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護國公 作者:木允鋒 (已完結)

 
mk2258 2018-6-30 10:20: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6 72620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7
護國公 第三九零章 衣冠喪盡

王夫之很快找到劉宗周。

“蕺山先生,晚生就問您一句話,他們到底做沒做過?”

他很干脆地問。

至于他們是誰,做什么,這個就沒必要說了,劉宗周雖然不是大同社的,但卻相當于精神領袖,他的弟子都是大同社核心。

包括還在狼穴的姜希轍。

但大明目前的儒學頭號宗師,卻端坐在那里自顧自地斟茶,并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當然,這不能算是對王夫之的失禮,畢竟劉宗周和他爹王朝聘應該算是同一輩,而且都是心學一脈,但并不是一個系統。王朝聘師承王陽明的弟子鄒守益,但相對于王學的那些激進派,他要更加保守一些,王夫之是他爹家傳的學問。劉宗周實際上論師承往上排應該是王陽明同時期的湛若水,甘泉學派,他的老師是湛若水的徒孫,但他卻是后期甘泉學派和陽明學相融合的結果。最終他又向下傳播發展到了黃宗羲一系,王夫之則延續王學道統并且將其發展,然后咱大清帶著北方儒學的理學老頑固們,把這些前明糟粕們統統掃進了歷史的塵埃中……

緊接著奴學閃亮登場。

然后湖南這個出了王夫之的地方又出了一個奴學典范,不得不說有時候屠殺加蚊子肉的組合還是非常有效的,當野蠻毀滅文明后,怪胎就出現了!

就像蠻族毀滅羅馬后的中世紀。

“晚生明白了!”

王夫之低頭說道。

“做過又如何,沒做過又如何?”

劉宗周緩緩說道。

“沒做過一切如舊,做過則無法如舊,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無論是誰,無論為何,都不能沒有一個底線,內斗可以,但不能引狼入室,石敬瑭遺害四百年,我等不能坐視第二個石敬瑭!”

王夫之說道。

“難道君臣之義就不管了?”

劉宗周說道。

“這話可不像蕺山先生說的。”

王夫之冷笑著說道。

事實上劉宗周一脈在對待君權的問題上比王學正統派走得遠,否則也不會出現黃宗羲了,明末三大宗師級思想家里面,黃宗羲是比王夫之走得更遠的。當然,他后來識時務對著麻哥高喊圣主明君是另一回事,不能因為他識時務了,就否認他不識時務時候的進步性,畢竟就連汪某人都有引刀成一快的時候。同樣劉宗周也曾經因為思想過于激進,被彈劾為惑世誣民,言足以亂天下,甚至江西巡撫韓浚都上書要求以孔子誅少正卯之例斬他這個異端,可以說在那些理學的老頑固們眼中僅次于李贄之流。

他那些弟子們奉為綱領的大同國對皇帝的定義,也一樣只是天下人所推的治國者,而不是什么天下主,若無道同樣可以天下共廢之。

劉宗周默然。

兩人都是頂級學者,那些毫無意義的辯論根本不需要。

“蕺山先生,看來您也沒免于利益的左右!”

王夫之說道。

說完他站起來直接走了。

劉宗周繼續保持默然,只是在他出門后,才幽幽地嘆了口氣。

“怎么樣?”

“他怎么說的?”

王夫之出門后一群等在外面的四民代表立刻涌上前,圍住他亂糟糟地問道。

他們也是一起來拜訪的。

只不過他們沒有被請進去,畢竟蕺山先生年紀大了,不喜歡太過于喧鬧,哪怕他們是四民代表,也得在外面等著……

好吧,其實就是他們不夠檔次。

“繼續等著!”

王夫之回過頭,看了看劉宗周的府門,然后轉回頭說道。

“咱們是不是再去找楚公?”

一個代表不死心地說。

“不必了,若楚公手中真得有確鑿證據,他不會因私廢公,一切都等犯人到達之后,看錦衣衛審訊的結果再說,諸位要相信錦衣衛,若真有叛國之事發生,錦衣衛會審訊出來的。”

王夫之說道。

“那倒是!”

那些代表們紛紛點頭。

很顯然他們對錦衣衛還是很信賴。

而這時候他們等待的對象依然在展覽中……

桐城。

“衣冠喪盡矣!”

看著緩緩駛過的囚車,在兩旁混亂的唾罵聲中,本地土著方以智嘆息道。

囚車內的丁啟相和劉楗這時候早已經不復往日風采,全都帶

帕皖眚樗踉誒錈媯蛭院壤齠莢謖飧雋永錚砩下歉髦治酃浮淙幻揮性饈芴囁嶁蹋庖宦飛習ご蛞彩遣豢殺苊猓樘辶凵說難凵⒎⒆哦癯簟>」芰腳雜釁銼櫪梗躍繕儼渙擻腥訟蛩嵌罰┎皇狽⒊霰換髦械牟醫校偌由隙惚芏魅昧皖矸⒊齙吶鱟玻駝庋孀徘舫檔男惺歡嘌印br/

“好歹也是衣冠士人,何必如此折辱?”

他身旁帥哥說道。

其實也算老帥哥了,年齡不會少于四十,但風度翩翩,很有點師奶殺手的味道,身旁站著一個少婦,也得奔著三十了,不過看得出十年前也是魅惑眾生的。

“衣冠士人?”

方以智冷笑道:“早就已經都是昨日黃花了,衣冠士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如今是新人的時代,我們這些舊人就像是秦淮河上那些人老珠黃的女人一樣,早就沒人再記起我們當年的顏色!”

“密之先生是嘲笑青蓮嗎?”

那少婦笑著說。

“呃,我可不敢!”

方以智趕緊說道。

好吧,這是董小宛,至于師奶殺手當然是冒辟疆,他倆是來訪友找方以智的,正好趕上丁啟相二人在桐城路過展覽。這時候復社四公子還剩下三個,只有侯方域因為李香君遭楊慶迫害而死,不過剩下這三個都蹉跎歲月,由翩翩公子都變中年大叔。別說他們,哪怕董小宛也都快三十了,的確都已經成了昨日黃花,當年秦淮八艷也都和復社這些公子們一樣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當然,不包括陳圓圓三人。

她們三個還是很閃亮的,畢竟作為楚公禁臠,她們依然站在大明時尚的潮頭。

但其他人真沒什么人記得了。

柳如是因為把老錢家產搞得越來越少,正遭到錢家除老錢外所有人一直仇視甚至攻擊,比如造她不守婦道的謠言。顧橫波在關中,繼續充當李自成身邊的禍水,卞玉京在吳偉業死后徹底修道去了,董小宛在冒家老老實實做婦人。

秦淮河上她們的傳說早已經如流水過去。

真都是昨日黃花了。

當然,方以智也就是發幾句唏噓而言,他們和這倆又不熟,也不是大同社的,他們是舊人,和黃宗羲這些新人不是一路。方以智他爹雖然是迎駕會副會首,但也只能說是地方士紳的代表而已,并不代表就是站在楊慶敵對的,充其量算兩頭下注。冒辟疆他爹冒起宗則在湖廣當布政使,原本崇禎時候他就已經是布政使參議,蹉跎這些年終于升了布政使,但與南京的權力中樞還有一定距離。

至于他倆都沒官職。

方以智雖然在北都時候曾經因為崇禎賞識而當過小官,但從李自成手下逃回后,估計崇禎也把這種小角色給忘了,他就一直在家讀書,上一科連舉人都沒考上。

畢竟他興趣不在八股文。

倒是這一次剛剛考取了新科舉的醫科舉人,他家算是家傳,從他曾祖就精通醫學,一個醫科舉人對他來說毫無難度,實際上他還是這一科的醫科鄉試第一,也就是解元。而冒辟疆依然是文科,而且也考上舉人,他倆就是在南京鄉試結束后,才一起到桐城來的,至于會試得到明年春天,冒辟疆不好說,但方以智的醫科進士幾乎十拿九穩的。

畢竟他的成績擺在那里。

這時候醫療防疫部已經設立。

第一任醫療防疫部尚書不出意外的是傅青主,但不列入內閣。

盡管如此一個醫科進士也是很有前途的,因為按照新的改革,省府縣三級衛生管理機構都將設立,而第一個試點的就是湖廣。在武昌設立醫療防疫使司,類似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這些機構,而府縣設醫療防疫局,各地皇莊的醫療所和坤興公主名義開的醫院,統統都歸其管理。

而這各級官員就等這批醫科進士的誕生了。

這比其他各科強多了。

其他包括文科進士在內,考出來后都得去當佐貳官,再由佐貳官考核后升遷,但醫科進士誕生后,直接就是各地醫療防疫機構的主官。

當然,這其實并不是好事。

因為這第一批醫科進士的主要職責就是去湖廣滅釘螺,所以按照楊慶的估計,這一批醫科進士染病的幾率還是很高的,就算沒被血吸蟲感染了也還得面對其他各種傳染病。他們準確說其實是楊慶向湖廣這個傳染病重災區,派出的第一批敢死隊員,他們得披荊斬棘從無到有,在湖廣率先建立起一個現代醫療衛生體系的。

所以他們相當于拓荒者。

至于死亡率……

估計不會低于五分之一。

但那些剛剛考取醫科舉人的如方以智之流,并不知道自己就是楊慶向血吸蟲開戰的第一批炮灰,他們依然都在躊躇滿志當中,等待他們想象中的光明未來。

至于皇帝和楊慶的斗爭……

關他們屁事!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7
護國公 第三九一章 導火索

丁劉二人一站站展覽的時候,霍邱城內的皇帝一無所知……

甚至都沒覺察出異常。◢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

本來皇帝這邊也早已經過了忠義之士紛至沓來的階段,畢竟他都被困霍邱好幾個月了,就算有忠義之士那熱情也早已經開始降溫。尤其是正值各省鄉試,無論支持楊慶還是支持皇帝,這件大事不能耽誤,說到底他們的這場斗爭不論結果如何,那日子還是得過的。

忠義之士怎么了?

忠義之士也不能耽誤考進士啊!

甚至南京城里的十萬秀才,這段時間都走了很多,當然,也不光是鄉試問題,很多其實是實在沒錢了,楊慶硬生生把他們的熱情拖冷錢袋徹底拖空。

南都米貴,居大不易啊!

何況是一住都奔著兩年去了!

總之皇帝這里原本就冷落,這時候就只剩下鳳陽的禮部官員偶爾會為修繕皇陵,還有祭陵的一些準備工作來找皇帝匯報一下,一個月也沒多少來的。雖然商人也沒來的,這倒是讓城里老百姓頗為奇怪,但霍邱本來不是什么商業城市,不是別有用心的誰會經過這里?三天五天的沒有人進城只能說有些奇怪,但絕對不會讓人生出被封鎖的感覺,再說就算老百姓有感覺,這么短時間也不可能讓行宮里覺出什么異常來。總之皇帝陛下依然生病中,丁魁楚等人依然在幻想著丁啟相正趕往北都,那些倭奴依然被護駕的明軍限制在福王府內……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更夫在午夜的街道上慢慢走著。

雖然鐘表已經不是稀罕物,但距離普通家庭依舊很遙遠,而且霍邱這種小城,暫時也不太可能像南京一樣專門修一座鐘樓,然后裝上機械鐘來報時。

更夫還是必不可少。

就在更夫走過后,八個身上披著黑衣的人悄然走過,很快推開一處院門然后走了進去,進去后立刻脫下黑袍,露出里面和倭奴相同的衣服,甚至還有相同的粵產燧發槍。實際上就是狗鎖式,而明軍配備的則是取消了狗鎖的褐貝斯式,粵產狗鎖式也是這時候歐洲最先進的類型,克倫威爾同樣剛剛開始為英軍裝備。

法國同樣也是剛剛開始。

法國的第一支全燧發槍軍隊是一六五五年的海軍陸戰隊,但直到一六九零年,火繩槍和長矛在法軍中依然大量使用。

思路和楊慶也差不多。

都是先海軍陸戰隊這種外出撈錢的優先,陸軍馬鹿們得等著,從這一點上說,這時候的明軍已經可以算這個時代裝備最好的了。按照計劃楊慶準備十年內完成換裝,而原本歷史上的歐洲主要軍隊,這個由火繩槍到燧發槍的過程得到十八世紀。

這八人直接走進廂房,然后掀開了一個木板,露出下面的臺階,緊接著魚貫而入……

好吧,這是密道。

“福王確定他能走得動?”

錦衣衛小旗葉楓很不適應地邊爬邊報怨。

“前年他還沒那么胖呢!”

