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暗黑之路 作者:蕭鼎(已完成)

 
Babcorn 2018-5-19 15:03:5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9 90191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9 15:10
第二部 第三十章 夜宴

夜已深。

眾人都睡去了。

臨走前他們疑惑的目光彷彿仍在眼前,夏爾蒙安靜地坐在黑暗的房間中,坐在了那個紫瞳女子的床沿。

今晚有月,很亮。月光從窗口斜照進來,在黑暗中凝成了一道白色的光柱,輕輕灑在地面上的那一小塊地方,看去就像冬天的雪一般。

在那光亮照不到的地方,黑暗的床鋪之上,那紫瞳女子靜靜的躺著,還沒有醒來。

黑暗遮去了她柔弱的身影,擁抱著她身旁那黑色身影的男子,隱約中,有輕輕的心跳聲。

窗外,傳來草叢裡的蟲鳴,在這樣的夜裡,一切都彷彿靜止了下來。

為了什麼,還不離去?

深夜裡那溫柔的呼吸,緩緩而平靜。黑暗裡的人啊,靜靜安眠。看不清你的樣子,是黑暗遮住了眼睛。

低下了頭,閉上了眼。

這樣寂靜的夜晚,一個人,擁抱黑暗。

“嚶`~”,一聲輕籲,那在黑暗中顯得模糊的身影翻了個身,她的手,碰到了黑袍男子的身體。

黑袍男子沒有動,那女子也似乎還未醒來。

呼吸,依舊那麼溫柔。

良久,黑暗中的兩個人,一動不動。

只有暗黑法杖原本微弱的光,卻漸漸明亮了起來,照著夏爾蒙的眼睛,彷彿也有光芒閃動。

“你醒了?!”暗黑法師靜靜地道。

她在黑暗中睜開了雙眼,發出淡淡的紫色的光。

無聲中,竟帶了一絲妖異。

她躺著不說話,只安靜地看著暗黑法師那被法杖白光照亮的蒼白的臉。

夏爾蒙回過頭去,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的眼睛。

彷彿,有誰的心跳了一下。

“你的傷,”暗黑法師遲疑了一下,道,“不要緊吧?”

她搖了搖頭。

看著她淡紫色的眼睛,夏爾蒙皺了皺眉,再不猶豫,直接道:“今天白天你是怎麼回事?”

她的身子明顯的一縮,像是被觸到了痛處。黑暗中那男子的目光,直盯過來,彷彿穿透了心靈。

她忽然在床上蜷縮起來,抱緊了身體,像是懷抱著易碎的東西,生怕別人的傷害。她用力的往床裡躲,擠進了最黑暗最裡邊的角落。

夏爾蒙看著她,目光閃爍,然後,他伸出左手,放到了她的面前。

因手臂伸長而伸出袖子的,因長久不見陽光而蒼白的,在暗黑法杖柔光照射下隱隱可看見淡青血管的,左手!

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臉在剎那間失去了血色,就連嘴唇也開始發白。她憎恨地望著這個人類,卻不由自主地開始喘息。黑暗中響起了緊緊咬牙的切齒聲。

“你要的是什麼?”暗黑法師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有些飄忽不定,“是什麼讓你如此渴望?是不是這隻手臂裡流淌的血液?”

喘息漸漸沉重,妖異的目光已轉為瘋狂,靈魂的詛咒,悲哀的宿命,這一刻她忘卻了一切。

那一隻手,就在面前。

她撲了上去,張開了口,向他咬去。

夏爾蒙瞳孔收縮,左手握拳,口中輕喝一聲,右手握著暗黑法杖在地上一頓。

黑暗中,那一道白色的光一亮即滅。

紫瞳女子如遭重擊,向前撲去的身子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半途擊中,整個身子竟被打的飛了起來,重重地砸在床鋪另一側的牆壁上,然後落在了床上,痛得整個人彎了腰,手腳也微微發抖,從她的嘴角邊上,緩緩流出了血絲。

房間裡一片安靜,只有那女子低低的喘息聲。夏爾蒙似乎也呆住了。

他站了起來,看著那女子。

這一次,她卻沒有退縮,儘管,她眼中的瘋狂已經被痛楚代替。

“你殺,殺了我吧!”她嘶啞著聲音道。

暗黑法師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後,向門外走去。

伴隨著他的腳步,暗黑法師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如果我可以幫你的話,你儘管說吧。”

他沒有看到那個女子淡紫色的眼中看他的目光。

那輪明月高懸,把月華灑在他的身上。他輕輕抬起了左手,認真地看著,帶著一絲迷惑。

這個身體裡的力量,難道在不自覺中,竟又強大了麼?

大陸歷一零七六年十一月十一日,納斯達舉國歡慶皇帝巴茲陛下的大壽。

是日,為顯陛下仁慈,全國民眾休息歡慶;

為顯陛下威嚴,精銳的帝都近衛軍在皇宮前接受陛下檢閱;

為顯陛下博愛,大赦天下。

當晚,在皇宮中清心湖畔,納斯達皇家大宴賓客,各國使節與納斯達重將高官,雲集於此。

明月高懸,倒影在平靜的清心湖中,就如鏡子一般明亮。湖畔,人影密密,摩肩接踵。嬉笑聲,談論聲,不絕於耳。

秋夜的微風從湖面上吹來,吹過了這世間繁華,流連而不願離去。

“陛下到~~~~”侍者高聲喊道。

滿園人群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望著那個門口。納斯達帝國皇帝巴茲精神煥發,健步而出。

在湖畔的空地上,佈置了將近百桌的酒席,在那最顯眼處,做起了一個平台,高出了地面。巴茲微笑地走上,回身,俯視著人群。

“眾卿,”巴茲抬頭看了看明月,朗聲道,“值此明月之夜,與眾卿共度良宵,以慶祝朕之生辰。想來人生苦短,少年已是白發。朕此刻回思一生,有今日之局面,頗不負少年之志。但,人老心烈,朕尤思進取。我納斯達歷代祖先遺言,至今在耳畔迴響。朕思之再三,已決定西征瑪咯斯。”

人群中一陣聳動,雖然西征之事人人都認為事在必行,但還是沒有想到巴茲會在壽宴上的開場白就直接說了出來,這等於是在各國使節面前直接向瑪咯斯王國發出戰爭動員令。

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中,烏勒王子高大的身影第一個站了出來,高舉右手,大聲道:“陛下萬歲!”

剎那間,整個會場被歡呼聲淹沒。

巴茲微笑地看著人群,等了一會,用手示意大家安靜,拿起一個酒杯,親自盛滿了酒,高舉過頂,道:“我納斯達帝國的勇將們,記住這個明月之夜。我們以明月為證,在不久的將來,在同樣的月光下,你們可會把我納斯達帝國的軍旗插上赤蘇城的牆頭?你們可會讓我驕傲地走進瑪咯斯的皇宮?你們可會讓我親手為你們佩帶上璀璨的勛章?”

迎接巴茲的,是那一片興奮激動的臉龐。

“願為陛下效忠!”

“決不負陛下所托!”



巴茲傲然一笑,目光掃過人群,抬頭昂視蒼穹,深深地望著無垠的夜空,那滿天繁星,明亮月華,都把光芒灑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抬手,把酒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然後一揮手將杯子向後拋進湖面,道:“眾卿,同飲此杯,以做朕為你等壯行之酒。”

納斯達帝國在場所有的文臣武將都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隨後,又是一陣歡呼之聲。

夏爾蒙站在僻靜處,望著巴茲那有些耀眼的身影,目光中閃爍不定。

“賢侄,你對陛下他有什麼看法麼?”

夏爾蒙回頭一看,見是拉凱爾,微笑道:“大人說笑了,陛下英明神武,聖明睿智,天下皆知。我對陛下衷心敬佩,哪裡有什麼看法了?”

拉凱爾溫和地笑了笑,道:“老夫開了玩笑,賢侄莫怪。說起來明日一早你我就要立刻返回克頓城,接手蒼雲集團之事。賢侄你在梵心可還有什麼事麼?”

夏爾蒙搖了搖頭,道:“沒有了。但我有一事還想請教大人。”

拉凱爾眉頭一仰,道:“哦,何事?但說無妨。”

夏爾蒙道:“陛下此次西征,決心之大,世人皆知。但不知陛下他對西征具體戰略,可有什麼佈置了麼?”

拉凱爾目光一閃,道:“怎麼賢侄對這個感興趣啊?”

夏爾蒙正色道:“大人開玩笑了,我身為蒼雲集團的副軍團長,若對西征之事心中無底,豈非令人笑掉大牙?”

拉凱爾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賢侄,莫著急呀。陛下遲幾日也將率領大軍抵達克頓城,到時就會舉行我軍中高級將領參加的軍事會議。那時就會知道了。這可是我納斯達軍中慣例,賢侄你來此不久,所以還不是很清楚。”

夏爾蒙點了點頭,“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拉凱爾還想說著什麼,卻見夏爾蒙的目光被什麼吸引住了一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見在那人群的中心,皇帝巴茲正和顏悅色地和幾個人攀談。看他們衣服的樣式,都不是納斯達帝國的臣子,而是各國的使節。

夏爾蒙突然道:“大人,你說其他國家對我國西征之事,有何看法?”

拉凱爾冷笑一聲,淡淡道:“納斯達帝國若西征成功,國力之強將以倍數計,他們哪裡會高興的起來?別看一個個臉上笑容滿面,心裡可是恨不得我們死呢。”

說著,他心中一動,向夏爾蒙問道:“卻不知賢侄對此有何看法呢?”

夏爾蒙一猶豫,望著包圍在巴茲身邊的那一群人,道:“一直以來,五國聯盟都僅能自保,當不足為慮。但我國北方的開蘭兵強馬壯,聽聞皇帝弗羅斯特也是個極厲害之人,與巴茲陛下鬥了幾十年也不分勝負。目前他們雖與我國友和,但想來弗羅斯特決不甘心令巴茲陛下順利達到心願吧?”

拉凱爾點點頭,道:“不錯,其實近幾年以來,瑪咯斯國力日漸凋零,我納斯達最大的心腹之患實是弗羅斯特這個老狐狸。但陛下英明,早已把此事考慮在內。在北方邊境佈置了三十萬大軍,又有名將鄧肯,馬齊拉納等人,足以鎮住他。就算他有什麼異動,也不可能對我納斯達早造成什麼大的危害。”

夏爾蒙默默不語,看著巴茲身旁的人。

只見巴茲身邊一個外國服飾的年輕人朝這裡看了一眼,轉頭又對巴茲說了幾句。巴茲也轉過頭來看了看夏爾蒙,然後微笑著回答了那年輕人的問題。那年輕人點了點頭,低聲向巴茲說了一句,轉身就向夏爾蒙走來,身後還跟著兩個人。

不多久,他就走到了暗黑法師的面前,在夏爾蒙有些驚訝的目光中,露出了他英俊的笑容,道:“你好,是夏爾蒙伯爵麼?”

夏爾蒙點了點頭,道:“你是…”

那年輕人微笑著道:“我是開蘭王國的王子克利姆,後邊這兩位,一個是我老師歌德,一個是我國駐納斯達公使奧特侯爵。”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5-19 19:1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9 19:18
第三十一章 公主

看著這個英俊的異國王子,夏爾蒙點頭示意,道:“認識殿下是我的榮幸,不知陛下找我可有什麼事嗎?”

克利姆仔細看了看他,道:“閣下大名,我在開蘭時就如雷灌耳了。這次前來梵心為巴茲陛下祝壽,更是聽說閣下高昇之事,看來巴茲陛下很是看重你呀。”

夏爾蒙微笑道:“殿下過獎了,蒙陛下不棄,夏爾蒙得以為納斯達略盡棉力,是我一生榮耀。”

站在克利姆王子身旁那個五十上下,有些謝頂的奧特侯爵突然微笑道:“夏爾蒙伯爵太謙虛了,納斯達帝國有你相助,如虎添翼啊。巴茲陛下多年來一直在找個可以放心託付重任的人才,想不到今天終於找到了。”

他說話的聲音很是響亮,周圍的人都聽見了,紛紛看了過來。

夏爾蒙心中一凜,發現了周圍人群中多有納斯達帝國的文臣武將,立刻道:“公使大人錯了,納斯達帝國能有今日之局面,都是巴茲陛下一人之功,剩下的,就是幾十年來追隨陛下的各位忠心臣子。夏爾蒙後進晚輩,如何能夠與他們相提並論。至於說到託付重任,這幾十年來陛下與各位大人做出了無數驚天動地的大事,又怎會是沒有心腹可用之人?”

周圍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了許多。

奧特侯爵笑了笑,又道:“但巴茲陛下此次西征瑪咯斯,擺明了納斯達帝國百年來最大的軍事行動,非心腹不能用。可是他卻在眾多宿將中選擇了你這個新進晚輩,甚至連馬齊拉納將軍他都放棄了。呵呵,不簡單啊不簡單。”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了,周圍的目光竟似乎也隨著他的話語漸漸尖銳。

夏爾蒙的臉色彷彿白了一白,心中念頭急轉,正要應付這看去和氣但言語卻如刀般鋒利的開蘭公使時,身旁傳來了熟悉而溫柔的聲音:

“公使大人似乎忘了啊,馬齊拉納將軍非但沒有被陛下遺忘,而是被賦予了比夏爾蒙伯爵更重要的責任啊!”

一身白色素裝,手中依舊拿著那把淡綠小扇的席娜,出現在了夏爾蒙的身旁,那一刻,她豔麗的風姿,連滿天的星斗似乎都失去了顏色。

周圍人群中響起了讚歎聲,這般美麗的女子,在一瞬間吸引了無數的目光,就連那克利姆王子,也顯得有些心醉神迷。

奧特侯爵一皺眉,似乎一點也沒注意到席娜的美麗容貌似的,道:“請恕在下愚鈍,請教小姐,不知馬齊拉納將軍有何眾人在肩呢?”

席娜走到夏爾蒙的身旁,並肩而立。她一身白衣,在這夜色中,和他身旁的黑袍男子,竟意外的相配。她微笑著,手中淡綠小扇輕輕搧動,也不知是清心湖上的微風還是小扇的風,吹動了她黑色的發,在她白皙的彷彿吹彈可破的臉腮上,輕輕拂過。

“難道公使大人會不知道麼?”她笑著道,“馬齊拉納大人可是鎮守我納斯達帝國北部邊境的重將,陛下他可一刻都不敢放心他走開呢!”

周圍人群中立刻響起了一陣會心的笑聲,當前納斯達帝國和開蘭王國雖然和平,但其實雙方心裡都清楚,這只是暫時現象罷了。巴茲此次西征,盡起全國之兵,惟獨在北部邊境上沒有抽調一兵一卒,由此可見雙方勾心鬥角之激烈。席娜此言一方面帶過了馬齊拉納不受重用的問題,另一方面暗諷開蘭王國的狼子野心,很是巧妙。

在周圍的笑聲中,克利姆王子和歌德都有些訕然,只有奧特侯爵居然像是沒聽出席娜話裡意思似的,居然也跟著笑了起來,道:“原來如此啊,那倒是我多慮了。不過小姐你面生得很呀,卻不知是納斯達宮廷哪位大人的千金?”

“她是我的朋友。”希拉爾的聲音在奧特身後響起。

克利姆一個轉身,看到了希拉爾,一拳就捶了過去,笑道:“好小子,我找了你半天都沒找到,到現在才出現,搞什麼啊?”

希拉爾顯然和克利姆很是熟悉,完全不像是兩個勾心鬥角國家的王子,更像是知心的好朋友。兩個人相視大笑,擁抱在了一起。

希拉爾笑道:“你既然來了,我看就不要回開蘭了,反正你那裡也冷得要命,不如就留在梵心陪我玩玩罷?”

克利姆搖頭笑道:“那可不行,我父王可只有我一個兒子,我可要回去孝敬他老人家呢。我可不像你啊,有這麼多的兄弟爭呢?”

說到“爭”字,克利姆有意無意地加重了口氣,希拉爾目光一閃,即笑道:“說得也是啊,我們幾兄弟團結友愛,齊心協力為父王他老人家打天下,只盼你開蘭可千萬不要來攪局哦。”

克利姆哈哈大笑:“攪局,什麼攪局啊?怎麼殿下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呢。”

希拉爾微笑不語。

克利姆笑著轉頭看了看依舊站在一起的夏爾蒙和席娜,轉頭對希拉爾道:“你說他們是不是很般配呢?”

