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護國公 作者:木允鋒 (已完結)

 
mk2258 2018-6-30 10:20: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6 72624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4
護國公 第三七零章 特務統治

要金聲桓移交那些倭奴的命令緊接著由通訊站發到武昌,再由武昌都統司派人北上襄陽。

金聲桓當然不會拒絕。

雖然他很眼饞那些倭奴手中的燧發槍,但也知道這時候無論如何都不能惹楊慶不高興,既然楊慶發話要人那就得趕緊給。三千倭奴在襄陽很快被押上船南下,然后他們在宜城被甘輝和焦文玉所部強行繳械,不過因為語言不通,雙方發生小規模沖突,但最終還是通過幾個廣東籍商人解釋清楚……

實際上就是甘輝泄憤。

畢竟他這一路上被水太涼等人耍了好幾次,很需要一個出氣筒,這些倭奴無疑很適合他。

當然,這只是小事。

總之還剩下兩千五百人的倭奴被繳械后,重新登船在明軍押送下前往武昌,至于另外五百,那個乘坐另外一種運輸工具,他們將在漢江的魚腹中前往武昌。但甘輝和他的部下卻不得不向東去福藩,畢竟他們的任務至今還沒完成,他們還得去霍邱繼續保護圣駕。

不過他們再想搞事情已經基本上不可能了。

事實上楊信已經被召回南京。

而且甘輝因為護駕不力,也已經被從指揮使降為士兵,只是接替他的人還沒到,所以暫時代理指揮官,等接替的人到達,他也要被召回南京然后去廣西剿匪前線報到,至于他還能不能重起,哪個得看他在剿匪戰場上的表現。

這也是他出于泄憤,把五百倭奴扔進漢江的重要原因。

當然,他的事就沒人關心了。

此時南京早已經因為皇帝駕臨福藩的消息,而陷入一片暗潮洶涌……

“天佑大明!”

秦淮河的畫舫上,姜希轍亢奮地舉杯高喊。

“天佑大明!”

同坐的秀才們舉杯高喊。

他們四周的樂師繼續奏樂,幾個妓女笑靨如花般看著他們,而這艘畫舫正緩緩駛過鎮淮橋,河岸邊的街道上,大群的青蟲們正高舉橫幅歡呼著走過……

恍如打了雞血般!

“陛下還是太謹慎了,何必繼續留在福藩,以大義臨南都何人敢擋?”

一個同座秀才說道。

“那人終究兵權在握,陛下以圣旨召文臣武將齊聚中都,以祭皇陵正帝位,先明君臣之分,使文武百官知大義所在,則順逆之別已分,那人縱然想有異舉,也終究不過是個亂臣賊子!”

另一個老成的說。

“怕他做甚,南京還不是他的天下!”

一個秀才傲然說道。

很顯然他們已經膨脹了。

而姜希轍端著酒杯笑而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裝逼,話說他已經過了這種裝逼的境界,作為迎駕的秘密功臣,等待他的將是飛黃騰達的未來。甚至他的名字這時候也早就已經列入了龍興天子重用的名單,他早已經脫離了這種秀才日常裝逼的低級趣味,上升到可以靜靜看著他們裝逼的境界。

“二濱兄,那北邊真如傳聞的民不聊生?”

一個秀才問道。

“陳兄慎言!”

另一個秀才急忙說道。

“何兄太小心了吧?來,如花,你是錦衣衛的暗探嗎?”

一個秀才摟著身旁妓女笑道。

“公子,你們都在說什么呀?奴家怎么一點都聽不懂?公子說奴家是錦衣衛暗探?那奴家是不是該與公子坦誠相對以示清白?”

那妓女笑著說。

“呃,等散席后咱們再坦誠相對!”

那秀才摸著她的俏臉說道。

“北邊是否民不聊生,與我江南何干?不過真要平心而論,那多爾袞倒也算禮賢下士,否則陳名夏何致以探花之才為其效力?至于饑荒天災,這個不是人力能挽回,先帝之時北方未必比得上如今。多爾袞以胡虜之身能尊名教,敬圣人,禮賢下士,亦可比之耶律洪基完顏雍之流,雖然那人視其為夷狄禽獸之流,然以德論之,倒是這夷狄禽獸比他強多了!當然,胡虜終歸是胡虜,待陛下還都之后,若其依舊不識天命,抗拒陛下,無非以名臣勇將效法中山王直搗北都而已!”

姜希轍淡然說道。

“那時候說不定正是我輩建功立業之時!”

一個秀才躊躇滿志地說。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摟著如花那位亢奮地高喊著。

“公子,您萬戶侯之后可別忘了奴家!”

如花**地說。

“公子,你也不能忘了奴家!”

“公子,奴家可等你啊!”

然后其他幾個妓女紛紛拉著身旁的秀才說著,一時間席上春色滿園,就連姜希轍懷里那小美女,都端著酒杯往他嘴上湊。那些過慣了這種日子的風流公子們紛紛上手,歡笑聲,嬌嗔聲,甚至還有**聲讓這艘畫舫上仿佛一片粉色霧氣彌漫,在江南的煙雨,在秦淮河兩岸的夏日花團錦簇中緩緩向前。

岸邊一騎快馬驀然停下。

“會稽姜公子可在船上?”

馬上的人高喊道。

姜希轍忙推開懷里的妓女,然后探出頭向外望去。

“我家公子在此,你是何人?”

他的小書童說道。

“姜公子,小的是衍圣公府的,衍圣公有事請公子前去一敘!”

那人說道。

“前面停船!”

姜希轍立刻說道。

衍圣公請他過去應該是想讓他隨行前往霍邱,迎駕會組織了一個以衍圣公為首的覲見團,幾個老臣正準備啟程去見皇帝,少不了也得有幾個年輕一輩英俊的,他作為劉宗周弟子,名列其中是很正常的。另外估計也是想借此向皇帝推薦他,畢竟作為舉人他已經有做官的資格,而大同社幾個主要成員如今都有了官職,像他這樣冒死送倭奴去北方的當然也得有官職。

緊接著畫舫在前面靠岸,放下跳板后,他在那些秀才們艷羨的目光中帶著小書童走了下去。

一輛出租車很有眼力地過來。

姜希轍登上馬車,小書童站在馬車后面,那人騎馬跟隨,一行直奔衍圣公府,但很快馬車離開街道鉆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

“這是走哪兒?”