另一名錦衣衛在后面笑著說。

這不是倭奴修的,當然,也不是錦衣衛修的,其實是福王這幾年胡思亂想的結果,因為總是擔心哪天楊慶來抄家,福王在修王府時候偷偷挖了這條密道以逃生,雖然這根本不可能管用,但至少是個心理安慰。不過福王修密道時候,身材還算正常,主要是那幾年干活比較多,這兩年日子越來越舒服,他的體型也開始向他爹發展,真要是往這密道里塞恐怕是有點難度了。然后在皇帝入住行宮后,這條密道立刻被早就知道的錦衣衛無償征用,至于福王估計此時還不知道這一點。

密道并不長,畢竟霍邱城直線也就不到一千米,留給密道的細算不足一百米,緊接著葉楓等人就爬到了盡頭的出口。

他悄然一推頭頂。

在鯨蠟的亮光中,頭頂一扇蓋板立刻掀起,外面微弱的星光透入,他趕緊吹滅鯨蠟,第一個爬出去,熟練地向外一探頭,從這個隱藏在假山中的出口向外望去,星光下的花園里一片寂靜……

他立刻整理一下衣服,尤其是膝蓋上包的布扯下,然后邁著倭人的步伐,哼著長崎一帶的小曲向外走去。

后面的同伴一個個走出。

一支倭奴巡邏隊,就這樣憑空多出在行宮里。

甚至他們還在互相用長崎味的倭語交談,話說錦衣衛特工掌握外語已經不是什么稀罕。歐洲,南洋,甚至西亞一些語言都進行專門培訓,而倭語會的更多,挑出幾個地道的倭語特工毫無難度。他們這支小隊進宮也不只一次了,實際上這是他們第十次潛入,對這里早就熟門熟路,遇上真正的倭奴也無所謂。這行宮里有兩千倭奴,互相不認識一點都不奇怪,他們的語言甚至都是在長崎學的,對那里同樣很了解,遇上真正的倭奴也能跟對方扯淡。

不過今天晚上有些特殊……

很快他們就迎頭撞上了丁魁楚和一隊倭奴。

葉楓等人立刻站到一旁。

“大人!”

他帶著手下鞠躬說道。

“你們,跟上!”

丁魁楚沒理他們,但丁魁楚身旁倭奴軍官卻揮手示意他們跟著,葉楓等他們走過,趕緊跟隨在了隊伍的最后面。

隊伍繼續向前。

很快他們到了一處單獨的小院。

這里原本是福王他媽參禪禮佛的地方,據說生病的唐王和黔國公就在這里養病,之前葉楓等人幾次試圖潛入,但都沒有成功,沒想到這次輕易地跟了進來。他們一直走到了原本的佛堂,進去之后就看見帶著鐐銬的唐王和沐天波,還有六名應該是他們的家奴正坐在地上……

葉楓向他手下使了個眼色。

他們加快腳步,迅速擠過去搶先進入佛堂,然后在里面站好,混亂中沒人注意他們,還有其他倭奴跟他們一起進去呢!

“丁魁楚,你想干什么?”

朱聿鍵淡然地說道。

“大王,陛下有旨,賜您和黔國公自盡。”

丁魁楚說道。

旁邊倭奴捧著兩根白綾上前。

“陛下?是你假傳圣旨吧?”

朱聿鍵冷笑道。

“大王,如今還需要再計較這些嗎?我們也沒辦法,要怨的話您和黔國公就怨楊慶吧,是他催著我們把您二位送到南都,可您二位去了肯定又說我們劫持圣駕,我們可不想死。不過我可不是假傳圣旨,就算我想假傳圣旨這上面陛下的字跡也沒法做假的,陛下的字跡您不會不認識吧?您總是說我們挾持陛下,可咱們都是聰明人,若當初陛下不想走,就憑我們真能挾持得了嗎?他就是不走我們又能拿他怎樣?難道我們還真敢弒君不成?”

丁魁楚說道。

說著他把圣旨遞給唐王。

他的確是沒有辦法了。

楊慶已經第二次催他們把這兩人送到南京醫治,再不送明軍就自己進來抬了,如果唐王被救走,那么什么都別扯了,緊接著他們就會被上門的錦衣衛抓走塞進狼穴。至于這份圣旨真是朱慈烺簽名的,后者在被他們逼著簽了盟約后,基本上就是破罐子破摔了,話說朱慈烺也不想因為這兩人搞出意外來。他也想等等,萬一整個計劃真能成功呢!他當時拒絕也不過是做個樣子而已!所以這種時候不能因為他倆而暴露,就算暴露后倒霉的是丁魁楚等人,但這些人被楊慶拿下后他也別指望有后續了,這種情況下朱慈烺當然也要犧牲他的曾曾叔祖。

“陛下,臣千里相隨,難道就換來這樣的結果?”

沐天波仰天長嘆。

他當然能認出朱慈烺筆跡,這東西很難造假的,朱慈烺簽名就代表無論皇帝內心怎么想,他們的死是皇帝至少默許的。

這的確對他打擊有點大。

他輾轉數千里,從云南跑來迎駕是真對朱家有一份忠心的,畢竟原本歷史上他也是跟著桂王走到最后,然而現在卻換來這樣一個結果,要說不寒心,不委屈,不滿腔悲憤那絕對是假的。至于說朱慈烺被挾持,這個就像丁魁楚說的,他真不想,那誰能挾持得了?難道丁魁楚這些人還真敢弒君?無非就是皇帝自己給自己一個借口而已,為以后留一條退路,沐天波也不是傻子,這點事情他心里明白得很。

“真不愧是先帝的種!”

唐王倒沒他那么激動,看著朱慈烺的簽名,只是冷笑了一聲。

“你們動手吧!”

他看著丁魁楚冷笑道:“我不會自殺的,有膽量你就殺了我們,我們會在地下等你的,不過就怕那時候你被剮成碎片不好認了!”

“大王,您何必讓我為難呢?”

丁魁楚說道。

緊接著他一揮手,八名倭奴立刻拔刀上前,葉楓舉起槍對準唐王,他那七名手下也舉起槍,另外幾個真正的倭奴雖然不明白他為何沒有命令就這么做,但也下意識地跟著舉槍。那名軍官用嚴厲的目光看著葉楓,很顯然對于他不經命令就私自行動很不滿意,葉楓對著他露出了燦爛笑容,突然間原本指向唐王的槍口猛得轉向了他……

那槍口驟然噴出火焰。

“開火!”

幾乎同時葉楓吼道。

七個和他同時轉向倭奴的槍口瞬間噴出火焰,七名同樣跟著舉槍瞄準唐王的倭奴在槍聲中倒下,那八個準備去殺人的倭奴愕然轉頭。唐王手銬的鐵鏈一下子勒在他脖子上,葉楓緊接著上前一步,一槍托拍在這個倭奴的腦袋上。那六個家奴同樣瞬間撲倒他們身旁的倭奴,七名錦衣衛以最快速度沖上去,盡管沒有刺刀,但槍托威力不比刺刀差。只有捧著圣旨的沐天波沒反應過來,但他面前的倭奴也沒顧上管他,就在一名錦衣衛沖向自己的同時向外跑去。葉楓抬腳踹在他的腰上,這家伙慘叫著摔向一旁,撿起刀的唐王一刀扎在他胸口……

“開火!”

在這時候外面的尖叫響起。

他們這才發現丁魁楚這只老狐貍早就已經跑了出去,而門外那些沒塞進來的倭奴混亂地舉起槍。

“臥倒!”

葉楓毫不猶豫地撲倒,緊接著他背后槍聲密密麻麻響起,兩名家奴和一名錦衣衛反應不夠快,瞬間在亂槍中被打成篩子。趴在地上的葉楓在子彈呼嘯中以最快速度爬到供桌前,雙手猛然拽倒供桌,這時候外面的子彈打完,那些倭奴端著槍涌入。一名家奴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趁倭奴在門前被一阻,葉楓和幾個家奴猛然抬起供桌大吼一聲撞過去。他因為要接近倭人身材并不高,但那幾個家奴可全都是彪形大漢級別,按照倭國標準得是參天巨人了。沉重的供桌把那名阻擋的家奴和剛進門的幾個倭奴同時撞了出去。

“快跑!”

葉楓緊接著吼道。

兩名錦衣衛架起沐天波立刻就往后面跑,迅速轉到佛像后,剩下的人蜂擁著跟過去,就在他們全到佛像后的時候,外面的倭奴再次涌入。葉楓毫不猶豫地抓過一盞油燈,引燃了距離他最近的帷幔,隨手把它猛得向下一扯,第一個追過來的倭奴一下子被蓋住,熊熊烈火在他頭頂開始燃燒起來。

葉楓身后唐王等人迅速進了一個小門。

這座佛堂后面連著一間休息的靜室,但已經被改造成了唐王等人睡覺的臥室,所有窗子都釘死了,佛堂只是他們活動的放風處,此時進去還一樣是進了囚籠。

不過暫時可以喘口氣。

“幾位兄弟是。”

唐王問道。

“錦衣衛,卑職本來是偵查,沒想到居然會遇上大王,皇帝說大王病重為了靜養禁止探視,沒想到居然是把大王囚禁!”

葉楓說道。

外面幾個槍口突然伸進來。

他們以最快速度躲向兩旁,緊接著槍聲響起,但沒有命中,硝煙中兩個倭奴沖進來,兩名躲在兩旁的家奴同時出刀刺進他們肋下。后面兩個倭奴驚叫著后退,兩名家奴拖過死尸翻出子彈迅速裝彈,葉楓和剩下六名錦衣衛也趕緊裝彈。

“把都火點起來,燒死他們!”

外面丁魁楚的喊聲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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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公 第三九二章 終于開始了

行宮外。隨夢小說щwwsuimеn

“哪里響的槍?”

就在里面第一輪槍聲響起后,正在縣衙指揮部的第八軍統制竇名望立刻沖了出來,雖然已經是午夜,但他這里依然燈火通明。

整個指揮部的人全沖進院子。

所有目光一同轉向行宮,夜幕下的行宮暫時恢復寂靜,那些年輕的參謀們疑惑地面面相覷,但幾乎就在同時,密集的槍聲在那里再次響起。這是那些倭奴在丁魁楚命令下,向葉楓等人開火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清晰地向整個霍邱城傳播著,這一刻城里無數人被驚醒。

“立刻進行宮!”

竇名望毫不猶豫地吼道。

“倭奴阻攔怎么辦?”

他身旁的參謀邊向外走邊回頭問道。

“行宮有人刺殺圣駕,誰敢阻攔以同黨論處,把大炮推出來,調一個哨先去槍響的地方,今晚錦衣衛有進去偵查的,應該是他們和倭奴交火,得把他們先救下來!”

竇名望說道。

這是多好的借口啊!

原本丁魁楚那些人就是以圣旨把他們限制在行宮外,他們是不準進入行宮的,行宮內的守衛由倭奴組成的御營負責。護駕軍只能駐扎行宮外守衛霍邱城墻,雙方以行宮圍墻和正門為界,而倭奴則在正門外建立有胸墻防御,這段時間雙方雖然說是都在保護圣駕,但實際上就是以行宮圍墻和這道胸墻對峙。

當然,這個不可能阻擋明軍。

畢竟就兩千倭奴,而且全是火槍手連大炮都沒有,而城里光明軍就駐扎了近萬,真打也就是一波平推。但在沒撕破臉之前,他還是得尊重對方是皇帝這個事實。但現在完全可以硬闖了,皇宮遇襲,皇帝有危險,他們是進去保護圣駕的,但無論里面發生什么,進去以后也就不會再離開了。

“這是好事!”

他頗為得意地說道。

緊接著他接過衛兵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徑直沖出了指揮部,這時候隨著命令下達,指揮部警戒的一個營首先沖了出來。駐霍邱城內的就是原本的迎駕軍,甘輝被解職后,竇名望以第八軍統制負責整個行在包括鳳陽的安全,他帶著部下一個旅進駐霍邱后兼了這個旅的指揮使。這個燧發槍旅裝備水平比他那個火繩槍旅可強得多了,近千燧發槍兵以最快速度和他們的統帥匯合,而就在這時候行宮上空的夜幕上一點火紅出現,并且迅速變成了明顯的火光。

這是丁魁楚下令點火燒佛堂的。

老丁在氣急敗壞的情況下,明顯忘了這樣會給竇名望借口,他點燃的烈火就是明軍進宮的召喚。

“走!”

竇名望一催戰馬吼道。

他的指揮部和行宮說白了就隔一道街而已,轉眼間前鋒就和駐守行宮正門的倭奴遭遇,后者也以最快速度退進木制的胸墻后面,對著沖向自己的明軍舉起槍。明軍迅速分向兩旁的建筑物,并緊貼墻壁舉起槍對準了這些倭奴……

然后推出了四門大炮。

竇名望的大炮一直就藏在正門對面的一個院子里,這時候只不過就近推出來而已,四斤半野戰炮的炮口直接對準了倭奴的胸墻。

“立刻讓開!”

竇名望上前吼道。

對面一名倭奴軍官走出,用粵語向著他說些什么。

但雙方語言明顯不通。

因為是夜晚,這里只有駐守的倭奴,并沒有皇帝的那些學士們,語言這個問題很顯然不好辦,還沒等竇名望喊懂粵語的參謀上前,就看見遠處夜空中火光猛然一閃,緊接著巨大的爆炸聲傳來……

“沖啊!”

上次在武關道制造了山崩大戲的明軍偵查隊長胡超,看著行宮圍墻上被炸開的缺口,在彌漫的硝煙中亢奮地吼道。

他炸開了行宮圍墻。

他和一個哨的明軍,就是繞到槍聲響起的地方,然后翻墻沖進去解救被困的錦衣衛,但很顯然翻墻什么的太麻煩了,還不如用一小桶火藥來解決這個小問題。至于爆破行宮意味著什么,胡超才懶得管呢,皇帝車駕他都炸過,還怕炸個行宮圍墻?