希拉爾的笑容一僵,還未說話,克利姆已大笑著走開,歌德緊跟在他的身後,奧特侯爵向夏爾蒙笑了笑,道:“小夥子,你可要小心呀。”說著,也跟了上去。

夏爾蒙望著他的背影,沉默不語。

場內的氣氛有些尷尬,希拉爾正想說些什麼,卻聽到門口近處的人一陣騷動,隱隱傳來話語:“公主來了,公主來了。”

剎那間,門口處的人讓開了一條道,讓那門口處的女子,走了進來。

納斯達帝國唯一的公主希麗婭,就這樣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驕傲地登場。

她是這世間極美麗的女子,令人屏住了呼吸。那一身節日的盛裝,奢華而豔麗,奪去了這個晚會上所有人的光彩。滿天繁星,彷彿都跌入她明亮的眼睛;淡淡的細眉,是令人心醉的武器。她一路這麼翩翩走來,無聲中卻彷彿令人陶醉,每一個男子都不由自主挺起了胸膛。

夏爾蒙突然聽到身旁的席娜低低地冷笑了一聲。

他轉頭向席娜看去,她是這個晚上唯一不輸於公主的女子,可是在這一刻,她卻只能站在黑暗僻靜的角落。

彷彿感覺到了夏爾蒙的目光,席娜微笑著回望黑袍男子,忽然低聲笑著,帶著那一點曖昧,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道:“現在這個時候,全世界的人都看著公主,卻只有你一個人在看我啊!”

夏爾蒙眉一皺,勉強笑了笑,緩緩地轉過頭去,看向場地中央,席娜也不在意,從側面看了看黑袍男子的臉,也向著場地中看去。

人群自動地分開,那一條道直通向了皇帝巴茲。巴茲微笑著站在道路的盡頭,絲毫沒有被女兒搶去風頭或因為女兒遲到而生氣。他的眼中,滿是仁慈和愛惜的神色。

“巴茲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女兒了。”席娜的聲音在一旁低低響起,“希麗婭的確很美麗,不是嗎?”

夏爾蒙習慣性地保持了沉默。

頓了一下,席娜的聲音裡忽然多了一種另外的情緒,道:“你看到她身後的那個人了嗎?”

夏爾蒙一訝,轉眼看去,果然,一直跟在希麗婭那光芒四射的背影後邊而被所有人都忽視的,還有個十八九歲的青年,他微微地低著頭,臉上似乎帶著一點羞澀,看去有些靦腆,彷彿不太習慣這個場合。

夏爾蒙轉頭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席娜。

輕輕扇了扇淡綠小扇,席娜露出了風情萬種的笑容,淡淡地道:“他是納斯達帝國的四王子特雷斯。”

三個出色的哥哥和一個非常耀眼的姐姐,這樣一個被人忽視的王子,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夏爾蒙心裡默默地想。

希麗婭徑直走到皇帝巴茲的面前,也不行禮,露出了讓所有年輕男子心醉的笑容,她開心地道:“父王,生辰快樂!”

說著,上前擁抱了她的父親。

巴茲緊緊抱了美麗的女兒一下,愛憐地拍著她的肩膀,道:“你可有給我帶什麼禮物來嗎,希麗婭?”

美麗的公主笑著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玉墜,道:“父王,我今日特地到梵心城的光明女神殿裡為您求來了吉祥玉墜,願它保佑您西征大勝,為我納斯達帝國立下千年不拔之基業!”

巴茲大笑,收起放入懷中,笑道:“乖女兒,就你想得周到。好吧,自己去玩吧。”

希麗婭答應了一聲,笑著走開,立刻就被一大群的年輕貴族所包圍。四王子特雷斯這才走了上去,有些緊張地道:“父王,我,我不知道還要備禮物,所以,所以…”

巴茲輕笑一聲,道:“傻孩子,父王六十多歲的人了,還一定要什麼禮物。呵呵,沒事,去玩吧。”

特雷斯的臉有些發紅,點了點頭,向四周看了看,下意識的走到了希麗婭的身邊,靜靜地站著,也不管別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旁的姐姐身上,彷彿這樣,他就可以安心一些。

巴茲繼續和身邊的人談笑著,這個晚會的中心漸漸轉移到了以希麗婭為核心的那群人上。夜色中,她動聽的笑聲,窈窕的身影,是這個深秋季節裡最美麗景色。

在圈子之外,一身黑袍的男子和一身白衣的女子,安靜地站在僻靜處。

“夏爾蒙先生,明日你就要回克頓城前線了,我在這裡先祝你武運昌隆。”

暗黑法師微一欠身,道:“多謝小姐,此外剛才席娜小姐幫我解圍,在下更是感激不盡。”

席娜小扇輕擺,微笑道:“哪裡話,就算我不說,夏爾蒙你也一定有辦法的。”

這一次,她說話間直接稱呼夏爾蒙,而沒有說先生兩個字,彷彿兩個人關係一下子親密了起來。

夏爾蒙眉頭皺了一皺。

這時,在那人群的中心,希麗婭公主的目光突然往這裡看了過來,立刻被席娜的容貌給吸引住了。她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晚會上居然還有這般美麗的女子。

遠遠的,她對席娜笑了笑。

席娜微笑著向她點頭,兩個美麗女子間,彷彿因為共同擁有極美麗的容貌而有了共同語言。

希麗婭又看了看席娜,然後轉過頭去,和那些貴族公子,繼續著談笑。

夜風中傳來了她銀鈴般的笑聲。

從始至終,她連一眼都沒看過站在席娜身旁的黑袍男子。

※※※

十日後,夏爾蒙一行人和拉凱爾回到了克頓城。

離開了將近一個月,蒼雲走廊上的景色依舊如故,站在克頓城高聳的城牆上眺望瑪咯斯方向,馬蹄平原的風迎面吹來。

這個秋天,就要結束了。

編入蒼雲集團的軍隊源源不絕地開來,蒼雲走廊已逐漸變成了一個大兵營。夏爾蒙和拉凱爾一回來立刻就投入了緊張的前期準備工作。

儘管夏爾蒙很有能力,但對這種幾十萬人的大軍各種頭緒萬端的複雜事情,仍然是每天都忙於工作。傑夫的傷勢也早就好了,夏爾蒙一回來立刻就提升他為副將,幫助自己工作。

事實證明,傑夫果然是個人才。他雖然才三十幾歲,但在軍中多年,熟知各種事項,辦事又有能力,幫了夏爾蒙大忙。而對傑夫來說,這也正好是他夢想中的事——統帥大軍。

半獸人軍隊駐紮在克頓城中,顯得和人類格格不入。經過傑拉特臨走時的交代和拉曼的照顧,這些日子倒也沒鬧出什麼人命之類太大的事,但和人類士兵吵嘴打架卻時常發生,畢竟,幾百年的仇恨,早已深植於內心深處。

此外,出乎各人意料之外的,夏爾蒙不顧反對,堅持把那個紫瞳女子也帶到了克頓城。自從那日奇怪的行動後,她就陷入了更深的孤僻之中,整日裡就躲在房間裡,不肯出來。對此,羅德和維西難得地一致認為,是“死木頭”轉性,要不就是同性相吸,怪人喜歡上了怪人。

這一日晚上,難得得到空閒的拉曼帶著長子卡爾平拜訪了夏爾蒙。

眾人在大廳中落座,維西和羅德卻找了個藉口出去了,至於半獸人父子,回到克頓城之後,就搬到了半獸人軍營中去和族人在一起了。

拉曼慈和地笑道:“夏爾蒙,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不過我也想不到陛下會如此看重於你,立刻升任你為蒼雲集團這樣大軍的副軍團長。呵呵,可喜可賀。”

夏爾蒙微笑道:“其實這都是陛下英明,不過我還是要感激伯父你的栽培。”

拉曼一揮手,道:“這都是你靠自己的本事掙回來的,沒什麼好謝我的。”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現在想起來,你父親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夏爾蒙默然。大廳中一時陷入了寂靜。

拉曼定了定神,看了黑袍男子一眼,道:“好了,舊事不提了。我今晚來,是有一件事想和你說說。”

夏爾蒙眉毛一挑,道:“哦,何事?”

拉曼笑了笑,道:“瑪咯斯王國困獸猶鬥,近日裡接連下令各地軍隊集結。據最新情報,愛德華四世已任命了與我軍決戰的大將,你猜會是誰?”

夏爾蒙眉頭緊鎖,沉呤了一會,道:“托蘭?”

拉曼一驚,問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夏爾蒙道:“伯父你問我這個問題,自然是因為這個人選是我認識的人,否則我也不用猜了。托蘭當日在克頓城一役中雖敗猶榮,起能力無可置疑,若是愛德華四世還未老糊塗了,當不會看不出來。”

拉曼深深看著他,嘆了一口氣,道:“你果然厲害,難怪托蘭會敗在你的手裡。”

夏爾蒙搖頭道:“他沒有敗在我的手裡,是敗在拉凱爾大人和拉曼伯父以及半獸人三方合力。”

拉曼笑了笑,也不反駁,道:“但可惜你還是錯了。”

夏爾蒙一驚,看著拉曼。

拉曼徐徐道:“根據我們最早的情報,愛德華四世的確是下令由托蘭擔任總將,但後來不知為了什麼竟再次下令更換成了另一人,聽說是因為托蘭的任命在瑪咯斯朝廷中受到了極大的非議。”

夏爾蒙低首想了想,冷冷地笑了一下,道:“那現在是誰擔任這個重要的職位呢?”

拉曼看著黑袍男子,道:“是一個叫做蘭特的年輕人。”

夏爾蒙霍然抬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9 19:19
第三十二章 軍議

瑪咯斯王國,赤蘇城。

雪莉坐在窗前,怔怔地看著窗外那棵大樹上最後的幾片枯葉。她黑色的長發柔順地批在肩頭,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白皙。

“在想什麼呢?”那個熟悉的溫和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雪莉回頭笑了笑,看著自己的丈夫,搖了搖頭。

秋天的晨光中,蘭特高大的身軀如小山般站立在那兒,彷彿有一種逼人的氣魄迎面而來。但他的臉卻是平和的,目光是溫柔的。

雪莉低低地嘆了口氣,身子向後靠了靠,偎依在他寬闊厚實的胸膛。

蘭特輕擁著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陛下在今日可能要正式下令由我掛帥出徵了。”蘭特在妻子的耳畔,輕聲道。

雪莉深吸了一口氣,也不說話,只用手輕輕覆蓋在丈夫寬大的手掌上。

“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英俊的丈夫彷彿讀懂了她的心事,用他那特有的沉穩平和的聲調說道。每一次聽到這種聲音,雪莉都會覺得有一種安全感。

“可是陛下為什麼要更改人選呢?”雪莉像是突然想起,道,“難道他真的對托蘭大人失去了信心嗎?”

蘭特道:“不是的。陛下原先的確下了決心要讓托蘭大人擔任主將,但遭到了以宰相斯帕因大人為首的很多人的反對。陛下思之再三,在當天提升我為王家禁衛軍的主將,三天之後就任命我此次作戰的主將了。”

雪莉皺了皺眉,道:“現在國難當頭,斯帕因大人怎麼還要因為私怨和托蘭大人過不去呢?”

蘭特搖頭道:“雪莉,其實你這話不大妥當。”

雪莉一怔,抬頭看著蘭特。

蘭特繼續道:“那日斯帕因大人在陛下透露了要任命托蘭大人的意思後,進宮去阻柬陛下,當時我也在場。斯帕因大人當時道:托蘭公爵雖然是我瑪咯斯一員猛將,其能力方面當不必置疑。但他新敗之將,立刻又出任大軍統帥,只怕於軍心不利;其次,托蘭大人丟失克頓城,姑且不論他到底如何丟失的,但可以說直接造成今日納斯達帝國大軍壓境的局面的就是他。而此次非但不處置他,反而委以重任,只怕民心難服。”

雪莉默默不語,蘭特看了她一眼,又道:“雪莉,我知道你心中難過,我們夫妻多年來都一直承蒙他的照顧。尤其是我,若非托蘭大人在陛下面前大力推薦,我決不可能有今日。但就事論事,斯帕因大人的話也不是道理的。而且…”

雪莉正聽著,卻見蘭特停了下來,忍不住追問道:“而且什麼?”

蘭特苦笑了一聲,道:“而且據我猜測,陛下更換主將,只怕還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托蘭大人與斯帕因宰相政見不同,私怨甚深。在此國家危亡之際,若因小事影響到了大局,這就不是陛下他老人家願意看到的。畢竟,我們大軍在前線作戰,後援補給還是要靠朝廷之內的文官們去調撥分配的。”

雪莉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那你自己可要小心了。”

蘭特點了點頭,緊緊擁抱著她,向著窗外看去。

那棵大樹之上的落葉蕭蕭而下,這個秋天,馬上就要結束了。

十一月二十四日,瑪咯斯朝廷正式下令:為抗擊邪惡的納斯達帝國侵略軍,實行全國總動員,凡18歲以上之身體健壯男子都徵召入伍。同時,晉陞王家禁衛軍主將蘭特為侯爵,擔任此次作戰之總將,並兼任黃金騎士團的軍團長(黃金騎士團是瑪咯斯王家禁衛軍的正式番號,長期駐守王都赤蘇城,是瑪咯斯軍中主力軍團之一)。此外,由於托蘭公爵在克頓城戰役中的失敗,消去公爵爵位,降為伯爵,為顯陛下仁厚,特令其帶罪立功,擔任大軍副將,以抗擊納斯達。

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納斯達帝國皇帝令大王子克里斯汀留守梵心監國,他自己帶著另外兩個兒子來到了蒼雲走廊,與之同來的還有另外三十五萬大軍,加上蒼雲集團,蒼雲走廊上史無前例的集結了八十萬的強大軍力。

在這個風起雲湧的年頭裡,在這個時刻,整個慾望大陸的目光,都在看著這個地方。

巴茲在到達克頓城的第二天,就立刻召開了高級將領的軍議會。

巴茲看著房間裡的人群,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全是清一色的戎裝打扮,他們都至少是軍團長一級的高級將領。在他們中間,暗黑法師一身黑袍的裝束非常醒目。

“諸卿,”換上了納斯達帝國軍服的巴茲特別的有精神,根本不像是六十多歲的老人,全身上下都有著用不完的精力,就像回到了年輕時代。“此次西征瑪咯斯,朕盡起舉國之兵,務必要徹底打敗瑪咯斯,消除我納斯達三百年夙敵。為此,還望諸卿努力。”

諸將領一起起身,齊身道:“願為陛下效力。”

巴茲滿意的點點頭,示意大家坐下。然後走到屋子正中那個巨大的沙盤邊。上邊用沙子堆成了一些山川河流地勢,插了不少標籤。

巴茲手一指,道:“這個沙盤是我國幾百年來對瑪咯斯不斷滲透瞭解的成果。諸卿請看,瑪咯斯位處大陸西南,地勢平坦,最適合我納斯達騎兵軍團作戰。朕幾十年來,不知有多少次面對著這個沙盤,計算著如何征服瑪咯斯,今日,終於有了這個機會。”

說著,巴茲指著沙盤上克頓城前方位置道:“克頓城以西的瑪咯斯國土,一馬平川,大都是平原地帶。由此通往瑪咯斯王都赤蘇城,由北往下可分為北,中,南三條路線。其中以中路上為大道,一路之上城池要塞較多,但離赤蘇城的距離也最近。此外,北路和南路距離都較遠,但防禦兵力也相對較弱。”

站在巴茲身旁的拉凱爾點了點頭,他是皇室身份,又是跟了巴茲多年,比較好說話,道:“那不知陛下之意,要以哪條路線為主攻方向?”

巴茲笑了笑,看了全場將領一眼,見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道:“朕要三路齊發。”

場中一片震動,拉凱爾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道:“陛下,如此分兵,只怕…”

巴茲大笑,拍了拍拉凱爾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贊同。”

拉凱爾連忙一拱手,道:“陛下,臣決無他意,只是…”

巴茲一揮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可是怕我如此戰略會分散兵力,給予瑪咯斯軍各個擊破的機會?”

拉凱爾沉默不語,顯然有這個意思。

巴茲望著諸將,道:“朕用兵多年,當然知道分散軍力乃兵家大忌。但此一時彼一時也,若敵我軍力相近,此法當然有很大危險。但以今日之局面,諸卿當知,瑪咯斯雖然下達了總動員令,但兵力最多不可能超過五十萬,並且在戰力上新兵和我納斯達精兵必然有不少差距。朕決定,朕親自率領五十萬大軍由中路進攻,以兵家正法,遇城攻城,直指赤蘇城。此外,北路和南路各佈置十五萬人,由兩翼進攻。若瑪咯斯妄想以多擊少,以全部兵力在北南兩路截擊我軍,我軍不必與之決戰,察覺敵方主力盡出,想法拖住敵軍即可,正所謂敵進我退。朕料想瑪咯斯主力若如此,則中路要道之上兵力必然虛空,我以五十萬大軍擊之,豈有不破之理。”

頓了一下,巴茲又道:“若瑪咯斯主力無法在短期內消滅我南北兩翼大軍,則被迫要在中路防守,與我大軍決一死戰。如此一來,首先,我中路大軍在兵力上不吃虧,在戰力上更是優勢,決無戰敗之理。而我兩翼的三十萬大軍面前的防禦必然薄弱,大可揮軍直進,直攻赤蘇城,令瑪咯斯軍首尾難顧。呵呵,這就是兵多的好處了。”

說到最後,巴茲居然一反常態,說了句笑話。

諸將反覆想了幾遍巴茲的戰略構想,都覺得極有道理,紛紛都笑了出來。

巴茲笑了一會,看了看沒有反對意見,道:“好,諸卿都同意了,那就照此準備。至於南北兩路的統帥嘛,朕已心中有數,卻不知諸卿心中可有什麼意見,不如先說出來讓朕聽聽。”

眾人心中都是一動,均知這兩個位置炙手可熱,但皇帝巴茲說了心中有數,誰還敢說出來?一時眾人都沉默不語。

巴茲眉頭一皺,顯然想不到是這個場面,他看了一眼眾人,見拉曼也坐在其中,當下道:“拉曼。”

拉曼站起身來,行了一禮,道:“臣在。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巴茲道:“你說說看,可有什麼合適人選?”