姜希轍疑惑地問道。

他當然知道衍圣公府在何處,但這條路明顯不是去衍圣公府的。

“回公子,前面有游行的堵路了!”

那車夫說道。

旁邊騎馬的人也點了點頭。

姜希轍也就放心了,雖然南京城內治安良好,但也不是說完全放心,尤其是他們這樣的,在南京城里被偷被搶也早不是新聞。一個月前還有兩個江西來的倒霉貨差點被連人拐走,要不是有人看見報警,這時候估計已經不知道被塞進哪個煤窯里了。因為煤炭業狂飆式發展,那些黑心的礦主正不擇手段搜羅廉價勞動力,當然也包括非法手段,而南京本地和城外居民基本上都有完善的保甲制度或者皇莊體系很不好下手。

但這些青蟲就不一樣了。

他們屬于流動人口,在南京沒有戶籍管理,最多以各地會館為核心,但實際上這種管理很混亂,就算偷偷被綁走少一個也根本沒人知道。

那倆是救下了的。

至于有沒有沒救下的,這個真就很難知道,但就憑那些綁匪的熟練程度就知道他們肯定不止干了一回,也就是說很可能在附近某個小煤窯里就有某個秀才在一邊流淚一邊挖煤。

姜希轍坐在馬車里繼續向前。

“少爺,這不是去衍圣公府的!”

后面小書童突然驚叫道。

姜希轍急忙推開側面車門,就在同時馬車停下,外面是一條僻靜胡同,這時候已經是傍晚,外面下著毛毛雨,整個胡同陰暗寂靜,他以極快速度**短劍,然后徑直跳下馬車。這時候車夫也下了車,包括喊他們那人也下了馬,笑咪咪地看著他,那書童很忠心地跳下來拿著個背包砸那車夫,后者手中短槍一下子磕他后腦勺,倒霉的書童緊接著倒在地上。

姜希轍拔腿就跑。

“救命啊!”

他邊跑邊喊著。

那兩人緊跟著追上來。

轉眼姜希轍跑到前面巷口,然后里面兩個人走出來,他差一點撞在前面的人懷里,后者眼疾手快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短劍。

“救命,有劫匪!”

姜希轍像看到救星般說道。

那人向旁邊一閃,緊接著他身后那人拿著口袋上前,還沒等姜希轍反應過來就當頭套下,與此同時后面追上的車夫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玻璃瓶,隨開蓋子從袋底向上一扔。他扔進去的瞬間那袋子也到了地面,他和對面那人同時伸手抓住姜希轍**一掀,就在姜希轍驚叫一聲倒下的同時,他抓住袋子口的一根細繩狠狠一拽,袋子口立刻在姜希轍腳脖上勒緊。

兩人一前一后緊接著抬起,把已經昏迷的姜希轍扔進馬車。

那騎馬的提起小書童扔進去。

他也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玻璃瓶打開蓋子,用手巾蒙住倒了點東西然后屏住呼吸,把這個手巾扔在書童的臉上……

“走!”

他收起小瓶說道。

緊接著他翻身上馬,這輛馬車迅速開動,另外兩人分頭檢查附近,確定沒有任何殘留和目擊者,這才走出小巷匯入暮色降臨的街道,而這時候那輛馬車已經駛入錦衣衛北鎮撫司的狼穴……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4
護國公 第三七一章 皇帝叛國啦

當姜希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狼穴的審訊椅上……

“你們要干什么!”

然后他立刻發出驚恐的尖叫。

“吆,醒了,睡得挺香啊!”

旁邊一個錦衣衛說話間沖著他露出燦爛笑容,但手中木條上的火苗卻伸進椅子下,里面已經沾上汽油的碳塊立刻被點燃,熊熊火焰瞬間升騰而起并被椅背的煙道抽進去。那密密麻麻排列的一根根尖刺,緊接著就把熱度傳遞到姜希轍的屁股和后背,雖然時間短熱度還不夠,但卻已經讓他直接崩潰……

“放開我,你們要問什么?”

他涕淚橫流的尖叫著。

同時他還拼命掙扎,試圖擺脫這個可怕的東西,但這樣的結果是原本沒有刺破他皮膚的尖刺開始扎了進去。然后那明顯的刺痛從他后背和屁股上傳來,他本能地扭動身體,但換來的結果是另一邊的尖刺也開始刺入。

與此同時灼熱感驟增。

“放開我,求你們快放開我,我什么都招,你們問什么我說什么……”

他撕心裂肺地尖叫著。

“你真得什么都招?”

楊勇的面孔突然出現在他視野。

這個楊慶手下頭號劊子手的猙獰面孔,讓姜希轍幾乎下意識地哆嗦一下,然而屁股和后背的熱度依然在不斷攀升……

他崩潰一樣拼命點頭。

“呃,其實我忘了到底想讓你招些什么。”

楊勇帶著歉意說道。

姜希轍欲哭無淚地看著他。

這時候他屁股下面的熱度已經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他顧不上管楊勇,拼命尖叫著試圖站起,但被禁錮的他終究無法掙脫那些堅固的鐵條。而掙扎的結果只能是讓更多尖刺刺進他的皮膚,甚至反復地刺著,他都能聽到鮮血落下,在燒熱的鋼鐵上發出嗤嗤的聲響,這聲音仿佛是惡魔的獰笑。而他對面的楊勇就這樣笑咪咪地看著他的掙扎,看著他屁股下面的衣服冒出煙,看著皮肉燒焦的味道傳出,甚至看著他被燒得都開始翻白眼……

“啊,我想起來了!”