一小桶火藥就這樣野蠻地打開了進入行宮的通道。

他身后明軍洶涌向前。

胡超拔出短槍和佩刀,緊接著匯入沖鋒的洪流進入行宮,在他們前方并不遠的建筑物中,被丁魁楚下令點燃的佛堂正熊熊燃燒,恍如火炬般指引他們前進的方向。他和這個哨的哨長身先士卒,直奔起火的佛堂,但緊接著前面一隊倭奴出現,對著他們舉起了槍,還沒等對方開火,胡超首先扣動了扳機。就在一名倭奴倒下的瞬間,雙方士兵混亂地扣動扳機,硝煙彌漫中子彈交錯而過,如此近的距離雙方都有不少人倒下,打完子彈沒人再裝填,明軍士兵迅速裝上刺刀,而那些倭奴則拔出刀,全都吶喊著沖向前展開廝殺。

不過這些倭奴戰斗力并不差。

實際上他們對自己的主人還是很忠心的,丁魁楚很聰明地把皇帝比喻成他們的天皇,桂王則是他們的主人類似大名,而楊慶則是和他們敵對的大名……

這樣倭奴就容易理解了。

這就是他們的大名,在和敵對的大名爭奪上洛權,他們這些低賤的穢多非人們,則統統被主人賜予了武士身份。如果主人勝利了,他們也會和真正的武士們一樣,被賜予封地姓氏徹底告別世代低賤的過去,就連為主人而死的都會被祭祀,所以他們還是有一定戰斗意志的。再加上豐衣足食的優越生活,還算嚴格的軍事訓練讓他們本身戰斗力也不低。

雙方就這樣混亂地廝殺著。

而后面還不斷有被驚醒的倭奴趕來增援。

同樣明軍的增援也不斷。

而此時行宮大門處。

竇名望無語地看著那片直沖天空的火焰。

“開炮!”

他緊接著說道。

“竇將軍,爾等欲何為?”

王應熊衣冠不整地沖出來喊道。

老王并沒參與丁魁楚的計劃,他是張獻忠的代表,丁魁楚和毛奇齡并不信任他,行宮這些人也都是各有派系的。不過丁魁楚雖然代表桂王,但他卻沒有家族在廣州,他是永城人又不是廣東人,他搞這種大事情純粹就是野心而已。但王應熊是真正代表四川士紳的,丁魁楚可不敢告訴他,萬一這個老家伙在張獻忠授意下告密怎么辦?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張獻忠本來就是墻頭草,為了自保向楊慶獻媚又不是做不出來,獻媚也一樣是可以茍延殘喘的。

“王公,行宮遇襲,末將帶兵進去救駕而已!”

竇名望說道。

“竇將軍,事情還未知,未得陛下允許,竇將軍不宜入宮。”

王應熊說道。

他也是老狐貍,竇名望進宮就別指望再攆走了,而明軍入駐行宮也就代表著皇帝被楊慶控制了,雖然他代表的勢力并不是真正來支持皇帝,但皇帝和楊慶斗法也符合他們這一方的利益。明軍要是進行宮,那朱慈烺還有個屁斗法的資格,說白了朱慈烺敢做什么,關鍵是四周一圈倭奴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若四周一圈明軍那只好楊慶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王公欲阻撓救駕嗎?”

竇名望喝道。

“呃?”

王應熊猶豫一下,最終他還是灰溜溜地退到一邊。

“立刻都讓開!”

竇名望再次對倭奴喝道。

那名倭奴軍官立刻下令,所有倭奴在胸墻后瞄準……

“開炮!”

竇名望吼道。

四門六磅野戰炮旁邊,炮手迅速點火,伴隨炮聲響起,噴射的火焰中四枚實心彈撞擊胸墻,圓木緊密排著一起的胸墻瞬間被轟開四個缺口。后面的倭奴慘叫著支離破碎,剩下的立刻混亂開火,緊接著明軍步兵同時紛紛開火,然后端著上刺刀的燧發槍的士兵們狂奔向前。

殘余倭奴也拔出刀來。

行宮門前的戰斗就這樣混亂地展開。

而此時行宮里面一片混亂。

因為是夜晚,無論是絕大多數的倭奴還是那些跑來向皇帝表現忠誠的士子,統統都已經入睡,雖然第一輪槍聲響起就開始相繼被驚醒,但因為反應速度問題,多數都還處在懵逼當中。

直到胡超制造的爆炸聲響起。

不得不說這聲爆炸的性質那是相當惡劣,不僅僅是行宮,實際上整個霍邱城都被驚醒了,畢竟半夜里都睡著時候,突然間來這么一聲,這一晚被嚇壞的多著呢!就連駐守在城墻等處的明軍,都被他這一桶火藥搞得雞飛狗跳。

然后也算訓練有素的倭奴們在軍官帶領下沖出,分別向兩處交戰點增援,而那些士子成了沒頭蒼蠅,在行宮中混亂地奔跑,甚至和倭奴們發生沖突。還有人干脆喊著楊慶造反弒君了之類謠言,有勇敢地也拔出自己的寶劍準備護駕,有聰明的則開始找地方躲藏,甚至還有準備翻墻跑路。朱慈烺同樣被搞懵了,還在自己寢宮的他同樣是被爆炸聲驚醒的,他身邊還有監視的毛奇齡,然后在兩人的抓瞎中外面炮聲也跟著響起。

爆炸聲,槍炮聲,染紅了夜空的火焰……

皇帝陛下大腦一片空白。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7
護國公 第三九三章 這真是一出好戲

佛堂內。[隨_夢]小說w.SuiMеng

“推!”

葉楓大吼一聲。

他身旁包括沐天波在內,所有人猛然用力推動前面的佛像,沉重的大佛搖晃一下,緊接著轟然砸落摔碎在地上。不過這東西說起來還是很結實的,盡管腦袋和胳膊掉了,但軀干部分仍然最大限度保持著完整……

它其實是青銅的。

福王當然不可能弄個泥胎那么低端的東西糊弄他媽。

當然,肯定是空心青銅的。

明朝中后期銅佛像基本上就都是空心的了,之前實心的多,畢竟這種東西想鑄成空心的,需要的技術相對要高一些。

雖然這尊銅佛并不能算很大,但里面塞進兩個人還是足夠。

“快點!”

葉楓喊道。

這時候佛堂已經完全被點燃,到處都是火焰和滾滾濃煙,甚至連屋頂都已經開始燃燒。

不過倭奴倒是都撤走了。

畢竟他們也不想被一起燒死。

兩名錦衣衛立刻把沐天波塞進了佛像下面的空洞,唐王猶豫一下用感動的目光看了他們一眼,緊接著也鉆了進去。此時屋頂都開始坍落,葉楓拿起燧發槍朝兩旁看了看,幸存的三個家奴和六個錦衣衛都在,但也已經被嗆得快不行了。這種房屋的著火燒死不是主要的,最主要就是被這些濃煙給嗆死,不過連他在內十個人還是用手中燧發槍插在佛像下……

“撬!”

他緊接著喊了一聲。

十支燧發槍做撬棍,同時用力掀起泥胎向外滾動。

頭頂火焰繼續落下,一名錦衣衛身上被引燃,但這種時候他已經顧不上撲滅了,在葉楓的喊聲中,以最快速度再次把燧發槍插進佛像下,一起猛然撬動,哪怕不規則的佛像,在十個人的力量下也再次翻滾。頭頂又一根燒斷的木頭落下,飛濺的木炭燃燒著落在他們后背,但葉楓這些人依舊保持著節奏,不斷一次次撬動這個巨大的佛像。就在那名身上著火的錦衣衛倒下的時候,這尊空心的青銅佛像一下子撞進了封住大門的烈焰,但火焰同樣引燃了很多人,就連葉楓身上都著起火。

他在劇痛中發出最的怒吼,大佛在火中翻滾而出,撞碎已經被燒得碳化的木門,然后因為門外向下的臺階而自動滾落。

葉楓等人毫不猶豫地撲出。

他們身后的佛堂坍塌在烈火中。

這時候已經全都著火的他們根本沒空看這一幕,所有人拼命在地上翻滾著,壓滅已經燒到肉的火焰,當葉楓最終筋疲力盡帶著身上殘煙停下的時候,視野中已經出現了涌來的明軍……

而此時竇名望也攻破了大門。

“快,先找皇上!”

他端坐馬上揮舞著刀吼道。

洶涌而入的明軍踏過門前那些倭奴的死尸,不斷將潰逃的倭奴釘死在地上,有混亂中逃跑的士子也顧不上甄別了,反正一片混亂中看誰不順眼就來上一刺刀。王應熊倒是在四名家奴保護中一點傷都沒受,躲在一旁眼睜睜看著明軍迅速占領這座行宮。竇名望也沒興趣管他,老王是張獻忠的人,不在干掉的名單上,實際上這時候張獻忠已經開始和楚公研究合伙進攻緬甸了。他帶領部下士兵策馬直奔寢宮,剛跑出不遠就撞上帶著圣旨來阻擋他的毛奇齡。

“圣旨,圣上無恙,竇將軍速退出行宮,勿驚擾了圣駕!”

毛奇齡舉著圣旨喊道。

“不行,必須見到圣駕,誰知道你這圣旨真假?行宮遇襲,沒見到圣駕之前,任何人都有亂黨嫌疑,立刻退開,否則格殺勿論!”

竇名望躍馬橫刀說道。

毛奇齡身后跟隨而來的數百倭奴一起舉起槍,竇名望身后更多明軍迅速舉起槍瞄準,而他端坐馬上冷冷地看著毛奇齡。毛奇齡舉著圣旨的手在哆嗦,雖然他膽子也算挺大,但僅限于搞陰謀詭計時候,此刻對面數百燧發槍指著的壓力也是很大。

不過他也沒退縮的余地了。

一旦竇名望控制皇帝,那他們的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諸東流,這可以說是他們最后的抵抗,沒有任何退縮的余地。

“竇將軍,你敢抗旨?”

他色厲內荏地說。

“抗旨?圣旨上可沒蓋玉璽!”

竇名望說道。

說話間他刀交左手,右手拔出短槍打開龍頭對準毛奇齡,毛奇齡腦袋上冷汗冒了出來,用求助的目光看著王應熊,然而老王這時候已經知道無力挽回,他這種老狐貍才不會都到如今這地步還押錯寶呢!

“毛學士,竇將軍這也是心憂圣駕,你要是不讓他見一眼圣駕他終究難以安心。”

他走出來說道。

竇名望看著毛奇齡,手指準備扣扳機,但就在這時候,就看見毛奇齡的身后,錢謙益陪著朱慈烺走出來。

“竇將軍,朕就在此,竇將軍和眾將士可以退下了,宮中不慎失火而已,御營即可撲滅,這些小事無需外面的將士們!”

皇帝說道。

朱慈烺當然不會讓自己落在楊慶手中,無論他支持不支持丁魁楚這些人的做法,但不能落在楊慶手中這一點是必須的。落在楊慶手中他還玩個屁,什么都別玩了,直接繳械投降任其宰割好了,這是一個原則問題,這時候他只能出來為毛奇齡作證。好在還沒到無可挽回的時候,畢竟他前面還有幾百倭奴,雖然明軍占據絕對的優勢,想來此刻竇名望還不至于敢公然犯駕。

“陛下,那槍聲是何故?”

竇名望連馬都沒下,坐在馬上看著皇帝陛下說道。

“士卒走火!”

毛奇齡說道。

“啊,走火!看來這御營的倭人到底還是太差了,連槍都管不好,這樣留他們保衛陛下真得難保安全,末將覺得還是把他們清理出去,由末將帶人留在行宮保衛陛下為妥!”

竇名望說道。

“竇將軍,陛下的話難道你沒聽到?”

毛奇齡喝道。

“陛下的話我當然聽到了,可陛下的安危事關重大,那是容不得半點馬虎,說句實在話,要是陛下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是要砍頭的!”

竇名望冷笑道。

這時候他身后的明軍源源不斷涌入并迅速分向兩旁,話說城里足有兩個旅呢!其中一個還是從北方前線撤回真正經歷過血戰的,再加上一個裝備最好的燧發槍旅,想收拾兩千倭奴還不簡單,事實上這時候他們已經掌握行宮控制權,很多倭奴都被他們強行繳械。朱慈烺就這樣默默地看著越看越多的明軍出現在四周,看著他們接管自己的行宮,不過好在他們前面的幾百倭奴依舊忠誠地擋在那里。這樣情況還不算壞到無力挽回,畢竟朱慈烺并不是直接落入楊慶的掌握,有這些倭奴依然能為他建立最后一道防線……

呃,他們如今也只能這樣麻醉自己了。

要不怎么辦?

繳械投降認輸去求楊慶饒命?

他可是要做圣主明君的,不到最后一刻絕不放棄,畢竟他還有最后的希望,只要心中有夢想……

茍也茍到最后。

“朕累了!”