幾十道目光立刻集中到了拉曼的身上。拉曼眉頭緊鎖,他自然知道這兩位置的重要性,更知道在他身後的目光中,烏勒王子和希拉爾王子甚至遠在梵心的克里斯汀王子都在看著他。對於這個關鍵軍權的掌握,暗中的爭鬥不知比明著的激烈了多少倍!

然而,現在的情勢是巴茲正在看著他,又不容他不說。沉呤了好一會,巴茲的額頭似乎都有汗光出現,才道:“回稟陛下,臣認為南路的統帥,烏勒王子是個合適人選。”

幾乎在他說話的同時,拉曼不用回頭就感到了烏勒王子欣慰的和希拉爾王子冰冷的目光。

巴茲點了點頭,道:“烏勒的確善戰,倒也是個好人選。”

烏勒王子喜形於色,希拉爾的臉色則越來越是難看。至於在眾將之中,更是分成了高興和著急的兩派。

巴茲又道:“那北路的人選你認為是什麼人呢?”

拉曼在瞬間幾乎被背後希拉爾王子的目光灼傷了,那是充滿了慾望的火焰。他定了定神,出乎大家意料的道:“臣認為北路統帥上,夏爾蒙伯爵是個合適的人選。”

房間中剎那間陷入了沉默,就連希拉爾的目光也由憤怒變成了驚訝,然後不知是什麼原因,緩緩退去,彷彿思考著什麼問題。

巴茲深深地看著拉曼,然後把目光移向也是一臉訝色的暗黑法師,和藹地道:“夏爾蒙卿,你對此有何看法?”

夏爾蒙站起身來,看了看巴茲的笑容,決然道:“臣決不讓陛下失望。”

“好!”巴茲喝了一聲,即道:“那就這麼定了,由烏勒做南路主將,夏爾蒙為北路主將。諸卿當努力作戰,為我納斯達立下青史留名之偉業。”

“是!”諸將起立齊道。

離開了會議室,夏爾蒙獨自一人向他的住宅走去。今日軍事會議之上巴茲的突然任命,頗令他感到意外。而拉曼居然不顧得罪希拉爾也要推薦他,也令他心裡有了一點疑惑。

他正在邊走邊想著,忽然感覺到後邊有人跟了上來,回頭一看,卻是拉凱爾。

拉凱爾慈祥地笑了笑,道:“賢侄,大喜啊。陛下如此看重於你,將來你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夏爾蒙謙謝道:“大人過獎了。”

拉凱爾看著他黑色的身影,還想說什麼似的,話都嘴邊卻有縮了回去,只道:“好啦,別在這裡謙虛了。陛下找你呢。”

夏爾蒙一驚,道:“敢問大人,可知何事?”

拉凱爾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陛下他現在去了城牆上,叫你去那兒找他。”

夏爾蒙沉默了一會,向拉凱爾謝了一句,轉身離去。拉凱爾望著他的背影,眼中翻騰著複雜的情緒。

不多時,夏爾蒙就在靠近瑪咯斯國境的克頓城城牆上找到了巴茲。

納斯達帝國的皇帝獨自一人,靠在堅硬的岩石構成的城牆之上,眺望著瑪咯斯。在他身邊的侍者,都遠遠地站在遠處,顯然是被他遣開的。

城頭上大風起處,刮得納斯達軍旗咧咧做響,隨著夏爾蒙走近的步伐,他看到了巴茲頭上皇冠下的白髮。

“陛下,”暗黑法師在他的身後,恭敬地道。

“哦,你來了啊。”巴茲頭也不回,淡淡道,“過來吧。”

夏爾蒙依言走上。

巴茲指了指瑪咯斯方向,那一片無邊無際的大地,在秋天無力的陽光下,有那麼一種淒涼的美。

“這裡,就是我納斯達歷代祖先夢想的土地,他們每一個人臨死前留下的遺言,彷彿都刻在了我納斯達帝國的歷史上。”他回頭看著黑袍男子,“你可以理解這種感情麼?”

暗黑法師低下頭去,沉默不語,但臉上已露出了尊敬之色。

巴茲點了點頭,忽然道:“你是尤素·夏爾蒙的兒子罷?”

黑袍男子身子一震,道:“陛下…”

巴茲微笑著看著他,道:“我早就知道了,其實聽到了你也叫夏爾蒙,我怎麼會想不起尤素,再去問問拉凱爾和拉曼,自然都知道了。”

夏爾蒙遲疑地道:“陛下,臣不是…”

巴茲淡淡道:“你不必在意,又沒有做錯什麼事。這是你的私事,我本無意追問。只是今日想起,順便問了一句。你現在是我納斯達帝國重將,朕若信不過你,又豈會用你?”

夏爾蒙深深低下頭,道:“謝陛下。”

巴茲又道:“今日任命你作北路主將之事,看來你很意外吧?”

夏爾蒙點頭稱是。

巴茲道:“其實我早有如此想法,只是沒想到拉曼他先提了出來,朕也就順水推舟了。不過看來拉曼對你很好啊?”

夏爾蒙道:“是,拉曼伯父對臣十分照顧。”

巴茲笑了笑,道:“拉曼這個人才能是有的,處事也很老練,是個很不錯的人才。你還年輕,有空不妨多向他請教請教。”

夏爾蒙道:“陛下說的是,臣也明白拉曼伯父過人之處,自當時時請教。”

巴茲看了他一眼,低笑道:“過人之處麼?嘿嘿。”說著,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自從你在克頓城一役中立功加入我納斯達帝國,到現在我任命你為北路主將,不知道可有什麼人對你示好麼?”

夏爾蒙心中一凜,道:“陛下多慮了,自從臣加入納斯達後,各位前輩都對臣教誨有加,對臣很好。”

巴茲目光如刀,直盯著他,道:“我是說我那三個兒子。”

夏爾蒙臉色一變,微一沉呤,道:“有。”

巴茲看著他,點了點頭,轉過頭去看著城外那片蒼茫大地,徐徐道:“你對我很是老實,這很好。我的意思你應該很明白,對於這種事外人不要插手。你是我看重的人,切不可讓我失望。”

夏爾蒙立刻道:“陛下放心,臣知道如何做了。臣是陛下之臣,陛下有生之年自當只效忠於陛下一人。”

巴茲也不回頭,輕笑了一聲,就繼續眺望著瑪咯斯。

夏爾蒙忽然感覺到了臉上一陣冰涼,遠處傳來了一陣士兵的歡呼,抬頭看去,只見小小的雪花慢慢地在天空中飄舞。

這個秋天,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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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序幕

據說慾望大陸的冬天是冥神達斯誕生的季節,於是千萬年來的每個冬天,人們都認為是冥神收穫靈魂的時刻。在比較溫暖的大陸南方還不是很明顯,但在北方的開蘭王國和布魯斯王國,在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刻,街頭上都可以看見凍死的窮人。

在傳說中,邪惡的冥神面目猙獰,巨大的身軀甚至高過了巍峨的龍山山脈,禿頂,上邊還有三隻巨大的角,眉毛是地獄般的火紅色,尖銳的獠牙閃著冰冷的光。然而,達斯最有名的特徵,卻是他擁有了一雙奇異的紫色眼睛,這是上天下地所有生物都不具備的。

除了人類種族中的一支異端。

夏爾蒙看著那一雙淡紫色的眼睛。

天黑了,可是她的房間裡習慣性的沒有點燈,似乎在這個女子的潛意識中就厭惡光亮。

也許,她真的是達斯的後裔吧。據說偉大的冥神就十分厭惡光明,所以凡是他的足跡所到,全都是一片黑暗。

暗黑法杖的柔和白光照亮了房間裡的這一小片地方,讓這兩個人可以彼此看見。

除了暗黑法師,沒有人來看過這個女子。

她依舊蜷縮在床角,眼中還有一絲戒備。夏爾蒙緩緩在床沿坐下,把手中一件衣服放在了她的面前,道:“加件衣服吧,天氣冷了。”

紫瞳女子瞄了一眼那件衣服,卻沒有動手去拿,反而盯著夏爾蒙看。

夏爾蒙似乎早就知道她會是這種反應,也沒有什麼意外驚訝的表情,只是把目光移到窗外,看著那一片黑暗。

房間中一片寂靜。良久,才傳來黑袍男子低低的,彷彿自言自語地道:“今天,下雪了。”

她妖異的淡紫色眼瞳在黑暗中閃了一閃。

然後,又是許久的沉默。

在黑暗中從後看去,他孤獨的身影顯得有些脆弱,即使是在這熟悉的黑夜中,他看去也那麼的緊張,以致於他握著暗黑法杖的右手特別蒼白。

她低下了頭,看著面前的那件衣服,怯生生的伸出手去,把它拿到自己身邊,輕輕撫摩。

那衣服很是柔軟,彷彿從掌心感受到了心底。

她怔怔地抬頭,再一次地看著黑袍男子的背影。

彷彿是誰的心,在這般漆黑的夜裡,輕輕跳動。

“明天,”寂靜中突然傳來了他的聲音,“我就要率領軍隊出徵了。雖然這一次西征把握很大,但戰爭這種事誰也說不準。你的身份和身體都不大好,就留在這裡,不要和我一起去了。”

她淡紫色的目光閃爍,卻不說話。

暗黑法師站起身,向著門口走去。

就在他快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她的聲音:“夏…”

他回頭向她看去,因為走遠了距離,暗黑法杖的光芒照不到她的身上,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漸漸模糊了起來,只有她紫色的眼瞳依舊清晰可見。

感覺到她發音的困難,夏爾蒙接道:“是夏爾蒙。”頓了頓,看她似乎依舊念不出這個拗口的名字,夏爾蒙道:“不過你叫我‘夏’就可以了。”

“夏!”她在黑暗中輕聲念了幾遍這個名字,然後抬頭看著那個黑袍男子,似乎有那麼一些困難,她慢慢地道:“我,我和你一起去!”

夏爾蒙眉頭一揚,意外地望著這個女子,接著,他向她走去。

走到了床沿,柔和的白光又照在了她的身上。看著黑袍男子的目光,她下意識地往裡縮了一下,只是,她的目光卻沒有躲閃。

這樣的夜裡,有那麼一雙眼睛,就這樣看著你時,你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這一刻,有沒有感覺到,那時間似乎都靜止了呢?

夏爾蒙笑了笑,彷彿是冬季裡的一絲溫暖,道:“好的。”

※※※

大陸歷一零七六年十二月一日,這場戰爭的序幕正式拉開了。

清晨,納斯達帝國集結的空前的八十萬大軍,在雄壯的軍樂中,從克頓城寬闊的大門裡奔騰而出,陣列於“馬蹄平原”。

人海,幾乎淹沒了這片平原。

雄姿英發的巴茲,臉泛紅光,矯健的身體看不出任何一絲老態。他騎在心愛的馬上,站在八十萬人的前方,望著太陽從瑪咯斯的方向緩緩升起,照得大地隱隱發光。

向著太陽的方向,那是夢想的地方。

巴茲張開了手臂,閉上眼深深呼吸,那一種彷彿連血液都在沸騰的感覺啊!

緊緊握住拳頭,就像緊握住時光,我還沒有老去,這世界正在腳下。

那片陽光照耀下的大地,就是內心澎湃的慾望!

張開了眼,巴茲的臉因為激動而有了淡淡紅暈。他高舉起右手,握成拳,也不回頭,只盯著那初升的朝陽,全然不顧它刺目的光芒,大聲呼喊:“納斯達帝國…”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整整八十萬的納斯達帝國士兵為了他們的皇帝和祖國,仰首大呼:“萬歲!”

“萬歲!!”

“萬歲!!!”

無數雪亮的兵刃向著天空高高舉起,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

就連這片大地,彷彿也在為之悄悄顫慄!

※※※

瑪咯斯王國,赤蘇城。

似乎感受到了什麼,蘭特雄壯的身子不自主地輕抖了一下,被他身旁的托蘭看在眼底,低聲問道:“蘭特,怎麼了?”

蘭特如雕塑般有著古典美的英俊臉龐沒有絲毫變動,只輕輕搖了搖頭。然後,他望了一眼滿座的瑪咯斯高級將領。

每一個人都在看著他。

在這裡,集中了全瑪咯斯軍方中最強軍力的代表,每一個人的資歷幾乎都比蘭特要來的高。

想不到還是有點緊張啊!蘭特在心中不無自嘲地想著,隨之又想到了愛德華四世那張蒼老的臉。

他挺起了胸膛,坦然面對著在座那些將領尖銳的目光,也許,在他們的目光背後,就是那五十萬人的目光吧!

“諸位,”蘭特朗聲說道,他身著的黃金騎士團的金色戎裝在這個房間裡顯得很是顯目,“根據最新收到的情報,納斯達侵略者已兵分三路進犯我國。其中,中路由敵酋巴茲親自帶領,共五十萬人直接攻向我赤蘇城。”

房間裡想起了一片驚嘆聲。

“此外,南路由納斯達二王子烏勒率領,十五萬人;北路…”

不知怎麼,他猶豫了一下,彷彿是在品嚐什麼,才道:“北路由夏爾蒙伯爵率領,十五萬人。”

“夏爾蒙?是誰啊,沒聽過啊。”其他的將領一時議論紛紛,房間中出現了小小的喧鬧。

“那個夏爾蒙,就是在克頓城戰役中最後攻下城池的暗黑法師。”

眾人頓時一片肅靜,不是因為可怕的暗黑法師,而是為了那個說話的人。

那是坐在蘭特身邊的托蘭。

他的臉還是十分憔悴,只是眼中已有了神采。在眾人的目光中,他淡淡地微笑,只有當感覺到人們看他右手邊那隻虛空的袖子時,他的眼角有輕微地抽搐。

“諸位,”蘭特的聲音再次吸引開大家的注意力,所有的目光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托蘭只覺得身上一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然後從一旁看著蘭特,這個自己當初到現在都極為看好的年輕人,這個如同站在陽光中光彩奪目的戰神般的男子,如今終於要展翅高飛了麼?

“情勢的確十分惡劣,但納斯達帝國在我國境內分兵三路,雖然他們佔了兵力上的優勢,並且憑此避免了大軍臃腫和我軍從兩翼抄襲後方的危險,然而,在單獨的一路兵力上,他們畢竟還是削弱了。所以,我決定,集中全部兵力,攻擊其中一路。”

大多數的將領都點了點頭,這些人能夠混到今日的地步,沒有人會白痴到連這都不懂。

“但不知主將大人屬意於哪一路呢?”托蘭替眾人問出了心裡話。

蘭特向他笑了笑,低聲道:“托蘭大人,您千萬莫要如此稱呼我,叫我蘭特就可以了。”

托蘭笑著擺了擺手,也不說話,只示意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蘭特回過頭,看著滿室的將領,這五十萬人的命運,就在這幾句話間麼?

在這一刻,他這樣在心裡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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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抉擇

瑪咯斯王國,赤蘇城。

愛德華四世用手輕輕按著胸口,深深喘息,剛才的劇烈咳嗽幾乎讓他以為撕裂了胸膛。他定了定神,看了看身旁的一群人,在他們前邊跪在床沿的是他的兩個兒女:公主妮婭和王子亞力,後邊則是一大群的侍者醫生。

皇帝皺了皺眉,有些下意識地厭煩,揮手道:“好了,我現在還死不了,你們都出去吧。”

妮婭低低叫了一聲:“父王!”

愛德華四世看了看女兒憂傷的臉,換了微笑的表情,道:“好啦,乖女兒,別怕,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下。”說著,他轉頭看了看年僅九歲,還不大懂事,一雙大眼睛骨碌骨碌轉著的亞力王子,又道:“你弟弟還小,你可要照顧他哦。”

妮婭肩膀抖了一下,看著年老的父親,咬了咬下唇,低下了頭輕聲應了一聲:

“是。”

“好吧,你們去吧。”愛德華四世閉上了眼。

妮婭帶著亞力走出了那間房子,亞力就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用力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他抬頭看了看姐姐,道:“姐姐,你的臉色很不好啊。別擔心,父王他會好起來的,他自己不都這樣說嗎?”