楊勇突然一拍他的大腿說道。

后面的錦衣衛迅速抽出燃燒著的碳盒推進旁邊的爐子。

姜希轍依舊在余溫上掙扎尖叫。

但很快他就像是虛脫般,帶著滿身的冷汗一下子癱在了審訊椅上,同時發出一陣悠長的,垂著腦袋筋疲力盡地顫抖著。

然后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你認識她吧?”

楊勇拍了拍她屁股,示意她上前一步,然后對著姜希轍說道。

姜希轍奄奄一息般看著她。

“如花,說說你要檢舉什么?”

楊勇說道。

“回大爺的話,奴家要檢舉這位姜公子私通建奴,之前他和朋友在奴家船上喝酒,說是他替皇上辦事在倭國買了大批倭奴,然后送到建奴那里,交給建奴由建奴幫忙送到雁門關再送長安。而且他還不只去了一趟,還和建奴的大學士陳名夏私會,他還說那奴酋多爾袞是禮賢下士,還說先帝治國都比不上那多爾袞呢!”

如花說道。

“姜舉人,你這是漢奸罪啊!不但是漢奸罪,還詆毀先帝,你這是大逆罪得抄家啊!”

楊勇陰森森地說道。

姜希轍已經緩過勁來了,他低著頭一聲不吭。

“那么她說的你認不認呢?”

楊勇說道。

“她一個妓女之言何足信,不過是因嫖資不滿誣陷而已!”

姜希轍虛弱地說道。

“他說你是妓女,是誣陷。”

楊勇對那個如花說道。

“奴家是妓女,可他的那些朋友總不是妓女吧?鎮撫使把他一塊喝酒的那些人都抓來一問便知,而且聽他的朋友說,他們和建奴的勾結還不只這些。他們一個在皇上身邊的朋友,還去過北都見了建奴的很多高官,還說這是奉皇上的旨意行事根本不用怕,他們甚至還說應該讓多爾袞和桂王一起動手,把楚國公害死呢!”

如花說道。

“姜舉人,你覺得你那些朋友會不會為免受皮肉之苦而指證你呢?”

楊勇對姜希轍說道。

后者恨恨地看著如花。

這還用說,那是肯定的,那都是些什么樣貨色,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雖然喝酒時候感情好,平常詩文唱和,甚至就是共享一個妓女都行,但真要坐在這審訊椅上,要推他出來頂這抄家滅門的罪也一樣毫不猶豫。

不過……

如花的話倒提醒了他。

“楊鎮撫使,舉子之前的確去過北方,也的確見過陳名夏,并送所購倭奴交由其轉送雁門關,但那是奉旨行事何罪之有?”

他理直氣壯地說。

就是嘛,這種事情沒必要抵賴。

他就是去過了,他干了什么也都承認,但他是奉旨辦事,這是皇帝命令他做的,他奉旨行事有錯嗎?你錦衣衛難道還管得了皇帝?以前皇帝沒來,楊慶和你們可以為所欲為,但如今皇帝已經回來,這大明早就不是你們獨斷專行的時候了,我一個為皇帝辦事的為什么要怕你們?

“怎么?舉子為皇上辦事都成有罪了,你們錦衣衛還大過皇上?”

他傲然說道。

“這樣啊,案情的確比較復雜,這牽扯到皇上了,我一個小鎮撫使的確不好決定,得交由楚國公定奪,不過你得先寫一份供狀給我!”

楊勇換上了一臉笑容說。

寫就寫,咱這為皇上辦事的還怕你不成?從小深受傳統教育,腦子里還停留在朕即國家的概念中,以為自己有為皇上辦事這個招牌護體就根本不用擔心什么的姜希轍,很坦然地擺上筆墨紙硯,洋洋灑灑寫了一千多字詳述自己北上過程。不過他很聰明地沒有說是他們主動計劃的,而是變成了皇帝通過錢謙益傳旨給他們購買倭奴,然后他和黃宗羲這些人為主分憂自己湊錢購買,由他負責將其送到北方交陳名夏。至于他詆毀先帝之類內容他是堅

決不承認的,同樣他對多爾袞的那些吹噓也是不承認的,他就承認奉旨買了一批建奴送到北方,什么計劃讓多爾袞和桂王南北呼應之類就純屬誣陷了。

當然,這些本來就不重要。

楊勇滿意地看著這份供詞,然后對手下說道:“把他押入大牢!”

緊接著他就去找楊慶了。

楊慶至今還沒去接駕,這是皇帝特意下旨的,因為各地巡撫和那些都統都得花些時間趕來,所以由首輔史可法和之前先行返回的禮部尚書顧錫疇,侍郎瞿式耜等人過去,為接下來祭皇陵做準備。而南京的軍政事務暫時由監國帶領文武官員主持,等那邊準備完成,各地參加的人員都到達以后,楊慶這邊的文武官員再趕去,反正沿著新修的公路用不了幾天,而最遠的如云南巡撫到鳳陽可得花些時間。

“把這家伙看好,先把他的供詞放一邊,你立刻帶人去安慶,在那里截住那些倭奴,然后就地關押起來,再從他們那里獲得供詞。”

楊慶說道。

證據必須充分才行,畢竟這是給一個皇帝定罪。

“剩下那些參與的呢?”

楊勇問道。

他說的是黃宗羲等人。

“先別抓,等到需要的時候再一起抓!”

楊慶說道。

這樣就可以獲得證據鏈了。

首先是姜希轍在畫舫喝酒嘴上沒控制住泄露內情,不得不說他們喜歡在畫舫上扯淡真不是個好習慣,然后被心懷忠義的妓女檢舉,而他承認了整個事情。

然后就是這些倭奴的供詞。

這些就足夠了!

至于黃宗羲這些人,得看姜希轍咬他們夠不夠狠,如果姜希轍足夠懂事他會知道怎么做。

錢謙益更跑不了。

畢竟他是在皇帝身邊的,甚至可以讓姜希轍這些大同社的,把老錢給咬成主謀,然后看東林黨和大同社互相咬。不過這樣的話錢夫人肯定就要守寡了,唉,命運總是如此無常,話說她當年嫁給陳子龍不就用不著受牽連了嗎?