朱慈烺說道。

“御營立刻護送陛下回寢宮,竇將軍,行宮就交給將軍了,但將軍部下不得進寢宮驚擾了陛下休息!”

水太涼立刻說道。

“末將尊旨!”

竇名望說道。

他的目的也是奪取行宮,至于朱慈烺,被困在寢宮一個小院子,也根本不可能再搞什么事了,再進一步也不是他能決定的,眼前這位皇帝如何處置,那得楚公決斷才行。他可不想和高得捷這些人一樣,被所有官爵一擼到底,然后去當一個大頭兵,在不知道楚公到底想什么前,把皇帝困住就是最穩妥的辦法。楚公要弄死他無非再半夜失火一次,但在沒有楚公命令的情況下,竇名望還是得盡量克制這樣做的。

“等一下!”

突然間一個聲音響起。

竇名望立刻轉頭望去,就看見兩個衣衫襤褸,滿臉灰燼,身上還有燒傷的人被架了過來,看著都奄奄一息極其凄涼。不過他并不認識唐王和沐天波,之前他一直在北線,這是撤回二線休整的,而唐王和沐天波一直都在云南。

但王應熊卻認識。

“唐王,黔國公,你們不是染病休息嗎?”

他愕然說道。

他是裝的,雖然沒有同謀,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這兩人被囚禁,好歹他也是大學士,也是陛下身邊三大耆老重臣之一,不過這時候必須裝什么不知道,好把自己摘出來,像他這樣的老狐貍在這種事情上,是肯定不會犯那些低級錯誤的。

唐王和沐天波沒回答他。

兩人身上的鐐銬還沒摘呢,只要不是眼瞎都知道這是廢話。

“陛下,臣想問問陛下,是不是丁魁楚,錢謙益,毛奇齡合謀劫持陛下,假傳圣旨囚禁臣與黔國公,又假傳圣旨處死臣等?”

唐王看著皇帝問道。

“陛下,唐王瘋病又犯了!”

水太涼趕緊說道。

“竇將軍,唐王和黔國公之前染了瘋病,發作之時不但胡言亂語,而且暴虐無常甚至自殘,陛下為免他們自殘,故此鎖起來關著,又恐影響其聲譽故此未曾言明。今日佛堂失火不想他們逃出又在此胡言亂語,我等皆是追隨陛下多年的舊臣,又怎可能劫持陛下,陛下,請明示竇將軍以防誤會!”

他笑著說。

朱慈烺看著唐王沒說道。

話說這就真得很尷尬了。

竇名望同樣不說話,笑看眼前這場好戲。

話說他也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這樣的好戲在等著自己,看看唐王二人的模樣就知道,他倆被囚禁已經很長時間了。也就是說從他們突然離開襄陽開始,甚至離開之前,唐王和沐天波就已經被囚禁,而今晚這場火,目標肯定也是為了燒殺他們。

畢竟楚公已經要人了。

丁魁楚這些人不想這件事被楚公知道,只好先下手把他倆弄死,然后再報個病死拉倒。

只不過出了點意外。

話說這屁大的行宮秘密也不少啊!

“陛下?”

水太涼提醒朱慈烺。

朱慈烺依然沒有說話。

很顯然皇帝陛下的內心依然在進行著復雜的斗爭,承認這一點,那么竇名望把自己能用的這些人來個連鍋端,自己再無翻身的任何可能,以后老老實實等死吧!不承認是他們劫持自己,那么還能有一線可能,畢竟使者已經北上了,雖然這個計劃仍舊很難說怎樣,但畢竟還是有機會,再渺茫的機會那也是機會,而承認這些人劫持自己就再也沒機會了。

可不承認的話……

他也就徹底和這些人綁在一起了。

這真得很難選擇,此刻的皇帝陛下真在心中恨不得自己曾曾叔祖已經燒成灰了,話說你們這樣突然詐尸很嚇人的。

“陛下,臣再問陛下一句,是不是丁魁楚,錢謙益,毛奇齡合謀劫持陛下的,臣以同為太祖之后,論輩分為陛下曾曾叔祖的宗室,藩屏帝室的藩王身份問陛下,是不是他們三人劫持陛下的?”

唐王再次問道。

水太涼不安地看著皇帝。

毛奇齡和遠處躲藏著的丁魁楚同樣看著皇帝,他倆的臉上也露出惴惴不安的表情,此刻四周一片寂靜,所以人都在等待著皇帝的回答。

“不是!”

朱慈烺說道。

皇帝最終還是屈服于自己的雄心壯志了,他終究還是不想放棄那個已經在進行的計劃,盡管他們的那個計劃其實早就破產。但問題是他并不知道丁啟相兩人已經被抓獲,而且都游街到安慶了,他就這樣錯過了避免一頂叛國罪帽子的最后機會。

“散場了,都散場了,快把唐王和黔國公抬下去醫治,陛下今晚受了這么多驚嚇,也該回去休息了!”

竇名望笑著說道。

唐王看著朱慈烺,后者低著頭轉身離開,在水太涼等人護衛下,帶著倭奴們向寢宮走去,遠處一直躲著的丁魁楚滿臉笑容地迎上前。唐王最終還是長嘆一聲,然后和沐天波面面相覷,同時帶著苦笑轉身,也跟著那些士兵一起走了。

“這真是一出好戲啊!”

散場后的行宮里,竇名望心滿意足地自言自語著。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7
護國公 第三九四章 無道昏君

行宮的亂戰終于結束……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它只是把行宮里隱藏的秘密,第一次向著外界正式掀開,緊接著唐王的悲慘遭遇,就被報紙大肆渲染。隨夢小說щwwsuimеn

他為何會被囚禁?

他為何要被皇帝秘密處死?

一個藩王,論輩分還是皇帝的曾曾叔祖,還有一個世襲國公,與國同休的勛貴,哪怕過去也不是說皇帝一道密旨就可以處死的,也得經過正常的程序審訊定罪!那皇帝為何如此匆忙就秘密處死?原因很簡單,他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他們知道了皇帝不敢見人的東西,為了滅口必須得弄死他們,這件他們不該知道的事情是什么就不用說了。

除了通敵叛國還能有別的嗎?

除了這個還能有別的,能逼得皇帝不惜殺人滅口,處死自己的曾曾叔祖嗎?

如果之前就已經泛濫的皇帝私通建奴的事情,還只能說是一些人的猜測而已,沒有任何實據,僅僅是根據丁啟相二人腦補出來的,那么唐王和黔國公的悲慘遭遇就是實錘了……

“那是真慘啊!”

上次的酒館里,一個剛剛從安慶過來的商人說道。

“唐王手腳都被鐐銬磨爛了,燒得頭發都少了大半,全身都是燒傷整個拿繃帶包裹著,要不是錦衣衛冒死營救,他和黔國公就被燒死了,就這還死了好幾個錦衣衛呢!”

他表情夸張地說。

“你真看到了?”

旁邊一個喝酒的說道。

“當然看到了,他們就是在我旁邊上船的,只不過他們的是大船要慢一些!”

那商人說道。

“快看,唐王他們回來了!”

然后外面一個人邊跑邊喊。

酒館里的人立刻涌出去,而此時外面的街道上,早已經可以說是人山人海,無數剛剛從報紙上看到這件聳人聽聞的慘劇的老百姓,都站在兩旁默默等待著。然后就看見一隊馬車駛來,而且還是敞篷的馬車,像這種燒傷的可不能捂著,很快這些馬車就經過了酒館門前,每一輛車上都有一個渾身纏滿繃帶的木乃伊。不僅僅是唐王和沐天波,葉楓這些錦衣衛和幸存的家奴也在馬車上,如果說唐王和沐天波包得有點夸張,他們幾個那就真是必須的了。

尤其是葉楓,不僅是身上,連腦袋都被繃帶包裹著,繃帶上滲著藥膏和細胞液,唯一露著的嘴上一片藥膏和細胞液混合的黑紅。

那絕對凄慘。

“大王,誰把您害成這樣的!”

然后路邊一聲悲號,緊接著幾個唐王的舊部下撲向前。

他畢竟是云南都司,大都督府各部門的云南籍軍官,絕大多數都是從他那里調動而來,找幾個舊部下還是很簡單的。這種場面沒有個調動情緒的可不行,幾個舊部來迎接一下,然后被這一幕搞得怒發沖冠,這才是最完美的劇本。

唐王抬起手。

很顯然他想說什么,但終究還是無力地放下了。

呃,他其實剛服了藥。

為了他能夠在渾身燒傷的劇痛中好受些,這藥里摻些別的東西就必不可少了,這時候唐王正昏昏沉沉想起都起不來呢!但這一幕在兩旁那些看熱鬧的老百姓看來,明顯就是傷得太重了,連說話都已經很困難,基本上都算奄奄一息了。看看他身上那一圈圈繃帶,看看他手腳上那些令人驚悚的顏色,就知道唐王這段時間遭受了多么大的折磨……

“昏君,無道昏君!”

一名軍官仰天長嘯。

然后他和那些同伴們一片哭聲。

所有人都心有戚戚地看著這一個藩王和一個國公地走過。

“無道昏君!”

人群中王夫之長嘆一聲。

如果說他之前還對皇帝多多少少抱有一定幻想,那現在就是徹底沒有任何幻想了。唐王和沐天波作為宗室和勛貴迎駕的正副使,肯定是皇帝拉攏的重要對象,尤其是唐王這種手握兵權的,沐天波也是云南地方豪強中的頭號。如今他倆遭到皇帝如此對待肯定是不同意勾結建奴,最終和皇帝鬧翻了,皇帝怕他們泄露消息,所以才干脆殺人滅口。

否則對他們拉攏還嫌不夠呢,怎么可能弄死!

要知道皇帝最缺的就是這個。

他身邊只有幾個文臣,再就是江浙士紳的地方勢力,但江浙卻是楊慶核心控制區,那些士紳敢鬧事,旁邊皇莊民兵立刻掄起大棒。但唐王和沐天波的組合,卻可以讓皇帝一下子獲得一塊真正可靠的基地,這是皇帝最缺的力量。

很顯然皇帝勾結建奴之事,不僅僅是確鑿,而且進行了很久,弄不好在長安時候就已經開始。

“走,去找楚公!”

他對身旁幾個四民代表說道。

“對,都到這種地步了,難道楚公還想繼續包庇皇帝?”

一個代表說道。

緊接著他們叫過出租馬車,登車直奔皇宮,但他們進了午門后,才知道楚公已經去醫院親自為唐王和黔國公治療去了……

“去醫院!”

王夫之很干脆地說。

但他們剛出承天門,就看見剛才那軍官等在一旁,王夫之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他,后者沖他使了個眼色,王夫之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后繼續向前直奔御街。而那軍官騎著馬在后面隔著一段距離跟隨,在這條可以說世界上最繁華的商業街上,他們一前一后很快轉到了街旁的一間酒樓。王夫之等人的馬車停下,他們徑直上樓要了一個包間,在窗口探出頭,那軍官看到后緊接著轉過跟了上來。

“這位上尉有何事?”

王夫之看著他的軍銜問道。

“王代表,錦衣衛早就知道皇帝和建奴勾結,實際上在長安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那些倭奴并不是從桂藩去的,而是由大同社出錢,從倭國購買,再趁著北洋水師遠征倭國,渤海上防御空虛,由荷蘭人運到天津再由建奴負責運到雁門關。負責和多爾袞聯絡的,就是大同社的姜希轍,之前錦衣衛已經把他秘密逮捕,他供出了所有計劃,而且錦衣衛也在安慶扣押了那些倭奴,但楚公礙于監國,不準錦衣衛繼續查下去。”

那上尉低聲說道。

“這就對了,這樣的勾結不可能一下子完成,光使者往返兩地一個來回就得幾個月,肯定是在長安就已經開始,皇帝這是處心積慮地密謀了多年啊!”

一個代表說道。

“丁啟相二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王夫之問道。

“我能知道的,就是他們并不像報紙上說的,只供出自己身份,而是供出了整個的計劃,但還是被楚公給壓了下來。兄弟在參謀總部就是負責通訊的,在他們到鳳陽的當天,錦衣衛鳳陽站就送來一份很厚的供詞,單純劉楗供出自己身份這點小事不需要那么厚的內容。另外還有一份單獨的東西,具體是什么不清楚,但那東西被楚公自己拿走鎖起來了,估計除了楚公自己,大都督府沒有任何人能知道是什么!”



“密信,肯定是皇帝給多爾袞的密信,說不定還是結盟的盟約呢!”

一個代表激動地說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

“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之所以告訴諸位,是因為我就是唐王在云南時候提拔起來的,可以說唐王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唐王被那昏君害成這樣半死不活的,此仇絕對不能不報,我不管他是不是皇帝,就算是皇帝,這樣的昏君也得推翻他!”

他緊接著說道。

“對,這樣的昏君還留著干什么!”

剛才那代表附和道。

“那英國議會都能把他們的昏君砍頭,咱們為何不能廢黜一個無道昏君?這樣的昏君留著何用?大明有監國和楚公就足夠,他不但沒有對治國有任何貢獻,反而還想引狼入室,勾結建奴為他奪權,這樣的昏君就是砍頭也夠了!”