妮婭強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頭,道:“亞力說的對,是姐姐自己多擔心了。好了,你自己去玩吧。”

亞力用力點了點頭,向姐姐做了個鬼臉,蹦跳著走了。

妮婭嘆了一口氣,臉上的陰霾始終不能散去。當初那個年青快樂的少女,如今卻背上了這般沉重的憂傷。

她向四周看了看,就順著走廊朝著西邊那個園子門口走去。在那門口處,站著她熟悉的那個女劍士的身影。

妮婭走到她的面前,向著她無力地搖了搖頭,叫了一聲:“優妮姐姐,父王他…他還是那個樣子。我,我…”

話說了一半,聲音就已經哽嚥了。

優妮低低嘆了口氣,眼中露出了同情之色,卻不知道怎麼安慰自己這個最好的朋友,只得輕輕拍她的肩膀。

初冬的冷風吹了過來,令人感到了一絲冰冷的寒意。

優妮忽然看到園子外邊的走廊上走來了一個武將,他的身材很是高大,只是右手邊的袖子空虛飄蕩。得到了優妮示意的妮婭向著那個方向看去,眉頭皺了一皺,等那個武將走到了身前,道:“你來了啊,托蘭叔叔。”

托蘭深深低下頭去,道:“是,公主。陛下他派人召見於我。”

妮婭向著那個僻靜的房間看了一眼,眼眶忍不住又紅了,只得道:“父王他的身子越來越差了,你不要打擾他太久。”

托蘭立刻道:“是,請公主放心,我明白的。”說著,他向妮婭行了一禮,就向愛德華四世的房間走去。

妮婭看著他的背影,怔怔出神。只聽見優妮突然在身邊道:“托蘭將軍其實是個好人。”

妮婭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他從小看著我長大,雖然是君臣之別,但他很是疼愛我。可惜他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不過幸好,父王還是一樣信任他。”

優妮沉默了一下,彷彿在想著什麼,過了一會才道:“是夏爾蒙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

妮婭身子一抖,轉過身看著優妮,迎接她的是優妮和她一樣憂傷迷惑的眼光。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妮婭低低地道:“我們不是同生共死的好朋友麼?”

戰爭開始了三天,從戰場的結果來看,完全是納斯達帝國壓倒性的優勢。

因為幾百年的戰爭敵對關係,瑪咯斯王國在接近納斯達帝國邊境方向的城市,除了邊境大城克頓城之外,幾乎都沒有發展較大規模的城市,相反,堅固的要塞倒是不少。一般而言,瑪咯斯王國的經濟主體主要是在從王都赤蘇城向西的那一片黃金地帶。而在東面,在赤蘇城和納斯達中間,比較有規模的大概只有“卡里古”城和“威特斯”城。其中,就地理位置而言,“卡里古”在北路,“威特斯”在中路。

納斯達西征軍的主力,巴茲親自率領的中路軍的行進速度很正常,五十萬大軍的鐵蹄之下,很多小城市小要塞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幾乎放棄了毫無意義的抵抗。三天之內,巴茲攻下了四座城池,已開始深入瑪咯斯的國境之內。

站在一夜間就不屬於自己國土的土地上,瑪咯斯民眾們的臉色很不好看。看著趾高氣揚在街上行走的納斯達士兵,很多人眼中有著憤怒。

然而,那又有什麼用呢?

有誰會注意到他們呢?

那些納斯達帝國士兵身後的背景,是那被攻陷的城市中還在燃燒的火焰和那些火焰熄滅了卻了了上升的青煙。

這就說明了一切。

相比之下,三路大軍中戰果最為輝煌的是南路的烏勒王子,在勇猛善戰的他的帶領下,精銳的納斯達騎兵軍團在瑪咯斯的國土上橫行無忌。同樣在三天時間裡,他竟攻下了七座城市,把瑪咯斯的防線打的不停後退。他的行動之快攻勢之烈,讓巴茲在告誡他不可冒進的同時也不得不為之嘉獎。一時之間,烏勒王子成了納斯達帝國軍隊中名將的象徵。

同時,納斯達軍方中的新貴夏爾蒙伯爵與之相比則遜色不少,他只攻克了三座城市,但在整體攻勢上倒沒有落後,隱隱保持著和中路巴茲軍相同的一條戰線。

即便如此,這也是納斯達勝利者們所考慮的煩惱,在瑪咯斯人的心中,北。中。南。三條戰線上,自開戰以來,瑪咯斯軍節節敗退,絲毫看不見有勝利的希望。

瑪咯斯真的要完了嗎?從前線到後方所有的瑪咯斯國人,心裡都不由自主地想著這個問題。

納斯達中路軍主營。

那個巨大的沙盤被搬到了這裡,巴茲和他的幕僚們正站在它的面前。在那上邊,從克頓城往西,象徵著納斯達帝國的紅旗,像三把尖刀,插在了瑪咯斯的領土之上,並慢慢向著沙盤前端的那個王都延伸而去。

“情勢不錯啊,”巴茲笑了笑,向著站在身旁的拉凱爾道:“你說呢?”

拉凱爾點點頭,笑道:“這三天裡,我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士兵士氣極為高昂。這都是陛下統領有方。”

巴茲一揮手,道:“好了,你別老說這些無聊話,不過現在的形勢是對我軍越來越有利了。以這個速度下去,要不了多久,”說著,他把手往沙盤上一指,道:“就要攻到威特斯城了。這個可是個大城市,瑪咯斯必然不會像這幾日般輕易放棄了。”

“不過,陛下,”站在沙盤另一端的拉曼接口道,“雖然在我大軍壓境之下,敵軍無奈中只得敗退。但目前我軍已深入敵境,還是要小心些的好。”

巴茲目光一閃,笑道:“不錯,想不到拉曼你這個老傢伙還是這麼小心啊,呵呵。不過有了你這個在瑪咯斯生活了幾十年的名將做嚮導,真是天賜卿於朕啊。”

拉曼微笑道:“陛下過獎了。不過這幾日烏勒王子的攻勢很猛,導致南路戰線比我軍和北路夏爾蒙伯爵的戰線都明顯突前了一塊。我想應該再次提醒一下烏勒王子。”

巴茲點了點頭,眼光又注意到了那個沙盤之上,看著那標註著威特斯的城池,道:“根據情報,威特斯城是瑪咯斯王都赤蘇城和邊境克頓城之間少數幾座駐紮重兵的大城市。我軍自從攻進瑪咯斯以來,還沒有經歷過大場面和比較艱苦的戰鬥,諸位要小心了。”

房間內的眾將齊聲應是。

稍後,拉凱爾看著那座威特斯城的標記,笑著道:“陛下不必太多憂慮,我軍在蒼雲走廊積累了不知有多少的攻城經驗,必定不會讓陛下失望的,更何況威特斯城在城池的堅固和規模上遠不如克頓城。”

巴茲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們經驗多是沒錯,可惜還是沒攻下克頓城吧。”

拉凱爾老臉一紅。

巴茲哈哈一笑,道:“你別往心裡去,我開個玩笑而已,只是小心些必定沒錯,你們回去還是要認真準備。”

拉凱爾點頭稱是。

巴茲注視著那座沙盤上的城市,口中淡淡地道:“是堅城麼?卻不知那個幫我們攻克了克頓城的年輕人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納斯達帝國北路軍主營。

傑夫一身戎裝,興沖沖地走了進來,對坐在桌子後邊的夏爾蒙道:“大人,好消息。目前正被我軍包圍的魯依城守將接受了我們的最後通牒,要我們做出不傷害平民的承諾後答應投降。”

夏爾蒙眉頭一揚,道:“哦,是嗎?那可是一個好消息。”說著,他把放在桌面地圖上的右手向前移了一步,口中淡淡道:“第四座了。”

傑夫又道:“等一下會進行受降儀式,現在哈利和吉姆正在那邊盯著。不知道大人你~~~”

夏爾蒙搖頭道:“我不去了,這種事你去辦就可以了。”說著,他示意傑夫休息一下。

傑夫應了一聲,走上來找了張椅子坐下,看了看桌面上的地圖,忍不住道:“真是想不到我們會變成今天這種情況,居然成了納斯達軍來進攻瑪咯斯。”

夏爾蒙笑了笑,目光閃了一閃,道:“那以後還有你想不到的情況,你怎麼辦?”

傑夫怔了怔,看著暗黑法師的目光,道:“我自然和大人站在同一戰線了。”

夏爾蒙點了點頭,換了個話題:“艾爾文怎麼樣了?”

傑夫道:“哦,艾爾文將軍正率領黃蜂軍團在我軍前線警戒,以防瑪咯斯有援兵前來。”

夏爾蒙哦了一聲,也不追問了。艾爾文是這次撥給夏爾蒙的五萬人黃蜂軍團的軍團長,是個比較年輕的納斯達貴族,今年二十九歲。在和他相處共事的這段時間以及這三天裡的戰爭階段,夏爾蒙大致對這個人有了一定的瞭解。艾爾文少年得志,年輕而有為,年僅二十九歲就當上了軍團長,即使是對一個貴族身份的人來說也是很不簡單的。而在這三天的戰鬥中,更是顯出了他不凡的能力,儘管黃蜂軍團並不是納斯達帝國著名的幾個大軍團,但在戰鬥中他們的實力依舊令人驚嘆。以致於傑夫等人對納斯達帝國的軍力幾乎建立了百分之百的信心。

但是從艾爾文平日禮貌的態度中,夏爾蒙卻依舊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平之意。這也難怪,一個比他還年輕而且還不是貴族的年輕人,居然在短短時間內爬到了如此高的地位,他自然很難接受。但納斯達軍的將領卻沒有把這種情緒表達出來,只是在戰爭中盡力證明自己不比上司差。

這是個良將啊!

夏爾蒙心裡這樣想著,不禁想到,納斯達軍中隨便拿出一個將領和一個軍團都是如此優秀,這場戰爭真是想輸都難了。

這時,門外一陣腳步聲,在門口士兵的通報聲中,半獸人族的傑拉特族長和他的兒子費爾以及迪卡走了進來。

夏爾蒙和傑夫都站了起來,微笑著表示歡迎。

傑拉特笑容滿面,走上前來道:“我在軍隊中聽說有好消息了,就趕來看看。”

傑夫笑道:“族長你沒聽錯,魯依城的守軍已經投降了。”

迪卡大笑一聲,道:“算他們識相,不然只憑他們那不到一萬的軍隊和小小的城池,還不得化為孜粉。”

夏爾蒙請傑拉特在椅子上坐下,微笑道:“這幾日來,半獸人軍團在戰爭中屢立奇功,瑪咯斯軍隊一遇上你們幾乎都是一觸即潰。我們能有今日之局面,族長您功不可沒。”

傑拉特笑了笑,道:“這些都不是瑪咯斯軍隊的主力,而且我軍兵鋒正盛,勢不可擋,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另外伯爵大人你的指揮可也是可圈可點啊。”

夏爾蒙一擺手,道:“族長你還是叫我夏爾蒙吧。”頓了頓,他放低了一些聲音,道,“你我是真正同一戰線的戰友,不必這麼見外。”

傑拉特年老但睿智的眼中光芒一閃,笑道:“沒錯沒錯,我也覺得這樣很是彆扭,那還是叫你夏爾蒙好了。”

夏爾蒙點頭微笑。

傑拉特身後的巨人費爾那紅色的眼睛一直盯著桌上的地圖,忽然道:“目前情況,我軍佔盡優勢。不知道瑪咯斯指揮官會採取什麼對策呢?”

傑夫點了點頭,看著地圖,道:“不錯,納斯達和瑪咯斯兩國的兵力差距始終是一個問題,而且巴茲陛下分兵三路也令瑪咯斯產生了選擇交戰的困難。要全面防禦,他們的兵力肯定不夠,要集中攻擊一路,卻頭尾難顧。真的是很難啊!”

傑拉特笑了笑,望著黑袍男子,道:“你有什麼意見?”

夏爾蒙皺了皺眉,沉呤了一會,道:“傑夫剛才的分析很有道理,巴茲陛下的戰略的確很好,但現在選擇決戰的主動權卻落在了瑪咯斯一方的手中,這也是我唯一比較擔心的問題。當然,從正常角度說,與中路軍決戰,以陛下之能,還有拉凱爾和拉曼一大批名將和全納斯達最精銳的五十萬大軍,以瑪咯斯軍現在的實力想要戰勝他們實在太困難了。而要攻擊南北兩路,就像傑夫說的,頭尾難顧。但是,以目前的情況,我認為瑪咯斯軍已沒有退路了,只有集中兵力來進攻我軍一路,消滅我軍有生力量。否則光憑兵力上的優勢納斯達就穩贏了。”

說到這裡,他不禁抬頭望著赤蘇城的方向,那個少年時的好友,那個從小就光芒四射的人,會有什麼樣的選擇呢?

“我只是希望他會選擇我這一路。”在眾人的目光中,暗黑法師淡淡地道。

大陸歷一零七六年十二月五日,戰爭進入了第四天。

瑪咯斯王國的威特斯城牆之上,走上了一個全身金甲的將軍。他手扶著堅硬城牆上的石塊,眺望著東方的地平線。在那個方向的遠處,就是瑪咯斯王國最大的敵人麼?

瑪咯斯軍隊的最高主將做出了出乎絕大部分人意料的決定:他要和納斯達帝國西征軍中實力最強大的,由皇帝巴茲親自統領的中路軍決一死戰。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9 19:20
第三十五章 竊

這是一個陰暗的天氣,烏雲籠罩著瑪咯斯大地,從北往南的天空中,都飄下了雨。

因為下得是雨而不是雪的緣故,所以氣溫還不是太低。相反,在雨中的濕氣裡,彷彿空氣特別的清新。

暗黑法師站在營帳中,從窗口看出去,只見漫天透明的雨絲條條掉落在大地之上。窗外雨中不時有風吹來,把漫天的雨絲吹得斜了,間隙中還有雨點輕輕撲來打在臉上,有冰涼的感覺。

“這場雨很快就會停了。”羅德走到了他的身旁,看著窗外,道,“瑪咯斯的冬天開始時總要下這麼幾場雨,但是都不會太大,也不久。不過過了這一段,天氣可就冷了。”

夏爾蒙點了點頭,回頭髮覺另一人不在,問道:“維西去哪了?”

羅德聳了聳肩膀,道:“不知道。”

正說話間,卻見營帳的門簾一翻,淋了半濕的盜賊鑽了進來。

羅德奇道:“下雨你還跑到哪裡去了?”

維西抖著身上的水珠,道:“我到前邊的村莊裡去看了看,結果一個人都沒有,全跑光了。看來瑪咯斯是要堅壁清野了。”

夏爾蒙皺了皺眉,沒有說話,羅德卻不懷好意地盯著維西,問道:“你怎麼會這麼好去做起探子來了,哼哼,平常也沒見你這麼勤勞過。你該不是…”

維西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有點緊張地看著這個多年的老友,怒道:“你這個二流,不,三流四流的呤游騙子想說什麼?”

羅德也不生氣,笑嘻嘻地掃了他一眼,道:“快說,你從那些人家裡拿了多少東西?”

夏爾蒙聞言瞄了盜賊一眼,維西臉一紅,道:“哪有此事,羅德你這個傢伙不要亂說?”

羅德大笑一聲,道:“看看,還說不是,連說話的口氣都軟了。”說著,回頭向夏爾蒙道:“木頭,這次你可不能放過他,維西這傢伙一貫如此,真是敗壞我軍名聲之罪魁禍首。”

維西大怒,臉漲得的紅了,卻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其實他剛才倒是真的有心趁著下雨天去那村莊裡看看有沒有什麼收穫,卻不料被羅德這個幾十年的老友一眼看破。

看著盜賊的神情,夏爾蒙微微笑了笑,突然道:“維西,你是不是也認為自己做了錯事,或者說認為自己做的不是什麼好事?”

維西怒道:“我明明沒偷東西,你們這兩個傢伙幹什麼老是說我?”

羅德正要出言諷刺,卻被夏爾蒙以目光阻止。看著對面兩人的眼光,維西撐了一會,終於道:“好了,算我怕你們了。我是去看看有沒有東西剩下,怎麼樣?反正也沒人要了,我拿一點算什麼?”

羅德呸了一聲,道:“你怎麼知道沒人要了?還不是找藉口偷東西。喂,老大,木頭現在怎麼說也是這十幾萬大軍的總將,你這樣做要是被人發現了還不得說閒話啊。拜託你收斂一點好不好!”