楚國公嘆息著搖了搖頭。

楊勇立刻帶著錦衣衛前往安慶。

而這時候還沒有人知道,針對皇帝叛國罪的秘密調查已經開始,無論迎駕會的耆老還是那些秀才,統統都沉浸在一片亢奮中。至于楊慶的那些親信們,雖然有些蠢蠢欲動,但在楊慶壓制下還是保持克制,至于四民大會的常設委員們,倒是對皇帝的歸來反應平靜……

實際上他們也很忙。

他們這一年主要工作,其實就是組建一個考試委員會,也就是由四民大會聘請一些人,組成一個專門機構給各地參加新式科舉的人出題。而這些人根據所報的科用這些題進行考試選出進京參加科舉的舉人,為了確保試題公正,這些出題人都必須在四民大會接受檢驗。而為了確保這些試題不泄露,在考試前所有試卷都保存在各地帝國銀行的保險庫內,開始考試前才能取出。

而且為是否全國統一試題,四民大會常設委員還發生激烈斗爭。

不過最終還是各省區分。

每個省一份單獨的試題,要不然江浙優勢太大,雖然不至于和當年一樣幾乎壟斷,但必須得明白,無論考八股文還是另外四科,江浙對其他省份其實都擁有絕對的優勢。甚至這些年優勢還在拉大,尤其是工科真要搞統一試題,估計其他省份考不出幾個進士的。這樣肯定不行,哪怕楊慶也不可能壓得住其他省份的怒火,更何況他本人也不想江浙獨大,所以他還是支持各省不同考卷以此均衡各省的進士數量。只不過作為補償,南直隸,浙江,江西三省加起來取舉人數量的一半,畢竟這三省人口遠超過目前大明控制區的一半。

四民大會這一年主要干這個。

當然,他們也給了新來的皇帝一個下馬威,他們否決了皇帝要求戶部出一筆錢用于養活他的御營的圣旨。

理由很簡單。

沒有這個編制。

無論錦衣衛還是明軍系統都沒有這支御營的編制,這是皇帝自己搞的那你就自己掏錢養活,朝廷的稅收不是給你私用的。實際上朱慈烺就是試探,他并不在乎這筆錢,他是看四民大會對他的態度,或者說四民大會是否尊重他的權威,但很顯然四民大會并不鳥他。

之后皇帝又找韓贊周和盧九德要內庫的錢。

但他倆說沒錢。

然后為了證明真得沒錢,他倆又送了一馬車賬簿過去,根據這份賬簿皇宮至今還欠著帝國銀行兩百萬,就等皇帝來想辦法還了。

這本賬簿倒是真的。

因為皇室最主要的產業都在張嫣名下,剩下也被袁太妃,坤興公主這些人瓜分,目前皇宮能獲得的主要收入實際上就是皇莊地租。但這些皇莊的收入無疑是負擔不了越來越龐大的慈善和教育支出,畢竟皇莊就那么點地租,絕大多數都是一兩成,每年加起來也就幾百萬。

這個真養不起那些孤兒院。

義務教育,孤兒院,養老院,醫院建設……

哪一個都是吞金的黑洞。

不夠是正常,夠用才不正常!

每年的缺額部分都是直接從帝國銀行借款補充,然后這些借款由張嫣幾個女人在每年年終從自己的收益中歸還,實際上她們的主要收益就是銀行,這無非就是一個左手交到右手的游戲而已。但通過這些多少有些讓人頭大的操作,楊慶和那些女人還有作為她們心腹的太監頭子們,的確是把朱慈烺搞得比他爹還窮,皇宮的倉庫里是沒有一枚龍元的。

話說皇宮的飯錢都得去張嫣那里按月借支啊!

要不怎么自己種菜呢!

皇宮真窮啊!

要不皇上你把那些小學和孤兒院的伙食減一減?再不你把皇莊的地租提高一些?或者你干脆把那些蛀蟲們統統弄死,尤其是你伯母那個超級大蛀蟲,她的個人資產恐怕都快奔千萬了!還有你妹妹也好幾百萬,就連你的小妹妹都兩百多萬家產!那小姑娘衛生紙都得灑玫瑰精油,把她們抄家你就一下子有錢了。

呃,這個至少目前不行。

最終朱慈烺不得不面對四民大會不給公款,私款又是負數的問題,好在還有他叔叔。

他叔叔有錢。

可憐的福王又躺槍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4
護國公 第三七二章 陷害忠良

正當楊勇在安慶截住運輸倭奴的船隊并開始審訊的時候,要求金聲桓前往中都參加祭皇陵的圣旨也送到了襄陽……

金聲桓當然拒絕。

他又不傻,這種事情去了就等于任人宰割,他的確靠賣萌為生,可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動他的底線他一樣不會束手就擒,他賣萌只是為了保住目前的地盤,又不是說他真得就是個萌寵。

他也一樣有尖牙利齒。

他有一座頂級要塞,他有三萬整編后的精銳,他還有那些士紳的全力支持,他憑什么束手就擒?

他以稱病拒絕。

但緊接著楊慶派人告訴他既然有病那就得治。

南京的醫院為他準備好了床位。

緊接著襄陽發生小規模兵變,金聲桓回復說地方不安,作為鎮將他不適合離開,哪怕有病他也得留在襄陽繼續履行皇帝交給他的職責,另外隱晦地表示,他是歸秦王節制,理論上楊慶無權管他。然后楊慶就告訴現在皇帝已經回來,秦王說話已經不好使了,不僅僅是他,漢中那幾個鎮將也同樣回歸大都督府節制……

之前大明割據勢力的官方解釋并不復雜。

首先建奴是叛亂分子。

建奴,蒙古,神民勾結,罔顧大明累世之恩,背叛大明禍亂天下,僭號稱帝,實屬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所有與其聯系者皆以漢奸叛國罪論處。