另一個代表說。

“但這些都沒有實證,至少沒有能拿到四民大會堂的,僅僅你一個人的檢舉還不夠,必須得有完整的人證物證!”

王夫之說道。

“這個容易,那就看你們有沒有膽量了!”

“怎么做?”

王夫之問道。

“很簡單,截住丁啟相二人!”

“四民大會有權對朝廷的司法進行監督,若四民大會要問他們什么事情,哪怕楚公也無權阻擋,只要你們能截住他們,從他們口中問出實據不就行了?而且據我所知,丁啟相的堂兄丁啟睿已經調回南都,他之前在湖廣當知府,和馬士英關系密切,應該不是丁魁楚同黨,如果他出面勸說讓丁啟相招供應該不難!反正他招不招都是死,招了還能保住家人。”

他接著說道。

“對,回去召集其他代表,咱們去攔這兩人,再把他們帶到四民大會堂去,讓他們當著所有代表說清楚皇帝到底做了什么!要是他們真有密信什么的,被楚公藏了起來,那么咱們就代表天下百姓去找楚公要,我就不信楚公還能繼續包庇他!”

那幾個代表立刻興奮起來。

王夫之猶豫一下,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7
護國公 第三九五章 全民公敵

王夫之一幫人立刻回去串聯。

四民大會理論上并沒有類似主席之類的負責人職位,只有一個監國任命的總理大臣來為代表們服務,目前的總理大臣就是楊慶。

但他只是一個服務者。

他無權管代表。

他只是受監國委托,在四民大會為代表們跑腿服務的。

四民代表內部都是以某個受尊重有足夠威望的人為核心,結成一個個小團體,這是必然的結果,那么多天南地北的人湊在一起,肯定少不了拉幫結派。然后這些小團體根據利益組成大的派系,在四民大會或斗爭或合作,基本上就類似黨派,只不過沒有正式的組織而已,不過這一天已經快到來了。他們這幫人任期結束后肯定會有人繼續留在南京,作為幕后勢力的代表,對下一屆四民代表進行指導或者干脆說誘導,以延續其所代表的勢力對四民大會的影響。

這就是標準的黨派了。

而常設委員會的總計兩百九十九名代表,事實上目前根據利益已經分成了三個派系。

保守派。

也就是江浙士紳守舊派。

不僅僅是那些江浙士子代表,也包括其他各省支持一些守舊制度的士子代表,甚至被他們收買的其他三民代表。

這并不奇怪。

四民大會制度運行到現在,士紳們早就找到了對付的辦法,雖然暫時不能實現他們追求的以土地來定資格選舉,但收買那些四民代表卻是很容易做到的。哪怕有針對性的法律也沒用,就像商人代表,某個士紳想收買他只要高價買他的貨就行了,同樣對一個農民代表,只要低價賣給他家土地就行。

這些手段都會玩。

這種情況下四民代表被他們收買一點也不奇怪。

事實上四民代表早已經不是最初那種純粹以出身決定投誰票了,那時候就有支持士子代表的,這時候這種問題只會更嚴重。這些代表被利益集團收買是必然的結果,楊慶不可能改變這一點,再完善的制度也沒什么卵用。美國一大堆出身底層的總統一樣也是為財團服務的,甚至只為財團服務,倒是一個億萬富翁出身的還多少考慮一下底層利益,美國人都解決不了的楊慶也解決不了。

時間越久這個問題越嚴重。

時間越久滲透越嚴重。

最初的代表只會根據自己出身為自己所屬階層代言,因為他們根本沒時間懂別的,三年后他們就知道為身后的金主代言了。一項制度無法抗拒時候,總會有人找出適應它并對付它的手段,以某個浪潮當年席卷世界之兇猛,不也沒擋住原本的敵人們適應滲透改變并蛀蝕毀掉它嗎?楊慶的四民大會無非一個倉促而就,拔苗助長般硬生生造出來的制度,既不完善也不科學,在這方面表現只會更差,抵抗力更弱。

不過這并不能改變它的進步性。

畢竟它還是有底線的。

比如那些士紳想改成兩廣的鄉賢一樣土地定資格選舉,那就算被他們收買的四民代表,也不會答應這樣的要求。

至少暫時不會。

好吧,對這個問題楊慶其實心里也沒底。

開明派。

也就是以蘇松等地代表為核心的與楊慶合作改革派,就像清末那些改良派一樣,但此時他們本身的實力并不足以壓倒保守派,好在有那些衛所改成的皇莊代表的支持,基本上可以維持勢均力敵。

后者可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畢竟各地代表的選拔是以縣和衛為基礎,而大明目前足有一百多個衛級的民兵單位。

他們是最支持楊慶的。

他們也是楊慶在四民大會最重要的力量,而且最不容易收買,畢竟他們背后是皇莊,他們的生老病死都得在皇莊這個集體中。

中立派。

也就是王夫之這一幫。

他們代表著湖廣和云貴這三個相對來講,在朝廷實力最弱的省份的利益,不過并不是這三省的代表都是這一派的。實際上三派不能說是以地域劃分,更多是政治觀念,也就是繼續以土地為核心當地主,還是當新興工商業資本家,比如前兩派的核心都是南直隸和浙江人。這個問題在湖廣云貴同樣存在,但相對于政治觀念分歧嚴重的江浙,這三個在朝廷相對弱勢的省四民代表團結性還是略高一些。

畢竟他們的核心目的還是改變朝廷這種江浙為核心的政治格局。

途徑就是支持楊慶。

楊慶的改革有利于削減江浙在朝廷的主導權,為這些省份爭取到更多的官職,所以他們支持楊慶,希望目前以楊慶為主導的格局延續,新式科舉的分省出卷制度有利于他們。

而皇帝會毀掉這一切。

所以在對待皇帝上,那些支持楊慶的還沒動手,他們反而有些迫不及待了。

王夫之迅速就串聯起了五十多名常設代表,然后登上一輛輛馬車,沿著新修的公路向西而去。這時候丁啟相二人已經展覽到池州了,估計他們會在蕪湖與之相遇……

“楚公,他們已經啟程了!”

徐平對楊慶說道。

正在暖棚里種菜的楚公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繼續擺弄他那幾棵反季節的西紅柿。

話說這可是監國交待的重任。

隨著離女皇寶座越來越近,公主殿下已經越來越難伺候了,不但要吃反季節蔬菜,要吃熱帶的水果,而且對巧克力需求量越來越大。正在以不準上床威脅他立刻派艦隊遠征南美去找可可種子,甚至還要他派艦隊去新西蘭抓恐鳥……

她覺得那么大的鳥一定很好吃。

她倒是和原本歷史上的歐洲殖民者很有共同語言,幸虧楊慶告訴她的不是象鳥,可憐的象鳥從去年開始就再也沒有人看到過了。

他這間暖棚是用木頭框架,然后鑲嵌玻璃制成,效果還是不錯,只不過撐不住冰雹而已,好在冰雹不會在冬天出現,到夏天那些平板玻璃會拆下的。這東西目前依舊價值不菲,因為技術的限制,平板玻璃只能使用鑄造法,實際上除了那些真正的豪門顯貴,或者皇宮這樣的,還很少有人舍得往窗子上裝,玻璃的主要用途還是鏡子和各種工藝品。

尤其是彩色玻璃失蠟鑄造品。

因為目前玻璃工業需要的純堿依然只能使用草木灰制取,更高端的路布蘭法只是剛剛試驗……

這種食鹽制堿法需要大量硫酸。

而硫酸的鉛室法同樣也僅僅是剛開始試驗……

這是楊慶的最重要科研項目。

倒不是說為了造玻璃,畢竟目前的玻璃貴點一樣賺大錢,老百姓用不起沒什么大不了,大明更習慣使用瓷器,玻璃工業也用不了多少,而是棉紡工業越來越受純堿的限制了,這是必須大量使用純堿的。為此他甚至已經開始從倭國及越南進口草木灰,雖然江浙不缺這個,甚至可以說家家戶戶都能產,但架不住越來越多的紡織廠消耗啊!原本歷史上路布蘭制堿法也就是被這個狀況逼出來的,為了能夠有充足的純堿,法國人甚至跑到美洲進口草木灰。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路易十六開出一萬兩千里弗爾的懸賞。

最終結果就是路布蘭。

雖然他還沒來得及從路易十六手中領到這筆獎金,后者就被押上了斷頭臺。

楊慶也是被逼的。

雖然他可以說坐擁江南巨大的草木灰產地,但百分之二十的含堿量再加上生產過程中的損失,仍舊讓那些制堿的作坊產量越來越供不上紡織廠的消耗量。

工業的瘋狂發展,正逼著他也逼著整個大明上下,全都在技術革新的道路上向前。

而技術革新又推動工業發展。

一個良性的循環已經形成,就連第一批專利都已經出現,整個大明最時髦的就是開礦,開工廠,搞貿易再加上搞技術革新。雖然真正的海外貿易核心仍舊是過去那些,但大明本身就是一個巨大市場,一個超過一億人口的巨大市場。這個市場的內部循環就足以支撐大明工業的狂飆,不說別的,就是那些原本穿不上衣服,但現在因為生活好轉有錢買衣服的貧民一人買塊布,都足夠讓所有紡織廠維持很長時間的高速發展。

就是那些因為窮,用不起鐵制農具的農民,一家買一套鐵器,也足以讓鋼鐵業完成那臨門一腳。

一戶十斤鐵還得十萬噸呢!

工業geming后的英國,一年鋼鐵產量也無非就是這些。

大明自己就足夠支撐一場工業geming,這個市場太龐大了,遠不是歐洲那些國家能比,當然,前提是能吃飽飯,有最基本的消費能力,過去的赤貧狀態是不行的。而楊慶這些年的改革目前來講就是最大限度解決了吃飯,并讓老百姓手中多多少少有了點余錢,哪怕這些余錢很多是他印的鈔票。

但基本的消費能力具備了。

鈔票有沒什么大不了。

自由兌換金屬貨幣本位,只要能夠維持下去,紙幣的價值和金屬貨幣并無區別,現在連長崎的倭國商人都收龍元紙幣。

更別說還有朝鮮,倭國這些周圍已經被打開門的市場。

他用六年的時間,硬生生通過各種手段,從高端的金融,到低端的抄家,從開掛到老老實實種地,從資本主義到社會主義,總之可以說是不擇手段,終于才把大明推到了真正工業geming的臨門一腳,甚至很多人都已經看到了門里的風光……

然后皇帝回來了!

你回來干什么呀?

誰歡迎你啊!

新興的工商業資本家不歡迎你!

那些新興的工商業資本家們根本沒空跟皇帝扯淡,大家賺錢賺得氣都顧不上喘,你跑來搞什么事情?你安安靜靜去死不行嗎?非要跑回來詐尸嚇唬人!我們都是分分鐘幾百幾千的銀子,哪有興趣跟你胡鬧?你這純屬搞事情啊!

話說一路之上想弄死皇帝的那些人后面有沒有這些人的影子,這個就真得很難說了。

他們買國債是一回事。

國債又不是不還,那國債是朝廷發的,是楊慶發的,最后楊慶肯定會兌現的,不過是一種長期投資而已。

但皇帝真回來是另一回事。

他們就是弄死皇帝,楊慶也一樣是會兌現他們手中的國債,這一點還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買國債并不影響他們半路把皇帝炸死,這完全就是兩碼事。

軍隊不歡迎皇帝。

軍隊上下只認楊慶,楊慶給了他們目前的一切,朱家天子時候他們是窮軍戶,現在他們是最容易找媳婦的職業,他們天然地排斥朱家皇帝,后者給他們留下的傷害太深。直到現在也才過去不過六年,六年前是什么樣子他們記憶猶新,他們可不想再回到過去那種飯都吃不飽的狀態,他們現在可是鯨肉罐頭管飽……

偶爾也能吃別的肉。

畢竟荒廢的河南很適宜放牧,而地瓜秧喂豬也不錯。

他們現在最期待的就是皇帝暴斃的消息,甚至不惜自己去想辦法讓皇帝暴斃。

平民同樣不歡迎皇帝。

他們有什么理由歡迎朱家天子?

朱家天子在他們記憶中有的只是苛捐雜稅,饑寒交迫,盜匪橫行,貪官污吏土豪劣紳無惡不作,這樣的皇帝有什么值得歡迎?

老百姓又不是犯賤!

說到底真正歡迎朱慈烺的,只不過是一小撮野心家,還有同樣人口占比極小的大地主,就連小地主都未必歡迎他,畢竟小地主就意味著少不了面對苛捐雜稅,小地主想在科舉上出頭明顯現在五科更容易。而這些歡迎他的野心家和大地主,能給他提供的幫助根本不足以讓他成功,更何況這些人做墻頭草也一向是很及時,就像衍圣公的臨陣脫逃一樣。

可憐的皇帝終究還是太天真。

他以為他是王者歸來,他以為阻擋他的只有一個逆臣,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這個帝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拋棄,甚至成為這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的眼中釘。

楊慶親自對付他?