維西剛剛正常的臉色又紅了一下,看了夏爾蒙一眼,喃喃地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夏爾蒙搖了搖頭,道:“維西,你這樣是不對的。”

維西越發的不自在,羅德則幸災樂禍地看著熱鬧。只聽夏爾蒙繼續道:“像你這樣作盜賊的心裡卻認為自己偷東西是不好的事,那就只有一個結果了——做賊心虛。”

維西應付的點點頭,往邊上椅子一坐,就想結束這個話題。旁邊的羅德卻皺了一下眉頭,道:“我說死木頭,你這個說法好像有問題啊,我怎麼聽得這個意思像是說他做賊沒關係,只有心不虛就可以了。”

黑袍男子笑了笑,道:“偷東西在你們心中是很不好聽的事吧?”

羅德立刻道:“當然。”說著得意洋洋地看了維西一眼。

維西怒道:“那十幾年來我每次用偷來的錢請客時,你這傢伙卻吃得那麼高興,怎麼那個時候不清高了?”

羅德笑道:“我吃飯的時候記憶力不大好。”

維西把椅子向那個無恥的傢伙丟了過去。

夏爾蒙搖了搖頭,止住了那兩個人,向維西道:“那我所做的事呢?”

維西一怔,道:“你做了什麼啊?你不是很好嗎?”

羅德接口道:“是啊,你是這路大軍的總將,為納斯達皇帝打江山,不是好得很嗎?”

夏爾蒙笑了笑,道:“說白了,維西你最多不過是偷東西,而我,”他頓了頓,道,“我是在殺人,我指揮了一大群人去殺那些素不相識的人。”

沉默。

羅德和維西面面相覷,心中不由得又想起當初在阿爾夏特村夏爾蒙向村民們表明身份時的瘋狂情景,現在他的口氣,不知怎麼讓他們想起了從前。

羅德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夏爾蒙,你沒事吧?”

夏爾蒙看了他們一眼,平靜地道:“沒事。”

維西向著羅德攤了攤手,做了個無奈的樣子。

羅德苦笑。

房間中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過了一會,維西像是想起了什麼,慢慢地道:“其實,我去那個村莊裡倒是真的想去打聽一件事的。”

羅德“咦”了一聲,忍不住問道:“什麼事?”

維西道:“我想看看這裡還有沒有村民,向他們打聽矮人的事?”

夏爾蒙和羅德都皺起了眉頭,羅德疑惑地道:“矮人?”

維西點點頭,道:“是。當初塔爾和我們分手時說過他的部族似乎在瑪咯斯北方和五國聯盟以及布魯斯王國三國邊境連接的地方。我這幾日想到這裡是瑪咯斯王國北方,就想去問問看。”

“塔爾嗎?”夏爾蒙低低地重複了一遍。

“唉,也不知道妮婭小姐和優妮現在怎麼樣了?”羅德顯然也被勾動了心思。

短短的半年時光,曾經同生共死的夥伴,卻有了恍如隔世的心情。

暗黑法師轉過身子,向著窗外飄落的雨絲看去,沉默不語。

半晌。

夏爾蒙突然說道:“維西。”

維西應了一聲,只聽夏爾蒙接著道:“以後你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維西嘴裡咕噥了一句,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們都認為我錯了,我不干不就行了麼。”

羅德笑嘻嘻地湊上去,準備裝偉大安慰盜賊但實際上狠狠地諷刺他時,卻聽得暗黑法師平淡的聲音在房間中繼續飄蕩:“過一陣子我們攻下有些規模的城市時,總要處理一些瑪咯斯貴族和奸商的,到時你替我帶一隊士兵去抄他們的家,把家產沒收歸公,一切事宜,”說到這裡,他看了維西一眼,“由你當場做主好了。”

羅德愕然。

維西一躍而起,興高采烈地走到夏爾蒙的身旁,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然後會心地向他眨了眨眼,正重其事地道:“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羅德忍不住開口道:“木頭,你這是…”

夏爾蒙看了他一眼,道:“他這樣就不是偷東西了。”

維西立刻道:“就是就是,我這可是為納斯達帝國效力呢。”

羅德向他瞪了一眼,轉頭向夏爾蒙道:“這跟偷有什麼區別?不,根本擺明了是明搶嘛。”

夏爾蒙看著他,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羅德?這個世界上無論什麼事,有了強大的力量之後就會有發生變化。維西他代表了我納斯達強大的軍力,那他就是正義的象徵,而不是街頭的小偷。”

羅德怔了怔,道:“那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正義了?”

“有的。”夏爾蒙道:“當初在王都赤蘇城,修肯有瑪咯斯王家的支持,所以他和蘭特成了傳說中正義的英雄,而我是邪惡的暗黑法師。正義與邪惡,只在這一點而已。”

說著,他轉頭對維西道:“維西,以後不要再去騷擾貧民了,這些人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生活也不是很好。你要滿足自己的慾望,就去找那些富有的人,一來收穫大得多,二來你有強大背景,以正義之名去光明正大地拿,豈不是更好?”

維西連連點頭,道:“說得對,說得對。死木頭你果然是讀過書的人,說話看法就是不一樣。原來盜賊是可以這樣做的,我現在都覺得我以前二十多年都白活了。”

羅德目瞪口呆,望著趾高氣揚的維西,忍不住對夏爾蒙道:“木頭,維西他以前偷點小東西還沒什麼,就算抓住了也不會出太大的事。你現在叫他這樣,偷的拿的東西那麼大,萬一…”

夏爾蒙搖了搖頭,道:“羅德,其實你還是很不瞭解這個世界的規則啊。有一句很老很老的話,就是對你最好的回答。”

“什麼?”

暗黑法師沒有立刻回答,反而轉過了身子,再一次看向窗外。

窗外的雨還在下個不停,雨中不時有冰涼的冷風吹來,把冬天的寒意吹拂在了臉上。看著烏雲密佈的天空,只覺得天色越來越暗了。

他站在窗前,迎著風,任風中的雨粉冰涼地打在臉上,淡淡地道:

“竊國者候,竊鉤者誅!”

開蘭王國,紅雪之城。

冬天的薔薇園一片凋落,大陸北方厚厚的冰雪覆蓋在枝頭之上,把可憐的樹枝壓得垂向地面。

在無比美麗的雪景中,有淡淡的肅殺之意。

老皇帝弗羅斯特穿著豪華暖和的白狐皮裘,站在這個他最喜歡的地方。

關於他為什麼喜歡這個薔薇園,開蘭王國上下不知猜了多少遍,有說是故最喜歡這裡的,有說是這裡有寶藏的,還有說這裡風水好的…總之林林總總,但到最後卻還是沒人能給一個讓人信服的答案。

只有這個故事的年老的主人公,依舊站在這個春天燦爛冬季肅殺的花園中。

天空中飄著雪,晶瑩剔透。

落到了地面,化為了大地白的衣裳。

老人怔怔地看著,有些出神。

再過一個月,又是一年過去了麼?

我還可以看到幾個冬天呢?

從花園中侍者掃開了雪的那條路上,傳來了腳步聲。

“臣奧特拜見陛下。”

弗羅斯特也不回頭,還是看著南方,淡淡道:“天氣很冷,你起來吧,不用多禮了。”

奧特侯爵應了一聲,起身向前走了幾步,站在皇帝的身後。

“你這次回來述職,把納斯達那裡的情況都和我說得很詳細了,很好。”

奧特恭聲道:“這是臣份內之事。”

弗羅斯特頓了頓,又道:“今天是巴茲攻入瑪咯斯第六天,情況怎麼樣了?”

“回稟陛下,根據南方傳來的消息,納斯達帝國情勢一片大好。三路大軍節節勝利,尤其是南路的烏勒王子,到今天居然已攻下了瑪咯斯八座城池和一座要塞,人皆稱讚其勇武過人。”

弗羅斯特笑了笑,道:“是嗎,勇武過人啊?那麼巴茲怎麼樣了?”

“巴茲陛下的中路軍團也是勢不可擋,只是速度沒那麼快。不過按正常的情況,今天,最遲明天也要攻到威特斯城了。”

“哦?”弗羅斯特想了想,道,“威特斯城是瑪咯斯王都赤蘇城與巴茲中路大軍中間一道有力的屏障,瑪咯斯應該不會輕易放棄了吧?”

“是,有傳聞道,前瑪咯斯戍邊大將軍托蘭已帶領二十萬大軍進駐威特斯城,準備攔截巴茲。”

“二十萬麼?”弗羅斯特微微一笑,道:“不是說瑪咯斯主將是個年輕人,叫蘭特的嗎?”

“正是,陛下。不過有傳聞道因為南路烏勒王子攻勢太猛,蘭特已率領另一支人馬去對付這個比巴茲更棘手的人了。”

“哼!”年老的皇帝突然冷哼了一聲,奧特侯爵只覺得心中沒來由地一跳,彷彿心臟被什麼刺激了一下,連胸口都隱隱有些疼痛。

“奧特。”皇帝突然叫道。

“臣在。”

弗羅斯特轉過身子,看著他,淡淡道,“下次向我稟告時,不要再說什麼傳聞了,我要真實的消息。”

奧特侯爵低下了頭,四周冰冷的空氣中,在皇帝的目光下,他額頭之上卻隱隱有汗出現。

“是,臣明白了。”

弗羅斯特點點頭,又回頭望向南方,道:“說說那個暗黑法師吧,克利姆回來把那個法師說的不是很好,但你卻對他很是推崇。這個北路主將現在怎麼樣了?”

“稟陛下,暗黑法師夏爾蒙的進展在三路大軍中是最慢的一個,但他的攻勢一直和巴茲的中路軍保持著幾乎一致,所以到現在巴茲也沒有對此說什麼,倒是對南方的烏勒王子說了幾次,叫他不要冒進。”

弗羅斯特眯起了眼,在漫天風雪中,南方的天空中彷彿出現了巴茲那張熟悉而可惡的臉。

“這個老傢伙,還真是不容易犯錯啊。”他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就陷入了沉默。

冬天的雪不停飄落,奧特侯爵只覺得腳都快凍僵了,在他以為自己就要變成早上入宮時在大街上看到凍死的窮人的樣子時,年老的皇帝卻中氣十足地開口道:“埃瓦那裡怎麼樣了?”

奧特侯爵立刻道:“埃瓦將軍已經遵照陛下的命令,趁著這幾天大雪,秘密把王都附近的二十萬軍隊調到南方與納斯達邊境的縱深地帶,做好了一切準備。”

弗羅斯特點了點頭,道:“好。這樣加上原有的軍力,就有五十萬人。只要巴茲在瑪咯斯一出什麼意外,嘿嘿,在納斯達軍方軍心動盪之際,就是我開蘭大軍南下之最好時機。”

說到這裡,他抬頭眺望南方瑪咯斯的方向,道:“希望那個叫蘭特的年輕人不要讓我失望了。”

奧特侯爵望著皇帝的背影,深深的低下頭去。

雪,越下越大了。

納斯達西征中路軍。

皇帝巴茲看了看天空,雨變的小了。

這一場雨,就要過去了嗎?

他忽然笑著對身旁的拉凱爾道:“你說瑪咯斯的命運,象不像這場雨呢?就這樣越來越脆弱,逐漸滅亡!”

拉凱爾微笑答道:“在陛下軍威之前,誰能不束手就擒?”

巴茲大笑。

笑聲中含著自信與驕傲。

“四十年了,我等這一天整整等了四十年了。”巴茲望著西面赤蘇城的方向道,“我二十歲登基,立志富國強兵,開疆擴土。少年時的雄心壯志,到老猶熾。群臣中你跟隨我最久,到如今已有三十七年了吧?你當明白我的心意。”

拉凱爾身子一震,不由得有些動感情,道:“陛下,你還記得我跟隨你的年頭?”

巴茲用力一拍他的肩膀,笑道:“老夥計,當初我們倆在蒼雲城下相識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小的貴族騎士呢,哈哈,到如今也老的不像樣子啦!”

拉凱爾忍不住也笑了起來,道:“臣有今日,都是拜陛下所賜。不過時光如水,不想一轉眼年華就已老去了。”

巴茲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麼,道:“不過說起來朕這個位置也坐了四十年了,想想也真的是很久了啊。”

拉凱爾心中突然一凜,臉上卻沒有變色,笑道:“陛下說得哪裡話?臣等還要跟隨陛下征服整個慾望大陸呢!”

巴茲看了他一眼,又是大笑,然後笑著道:“沒想到你這傢伙的野心比朕還大啊!”說著,像是不經意地,又道,“不過朕那幾個兒子怕是等不及了吧?”

拉凱爾再也控制不住,臉色大變,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臉色要是還不變,只怕更是糟糕。他看了一眼巴茲的笑容,心裡不知怎麼有一絲寒意,立刻道:“陛下說笑了,幾位王子都孝敬異常,哪會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哦,是嗎?”巴茲冷笑了一聲,寒下了臉。

“你跟隨朕長達三十多年,朕最信任的就是你,更希望你為群臣表率,你可萬萬莫讓朕失望了。”

“臣不敢。”

巴茲點了點頭,道:“那就好。”然後放鬆了臉色,和藹地道:“你是知道朕的脾氣的,該不會怪朕吧。”

“臣萬萬不敢。”

“呵呵,看你這個樣子,好啦,起來吧。”巴茲笑著道。拉凱爾這才敢抬起頭。

這時,巴茲彷彿事不關己地道:“朕在出征前,聽說在你的府邸上,時常在半夜三更夜深人靜時有人前去拜訪你啊?”

拉凱爾剎那間只覺得心臟都停止了跳動,一層層的冷汗在瞬間濕透了內衣。強打精神,他澀聲叫了一聲:“陛下…”

巴茲微笑著阻止了他,但笑容中的目光卻似刀鋒般銳利。

皇帝和藹地對他的大將道:“你跟隨朕這麼多年,是朕之心腹。拋開君臣身份,你是親弟,你我還是內親。朕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但還是希望你能潔身自愛,你可明白?”

拉凱爾如何還敢說其他的話,低首道:“臣明白。”

巴茲目光一收,又變成了老朋友的樣子,拍了拍拉凱爾的肩膀,笑道:“老夥計啊,等到攻下了赤蘇城,你我當在城牆之上,痛飲三杯。”

拉凱爾偷偷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強笑著附和。

“稟告陛下,”營帳外突然傳來了士兵的聲音,“有軍情報告。”

“傳進來。”

一個滿身泥漿的士兵跑了進來,跪在地上向巴茲行了一禮,道:“稟告陛下,我軍前鋒黑狼軍團遭到瑪咯斯軍襲擊,已損失了五千人。”

巴茲和拉凱爾相視一眼,拉凱爾問道:“是在何處遇襲?”

“在離威特斯城一百里路遠的地方。”

拉凱爾眉頭一皺,回頭望向巴茲。

只見巴茲點了點頭,肅穆的神色中卻隱隱有興奮的表情。

他站了起來,看著營帳外頭的雨,淡淡地道:“這場戰爭,終於要正式開始了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9 19:21
第三十六章 威特斯城

十二月七日,天空停止了下雨,只是天色還有些陰暗。

納斯達帝國西征中路軍浩浩蕩蕩地大步前進,一路之上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直逼威特斯城。在中午時分,他們就看到了這座城市。

威特斯城是一座大城,城牆堅固,但比起邊境重鎮克頓城來說仍是差了些,但與克頓城一戰不同的是,此刻站在城牆之上的托蘭手中,擁有了整整二十萬的兵力。

可是,他面對的卻是五十萬的納斯達帝國精銳,還有久負盛名的巴茲。

托蘭在心中苦笑了一聲,卻沒有在臉上露出任何表情。

戰場上吹來了冬季裡冰冷的風,拂過他的臉龐,感覺到了涼入心底的寒意。不知怎麼,又想起了克頓城那一戰地獄般的情景。

也許,還要再經歷一次吧?

托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站在他身旁的雷納望著城下納斯達帝國的士兵們在軍官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在弓箭射程之外集結,擺開了陣勢。隨著大部隊源源不斷地開來,陣勢越來越厚實,然後開始向兩邊延伸,順著威特斯城的結構,緩緩合圍。

城牆上站滿了瑪咯斯士兵,每一個都全神戒備,看著城下那似乎無窮無盡的納斯達帝國士兵仍然在不斷湧現。

一片寂靜。

彷彿聽到了心跳聲。

托蘭突然用手一指,低聲對雷納道:“你看,那就是納斯達帝國皇帝巴茲。”

雷納一驚,順著托蘭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威特斯城的正前方,與其他不停移動的部隊不同,有將近五萬人的騎兵部隊肅立不動,全副裝甲,警戒著威特斯城裡的一舉一動。在這支騎兵部隊的最前方,有兩個衣著與眾不同的男子,正對著城牆上指指點點,不時的還發出一陣笑聲。

顯然,他們很是放鬆。

“還有一個你應該認識了。”托蘭看著他們,道。

“是拉凱爾。”雷納恨恨的道。

“巴茲御架親征,可知其必勝之意。”托蘭淡淡道,“巴茲年歲雖大,又是皇帝之尊,但他精通兵法,這幾十年來納斯達帝國國力急劇膨脹,對外戰爭幾乎戰無不勝,他起了關鍵作用。你看他雖然兵力上佔了絕對優勢,但並不因此掉以輕心,反而以重兵壓住陣腳,以防我軍從城中突襲而出。”

他搖了搖頭,道:“又是一場惡戰。”

雷納皺了皺眉,看著城下如蟻群般漸漸合攏的敵軍,忽然道:“大人,你認為蘭特將軍的計畫行得通嗎?”