秦,桂,靖江為國藩屏。

這個同樣很好解釋。

張獻忠連藩屏都不算,只是一個普通地方官,類似于沐家在云南,世鎮四川但不是說四川是他的。

皇帝陛下坐鎮長安御駕親征,親自指揮西征。

公主留守監國南都。

秦王,漢中三節度使,也就是當年被李自成一直扔在那里的唐通,白廣恩,馬科等三總兵,他們被李自成封為節度使鎮守漢中。但最初的劃淮為界中,漢中并不屬于李自成,直到后來龍興天子為秦藩擴大地盤時候才算,不過這三鎮將的身份至少在楊慶這邊還屬于朝廷軍隊。包括即便后來地盤上也不屬于秦藩的金聲桓,他們都是跟隨皇帝西征的朝廷軍隊,包括秦王也是,只不過西征軍以秦王為主帥,所以他們都歸秦王節制,現在皇帝返回南方,那么他們重新回到大都督府統轄。

當然,這就是個解釋而已。

但現在楊慶就以這個解釋,很認真地告訴金聲桓你得聽我的了。

然后金聲桓說我不聽。

我不聽,不聽,就不聽。

那這就別怪楊慶揍他了!

緊接著大都督府正式下令解除金聲桓的所有職位,他的鄧國公是皇帝封的,大都督府的確沒法解除,但他的所有職務理論上都是大都督府組織總部任命,同樣也可以尤其解除。同時以襄陽兵變為理由,調武昌都統黃蜚率領兩個軍北上襄陽處理,有阻攔者以謀反論,襄陽節度使區撤銷,所轄各地全部改為皇莊,所轄軍隊就地改編為民兵。

緊接著金聲桓放棄宜城直接收縮回襄陽準備固守同時向李自成求援。

黃蜚大軍沿漢江北上。

襄陽之戰開始。

“楚公,陛下何時下旨要鄧國公赴中都祭皇陵?”

毛奇齡義正言辭地質問。

“你是誰?”

楊慶一臉不屑地說。

“下官乃陛下欽點的東閣大學士!”

毛奇齡傲然說道。

“大學士不需要廷推嗎?”

楊慶疑惑地說。

“楚公,按照新的官制已經不再設立大學士。”

史德威提醒他。

的確,大學士一職已經撤銷,明朝由大學士構成內閣,但新的內閣由首輔和閣臣構成,這些閣臣除了首輔史可法之前有大學士頭銜,其他人都沒有,所以四民大會確立的新官制直接撤銷大學士一職。實際上不僅僅是這些大學士,很多在楊慶看來沒什么卵用的官職都撤銷,尤其是翰林院都快沒人了,畢竟都六年沒有新的翰林任命,但地方上的官職反而增加。

總得來說官制更加實用。

“那他是怎么回事?”

楊慶很不禮貌地指著毛奇齡問。

“楚公,陛下難道自己不能聘用自己的近侍?”

毛奇齡說道。

“公公?”

楊慶疑惑地看著他。

“楚公,你不要欺人太甚,不管鄙人身份為何,此行都是代替陛下而來,哪怕就是一介草民,也有權替陛下問楚公,陛下的圣旨上何時召鄧國公赴中都!”

毛奇齡忍無可忍地質問道。

“拿圣旨原件!”

楊慶說道。

史德威趕緊給他把圣旨原件拿來。

“這難道不是鄧國公?”

楊慶指著上面的鄧國公三個字義正言辭地說道。

毛奇齡低頭看著……

“楚公,陛下的圣旨乃是鄙人親筆書寫,你覺得鄙人會不認識自己的筆跡嗎?這根本不是那份圣旨,這是別人編造的,若楚公不能給出合理的解釋,那鄙人是不是該認為是楚公偽造圣旨?”

他怒道。

“何為圣旨?”

楊慶冷笑一聲指著上面蓋著的玉璽說道:“這就是圣旨,你的字跡有個屁用,難道你的字還比玉璽更有效!”

毛奇齡憤慨地看著他。

然后拂袖而去。

“他不會真這么沖動吧?”

史德威疑惑地說。

“故意的,明天他們的那些報紙就該替金聲桓鳴冤,然后說咱們偽造圣旨陷害忠臣了,這些廢物也就這點本事,他們無非就是想詆毀我的聲譽順便顯示他們的存在。再回去拿這件事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估計他們想讓皇帝下什么決心,但皇帝對我這個奸臣還抱有幻想,他們故意來激怒我制造事端,回去刺激皇帝,話說他們其實和那些爭風吃醋的妓女沒有什么區別。”

楊慶說道。

可憐毛奇齡剛走出不到十米啊!

這兩個混蛋就在他身后肆無忌憚地編排他。

他回過頭用仇恨的目光看著剛剛說了這些話的楊慶,楊慶笑咪咪地向他舉起茶杯,毛奇齡猛然回頭,大步向外走去。但就在這時候,兩個參謀走過來,就在三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一邊一個抓住了他胳膊,然后腳下同時一絆,毛奇齡驚叫一聲向前撲倒,那兩人手一拉他直接撞在地上。

緊接著他慘叫一聲。

還沒等他捂著一嘴血從地上爬起來,那兩個參謀就拎著他的胳膊和腿把他抬起來,在他掙扎中走到門前一喊號子扔了出去!

“呃,這樣他回去更有話說了!”

史德威不禁莞爾然后說道。

“不管他們想讓陛下下定什么樣的決心,對我們來說,還是讓陛下趕緊下決心吧!”