不需要,有的是人迫不及待地沖在前面,他擋了太多人的道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7
護國公 第三九六章 諸位,我們需要一場geming

蕪湖。

縣衙的大牢內,王夫之看著被暫時關押在里面的丁啟相。

他們的攔截很順利。

四民大會有司法監督權,押送的軍官很清楚這一點,五十多名四民代表堵住自己,要問丁啟相二人一些東西,他能做的只有暫時停下來等候上級決定,而他的上級當然不可能拒絕了。

“丁啟相,我再問一句,使誰主使你的?”

王夫之問道。

丁啟相蜷縮在稻草中默然不語。

“我說,我說,是你們皇帝,你們皇帝先派他找的我們,這是你們皇帝的圣意,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們皇帝請來的!”

劉楗跪在地上喊道。

“閉嘴!”

王夫之怒道。

“閉嘴,王代表沒問你話!”

旁邊軍官一鞭子抽過去,劉楗慘叫一聲跟狗一樣趴下了,然后抬起頭幽怨地看著王夫之。

“丁啟相,我再問你一次,是誰主使你的?”

王夫之問道。

劉楗的話沒用,他又不在大明的民籍上,他在大明的身份是漢奸,是單獨列入漢奸錄的,理論上和牲畜同等,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用這樣一個人在四民大會證明皇帝叛國過于荒唐。說到底那終究是皇帝,讓漢奸來指證皇帝叛國,這無疑是對皇族的羞辱,同樣也是對大明太祖皇帝的羞辱。廢黜皇帝的結果也肯定是另找一個朱家皇帝,四民大會還沒進化到共和國的覺悟上,皇族的面子必須維護,這是他們對朱慈烺個人的廢黜而不是對朱家的。

所以必須得丁啟相出來做證,他是大明民籍上的,而且他還有秀才的功名。

丁啟相還是閉口不言。

應該說他這個人還是有點硬骨頭的。

當然,也可能還在等。

“王代表,跟這種人這樣問話根本沒用,對這些賤骨頭就得打,就得上老虎凳,灌辣椒水,只要把他送進北衙什么都招了!”

旁邊軍官說道。

說話間他又抽了劉楗一鞭子。

可憐的劉楗欲哭無淚地趴在那里哼哼著。

“性如公,你來吧!”

王夫之向后面說道。

丁啟相愕然地抬起頭,然后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走出來,用頗為復雜的目光看著他,丁啟相就這樣和他對視著,王夫之抬起手,那軍官和其他幾個代表都離開了,只剩下他和這個人面對牢里的兩人。

“你這是何苦呢?”

那男子嘆息著說道。

這是丁啟睿,丁啟相的族兄,崇禎時候的兵部尚書,實際上是楊嗣昌的繼任者,湖廣,河南等地剿寇的明軍最高統帥,不過他被李自成打得落花流水,然后被崇禎革職。之前一直流寓江南,他和馬士英關系不錯,馬士英繼任吏部尚書后,也重新啟用他當了知府,好歹也是當年的尚書,當個不用管軍隊的知府還是表現很不錯的。原本歷史上他也是在馬士英提拔下當了弘光的兵部尚書,并且在南京淪陷后投降清軍的,但之后又卷入反清的案子,很快就被多爾袞砍了頭。

丁啟相繼續保持沉默。

“縱然你不惜一死,難道就不為家族計?難道你想讓丁家闔族因你和伯父的愚蠢而陪葬?是什么給了你們自信,覺得能斗得過楚公?”

丁啟睿怒道。

“弟此時縱然招供,恐怕也于事無補了!”

丁啟相緩緩說道。

“不僅僅是要你招供,而且還要你將功補過,我其實是來幫您的,是來幫你們丁家的,四民大會可以幫你們丁家的,也只有我們有這個能力幫你們。無論監國還是楚公,都會給四民大會面子的,我們可以幫助丁家避免滅族之禍,難道你真想看著丁家一族覆滅?

我們能幫你們。

可我們以什么理由幫你們?

所以你必須首先得立功,立一個大功,只有你立了大功,我們才能為你們向監國,向楚公求情,最后免了你們丁家覆滅之禍。漢奸罪的結果你應該很清楚,你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家族,為父母妻兒著想,難道你想他們跟著你一起覆滅?”

王夫之說道。

丁啟相無非就是破罐子破摔,知道漢奸罪已經逃不掉,而漢奸罪的結果就是抄家,首犯凌遲,家族主要男丁斬首,剩下的苦役,女人官配給皇莊,小孩扔孤兒院洗nao,所有犯漢奸罪的都是這個結果。

山東當初這樣滅門的可不少。

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孫之獬,孫家整個九族完全抹去。

一旦丁家漢奸罪定罪,結果也會和孫之獬家族一樣,但四民大會可以幫他們,避免他們落個同樣結果,也只有四民大會能幫他們。

“聽到了嗎?這是你,也是咱們永城丁家最后的機會,難道你想永城丁家從此滅族?”

丁啟睿說道。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伯父丁魁楚做的這些事情,他一直在湖廣當官,之前他伯父跟了桂王,丁啟相也跟著一起去了。但他自崇禎南渡,就向南投奔了在鳳陽的馬士英,之后一直就跟著馬士英,包括馬士英去云南當巡撫他也跟著當幕僚,宗族實際上分成了兩邊。他也不是自己,他身邊同樣也有丁家的部分族人跟隨,這些人同樣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可一旦丁家漢奸罪的帽子戴上,他最少也是去德興挖礦的。

他的妻妾女兒會官配給皇莊。

他的幾個幼孫會改姓名送到孤兒院忘記自己的真正姓氏。

制度就是這樣的。

雖然這個株連制度很兇殘,但制度就是如此,是否兇殘都得這樣,一旦漢奸罪定了,那么就是要株連九族的。

楊慶可不想那些逃過一劫的漢奸族人過幾十年,再以各種方式冒出來洗白翻案,在民間制造謊言歪曲真實的歷史,文才好的說不定還會美化自己祖宗。比如編個故事把祖宗寫成忠義之士,到百年后人們反而以為他們的謊言是真的了,那時候不可能還有人會關心故事的真假,說不定他們還真會為其抱不平呢!

比如某個勾結土匪被槍斃的大地主。

而楊慶就玩兇殘的,是漢奸就株連九族,女人改姓官配給皇莊傷殘軍人,小孩進孤兒院改姓洗nao忘記過去,那些成年無辜牽連的去挖礦,有罪的或凌遲或砍頭,總之就是要這個家族消失。

定了漢奸罪就抹去整個家族。

不殺也得消失。

這個家族不復存在。

就算有活著的也不再使用這個姓氏延續這個家譜。

所以都怕這個罪名,哪怕黃宗羲這些人跟楊慶斗,也對這個罪名避之唯恐不及,這不是死的問題,這是家族消失的問題。

別的罪名都好說。

就是當街對楊慶開一槍,最多也就是一死,但不會禍及家人,罵他奸臣也沒什么,楊慶根本不在乎有人罵他,報紙上經常有罵的,而幕后搞事情被抓了通常也只是流放,幾乎沒有被處死的。

但沾上漢奸罪就是滅族啊!

這些世家大族最怕的就是這個!

世家大族就怕這種動不動對家族下手的!

所以他們對朱元璋恨之入骨,朱元璋就喜歡這樣,要殺就直接殺個一大堆,現在楊慶在漢奸罪上,已經開始向朱元璋看齊了。區別只在于朱元璋根本不在乎多殺幾個,在尸山血海里出來的太祖陛下,才不會那么矯情呢!而楊慶好歹還是以盡量少殺人為原則的,但對于這些家族來說,本質上并沒區別。

都是直接連根鏟。

只是毀滅的方式不同而已。

那些被送進孤兒院的小孩長大后大多數不會記得自己真實身份,記得的也會在日復一日的洗nao中以自己曾經的出身為恥,然后等他們下一代就徹底不知道了。

一個家族就這樣消失了。

連他們的祖墳都會因為無人祭祀而湮滅于荒草。

他們真怕這個。

丁啟睿知府當得好好的,而且馬上就要升任布政使了,跟著馬士英這個楊慶的惡犬,他和家族的未來還是很有保障,可不想跟著陪葬。

“姜齋老弟,能否讓我和舍弟單獨說幾句?”

他說道。

王夫之點了點頭。

緊接著他出去叫過那軍官,打開牢房把劉楗拎出來,然后一起離開了牢房,剩下的交給丁啟睿了。

實際如何交換之前就商議好,丁家漢奸罪是逃不掉的,但四民大會可以根據他的立功表現,向監國爭取特赦,這個是可以做到的,四民大會出面請求監國,由監國特赦免除丁家漢奸罪。這幾乎可以說十拿九穩,監國肯定不會駁回四民大會的請求,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實際上監國之前也偶爾行使特赦權。不過這得看丁啟相的表現,準確說是他供出多少有用是東西,而且還得在四民大會堂向所有代表交待,而且未來還得在對皇帝的審判上做證……

好吧,他要做的很多。

但換回的是丁家包括丁啟睿在內的宗族可以保全。

這個交換并不難選擇。

一個小時后。

丁啟睿走出了大牢。

然后他向著王夫之點了點頭。

王夫之深吸一口氣,然后看了看那些四民代表……

“諸位,我們需要一場geming!”

他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8
護國公 第三九七章 叛國罪

南京,四民大會堂。

“告訴他們,是誰主使你和建奴勾結的!”

此刻他站在正中發言席上,四周兩百多名常設代表環繞,而他身旁就是剛剛帶回的丁啟相,帶著鐐銬老老實實地站在那里,后面就是裝在一個站籠里的劉楗。而劉楗則茫然地看著這間帶著森嚴氣勢的圓形大堂,三層環狀席位多數都空著,只有最下層發言席四周坐滿人,在一盞盞鯨蠟的燈光中盯著他們。

“是陛下!”

四周一片嘩然,雖然這一點都快成不公開的秘密,但他的證實依舊不免引起騷動。

“你要為自己話負責,這里是四民大會堂,你的話涉及當今皇帝,說謊將以大逆罪論處,你再說一遍,到底是誰指使你勾結建奴的?”

一名代表站起說道。

“是皇帝陛下!”

丁啟相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是陛下讓我攜帶一份密信,前往北都交給偽大學士陳名夏,再由陳名夏帶我去見奴酋多爾袞的。”

“密信內容是什么?”

一名代表問道。

“陛下邀請多爾袞派兵南下,再以多爾袞南侵為名御駕親征,并召秦王,桂王,蜀公以兵相會,集十萬大軍兵臨南都誅殺楚公,奉陛下還都南京。事成之后以山東之地作為酬謝給多爾袞,明清結兄弟之盟,清以明為兄,以銀千萬酬謝秦王,割福建,臺灣,海南島歸桂藩,進蜀公爵為蜀王并以云南歸蜀王。”

那些代表瞬間炸了。

尤其是那幾個山東代表,立刻就罵了起來……

他們可剛過上好日子。

在楊慶持續三年的填窟窿后,山東的地瓜和玉米推廣終于完成,甚至因為氣候已經可以,部分地方的土豆也開始少量種植。這種東西基本上淮北就勉強可以承受種子退化問題,雖然退化仍舊不可避免,但退化速度已經可以保證農戶自己留種使用。這個問題就是越冷越輕,因為寒冷可以最大限度削弱病毒在土豆中的傳播,所以土豆成就了俄國,而中國除了西南高原,最主要產地就是內蒙和東北,就是氣候足夠冷。無論病毒性退化還是生理性退化,都是隨著緯度和海拔升高而降低。

大明的土豆推廣甚至超過歐洲。

這時候歐洲仍舊沒有把它當做重要的食物。

這些良種推廣,還有鳥糞的應用使山東糧食自給率超過了九成。

雖然還是不夠。

但好在楊慶又給了他們另外一種補充,也就是拖網漁船,這并不是什么高科技,實際上這時候不僅僅是歐洲國家,就連日本也已經在使用拖網捕撈。但大明這種非漁業國家仍舊沒有,主要還是刺網,而楊慶在舟山漁場已經使用拖網多年,無非就是推廣到山東而已。

這一帶更適合拖網。

漁業最大限度補充山東的食物。

甚至軍隊都就近采購登州捕鯨副產品的鯨肉罐頭,雖然吃了這么多年以后,軍隊士兵對這個已經到了二戰美軍對斯帕姆的仇恨程度……

但他們還得繼續吃。

甚至原本荒廢的魯西一帶都開始以畜牧為主人口有所恢復。

畢竟那里主要怕掘黃河。

但目前來看,雖然清軍的蒙古騎兵依然可以看到黃河,但想在明軍沿河的騎兵巡邏下掘黃河,幾乎已經不可能了。如果不是大量人口聚集,僅僅是畜牧業和少量開荒,完全可以忽略掉這個問題,楊慶只是對銅瓦廂決口的陰影太重而已。尤其是南方的棉紡業對棉花需求越來越高,而這些地方本身就是很好的產棉區,當然不能就這樣浪費。楊慶現在也開始鼓勵向這一帶租地大規模種植棉花,雖然那里的土地已經全部沒為官田,但商人可以去大規模承租,然后只要每年交租就可以了。

可以說此時的山東正在一點點恢復繁榮,不僅僅是普通百姓,哪怕殘留的士紳都滿意,畢竟過去他們得天天對付造反的饑民,說不定哪天就被滅門了。

現在交稅換來的是平安。

在這種情況下皇帝居然想把山東出賣給建奴?