托蘭望了他一眼,卻不回答,只笑了笑,就把眼光移開了。

雷納搞不懂托蘭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卻也不敢再問,這時又想到一事,道:“大人,我們出征的前一天,愛德華四世陛下召你進宮,不知道有什麼事?”

托蘭下意識地往東方赤蘇城的方向看了看,道:“陛下是找我閒聊,隨便說說話而已。”

“閒聊?”雷納又吃了一驚。

托蘭笑了笑,道:“陛下他老人家雖然體弱多病,但心裡可是清楚的很,什麼事都瞞不過他的。他知我心中對朝廷裡還有些顧慮,所以給我說了說,好讓我放心。”

“哦,”雷納這才明白了過來。

“另外,”托蘭居然又道,“他老人家還托我轉交一件東西給蘭特。”

雷納睜大了眼睛,道:“咦,那時蘭特將軍應該還在王都啊,陛下為什麼不召見他,親自給他呢?”

托蘭臉上浮起了一絲暖意,道:“陛下他想到了這是蘭特在出征前帶在王都的最後一天,所以不願去打擾他,好讓蘭特和他妻子好好的過上一天。”

雷納笑著點點頭,卻又立刻被另一件事給吸引了注意力:“那不知道陛下給他的是什麼啊?”

“是一件瑪咯斯王家歷代相傳下來的武器,據說是開國皇帝聖·瑪咯斯所用的傳奇利刃,不過它放在一個大盒子中,我也沒看到是什麼樣子?”

“是偉大的聖·瑪咯斯的兵刃嗎?”雷納頓時露出了羨慕的表情,“真想看看啊。不過說起來我長這麼大都沒聽說過有這個東西流傳下來啊?”

托蘭淡淡道:“這不奇怪,其實這把兵刃的紀念意義更大過了實用,幾百年來都是瑪咯斯王家祭祀先祖時拿出來用一下,其餘時間就都收藏起來了,所以不怎麼出名,除了王家成員之外,只有少數高等貴族知道有這件聖物。不過,說起來這件兵刃的名字你一定是聽過的,不止是你,甚至全瑪咯斯的人都是知道的。”

“什麼?”雷納大吃一驚,搜腸刮肚卻也沒想出什麼頭緒,只得道:“不會啊,我一點也沒有印象。”

托蘭笑了笑,道:“據說當初聖·瑪咯斯極其喜愛這把兵刃,到了愛不釋手的地步。在他建立瑪咯斯王國之後,不顧手下人的反對,堅持以這把兵刃的名字來命名了新王國裡王都的名字。”

雷納再也合不攏嘴了,道:“難道,難道它的名字是…”

托蘭正色接道:“不錯,這把傳說中的兵刃的名字就是‘赤蘇’!”

五十萬的大軍,把這座城市嚴嚴地圍了起來。納斯達帝國的士兵們開始在陣勢後邊築營,因為你總不可能對一座由二十萬人據守的大城來指望一時半會就攻了下來,而且不做任何準備,一窩蜂地往上衝。

巴茲依舊站在軍隊的正前方,一邊神采奕奕地看著這座城市,一邊聽著探子們最新傳回的情報。聽著聽著,他皺起了眉頭,在探子說完之後,問道:“怎麼才二十萬人,而且還是托蘭守城。還有三十萬的軍隊以及那個叫蘭特的年輕主將呢?”

探子猶豫了一下,道:“最早時的確是蘭特帶著五十萬大軍進駐了威特斯城,但傳聞因為我南路大軍的烏勒王子攻勢猛烈,已經隱隱有威脅瑪咯斯王都赤蘇城的危險。蘭特被迫親自帶領三十萬人前去阻攔。”

巴茲冷哼一聲,道:“他只有這五十萬人,居然還敢分兵,我倒真希望他是這般愚蠢。”說著讓那個探子下去休息,轉頭對拉凱爾道:“你怎麼看?”

拉凱爾微一沉呤,道:“這個傳聞多半是假,搞不好就是瑪咯斯軍放出的。他選了我軍主力作為決戰對象的確令人驚訝,但既已如此則不可能再分兵,否則這場戰爭也差不多結束了。以臣看來,只怕這個叫蘭特的年輕人,多半率領三十萬瑪咯斯軍埋伏在附近,妄圖等我軍集中全力攻城時偷襲我軍,以此取勝。陛下當不可不防。”

巴茲點頭微笑道:“你的想法和朕不謀而合,只是,”他冷笑了一聲,“朕豈會輕易地上了這個大當。如此雛子,居然小覷於朕。朕今日就來個攻城打援,朕倒要看看,這座威特斯城,他蘭特倒是救也不救?”

拉凱爾笑道:“陛下聖明。若不救,則托蘭二十萬大軍被我圍困於此孤城之內,先不說糧草飲水,在我五十萬大軍威懾之下,誰有把握他能守多久?若救,則他全部實力暴露於我軍面前,來一場實力硬撼,嘿嘿~~他卻又偏偏分兵兩路,實力大損。這一次瑪咯斯實在是作繭自縛,看來陛下消滅瑪咯斯的心願很快就要達成了。”

巴茲大笑,笑聲極是響亮,以致於周圍的士兵都看了過來。笑了一會,他才慢慢收住笑容,指著威特斯城道:“待朕攻下此城之日,就是瑪咯斯喪鐘敲響之時。”

拉凱爾肅容道:“願陛下早日達成心願。”

巴茲點點頭,忽又想到一事,道:“剛才說到這城裡的糧草不夠,眼看現下已經是冬天了,我軍自己的糧草情況如何?雖然我派了重兵防守,但還是要小心些。”

拉凱爾道:“陛下放心,我國籌備攻略瑪咯斯事宜怕沒有二十年之久?各種糧草馬料都準備充足。同時克里斯汀王子在朝中也一力統辦,雖然冬天路較難行,但想來不會發生遲滯現象。另外,由於我軍分三路攻略,基本上堵死了瑪咯斯大股部隊繞到我軍後方襲擊我糧草部隊的可能性,所以以臣看來,幾乎萬無一失,還請陛下寬心。”

巴茲拍了拍拉凱爾的肩膀,以示欣慰,然後轉過頭看著威特斯城,“嘿嘿”冷笑了兩聲。

下午,陰暗的天空稍稍亮了些,但還是看不到陽光。

這是個陰霾的午後。

數十萬的軍隊在城牆上下對峙著,戰場上特有的肅殺氣氛,在這個天地間緩緩飄蕩。

馬匹不時發出了低沉的嘶鳴,彷彿也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

大戰前風雨欲來的味道,越來越濃,就算是久經沙場的戰士,卻依然有些呼吸急促。

拉凱爾從後邊隊伍中策馬走出,走到巴茲的身後,低聲道:“所有的探子,影哨和輕裝偵察騎兵都派了出去,在方圓百里之內詳細搜查,追蹤蘭特的三十萬軍隊。一有情況,即可回報陛下。”

巴茲面無表情,點了點頭。然後望著面前的那座城市,淡淡道:“開始吧。”

拉凱爾在馬上一欠身,回身傳令下去。

彷彿無形的手在軍中傳遞,所到之處,起了一點點的波動,但立刻又平靜下來。

每一個士兵,都抓緊了手中的兵器。

生與死的邊緣,什麼才是最可靠的朋友?

空氣越發緊張,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勇敢的外表下,你可有那一絲絲的畏懼?

在那即將到來的前方,等待著的是什麼?

是光明女神勝利的歡呼?

還是冥神猙獰的懷抱?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一層波動在最後一處陣列中消失了。

時刻到了嗎?

“諍!”

那一聲清脆而帶著些許瘋狂的拔刀聲。

帝國皇帝的手,指向了那座城市。

剎那間,廣闊的瑪咯斯大地之上,無垠的天穹之下,悲壯而略帶悲哀的塵世間,如蟻群般密密麻麻的幾十萬士兵,高呼著“皇帝萬歲”,向著城牆衝去。

天色那麼的,亮了一下。

箭如雨下。

跑在前端的士兵用盾牌護住自己的身體,拚命地向前衝去。

這個世界已沒有了我的退路。

只有前進!

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

往前,往前!

箭石尖銳呼嘯的聲音劃破了天地間,射向他渴望的人類的血肉。

你聽過鋼鐵釘入身體的聲音麼,你見過強勁的弓箭把士兵當胸穿透而餘勁未竭的把他整個人掀翻在地麼?

幾乎在同一時刻,在最前端的士兵都以近乎整齊的姿勢倒了下去,人類的戰爭,總是要有人先死去的。

他們是第一波。

紅色的鮮血快活地流淌著,開始染紅這個世界。

後面的士兵咬著牙,握緊了刀刃,向前衝去。

踩過了戰友的屍體,包括那些未曾死去只是受傷的人。

“不要…”尖銳的驚叫聲在這個時候那麼的無力,沒有人會去多看一眼。

當你滿眼都是倒地的屍體,當你聞的都是鮮血的味道,當死亡就站在身旁觸手可及,你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象踏過水窪一樣,踩過了鮮血向前而去。

是什麼,染紅了你的眼睛?

越來越多的納斯達士兵攻到了城牆之下。

站在城牆上的瑪咯斯士兵們不停地拉弓射箭,他們幾乎已經用不著瞄準。城下蜂擁而來的納斯達士兵擁擠不堪,只要射出箭就會有鮮血迸出。

不停的有人倒下死去,然後他們的身體被同伴當成了墊腳石。在兇猛的戰士奮力往上進攻時,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腳下的物體,發出沉悶的骨折聲。

鮮血甚至已經濺滿了威特斯城的城牆。

令人作嘔的味道,卻沒有人注意到。

為了生存的渴望,讓自己失去常人的感受。

第一個納斯達士兵從雲梯上衝上城牆,當他剛跳落到地面,立刻被蜂擁而至的敵人亂刀分屍。

第二個,…

第三個,…

第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呀!~~~~~``”

瘋狂的殺戮著,奮力地抵抗著,人們為了什麼而互相爭鬥?

這個世界充斥了慾望,是什麼模糊了你的眼睛?

本能的呼喊著,用盡了全力。偉大的神啊,請讓我活下去!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死!!!!!!!!!

奮力的戰鬥著,人世間最勇敢的人在彼此殺戮著!

這世間有神明麼?

如果有他一定在笑吧

廝殺聲響徹天際。

兩個小時後,瑪咯斯軍打退了納斯達的第一次進攻。

整座威特斯城像是洗了個血水的澡,全身上下變成了紅色。只不過由於在冬天冰冷的風中,那血已成了暗紅色。

納斯達帝國西征北路軍。

夏爾蒙堅持把那個紫瞳女子帶在身邊,讓許多人很是驚訝,但由於暗黑法師的權勢地位,卻沒有多大的反對聲。只是在能夠和他說幾句的朋友中,卻都是一片反對聲。

夏爾蒙對此的反應是:一概不理。

因為沒有人喜歡這個傳說中冥神的後裔,所以夏爾蒙把她安排在了自己住宿的地方。因為軍中簡陋,而且他也不願意特別派出人(自從那日奇怪的事不知怎麼傳開後,也沒有人願意)來服侍這個紫瞳女子,於是,這個女子在這次西征中就和他同吃同住,只不過,在晚上睡覺時,夏爾蒙讓人在外間為自己另打了一張床。

這日,夏爾蒙處理完公務,看看天色已晚,走回了自己的營帳。

一進門,他就看到了那個紫瞳女子很少見的沒有縮在床上或呆在陰暗角落,只見她怔怔地站在房間裡的光明處,正對著門,看著剛走進來的自己。

然後,她似乎嚇了一跳似的,反射一樣的向後轉身,就想回到那個暗處。

“你等等。”夏爾蒙喊了一聲。

紫瞳女子怔了一下,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著黑袍男子。

夏爾蒙一窒,剛才只是看她轉身就叫了出來,現在卻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他才對那女子道:“你別老呆在暗處了,沒事也出來走走吧。”

那女子看著他,妖異的淡紫色瞳孔在房間的燈火中閃閃發光,有那麼令人心跳的魅惑。

她呆了半晌,才似乎有些勉強地點了點頭,站住了腳步。

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傑夫的聲音傳了進來:“夏爾蒙大人,我可以進來嗎?有軍情報告。”

夏爾蒙看了那紫瞳女子一眼,只見她在聽到傑夫的聲音後本能地往後一縮,但在看到暗黑法師的眼神後,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站在了原地。

“進來吧。”夏爾蒙道。

傑夫強壯的身體出現在了這個房間,那女子身體一抖,往夏爾蒙的背後靠了過去,把自己的半個身子都藏在了黑袍男子的背影中,只有從側面偷偷地看著這個剛進來的男人,然後目光上下大量著,逐漸移到了他腰間的長劍上。

傑夫有些驚訝地看了紫瞳女子一眼,說實話他是很不贊同夏爾蒙大人和這個女子有很親密的關係的,但他很明智地沒有去多管這些事。之後,他定了定神,對著夏爾蒙道:“剛剛收到了消息,巴茲陛下率領的中路軍已經包圍了威特斯城,目前正在攻打中,形勢很好。”

夏爾蒙點了點頭,道:“那瑪咯斯方面是什麼情況?”

傑夫有些疑惑地道:“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威特斯城是托蘭帶領著二十萬人在堅守,而瑪咯斯軍主將蘭特卻帶著三十萬士兵神秘失蹤了。”

夏爾蒙皺了皺眉,正潛心思索,忽然發現從自己身後,那紫瞳女子怯生生地伸出了一支手,向著傑夫腰間而去。

傑夫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那支手停在了半空,停頓了一下,緩緩地收了回去。

夏爾蒙轉過身,看著紫瞳女子,柔聲道:“你要什麼?”

紫瞳女子不答,只看著傑夫腰間。夏爾蒙和傑夫都順著她的眼光看去。

那是一把長劍。

傑夫的臉色變了變。

夏爾蒙看著她淡紫色眼中隱隱閃爍著的渴望的光芒,腦中閃過了那一天她奇怪的反應,猶豫了一下,終於道:“傑夫,你拿把劍給她。”

傑夫驚訝地看著暗黑法師,在弄清楚他不是開玩笑之後,很明顯的有些不大同意,但還是走出帳外,從站崗的士兵身上拿了一把劍進來,遞給了紫瞳女子。

那女子幾乎是小心翼翼地接過了,然後居然向著夏爾蒙微微地笑了笑,彷彿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玩具。之後,她稍稍後退幾步,移到房間中的那張桌子上旁,藉著桌上點亮的燈,仔細地看著這把劍。

看了她兩眼後,夏爾蒙又把眼神回到傑夫的身上,道:“你對此有何看法?”

傑夫搖了搖頭,道:“按道理瑪咯斯既然要和巴茲陛下決戰,就不該再分兵才是。現在這種情況,我也搞不清楚了。”

夏爾蒙緊皺眉頭,半晌才道:“瑪咯斯軍不會這麼簡單就被打敗的,儘管不大可能,但我們還是要小心蘭特會率領那三十萬人前來攻擊我們。你等下立刻傳令全軍戒備,不可大意。”

傑夫點了點頭,又道:“此外,夏爾蒙大人,巴茲陛下這兩天似乎也加快了攻勢,到現在已經打到了威特斯城下,相比之下,我們北路軍的速度就慢了,是不是應該要加快一點速度了。”

夏爾蒙沉呤了一會,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那麼從明日起,我們也加快行軍速度,目標就是北路大城卡里古…”

正說到了一半,只聽得一陣破空之聲,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悶響,兩人回頭看去,只見那紫瞳女子手持長劍站在房間中央,她面前的那張桌子卻發出了難聽的“嘎嘎”聲,忽地,從桌子正中心出現了一到裂痕,越來越大,“砰”的一聲竟裂成了兩半倒在地上。

在那桌上燈火掉在地上熄滅之前,夏爾蒙和傑夫兩人都看到桌子上的那個裂痕十分光滑,肯定是用利刃砍開的。

燈掉在地上熄滅了,突如其來的黑暗衝了進來,把三個人的身影緊緊包圍。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9 19:21
第三十七章 赤蘇

黑袍男子負手望天。

無月,無星,烏雲密佈。

營帳裡一片黑暗,寂靜無聲。

這樣的夜晚,連暗黑法杖的光芒,也似乎微弱了一些。

身後不遠處是那女子細細的呼吸聲,雖然沒有回頭,可是她妖異的淡紫目光,卻彷彿透過了重重黑暗的屏障,在暗黑法師的心裡閃爍。

剛才傑夫走出門時看著自己的眼神,充滿了複雜的情緒。夏爾蒙甚至可以從他眼中直接讀出了他想說的話。也許,連那個紫瞳女子也可以看出。

這個奇怪的女子,真的給了別的人很大的困擾嗎?