楊慶喝著茶說道。

可憐的毛奇齡趴在門外正下著小雨的石板地上,艱難地一節節恍如生銹般撐起來,然后擦了擦滿嘴滿臉的鮮血和雨水,低著頭踉踉蹌蹌地走向大門……

當然,這是他的光榮。

第二天他們控制的幾家報紙,就開始大肆渲染楚公假傳圣旨,故意陷害鄧國公,毛奇齡奉旨調查,揭露其不法之行并面斥之。最后楚公惱羞成怒,并對其進行殘忍毒打,嗚呼,我大明何時竟出如此逆臣,可憐毛奇齡奉旨辦事,居然被毒打至面目全非連牙都掉了好幾個。

更可憐的是鄧國公,以重病之身慘重陷害,冤得都快六月飛雪了。

當然,這些沒什么卵用。

明軍還是迅速完成對襄陽的包圍并開始架設神威無敵大將軍炮,兩個軍加重炮旅總計五萬大軍,將金聲桓困在襄陽。

龍興天子情緒穩定。

不但情緒穩定,而且準備給楚國公封郡王了,雖然大明的郡王通常都是死了追封的,但從崇禎封李自成為秦王開始,這個規矩已經打破,連異姓藩王都封何況郡王。再說以楚國公目前的身份,目前的功勞,本來也配得上一個郡王,無論嘴上怎么說,其實大家都明白,是他挽救了大明,否則無論李自成八十萬大軍下江南時候還是多爾袞大舉南下時候,大明也都差不多該沒戲了。

一個郡王很合理。

很顯然皇帝陛下并沒在意楚國公假傳圣旨陷害忠良的事情。

再說金聲桓算個屁忠良。

他和楊慶狗咬狗,對于龍興天子來說并不是壞事,如果楊慶能在襄陽城下碰個灰頭土臉,那么無疑就更加完美了。不用多了,只要金聲桓能在襄陽撐到冬天漢江封凍,楊慶就很難繼續打下去,明軍炮火的確兇猛,可對后勤的依賴也更大,像神威無敵大將軍炮這樣的武器,沒有水運補給是很難維持進攻的。更何況那襄陽城也不是隨隨便便能打開的,這些年金聲桓的財力幾乎全堆在這座要塞了,不說銅墻鐵壁,也是目前大明最頂級要塞之一。

只要金聲桓能撐到冬天,皇帝陛下就可以出面了。

以調解人姿態出面。

聯合李自成,桂王,張獻忠這些人一起向楊慶施壓,逼迫他放棄對襄陽的進攻,然后金聲桓再向他服個軟甚至賣個萌。而一旦楊慶的軍隊受挫于襄陽,那么他的不敗神話也就徹底打破,他部下對他的忠心也將出現裂痕。

這就足夠了!

就讓這座襄陽城,成為皇帝陛下逆襲的轉折點。

然而……

皇帝陛下太高估金聲桓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4
護國公 第三七三章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

襄陽。ωδ

快,別跑了這老賊!

金聲桓部將蓋遇時,揮舞手中短槍吼道。

在他四周燈火通明。

夜幕籠罩下的襄陽街道上,不計其數的士兵洶涌而前,他們端著長矛和火繩槍,拎著刀和盾牌,在那些奮勇爭先的軍官帶領下,帶著亢奮殺向前方。而同樣的洪流還有很多,整個襄陽城內一片喊殺聲,這一道道洪流匯聚的目標,則是城內堪稱制高點的鎮南樓。

也就是昭明臺。

那里是金聲桓的戰時指揮部。

話說龍興天子還想金聲桓在襄陽堅守半年?

開什么玩笑?

他想他手下將領還不想呢!

就算他手下將領想那些士兵們還不想呢!

就算那些士兵想,他們的老婆孩子還不想呢!

這又不是說敵軍打來屠城了,或者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亦或為了什么忠義!無非就是金聲桓想繼續割據然后楊慶不答應,明軍就算打下襄陽死的也就金聲桓,他手下那些將領跟明軍又沒仇,要不是左良玉清君側他們都還是明軍呢!看看當年沒跟著胡鬧的如今都發達了,哪怕馬進忠這種流寇,現在也一樣因為懂事而被楊慶獎勵大量好處,雖然退役了但人家也是家財百萬,嬌妻美妾一大堆享人間之福。

跟著左良玉有啥好的?

無非就三個府的地盤,還都不是什么風調雨順的好地方,一年無非做生意收點,就算分利益還能分多少?

那些將領腦抽了嗎?

哪怕投降后改為皇莊,他們也肯定是民兵軍官,盡管這些年占的田產肯定丟掉,但自己收斂的家財肯定還是自己的,以后憑本事混,跟著楊慶怎么不比跟著金聲桓更有前途……

話說他有個屁前途。

當年無非就是左良玉造反,大家都被他裹挾……

對,就是裹挾。

是當年左良玉造反,他們作為左良玉部下,才被裹挾加入亂軍,之后就這樣一直被裹挾多年,現在屬于反正而已。

這樣想想就光榮多了。

而對于士兵來說就更沒興趣保衛金聲桓的好日子了!

他們的確跟著金聲桓也算能吃飽飯了,比過去強了不少,可僅僅也就是能吃飽飯了,金聲桓就這屁大點地盤,能讓他們吃飽飯就不錯了,就是肉一年都吃不了幾頓,也就是守著漢江還能撈魚吃,話說那些明軍一個普通士兵每月軍餉可是四元啊!

這是最基本的軍餉。

這是不算各種補貼的,加上各種補貼一個普通士兵,尤其是執行作戰任務的,每月十兩是起碼的,更別說戰場上的立功獎勵,家屬受到的各種優待及退役后的各種保障,光一個子女免費的小學教育,這就已經讓人艷羨不已。而且還不克扣軍餉,明軍將領從上到下沒有克扣軍餉的,這對士兵們來說簡直做夢一樣,當然,他們并不知道這是因為明軍高級將領根本不在乎那點錢。

但這已經足夠了。

哪怕楊慶已經說了,金聲桓部下全改編為民兵,對于士兵來說也是很值得向往的。

民兵怎么了?

他們又不是沒見過人家什么日子。

隨著湖廣的墾荒,最近的皇莊早就到他們南邊了,人家又不用交任何賦稅,無非就是一年兩三成租,而且都是種新莊稼,還有各種各樣賺錢的營生。吃不愁穿不愁,生病有醫療所小孩有學上老了有人養,話說能有那樣的日子,誰還樂意當兵拼命,又不是說都喜歡刀口舔血,哪怕金聲桓部下也一樣就是為了口飯?

能豐衣足食,誰愿意上戰場?