這簡直孰不可忍了!

“叛國!”

“背叛國家!”

幾個山東籍代表怒喝道。

那些福建籍和云南籍代表同樣一臉的憤慨,尤其是福建籍的,他們這些年和廣東競爭激烈,尤其是在捕鯨上。實際上與楊慶知道的不同,廣東捕鯨業一直存在,徐聞的捕鯨業明末已經很發達,鯨油在明初就已經是貢品了。就像電影海洋深處里的錘哥一樣,徐聞漁民用相同方式從漁船上躍下,帶著捕鯨叉扎那些巨鯨。

這和舟山漁民把鯨當魚神祭拜不同。

楊慶帶來的是全面繁榮。

同樣也帶來了激烈競爭,缺乏他那些大型遠洋捕鯨船,以近海捕鯨為主的福建和廣東小型捕鯨船,在從北部灣到臺灣海峽的整個沿海經常發生沖突。

甚至互相攻擊。

當然,假扮海盜換馬甲攻擊。

“肅靜,你說這些的證據呢?那密信何在?”

一名代表說道。

“密信自然在多爾袞那里,但多爾袞的回復是正式盟約,他接受了陛下提出的所有要求,并且制作了雙方正式結盟的盟約,另外還要求陛下給他提供一批糧食作為南侵之用。這盟約一式兩份,然后由我和劉楗攜帶返回并交給陛下,其中一份由陛下親筆簽名,蓋章并且按上了手印。原本計劃是由我們帶回去交給多爾袞完成結盟,但我們被抓后落在了錦衣衛的手中!”

他的話并不全是真的,很顯然丁啟睿這種老狐貍,知道讓他說什么才是對他們最有利的,實際上丁啟睿來之前,肯定早就和馬士英談過。他是因為丁啟相的事情,被從湖廣火速召回的,作為馬士英親信,后者肯定問過他這件事,也給他謀劃過如何才能自保。

馬士英當然知道這件事最重要的是把皇帝叛國罪定死了。

都是老狐貍了。

他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犯錯誤。

楊慶只是缺少廢立的借口,如果丁家能幫他坐實皇帝叛國,那他會以赦免丁家作為回報的,他的表演瞞不過這些真正的老狐貍。

“我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劉楗在后面站籠里喊道。

“閉嘴,你沒資格在這里說話!”

一名代表怒斥道。

劉楗老老實實地閉嘴,帶著幽怨縮在站籠里繼續看著外面。

“為何楚公說沒有這東西?”

那代表問道。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但盟約的確被從我身上拿走,并且我也親眼看著交給了錦衣衛!”

“你確定這一點?”

那代表問道。

“確定,諸位代表,我都已經落到如今這種地步了,還有必要撒謊欺騙諸位嗎?這個與建奴結盟,共同對付楚公的計劃,是由我伯父丁魁楚和毛奇齡謀劃,錢謙益和齊王一同參與的。在襄陽時候,也是他們蠱惑陛下囚禁唐王,唐王要按照原定行程帶陛下去武昌,他們怕陛下落入楚公手中無法繼續計劃,故此囚禁唐王和黔國公并逼他們調走護駕軍,再帶著陛下聲東擊西趕到霍邱。

但陛下和建奴聯絡早就有了。

他的那些倭奴就是由大同社負責在倭國購買,由荷蘭人的商船運到天津,再由建奴幫他運到雁門關的,負責的是大同社的姜希轍。而且陛下還派朱之瑜去過北都,不過沒有去見多爾袞,只是見了陳名夏和多爾袞的寵臣寧完我。”

“諸位,我還有另外一位證人!”

緊接著那名上尉走進來。

“這位上尉是參謀總部的,唐王對他有厚恩,之前他就因為唐王和黔國公的遭遇而不平,故此曾經向我提供了一些東西。”

“錦衣衛已經秘密逮捕了姜希轍而且調查出陛下與建奴合作,由后者將倭奴運輸到雁門關,只不過被楚公阻止了繼續調查,但姜希轍依然被關在北衙。另外在這兩名犯人到達鳳陽后,錦衣衛鳳陽站曾經給楚公送來兩份報告,一份是審訊報告,但另一份不知道是什么,被楚公緊接著就鎖了起來。”

上尉說道。

“你確定沒有撒謊?”

一名代表問道。

“事關楚公,我豈敢撒謊!”

上尉說道。

“這還用問什么,皇帝從在長安時候就已經與建奴勾結,回來后不過是順理成章而已,他為了對付楚公已經不擇手段。但楚公仍然在為皇帝遮掩,哪怕已經拿到了皇帝勾結建奴與建奴結盟的確鑿證據,也寧可把這東西藏起來。皇帝為此甚至不惜把唐王和黔國公燒死,與這個薄情寡義的昏君相比,楚公真是仁至義盡。朱慈烺為君不忠于國家,不忠于人民,為朱氏子孫忘太祖立國之本,忘先帝切齒之仇,殺戮尊長,是為不孝。不顧楚公對朱家再造之恩,護佑先帝,迎其南歸之功,處心積慮欲害之,是為不仁不義。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者何可為君?

我等為天下百姓之代表,當代天下百姓而行事,今我等當效周厲王故事,君無道,則天下共逐之,在此我以四民大會常設代表身份,正式向諸位提出,”

王夫之說著環顧四周。

“廢黜此昏君,另立賢能!”

他緊接著說道。

“廢黜昏君!”

“先帝之子又不是就他一個,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何須再留,讓他滾下去!”

四周一片吼聲。

“諸位,豈有臣廢君者!”

一名代表突然站起來說道。

“對,陛下縱然有錯,那也不是我們能廢的,再說陛下為一國之君就算與建奴有過交往,也不能說就是有罪,他是一國之君,自然有權和他國結盟……”

另一名代表說。

“和建奴結盟嗎?”

王夫之冷笑道。

“呃?!”

那代表也不敢回答這個問題了。

畢竟這樣很容易被罵漢奸,和建奴之間的關系,是崇禎時候就已經定下的,然后又經過楊慶執政期間的不斷渲染,任何與建奴的和平都屬于漢奸嫌疑的。而且他們也不被認為是敵對的國家,而是大明的叛亂分子,是叛奴,是原本受大明庇護的建奴不顧大明累世之恩,背叛大明妄圖分裂大明,并且在遼東及關內屠殺無數大明百姓,其罪行永遠不能赦免,必須將其徹底剿滅。任何違背這個原則的都可以視為有漢奸嫌疑,所以與建奴結盟這種事情本身就是漢奸罪。

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這是朱慈烺他爹定的,他作為兒子違背他爹確立的原則,那一個忤逆不孝是跑不了的。

所以這個論點不行。

而且這些反對的代表也不敢,一個漢奸嫌疑就嚇死人了,他們就算為皇帝說話,也得考慮一下后果。

“但人臣豈能廢君?”

那個代表回到最初的論點。

“四民代表何時成陛下之臣?四民大會代表天下萬民,乃天下萬民所推以監督朝廷者,朱氏以太祖驅逐韃虜恢復中華之功為萬民所推為天下之主,四民大會正為監督朱氏者,朱氏子孫有不肖者,四民大會代表天下人廢之有何不可?”

“對,這可是當初皇帝以圣旨昭告天下的!”

一名代表說道。

“四民大會之設,正為今日!”

“但陛下勾結建奴之事,并無真正的實證!”

那代表說道。

“若有實證呢?”

王夫之問道。

“若有實證則四民大會所有常設代表全部出席,并將皇帝帶到此處連同其他人犯共同對峙,以此決定其是否犯有叛國罪。若其有罪則共同以投票表決,若多數贊同廢黜皇帝,則廢黜并另于先帝諸子中擇賢能者,若多數仍舊愿保留其位則保留之。但斷不能如此草率決定皇帝廢立,無論他做過何事,他此時終究是一國之君,大明之主。”

那代表說道。

“諸位代表以為如何?”

王夫之問其他那些代表。

后者議論紛紛,然后紛紛舉手贊同如此處置,很顯然這樣比較正規一些,這終究是廢立一個皇帝,的確不能如此草率,至少也得給他一個開口的機會。

“那么……”

王夫之再次環顧四周。

“立刻請楚國公至此接受質詢!”

他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8
護國公 第三九八章 我有罪,我對不起人民

四民大會堂。

“楚公,請你回答我的問題,錦衣衛是否從丁啟相身上,搜出了陛下與建奴結盟的正式盟約?”

王夫之問道。

“楚公,請回答!”

“楚公,到底有沒有盟約?”

四民代表們群情激憤,一個個揮舞著手臂朝楊慶喊道。

而后者則低著頭站在中間,卻只是一言不發。

雖然那些朝廷官員經常被拎過來接受質詢,但楊慶遭受這樣的待遇還是第一次,而四民大會堂并不是封閉的,除非特殊情況,誰都可以在安檢后過來旁聽。實際上這里都快成了外地人來南京必到的地方,就算沒有四民代表開會,平常這里也一樣是游客不絕的,那些天南地北的商旅都喜歡到這個地方感受一下屬于他們的民權……

如果質詢官員就更喜聞樂見了。

至于楚國公這種第一次受質詢的更是在老百姓中間引起轟動,這時候過道里都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甚至還有些膽子大的,直接跑到上兩層那些空著的座位上。

所有人看著以沉默應對的楚公……

“楚公,不要再包庇皇帝了!”

王夫之說道。

“我們有證人可以證明,這份盟約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就交給了錦衣衛并送到了你那里!”

他接著說道。

“我證明,盟約就是從我身上搜走的,然后我看著那些秦藩的商人把它交給了錦衣衛!”

丁啟相說道。

哪怕他知道嚴武的真實身份,這時候也不可能說了,這一點丁啟睿早就已經囑咐好了,既然劇本是這樣寫的,那就必須遵照劇本,讓楚國公滿意才是丁家逃過這一劫的關鍵。至于劉楗,他同樣也得到了警告,老老實實閉嘴,不該說的別說,說不定到時候給他爭取個痛快,而且以后收復北方后,劉家還能多留幾條命,否則就準備好凌遲吧!

所以劉楗同樣閉嘴了。

嚴武等人的身份不會改變,他們都是秦藩的商人。

“我證明,錦衣衛當晚送到參謀總部的情報有兩份,其中一份直接被楚公拿走并鎖起,直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其中的內容,不出意外那就是從丁啟相身上搜出的盟約!”

那上尉說道。

“楚公,請恕卑職以國家為重,這也是楚公平日的教誨!”

然后他一臉莊嚴地向楊慶行禮說道。

“楚公,在情與法之間一時難以做出取舍并不奇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先帝對你有栽培之恩,公主與你已訂婚,陛下與你也算親人,知道他犯罪想為他隱瞞也是人之常情。然陛下犯的乃是叛國罪,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叛國罪乃錦衣衛職責所在,楚公就必須以國家為重,這是你的職責你不能回避,更不能包庇。若你繼續包庇陛下,那等于你與陛下同謀,你同樣也犯了叛國罪,如此不知楚公何顏面對天下人,何以面對孝陵?”

王夫之義正言辭地說道。

所有代表,還有會堂內所有旁聽的百姓,全都盯著楊慶。

后者抬起頭。

他一臉苦澀地長嘆一聲。

“既然王代表以天下人責慶,慶又何敢隱瞞,的確,陛下與多爾袞有一份盟約,這份盟約也在我手中,就像他們所說的,錦衣衛很早就把這份盟約交給了我,但卻被我因一己之私而藏了起來!”

他說道。

四民大會堂內一片嘩然。

“叛國罪!”

“皇帝叛國罪證據確鑿!”

“廢黜他,讓他滾下臺!”

“砍頭,砍了這個昏君,英國人能砍那個查理,咱們為何不能砍了這個昏君?”

緊接著群情激憤,就連那些看熱鬧的老百姓都跟著高喊,看上去頗有大航海時代歐洲法庭的風采,甚至絕大多數人臉上,明顯還帶著幸災樂禍的開心……

好吧,是真開心!

平常刑場砍個普通人都能成為這個時代的重要娛樂,何況是砍一個皇帝的腦袋,尤其是這個皇帝的死可以說皆大歡喜。南京百姓這段時間都跟在陰云下一樣,天天胡思亂想就怕楚國公哪天太感情用事,真得把權力交給皇帝,誰都不敢想象這樣會出現什么后果。話說這些天楚公的確表現得很清閑,就跟準備好了退休一樣,時不時帶著公主游山玩水,擺出一副就等皇帝來接班的架勢,搞得城里人心惶惶。

真得害怕啊!

剛過了幾年好日子,都已經基本上實現豐衣足食,就連義務教育都普及的南京百姓,真不敢想象沒有楚國公,回到朱家皇帝統治的日子啊!可以說這城里除了最后依舊堅守的不足兩萬秀才,剩下超過兩百萬人口,幾乎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不歡迎皇帝。

超過百分之六十巴不得他暴斃。

但可惜自從皇帝南歸以來,情況一次次讓他們失望,無數人心里在高喊他怎么還不死,恨不能去霍邱把他直接掐死,而現在終于撥云見日了,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

叛國罪!