暗黑法師回過身子,向著黑暗處走去,那裡有一個模糊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兒,靜靜地看著他。

彷彿,從亙古以來就是這般的望著。

黑暗中,暗黑法杖柔和的白光偎依在他主人的身旁,不知怎麼,卻顯得他的身旁更加的黑暗。他本是黑暗中人,可是在這個時刻,卻似乎在吸收光亮。

他走到那紫瞳女子的面前,站定,看著她。

那一雙在夜色中如許妖異的淡紫眼瞳,倒影在他的眼底,深深,深深!

法杖上的白光彷彿有些遲疑似的,一點點的,向她移去。

直到將她輕輕擁抱。

紫瞳女子咬著下唇,微微垂下了頭。白色的柔光中,她的睫毛纖細而長,襯在她淡紫的眼睛上,彷彿也染上了一點點的紫色。

要不要後退呢?如果畏懼在心裡不斷呼喊。

可是腳步這般沉重。

後退吧,後退吧,只要一步就好。

躲開他的目光,隱藏自己的眼光,放棄吧,放棄吧!

那聲音在心裡,悄悄,帶著絕望。

這樣一個女子,在這個夜裡,這般狂亂地想。

她的身影看去很是孤單。

那一絲張惶,那一絲畏懼,那點滴絕望,卻還是不甘放棄的目光!

這般漆黑的夜,讓人回想當初的時光。

那曾經站在黑暗歲月中的人啊,可會回憶悲哀的眼光。命運是咆哮的野獸,總讓你痛苦憂傷。可是…

人一生的時光,要怎樣正確面對?

那麼多的答案,卻無法選擇!

於是選擇了背叛!

背叛了自己命運的男子,沿著未知的路,孤獨前行。

可是前方看到了誰,那般熟悉的背影?彷彿歲月裡那曾經驚惶不已的少年,站在似曾相識的路口,猶豫不決。

是心在跳麼,在胸膛裡不停起伏。有隱隱溫熱的感覺,輕輕沖上臉龐。

那女子深深吸氣,卻閉上了眼。

那般蒼白的臉。

她咬著牙,握著拳,彷彿被什麼刺傷了身體,她有些緊張。

她輕輕發著抖,不能睜開眼。她用耳去聽,聽周圍的聲音。

營帳之外,遠處有隱隱的人聲。近處,卻不知是誰的心跳聲?

她用彷彿與整個世界搏鬥的勇氣支撐著身體,站在這個黑暗世界中唯一有光的地方。

似乎過了好久,好久,好久!

連眼睛都沒有勇氣睜開的女子,掙紮著,緩緩的,向後退去。

身後那一片熟悉而溫暖的黑暗麼?

那才是歸宿麼?關上自己的心靈放棄了這個世界麼?

伸出手吧!靈魂深處的那一陣嘶吼。不願退縮的人啊,咬著牙就不要後退。

握住了你的手,感覺到未知的溫柔,把你拉到身旁,讓無邊的黑暗包圍著我們。

微微的,微微的,睜開眼看著前方。

那一個男子站在那裡,蒼白著臉,有隱隱淡淡的紅暈。

一個人,面對著命運,屈服,或是背叛?

清晨,天空中有微弱的陽光。

威特斯城往赤蘇城方向一百五十里處的某個小小山頭,金盔金甲的蘭特騎在駿馬之上,手裡輕輕撫摩著一個金色的大盒子。

然後,他打開了它。

那是“赤蘇”,傳說中聖·瑪咯斯所用的兵器。

陽光中,它閃著銀白色的光芒。

蘭特將它拿起,把那盒子丟在了地上。一陣的光芒輕晃,那把傳說中的武器,在他手中散發著光。

襯著冬季清晨柔弱的陽光,蘭特高大的身影上,混上了銀白色的光。

身後一陣騷動,彷彿空氣中有什麼東西正在呼喊。

歷史長河中那偉大的君王,戰場上裹著銀色光輝的不敗猛將,在這個初冬微寒的早晨,竟復活了一般。

他的馬嘶鳴了一聲,像是感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忽地竟在嘶鳴聲中人立而起。蘭特夾住了馬腹,坐穩了身子,在那半空之中,把“赤蘇”高高舉起。

那時他就像上古傳說中的戰神,英俊,年輕,帶著狂野,眼裡是渴望鮮血與勝利的目光。

那一團銀色的光芒中,有一分的自信,一分的驕傲,和八分的不可一世!

他回過頭,雕塑般的臉龐不帶任何感情,向身後望了一望,然後,他把“赤蘇”在空中一揮,在那殘留空中猶未散去的銀色光芒中,他策馬衝下山坡。

踏破了大地的寧靜,驟然而起的呼喊聲此起彼伏,跟在蘭特背後出現在山坡之上的是整整五萬金盔金甲的剽悍騎兵,他們奪目的身影,把冬天裡整個大地上的陽光,都反射到了天空。

這在瞬間的,金色的世界啊!如此輝煌而奪目。

黃金騎士團跟隨著他們的領袖而去,緊接著,無數的士兵從這個小山坡的山頂山下出現,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激動,望著前方那戰神般的男子,追隨而去。

他們沉重的腳步聲,讓大地都在戰抖。

威特斯城下。

戰爭總是很容易的使人疲倦,苦戰過後的士兵眼裡有隱隱的血絲。

那座城池,卻已是千瘡百孔,在這冬天寒冷的大地上,像一個傷兵,隨時就要倒下。

巴茲騎馬站在陣前,看著這個城市。

前方,他忠誠的士兵們又發起了一波新的攻勢。

他眯上了眼,從眼縫裡看著,也不回頭,卻問道:“你看我們還要多久才能攻下這座城?”

站在他身後的拉凱爾微一沉呤,道:“不出兩日,此城必破。”

巴茲冷哼了一聲,道:“探子們還沒查到蘭特的消息嗎?”

“是,”拉凱爾低下頭道,“方圓一百里內,都查過了,沒找到。”

巴茲斷然道:“範圍擴大到兩百里,繼續找。”

“是。”

“現在我軍的傷亡情況怎麼樣了?”

“回稟陛下,經過昨天一天的激戰,我軍已戰死兩萬餘人,傷者不計其數。”

巴茲一皺眉,道:“對方呢?”

拉凱爾立刻道:“他們不會比我們好。”

巴茲看了他一眼,然後緩緩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過了一會,他彷彿在沉思中或在看著戰場上激烈的攻防中醒來,竣聲道:“拉凱爾。”

“臣在。”

“下令血獅軍團和蒼鷹軍團參戰。”

拉凱爾抬起了頭,有些猶豫地道:“陛下,如此一來,我軍投入攻城的兵力就達到了三十五萬之眾,雖然在攻城上可以佔據更大的優勢,但後備力量就薄弱了。”

巴茲一搖頭,道:“我們有那麼多的探子分佈在周圍百里之內,有消息自然會提前知道,到時把他們撤回來的時間綽綽有餘。現在最重要的是給托蘭最大的壓力,把這個頑固的城市攻下來。”

拉凱爾一點頭,道:“是。”

說著,回頭就去傳令了。

看著城池下跟發瘋似的往上進攻的納斯達士兵,托蘭的臉也白上一白的機會也沒有了。他的聲音早已嘶啞,竭盡全力地調撥著士兵,把一隊隊的後備士兵往最危險的地方派去,然後再看著他們像是被送進戰爭屠宰機器的牲畜一樣不停死去。

無數人類的鮮血,把這個城市的裡裡外外,都染紅了。

可是城池還在他的手裡。

他踏前一步,卻覺得腳下一軟,不知道是誰的屍體,軟綿綿的。他忍住不去看,這樣的情況,在城牆上有無數個,城牆下則是數倍。

他向著城牆下望去,眼光余處,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納斯達本陣上的兩個完整軍團,緩緩向著城牆移動而來。

托蘭忽然覺得有些眩暈,過度緊張的戰事讓人透支了體力。他伸手扶在牆邊的岩石上,定了定神。

那樣地獄般的夜晚,又要重演了麼?

這座城市的四個大門都搖搖欲墜,而在凌厲的攻勢下,就連守軍都陷入苦戰。如果再加上兩個兇猛善戰的軍團,連他自己都沒把握能守多久了。

他苦笑了一下,眼光穿過了納斯達本陣,向著他們後方的地平線,眺望著。

那裡空無一物。

一個小時過去了。

城池還在瑪咯斯軍隊手中,但他們已明顯的陷入頹勢,越來越多的納斯達士兵攻上了城牆,在城牆下邊,粗大的撞木向著木門發起了最後的攻擊。

喊殺聲震動著天際,無數的生命以死去的代價換來了這個局面。

他們在臨死前,可曾想過自己的一生呢?

皇帝巴茲沒有想過這個對他來說很無聊的問題,他盯著那座快要陷落的城市,忽地回頭笑道:“你看,不用兩日了。”

拉凱爾尷尬一笑,正要說話,卻聽得一聲急呼:“陛下…”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個探子以最快速度騎馬奔來,在巴茲面前幾乎是滾下馬背,喘著粗氣,道:“陛下,西方八十里處發現瑪咯斯軍主力跡象。”

拉凱爾一驚,回頭看向巴茲,卻見巴茲絲毫沒有慌張之意,只淡淡笑道:“哦,終於出現了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9 19:22
第三十八章 突襲

納斯達軍右翼,拉曼軍中。

拉曼騎在馬上立於陣前,凝望著前方緊張的戰事,緊鎖眉頭。

一陣馬蹄聲,他的長子卡爾平從後策馬上前,在他身旁低聲道:“父親,剛剛從總營那兒接到報告,西方八十里處有瑪咯斯軍主力出現的跡象。”

拉曼身子一震,即道:“陛下他可有什麼對策?”

“陛下已下令各後備軍隊做好迎戰準備,後軍已開始轉向。”

拉曼轉頭看了兒子一眼,訝道:“陛下他沒有下令停止攻城?”

卡爾平搖頭道:“沒有。”

前方戰場上的喊殺聲在這時似乎像是配合什麼似的,忽然高漲。

拉曼緩緩把目光轉向那座戰火中的威特斯城,歷經風霜的臉上陰晴不定。

卡爾平與他是父子之親,自然知道這是拉曼苦苦思考時的樣子,當下就問道:

“父親,莫非你在擔心什麼?”

拉曼點點頭,低聲道:“你知道這座城裡有多少瑪咯斯士兵?”

卡爾平一愣,道:“應該在二十萬左右。”

拉曼又道:“那你知道托蘭他在克頓城時有多少人馬?”

卡爾平又是一愣。

拉曼接著道:“托蘭他深諳守城之道,以十萬人再加一堅城就可與三倍之敵相抗達六年之久。而今日他擁有二十萬大軍,雖然此城不比克頓城堅固,並被我軍四面圍攻,但僅在如此短時間內,瑪咯斯軍就敗像畢露,實在很是奇怪。”

卡爾平一驚,道:“父親,難道你以為…”

拉曼搖了搖手,不讓兒子繼續說下去。在這冬日裡的戰場上,他深邃的目光讓人看不出他在想著什麼?

威特斯城。

雷納口乾舌燥,一身盔甲染上了不少紅色。他焦急地走到托蘭身旁,看著一臉憔悴的上司,忍不住道:“大人,再這樣我們就支持不住了。”

托蘭回頭看了看這個自己最信任的將領,看著他彷彿因戰火而被燒得脆弱的臉龐,嘴角一動,似乎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縮了回去。

他深深地看著雷納,半晌,只說了一句話,道:“相信我吧。”

雷納怔怔地看著他,終於狠狠地一跺腳,向著前方那密集的人群中跑去。

托蘭把目光從他的背影上移開,望著城下無以計數的敵人,低低地苦笑了一聲。

“蘭特啊,”他獨臂的身影在這個城牆上顯得特別孤單,“我可以相信你麼?”

他低聲對著自己道。

儘管沒有停止攻城,但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納斯達軍的攻勢還是明顯有了變化。

給了托蘭極大壓力的血獅和蒼鷹兩個軍團都逐漸退出了戰場,他們從容的身影讓人決不會懷疑他們是優勢者的身份。望著城下納斯達軍隊的新動向,托蘭的眉頭緊緊鎖著。

整個納斯達軍戰線開始在無形的命令下收縮,有條不紊的軍隊在軍官的指揮下按著順序開始排列新的陣型,然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威特斯城所受的壓力居然沒有什麼明顯的減弱。

驍勇善戰的士兵們依舊在用自己健康的身體為這座城池塗抹顏色。

他在滿天的血腥味中,又一次的向著地平線遠方看去。

那裡,有金光一閃即沒。

他的身子一震,彷彿呼吸也在剎那停止。之後,他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的,叫過身旁的一個近衛士兵,道:“你把雷納將軍叫到我這裡來。”

吩咐完這句話後,他就再也不看那拚命奔跑的士兵,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納斯達軍的動態上。

戰爭,還在繼續著。

巴茲最後看了一眼威特斯城,拔過馬頭,向著軍隊後方而去。簇擁在他身旁的將領們緊緊跟隨。

空氣中的凜冽之氣益發沉重。

喊殺聲似乎遠了些,在走向另一個陣地的巴茲忽然這樣感覺到。

可是他沒有回頭,他一直,一直看著前方,那裡有更多的敵人。

他的眼中滿是光彩,滿是活力,就要有結果了麼?前方就是瑪咯斯軍的主力了,只要戰勝了他們就可以擊潰瑪咯斯王國最後的抵抗,就可以實現夢想了。

想到這裡他年老的身體竟也像年輕時那般輕輕顫抖。

甚至就連他身下的愛馬,也像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輕嘶不已。

巴茲用力策馬,向前。

再不回頭。

疾馳而去。

他揚起的煙塵,在冬季寒冷的微風中,輕輕飄揚。

從地平線那端出現的瑪咯斯軍隊,沒有受到什麼抵抗,悄無聲息的向著這座城市,向著城池下頭的那個巨大戰陣移來。

所有的士兵都拔出了兵刃,在冬季無力的陽光中,倒映著微弱的光。

那一種莫名的殺意,在無聲中飄蕩。

從情形上看來是腹背受敵的巴茲面不改色,望著前方迅速而來的敵軍,沉著地下達著命令。

也不知是過了多少時間,隨著兩軍越來越接近的時候,不知怎麼,背後威特斯城方向的喊殺聲突然高漲了起來。那裡,多是納斯達軍士兵歡喜而士氣高揚的聲音。

那座城池,終於支持不住了麼?

巴茲在心裡這麼地想。

納斯達西征北路軍。

夏爾蒙下達了全軍起拔的命令,所有的人都在收拾東西。

黑袍男子處理完手上最後的公務,走進了自己的營帳,一下子就看到了那紫瞳女子的身影。

她有些瘦削的身體,在白天更加醒目。可是更吸引夏爾蒙目光的卻是營帳內出現的兩個雜亂的包袱,從其中一個凌亂的布匹縫隙,可以看見自己的東西。

他的眉頭立刻一皺,望了那紫瞳女子一眼。

她低下了頭,站在房間中間,有些孤單。

暗黑法師冷冷地走了過去,拿起那個包袱,檢查了一下。然後看了看紫瞳女子,淡淡道:“走吧。”

她抬頭看了看這個男子向著門口走去的身影,目光中忽然有些許的歡喜,像是在高興他默許讓她收拾東西。然後,她快速地拿起另一個包袱,右手以令人發笑的方式倒拖著那把長劍,向著正在門口等他的那個黑袍男子而去。

“以後,”她走到門口時聽到了暗黑法師的聲音,“不要碰我的東西。”

說完這句話,夏爾蒙就走出了營帳。

她呆住了,門口的布幔掀起又落下,擋在了她的面前。

良久,她面無表情地掀起布幔,走了出去。

站在門外的傑夫看著紫瞳女子出來,皺了皺眉,對夏爾蒙問道:“大人,以我們現在正常的速度,兩到三天即可到達卡里古城,不知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要讓我軍到哪裡落腳?”