至于普通老百姓不用說了,而襄陽城里真正和金聲桓一心的,也就是那些士紳們了,畢竟楊慶已經說了這一帶改皇莊,如果襄陽被拿下他們將失去土地。

可他們根本沒什么用啊!

至于金聲桓……

你們這些狗賊,我這些年何曾虧待過你們?

鎮南樓上金聲桓悲憤地吼叫著。

他身邊其實還有些手下,好歹他也當了多年軍閥,他這個人在拉攏人心方面還是值得稱道,畢竟從最底層出來的。要不然原本歷史上南昌之戰他身邊宋奎光,劉一鵬,郭天才這些人都跟著死戰到底,甚至被清軍俘虜后也寧死不降,足以證明他拉攏人心方面的能力。這時候他身邊也還有幾百個親信,甚至還有幾個將領,無論是事起倉促沒反應過來,還是那點面子過不去,總之并沒有拋棄他而是繼續跟著他守衛這座高臺。

這里可以說易守難攻。

原本就是做鐘鼓樓的,在架設多門大炮后,連同那些精銳的衛隊火槍手,居高臨下鎖斷城市的中心,哪怕進攻者,也都不得不隱藏在兩旁的建筑物前避開直射火力。但這就是在茍延殘喘而已,因為整個鎮南樓都被團團包圍,他們完全被困在這里,甚至這時候西成門已經被打開,在這里都能看到那里正向這里流動的火光。

可憐他還沒打呢!

明軍根本就沒發起進攻。

只是把氣球升起來,隨風向城上飄然后用喇叭筒喊話,宣傳了一下楊慶的處理決定。真正的開火也就是昨天明軍把那些神威無敵大將軍炮在外面架上,試炮的時候打了一輪。

就打了一輪!

然后這些狗賊就倒戈了啊!

金聲桓站在鎮南樓上,俯瞰著下面那些他曾經親信的部下,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他們正在不斷向著這里匯聚,然后將無數槍口甚至炮口對準了自己。此刻他真得悔之晚矣,他自以為是個梟雄,自以為自己有資格和楊慶討價還價,結果人家就像拍死個蒼蠅般,隨手一巴掌就讓自己粉身碎骨了。

如果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他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了。

老賊,我等皆大明官軍,受大明累世之恩,豈能與你同流合污,當初若不是你裹挾我等,我等豈能與那左良玉謀逆作亂,若不是楚國公寬宏大量不計前嫌,豈能容你割據襄陽至今?你不思楚國公恩德,反而與楚國公做對,你自尋死路,也別把我們拉上,你自己蠢,也別以為我們都跟你一樣。如今黃都統已到城外,我等念你我共事一場,給你一個全尸,若再冥頑不靈,那就別怪我們為大明為楚國公手刃你了!

蓋遇時義正言辭地喝道。

對,大帥,末將再叫你一聲大帥,你趕緊自裁吧!

另一個將領喊道。

那些將領和士兵們一片鼓噪,很顯然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金聲桓抹脖子的大戲了,甚至蓋遇時還干脆從藏身處走出,有恃無恐般站在樓下抬頭看著他,手中拿著一支短槍,上面火繩燃燒著,很顯然如果金聲桓不滿足他們的要求,他不介意幫自己的大帥一把。

金聲桓四周那些還在跟著他的將領和士兵紛紛看著他。

很顯然這些人也在糾結。

畢竟都這種時候了,這局面只要不傻就都明白,對金聲桓還有點忠心是一回事,為了金聲桓陪葬就是另一回事了。

金聲桓悲憤無言。

大帥,如今只能投降了!

他身旁的宋奎光說道。

這人其實是舊官軍,而且還在山海關當過守備,直到楊嗣昌時候才調到左良玉部下,之后就一直跟著金聲桓,原本歷史上金聲桓反清他算是主謀之一。他本身就是江西人,算是金聲桓集團的核心人物,金聲桓如果聽他的未必失敗,清軍當時在江西實力并不強,無論他還是劉一鵬都在野戰中多次擊敗清軍。

尤其是郭天才部下的川軍,甚至把清軍打得挺慘。

金聲桓,王得仁的江西反正本來是一個好機會,這些家伙都是死人堆里爬出的,要說戰斗力都不弱,民間因為剃發易服,從文官到士紳也都支持他們,有最初的那股銳氣支撐,真要和江西清軍來一場決戰其實有很大勝算。他也一直鼓動金聲桓決戰,哪怕南昌被圍后,他也不斷鼓動金聲桓出城迎戰,但后者出于保存實力的心思,光想著等其他勢力支援,不想在野戰中消耗自己的精銳,以后沒有了可依仗的,最終困守南昌坐以待斃直至糧食耗盡。

再能打也扛不住饑餓啊!

南昌被攻破后他巷戰被俘,不肯投降絕食而死。

投降,對,投降,那楊慶不好殺人的!爾等退下,本帥還是皇上封的鄧國公,本帥這就去南都向楚國公請罪!

金聲桓立刻說道。

到這時候他也只能這樣了。

不管楊慶會不會殺他,這時候先把命保住再說,好歹他還是皇帝封的鄧國公。

然而……

蓋遇時毫不猶豫地對著他扣動了扳機,槍口火焰瞬間在黑夜的背景上噴射而出,緊接著子彈就伴隨槍聲呼嘯而至。反應快的宋奎光急忙一拽金聲桓,子彈打在他前面箭垛上,被撞擊起的碎磚糊了兩人一臉。

大帥已投降,你們還想干什么?

宋奎光怒喝道。

大帥,末將和兄弟們都跟了您多年,大帥待我們也算不薄,雖說如今形勢不同只能如此,可這大帥若投降了,以后兄弟們再見您,面子上終歸不太好看,您就算給兄弟們個面子還是自裁了吧!

