叫出來,就是為了讓他的叫聲,能夠讓所有人都聽到,從而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他所承受的痛苦。
這才是凌遲的目的!
這刑是行給別人看的,這叫聲自然也是叫給別人聽的!
至於這人犯,不過只是一個工具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