夏爾蒙抬頭望瞭望天,然後對著忠心的部下微微笑了笑,道:“我們到赤蘇城就可以休息了。”

傑夫一愣,隨即大笑,拍馬而去。

威特斯城下。

如滾滾的洪流,瑪咯斯軍奔騰而來。然而在他們面前的,卻是如銅牆鐵壁般的納斯達軍。

空曠的原野上,士兵們向著前方奔跑而去,近了,近了,甚至看清了敵人的臉。

“呀!~~~”終於忍耐不住內心的緊張與激動,每一個人都大聲呼喊,在喊聲中,咬緊了牙關,揮舞著刀刃,向著前方的敵人,砍去!

空氣中彷彿聽見了一聲輕輕的撕裂聲,“啪”!

就像是巨浪打在了礁石,那在瞬間的,撕心裂腹的,呻吟聲!

寬度幾近達到一里的人群,如相互碰撞的星球,在這冬日的天空下,大地上,隱隱有燦爛的光。

無數砍入身體的悶響迸發出巨大的噪音,讓人鮮血沸騰而心臟收縮。前方是敵人,後方是友軍,屬於自己的在這密集的戰場上竟只有那些許的小小空間。

目光中滿是飛舞的刀光劍影。

口鼻中滿是血腥的味道。

為了生存,為了那一點點的空間,就這樣搏殺著!

雙方在那一條參差不齊的戰線上浴血奮戰。

就在這個僵持的時刻,,遠遠的,從後方傳來了歡呼聲。

那是威特斯城的方向。

納斯達士兵們攻上了城牆,瑪咯斯士兵們驚恐的後退,遙遙欲墮的城池,彷彿在痛苦地呻吟。

一聲巨響,伴隨著無盡的歡呼雀躍,正對著納斯達軍隊的城門終於在傷痕纍纍中倒下。

這一座脫去了盔甲的城市,就這樣展現在面前。

無數的士兵高呼著向著門內衝去。

他們衝進城門,在面前出現的是一條寬敞的大道,這是這座城市的主要干道,在平日裡,這裡同時可以走上將近十輛豪華的馬車。然而,在這戰火風飛的時刻,在這座街道上的,彷彿遠離了喊殺聲,安靜地站立著一排排的瑪咯斯士兵。

那是精神煥發,全身毫髮無傷,騎著駿馬的瑪咯斯精銳騎兵。

在他們最前方的,卻是個獨臂而憔悴的將軍。

他望著衝進城門的納斯達士兵,居然還笑了笑,然後用他唯一的手,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弧線。

“瑪咯斯萬歲!”

震耳的咆哮聲響起,經過整編的三萬精銳騎兵沿著街道衝向城門。在冰冷的刀鋒下,那裡的納斯達士兵在剎那間就丟失了性命。

衝進城門時,頭上的城牆讓人有天空暗了一暗的感覺,可是很快的,那一片更加廣闊更加明亮的天地,就出現在面前。

面前是慌亂的敵人,在更遠的前方,是毫無防備的納斯達敵軍主陣。

他們,正背對著威特斯城。

托蘭忍不住的熱血沸騰,他的軍隊如下山的猛獸,衝向那渴望多時的獵物。

為了這一天,他等了多少時光?

駿馬奔馳著,馬上的士兵呼喊著,前方納斯達軍因為促不及防的抵抗被迅速擊潰,而他們這一部分的主力大都還在威特斯城的城牆上。托蘭甚至連看他們的空隙都懶的去找。在他的眼中,只有那堅實陣勢的後背。

在遭到突襲後,納斯達軍就要失敗了吧?托蘭冷冷地笑著。

前方可以看見的後陣上的士兵已經開始警覺,紛紛回頭備戰,然而這個突襲太突然了,他們是決不可能來得及反應的。

就在這決定了納斯達軍命運的一刻,忽地,一支納斯達騎兵部隊竟彷彿如地下冒出來一般,從斜刺裡衝出,擋在了這支突襲隊伍的前方。儘管只有兩萬人左右,但這支隊伍拚死抵抗著,爭取著寶貴的時間。

突襲失敗了嗎?

托蘭憤怒地指揮著士兵向前猛攻,儘管給前方那支部隊造成了越來越大的傷亡,但他們仍在竭力抵抗,並不斷收縮陣型,以越來越厚實的陣型抵抗著瑪咯斯騎兵凌厲的攻勢。

托蘭握緊了拳頭,指甲也陷入了手掌之中,他不必回頭看也知道,在威特斯城內的納斯達士兵正迅速分出兵力向著這隊突襲部隊而來。只要在短時間內前方這支部隊能夠擋住托蘭,那麼這場戰爭的結果也許就要改變了。

托蘭深深地呼吸,目光在向前眺望時的剎那凝固。

那支隊伍中,那個熟悉的身影冷冷地出現在亂軍當中,遠遠的,他們的目光相接。

那數十年的光陰,彷彿在一瞬間從心裡倒流。

蒼穹下無垠的時空中,在那一刻,竟彷彿什麼都失去了光彩,只剩下了回憶和無盡的仇恨!

“拉曼!”托蘭從牙縫中恨恨地吐出這兩個字。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9 19:22
第三十九章 決戰

在聽完迅速趕來的士兵報告後,巴茲倒吸了一口涼氣,但眼光一掃眾人,隨即從容大笑道:“哈哈,托蘭果然沒有讓朕失望,他果然不是平庸之輩。可惜天賜名將拉曼卿於我納斯達帝國,看來瑪咯斯氣數已盡了。”

眾人皆笑,齊聲道皇帝陛下洪福齊天,拉曼將軍勞苦功高。

巴茲也不猶豫,即道:“傳令下去,血獅軍團撥兩萬人支援拉曼,另攻入威特斯城內士兵從後合圍,務必要將托蘭所部全殲。”

傳令兵領命去了。

巴茲看了一眼眾將,道:“眾位愛卿,有拉曼卿在後邊主持大局,托蘭當不必多慮。而前方蘭特所部則是眾位立功之大好時刻,更是我納斯達帝國一戰成功的決戰關頭。”

說到這裡,他蒼老臉上那銳利的眼光向著前方戰場望去,喝道:“眾卿,今日且讓朕看看爾等武勇才是!”

“是!”

眾人齊聲應道。

※※※

戰爭還在繼續,幾十萬人在這片流血的大地上忘我的廝殺。

原本是被雪染成一片白色的戰場土地,已被鮮血變成了鮮紅色,然後在冬天寒冷的天氣下變的暗紅,之後,又在暗紅上增添鮮紅的血,如無盡罪惡地獄,一層層的重複著痛苦的故事。

天空中開始晴朗起來了,彷彿是在眾神眼中,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本就無所謂。

就連那陽光,也似乎亮了些。

瑪咯斯軍隊的攻勢突然加強,從後而上兩個軍團分兩個方向陡然向納斯達軍兩翼攻去。他們的攻勢是如此猛烈,以至於立刻把納斯達軍兩翼戰線壓後了一段距離,隱隱把中軍突出。

巴茲冷笑一聲,轉頭吩咐幾句,隨著傳令兵的來回奔馳,立刻有後軍兩個軍團支援上去,穩住了局勢,但儘管如此,瑪咯斯軍在受到重大打擊後就兀自不肯退後,死死守住那一條前壓的戰線。

巴茲眉頭一皺,卻又發覺瑪咯斯軍又有了新的動向,在中間軍隊戰線上的瑪咯斯軍團竟也紛紛向納斯達軍兩翼攻去,這一下等於立刻又加上了近十萬人的猛烈攻勢,納斯達軍的兩翼立刻呈現不支,那條戰線又開始往後退卻,以至於把納斯達中路戰線的軍團士兵也帶了一部分往側翼攻去。

巴茲心裡一動,莫非那個叫蘭特的將領居然想要從兩翼做文章。他看了看越發稀薄的敵軍中路,又看了看為了保持這條戰線而付出了並正在繼續付出沉重代價的瑪咯斯士兵,立刻下了命令,從中路抽調兩個軍團支援兩翼。

戰線穩定了,喊殺聲震天的響。但戰況最激烈的兩翼,血肉橫飛的戰場上,雙方普通士兵的戰鬥力差距在此刻終於顯現了出來。

瑪咯斯一方越來越難以支持,他們付出了十條性命的同時通常只得到敵方六到七條性命的回報。在這種局勢已經逐漸明了的情況下,納斯達士兵的士氣益發高漲,連帶著他們的長官的眼裡也發出了勝利的光芒。

隱隱的,緩緩的,又有一些部隊在戰鬥中向著兩翼靠去。那裡,一個個處於劣勢的瑪咯斯士兵和他們組成的瑪咯斯軍團,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個勝利的果實,等待著納斯達將領們去採摘。

那是裹著鮮血的,紅色的,果實。

那是冥神的祭品!

巴茲得意地笑了,戰場上雙方的實力正以幾乎看得見的速度在失衡。

正在這時,從身後跑來個傳令兵,在他面前滾鞍下馬,道:“陛下,拉曼將軍有事稟告。”

巴茲一愣,回頭一看後方,卻見那裡旌旗舞動,但納斯達方的標誌遠多與瑪咯斯,顯然,托蘭的攻勢已被拉曼識破並阻止,放寬了心,巴茲才道:“什麼事?”

傳令兵道:“拉曼將軍要小人稟告陛下,目前我軍佔盡優勢,但兵力過於集中於兩翼,中軍陛下處稍顯薄弱,望陛下察之。”

巴茲哈哈一笑,道:“拉曼這傢伙果然了得,應付了托蘭之餘居然還有餘力觀察朕這裡的情況。你回去告訴拉曼,朕早已經察覺了,但朕算過瑪咯斯軍最多只剩下五萬餘人的後備軍未動,而朕身邊的親衛軍團亦有五萬人,再加上前方軍團,中路戰線上至少還留有八萬人之眾。叫他不必當心了。”

傳令兵應了一聲,立刻上馬而去。

巴茲想了想,又回頭叫過另一親兵,道:“你立刻到拉凱爾大人軍前,讓他帶領所部軍馬回到中路,待陣腳一穩,他與我親衛軍團就直接從中路突擊。”

那親兵忙不迭應了一聲,奔馳而去。

巴茲放眼眺望瑪咯斯軍,長笑了一聲,低聲道:“嘿嘿,你想要從我兩翼進攻,我倒要看看你中路還剩下了多少人馬可以擋住我納斯達的精銳騎兵?”

※※※

那時,天空中很是明朗,藍天白雲,是個好天氣啊。

雖然,還是有些冷!

據說人們看見他的第一個印象就是金色的。

就像是,在冬天裡的大地上,有那一絲金光閃了一閃。

雖然不是很刺眼,卻奪目!

像是得到了無形的命令,瑪咯斯全軍一聲呼喊,剩餘在中路的士兵竭盡全力地向著納斯達軍兩翼攻去,彷彿是最後的反撲,鼓起了最後的餘勇,即使強如納斯達軍,也在瞬間被再次攻退了一段距離,同時,把中路的納斯達軍隊又帶了一部分往兩翼。

這時,在這一刻,那一聲呼喊的盡頭,有個男子在瑪咯斯軍隊後方出現。

他高大雄偉的身子騎上剽悍的軍馬之上,金盔金甲,手中是閃爍著銀白色光芒的‘赤蘇’,聳立於這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在中路的戰線前方,空無一物,在他的後方,是凜冽寒風中驕傲肅立的“黃金騎士團”。

那一片燦爛輝煌的金色啊!

在那一刻,不知是陽光給了他們光彩,還是他們照亮了整個冬季的天空!

銀白色的光芒在空中劃過,站立在光芒中的戰神般的年輕男子,他的目光看著前方,終於,那傳說中的兵刃指向了納斯達軍。

那是中路主軍的位置。

“哇~~~~~~~~~~~~~~~~~~啊!”

那是殺意湧上戰士心頭時忍耐不住的呼喊,那是遠古時代戰神驕傲狂妄的笑聲,沒有人能忘卻他的模樣,就像永恆燃燒不滅的太陽。

他躍馬向前,如離弓之箭,任冬季戰場凜冽的寒風打在臉上,冷到了臉上卻熱到了心裡。

“瑪咯斯!!”

他大呼著向前,裹在輝煌的光芒之中。

他身後的士兵追隨著他,那清一色金色盔甲的洪流,在這個冬天,勢不可擋地向著納斯達軍而去。

彷彿就在那一眨眼的時光過去後,他們已來到了納斯達軍的陣前。

在他們面前的,是全大陸最強大的軍團。

蘭特揮舞著“赤蘇”,當先衝進了敵陣。

納斯達士兵紛紛湧上前來,在這個時刻,不會有人退縮。

他們大呼著沖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與這金色洪流對抗。

“赤蘇”閃爍著銀白色的光,從空中揮舞斬落。

“嗤~”,一聲輕響,當先的納斯達騎兵連人帶馬被斜刺裡砍成兩半,鮮血飛濺,打在蘭特雕塑般英俊的臉上,帶上了幾分猙獰。

他不回頭,不眨眼,寒著臉,咬住牙,向前攻去。

那是傳說中地獄裡的幽冥路,無盡的鮮血血肉堆砌成的路;那是傳說中地獄裡的惡鬼而不是光輝的戰神,他奪去了無數人的性命來染紅他金色的盔甲。

只有“赤蘇”依舊閃著銀白色的光芒,沒有變化。

沒有任何一個納斯達士兵能夠擋住蘭特,沒有任何人的血肉之軀能夠擋住“赤蘇”,人們看到的永遠是勇猛的士兵沖上前去,然後在銀白色的光芒下爆出血霧,裂開身子,倒下死去。

而在他身後以蘭特為箭頭的黃金騎士團,以尖銳瘦長的衝擊陣型衝進納斯達軍陣中,完全無視自己會被納斯達軍四面包圍,一直一直地往前衝去,衝向那一個目標。

巴茲!

巴茲臉色有點蒼白,心裡暗自低嘆了一聲:原來以二十五萬人為誘餌,竟只是為了這五萬人的一次衝擊麼?

好狠的年輕人啊!

納斯達帝國皇帝的親衛隊和黃金騎士團終於接戰了。在他們中間的納斯達軍團竟然在短短時間內已被擊潰。

周圍兩翼激烈交戰的雙方士兵的注意力都被這一場驚心動魄的突擊而吸引,然後立刻引起了不同反應。納斯達軍中立刻出現了一絲騷亂,那可是巴茲陛下第一次面對如此凌厲的攻勢。

納斯達兩翼軍中立刻有軍團分兵往中路支援,但反應過來的瑪咯斯軍立刻大舉進攻,竭力拖住對手的行動。

誰都知道,現在戰場的關鍵在那兒!

喊殺聲震耳欲聾。

那一片蒼茫大地,從天空俯覽看去,無數的人廝殺著。

就像是站在鮮紅血色的舞台,人們在上邊揮舞著兵刃,揮灑著生命。

黃金色的箭陷入了人海,強悍的納斯達皇家親衛隊拚命阻擋著敵人,讓迅速前進的黃金騎士團的速度慢了下來,變的要緩慢而前行。

然而,他們還是在前進!

每前進了一步,就離巴茲進了一點。

蘭特紅了眼,廝吼一聲,染滿了別人鮮血的手臂用力一揮,“赤蘇”在空中劃過妖異的銀光,霍然一聲竟一下把擋在前面的三個納斯達士兵砍成兩段,血霧中,即使是納斯達士兵也露出了驚恐的目光。

他如浴血的狂魔,衝進漫天的血霧,然後淋著淋淋的血,衝向前方。在他身後的,是幾乎和他一樣的部下。

第一次的,納斯達軍出現了動搖。

那一種對死亡的恐懼,要怎樣才可以完全從心裡擺脫?

巴茲變了臉色,身旁的手下焦急地催著要他躲避,但他不肯。

他決不肯。

怎麼可以後退?

怎麼可以躲避?

怎麼可以辜負歷代祖先的期望,他們正在天空中望著我!

我不後退!!

巴茲在內心深處呼喊。

在眾人的目光中,他撥出劍,向前而去!

望著他蒼老但卻矯健的身影,周圍的納斯達士兵熱淚盈眶,那是什麼樣的人才值得跟隨,要怎麼才不會後悔?

他們又一次沖上,搶在了皇帝的前端,呼喊著向瑪咯斯敵人衝去。

第一批立刻倒下了。

瑪咯斯黃金騎士團踏著他們的屍體而來。

第二批又倒下了。

黃金騎士團踏著屍體衝來。

第三批沖上了。

第四批沖上了。



蘭特笑了,大笑。

他一刀砍斷面對敵人的頭,在鮮紅的血霧中對著他的部下大呼道:“人生到此,為國殺敵,你我大好男兒,何不奮力而戰?”

“喝~~~~~~~~~~”

那聲音響徹了整個戰場!

黃金騎士團像是一支金色的利箭,突入了納斯達陣中,陷入了人海。他們的後端已被其餘的納斯達軍追上,但前端正像插入心臟的利劍般不斷往巴茲而去。

在蘭特金色中混著銀白色光芒的身影閃爍中,他和巴茲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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