皇帝背叛國家!

皇帝背叛人民!

廢黜他,砍他的腦袋,以法律名義審判他,以法律名義處死他!

王夫之舉手示意肅靜。

“那么對于倭奴的調查呢?”

他接著問道。

“也存在。”

楊慶語氣沉痛地說:“錦衣衛北都站早就知道那些倭奴是經建奴手送到雁門關,而且知道與建奴聯絡的人是大同社的姜希轍。隨后錦衣衛北鎮撫司逮捕了姜希轍,并且得到了他關于此事的完整口供,然后通過對倭奴的審訊確認。但上報到我這里之后同樣被我隱瞞下來,至今姜希轍依然被關在北衙,如果諸位代表需要,我可以派人把他帶來。至于盟約就在我的保險柜里,這里是保險柜的鑰匙,請諸位代表派人帶著鑰匙過去,史德威會給你們打開保險柜,把盟約拿到這里交給四民大會。我有罪,我為徇私罔顧國法試圖為陛下掩蓋叛國罪行,我對不起人民,我愿意接受法律的懲罰!”

楊慶低著頭說道。

“但我認為,陛下只是被奸人所惑一時糊涂,或許并非其本意,不能因此就說陛下叛國!”

然后他說道。

緊接著立刻一片原諒他的聲音。

楚公這只是太重感情,畢竟他也是先帝托孤之臣,雖然這樣說有些夸張,但先帝駕崩之前,的確是單獨把他叫到身邊的。從這種意義上說他相當于顧命大臣,而且還是公主的未婚夫,皇帝是他事實上的大舅哥,在沒有其他親人的楚國公眼中,這就是自己的親人。

絕對的親人。

否則怎么可能費盡周折迎駕?

他就是不迎駕,別人又能把他怎么樣?他終究還是太重感情,不但寧愿交出權力迎駕,而且在知道皇上犯了叛國罪后,不但沒有利用此事廢黜皇帝繼續獨攬大權,還冒著自己也犯法的危險,想方設法為他隱瞞。

這是多么的有情有義啊!

看看楚國公!

再看看皇帝。

還沒回來就想害死自己恩人,為了奪權連勾結敵人都干,為了權力不惜出賣國家,不惜割地獻媚敵人,這不僅僅是對國家不忠,而且還對祖宗不孝,可以說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和有情有義的楚公相比,簡直就是死不足惜!

“陛下是否叛國,當由法司審訊定罪,你我皆無權決斷,但大明目前法司皆陛下之臣,人臣無審訊君主之權!在此我以四民大會常設代表之身份提議,由四民大會投票推選一個專門的法庭,并帶陛下至此,在四民大會監督下進行審訊!”

王夫之環顧四周說道。

他說的是對的,在大明的國家構成解釋中,皇帝是因為太祖驅逐韃虜恢復中華之功,被老百姓推舉世襲的國家統治者,他任命大臣管理這個國家,后者都是他的臣屬。但四民大會是代表天下百姓,專門監督他和他的朝廷,避免像過去一樣,被昏君和奸臣搞亂國家的。

所以朝廷無權審問皇帝。

但四民大會可以。

四民大會的職責就是對朝廷進行監督的,同樣也包括對皇帝監督,自然有權對皇帝進行審問。

“同意!”

“同意!”

那些常設代表們紛紛舉手同意。

包括那些有心維護皇帝,也同意以這種方式解決,畢竟無論怎樣都得先讓皇帝有說話的機會,否則這邊以目前情況,直接投票的結果肯定是廢黜皇帝,如果公開的審訊,說不定還能借著民意,給皇帝爭取到一線生機。

其實群臣廢立皇帝沒什么大不了!

歷朝歷代都有。

哪怕維護皇帝的,對于廢黜他其實也沒有什么真不可接受的,他們只是想盡量爭取而已。

然而他們卻忘了,歷朝歷代那些被群臣廢立的皇帝,從來沒有受到過公開的審判,而他們的投票結果開始了一個全新的時代。一個法律可以對皇帝進行審判的時代,一個真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時代,一個可以用叛國罪起訴一國之君的時代。

古老的君主時代崩塌了!

“那么,諸位,是否同意立刻逮捕皇帝?”

王夫之繼續問道。

“同意!”

“立刻逮捕皇帝!”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8
護國公 第三九九章 洪水猛獸

逮捕皇帝……

這個還需要解決一些程序問題。隨夢小說.SUIMENG

主要是軍隊,錦衣衛,司法機構都沒有逮捕皇帝的資格,因為理論上他們仍舊是臣,他們仍舊是朱慈烺的屬下,人臣無廢黜皇帝之權,同樣人臣也無逮捕皇帝之權。

呃,人民有!

“人民們,國家需要你們!”

四民大會堂前的臺基上,王夫之帶著亢奮振臂高呼。

真得亢奮啊。

不僅僅是他,此刻四民大會堂前廣場上,所有人都陷入亢奮,逮捕皇帝,審判皇帝,甚至以法律名義處決皇帝,曾經被視為至高無上主宰者的皇帝將在他們面前俯首。不是以篡位的權臣,不是以造反者,不是以異族入侵者,而是以國家的主人,以法律的捍衛者身份,以國家的名義,以法律的名義,以人民的名義……

“走啊,去霍邱!”

一個人站出來高喊著。

然后越來越多的人站了出來,很快數以千計的青壯年,就在廣場上排列成隊伍。

“我們需要武器!”

王夫之喊道。

“我的鋪子里還有一批張獻忠訂購的胸甲!”

一個鐵器商喊道。

“我那里有刀!”

“我那里還有五百張給臺灣民兵造的手弩!”

好吧,武器就這樣配齊。

包括火繩槍。

大明民間只禁燧發槍,事實上也不是真能禁住,一些好的鋼鐵作坊自己也一樣能造出來,尤其是那些捕鯨船,商船,都會購買一些,哪怕民間也偷偷摸摸有不少持有的。而火繩槍那真沒法禁了,幾乎是個鋼鐵作坊都能大量制造,甚至明軍過去也從民間鋼鐵作坊采購火繩槍。在明軍開始淘汰這東西后,那些原本靠軍方訂單發展起來的民間鋼鐵作坊,很多沒賣出的火繩槍都賣給了民間。至于手弩就更不用說了,臺灣,黃河沿線,云貴湘西那些皇莊家家戶戶都有,而且主要就是女人在用,南京一帶是這種東西的主要產地。

但威力不比手槍差。

普通的鏈甲根本擋不住那弩箭的近距離直射,因為不用擔心下雨,所以在臺灣這種多雨的拓荒地區那是極受歡迎,不少土人慘死在那些墾荒的女人手中。

盔甲更不用說了。

張獻忠和李自成那里,都在大量從南方采購新式板甲,后者倒不是說自己不能產,而是自己生產的成本太高……

李自成又不缺銀子!

與其浪費寶貴的人力制造,然后再用糧食養活這些工人,還不如直接從南方購買,即可以節省人口用于農業生產,又不用額外消耗糧食養活一個非農業人口。多爾袞那里軍工始終發展緩慢,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沒有余糧養活非農業的工人,畢竟無論挖礦還是煉鐵的工人都不但不能提供糧食,反而得消耗糧食。不要以為工業化那么簡單,沒有支撐工業人口的余糧玩啥都是扯淡,楊慶傲視各方的關鍵只在于他有余糧可以支撐工商業人口,而李自成那里也一樣要面對這種問題,所以現在工業品能買的都是盡量買……

有錢!

任性!

所以盡管軍隊不能提供,南京市民們仍舊在極短時間里,集結起了一支兩千人的民兵……

也不能說是民兵。

民兵在大明指的是預備役。

是皇莊那些直屬大都督府,歸各地民兵旅指揮的皇莊成年男丁,他們和現役構成大明的軍隊,但軍隊是皇帝的軍隊,仍舊是皇帝的臣屬,所以不論現役還是預備役的民兵都無權逮捕皇帝。

而這是武裝平民。

純粹由市民組成的義勇隊,由四民大會召集,人民為了行使自己權力而臨時組建,接受四民大會指揮的武裝平民。

他們不是皇帝的臣屬。

“去霍邱,逮捕皇帝,把他帶到這里來進行審訊!”

王夫之向西北一指吼道。

總計兩千人的武裝平民,立刻向著城外前進,而在街道的兩旁,是不計其數地送行者,夾道向著他們發出歡呼,甚至還不斷有人自己武裝起來加入這支隊伍……

“楚公,你就不怕有一天他們也用這種方式對你?你明明還有很多可以實現目標的手段,甚至都比這更簡單更容易,那么你為何非要選擇這種可以說遺害無窮的手段?以你的智慧應該不可能不明白這樣的后果,當他們學會這樣做,以國家的主人自居并學會以法律審判君主后,當以后他們對新的君主不滿意的時候,也會用同樣手段對付他!或許你不怕,你的確有能力壓制他們,但難道你就不為自己的后代著想?如果有一天你的后代激怒他們,他們也會像逮捕朱家皇帝一樣逮捕他,審判他,甚至砍下他的頭顱。

這是洪水猛獸!

你釋放了洪水猛獸,你讓百姓嘗到了權力的甜頭,那么他們就不會再想著放棄了,對于一個帝王來說難道不是更想自己統治的百姓都柔順聽話?

你不喜歡儒家。

但你必須明白,儒家是對于維護統治最好的學說,百家爭鳴,最終獨尊儒術是必然的選擇,其他流派統統消亡不是因為它們比儒家差,而是因為帝王不需要它們,只有儒家才是最適合帝王的。愚民之術雖不好聽,但愚民之術是對帝王最有利的,這是歷朝歷代血的教訓,那么我很想知道你為何反其道而行,你為何要自掘墳墓?

你讓他們覺醒了!

但你同樣也讓一頭猛獸覺醒了!

它的確為你吞噬了對手,但放出它來就別想再讓它沉睡了,那么小心有一天,它會連你也吞噬!”

張國維看著狂歡般的街道,看著那些全副武裝的平民,對同樣看著這一幕的

“那就喂飽它!”

“它喂不飽,它太大了,你讓它覺醒了,它會發現自己也有尖牙利爪有資格要更多,然后它會向你不停地要權力,更多的權力。今天他們可以審判一個虛名的皇帝,明天他們就可以審判一個實權的,小心有一天他們也會審判你!如果你不給他們想要的權力,他們早晚會這樣對你,如果你給了,他們就會再要,一次次不停地要。你給它一,它就會要二,你給它二,它就會要三,如果你不給,那么他們就會審判你!

你只能這樣一步步走向審判席。

即便不是你,也肯定是你的子孫后代,終有一天,你會因為放出這頭猛獸而遺禍子孫!

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

張國維說道。

“您的確是個智者,我承認這些都可能會發生的,您猜的這些都是很有道理的,可是,如果這些事情真得發生了,那么……”

楊慶頓了一下說道:“就讓它發生好了!”

“包括他們不要帝王?”

張國維冷笑道。

“他們如果真不想要什么皇帝,那就不要好了,帝國總會滅亡的,無一例外!只要華夏民族不會滅亡就行了!但愚民那套是真會讓華夏民族走向滅亡的,這個世界很多民族都在覺醒,不覺醒的最后都會淪為魚肉。當英國人砍下國王頭顱,當荷蘭人建立起共和國的時候,我們不想著早一點開啟民智繼續領先于別人,反而繼續愚民的話,不出兩百年歐洲人的艦隊就會開到南京城外。他們會逼迫著我們割地賠款,然后所有那些因為開啟民智而崛起的國家,就像狼群般一擁而上撕咬我們。”

兩百年后一鴉都打完了!

“英國人?就那些連蔗糖都得找咱們買的英國人?”

張國維說道。

“不管你信不信,如果咱們繼續愚民下去,那么未來兩百年就是屬于他們的,他們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用大炮來替我們做原本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只不過那時候已經晚了!”

“就因為他們第一個砍了君主的頭?”

張國維說道。

“是的,就因為他們第一個砍了君主的頭!”

張國維無語地搖了搖頭。

很顯然誰先砍君主的頭,誰就是未來的主宰者,這個觀念還是讓他感覺匪夷所思,楊慶也沒興趣解釋。英國人第一個砍下君主的頭,成就大英帝國的日不落,法國人晚一百多年砍下君主的頭,法國人就不得不始終被英國人壓著一頭。德國人沒砍過君主的頭,他們就始終翻不了身,俄國人槍斃了他們的君主,最終成就紅色帝國鎮壓世界半世紀,中國人沒砍小陽痿的頭,就只能在民國的混亂中折騰四十年。

話說砍不砍君主的頭,誰先砍君主的頭,真得決定了不同的命運。

這個沒道理可講。

或許這就是命運吧!

歷史有些時候就是帶著一點玄幻色彩!

至于美國……

他們的確沒砍國王的頭,但只是因為他們和國王隔得太遠,而他們造國王的反可是排在法國人前面。

大明就算不砍皇帝頭,至少也得把皇帝送到審判席,以此來完成自己邁向新時代的獻祭,朱慈烺就是一個祭品,從始至終他在楊慶心中就是一個祭品,楊慶處心積慮的目的始終就只有一個……

讓他到審判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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