蓋遇時笑著說。

然后他身旁幾個將領一片哄笑。

他們又不傻,這可是向楊慶表現忠心的好機會,楊慶肯定是想弄死金聲桓的,但投降的金聲桓也的確不方便弄死了,那會影響楚國公仁慈的好名聲。所以這種小事由他們替楚國公解決就行了,金聲桓必須自殺,必須死在這里,他死了皆大歡喜,他不死大家都很尷尬。要是投降了,以后的確不好見面,畢竟他的存在就是他們無恥的標志,可他變成死人就不存在這個問題。這些家伙都是聰明人,知道這時候該怎么做,蓋遇時身后那些士兵們紛紛走出,舉著手中火繩槍齊刷刷瞄準他的大帥!

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金聲桓趴在箭垛上嘴唇哆嗦著說道。

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大帥,事已至此,您說這些有什么用呢?您要是再不動手,兄弟們可就替您動手了。

蓋遇時得意洋洋地說道。

美好的前程已經在向他招手,只要弄死金聲桓,然后報個他自殺的結果,哪怕楚國公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會裝不知道的,而他則從此進入了楚國公的視線……

驀然間槍聲響起。

蓋遇時隨即后退兩步,他愕然低頭看著胸前的彈孔。

然后看著對面一名士兵。

后者臉上似乎露出詭異的笑容。

開火!

他旁邊那名將領吼道。

緊接著一片槍聲響起,混亂中雙方士兵本能地扣動扳機,子彈呼嘯中無論還在跟隨金聲桓的還是那些進攻的將領,統統都在槍聲中倒下。但隨著手中火繩槍的子彈射出,城墻上那些依然跟隨金聲桓的士兵感覺自己已經對得起大帥,對得起自己良心,于是立刻就做鳥獸散。而金聲桓同樣在對射中受了重傷,躺在地上已經不能動,唯一逃過一劫的宋奎光拖著他走了幾步,但最終還是把他拋下了。

大帥,保重!

他對著金聲桓一抱拳說道。

胸口中彈的金聲桓嘴里冒出一股鮮血,然后喃喃自語般說了句什么。

宋奎光沒再管他,而是貓著腰沖向樓的另一邊,在那里一個平常和他不錯的將領也正在指揮部下參與合圍,去那里他應該不會被弄死。而他身后的金聲桓在頭頂子彈的呼嘯聲中,仿佛回光返照般翻過身,然后向著鎮南樓內爬去,爬行中他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燃燒著的火盆,緊接著里面的火焰就當頭澆落……

半小時后。

這是何苦呢!

黃蜚站在依然燃燒著的鎮南樓下不無唏噓地說道。

都統,確認金聲桓死在火中。

一名參謀說道。

他身后是已經被抓住的宋奎光。

給南京發報,說襄陽已平,金逆畏罪自殺!至于他們這些人,把名單都整理出來報上去,交給楚國公定奪,派人傳令鄖陽,南陽,隨州等地逆黨,投降者既往不咎。

黃蜚看了看宋奎光然后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5
護國公 第三七四章 挾天子以令諸侯

金聲桓的悲慘結局,給了皇帝陛下當頭一棒。ωδ

很顯然他還是太天真。

不過他也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又一個忠良倒在楊慶的刀下,為了顯示自己的存在感,他還是發了一份圣旨,要楊慶念在金聲桓之前的護駕有功,對其家屬和部下給予寬大處理……

他的圣旨沒什么用。

因為在去殺金聲桓之前,蓋遇時那些人就已經把該干的干完了。

宋奎光就放了吧!

黃統制報告說還找到了金聲桓的一個兩歲大兒子。

史德威說道。

蓋遇時這些人動手后,第一件事其實就是去滅金家滿門,順便大家瓜分他的金銀和姬妾,這都是必不可少的,不趁亂撈一波也未免太有損這些驕兵悍將的名譽了。他們這么急于動手,除了為自保外,很大一部分動力也就是搶金家,不僅僅是金家,城里大量士紳也慘遭波及,黃蜚入城后花了倆小時才把到處搶東西的亂兵給踢回軍營。金聲桓這幾年搜羅不少美女并努力耕耘,通過這些姬妾生了不少孩子,最終還是有一個兩歲的連他媽一起躲藏起來,被進城后接管金府的黃蜚找到。

讓二哥收了吧!

既然皇帝下旨要他善待金聲桓的家人那肯定不能聽,聽了那些士紳控制的報紙就有的宣傳了,所以必須要表現他對皇帝的無視。金聲桓必須得全家都死了,有活著的也不能有,弄死孤兒寡母的確不符合他風格,但讓黃蜚一起收了跟著姓黃就行。

這也算對得起金聲桓了。

楚公,咱們似乎還可以再拿下一個。

黎玉田笑著說。

這個陰險的狗頭軍師,明顯又想到了一個壞主意。

靖江王?

很顯然他倆算得上狼狽為奸。

楚公英明!

黎玉田說道。

的確,這樣的小游戲完全可以再玩一次,也就是借朱慈烺祭祖,強行要求所以宗室藩王都來,包括桂王和靖江王,至于李自成這種異姓藩王就算了,他又不姓朱,但這些宗室都是朱世珍的后代,既然皇帝祭祖,那么他們當然也得一起來,如果他們不來就是不孝。

如果他們不孝,那這問題可就嚴重了,幾乎是堪比謀反的。

可陛下的祭祖日期已經臨近了。

史德威提醒他們。

朱慈烺定的日子是八月中旬,這時候馬上就到了,之前那些受召的巡撫和都統也都已經到達,包括云南巡撫和登州的鄭成功,按說這時候楊慶和南京群臣也該動身北上了。

改一改,這種祭祖豈能隨隨便便找個日子,必須得冬至才行,正好中都也有圜丘,祭皇陵和祭天一起進行!

黎玉田笑著說。

鳳陽中都是一切按都城建設,雖然后來朱元璋沒錢了,但已經建成的各項主要設施都有,包括之前被張獻忠破壞的,也都進行了修復。當然不是楊慶掏錢,而是楊慶逼著張獻忠掏了五十萬,當初是張獻忠燒的,現在你就得給我掏錢修好。

好在張獻忠現在也算有錢人,最終忍著怒氣給他掏了五十萬。

而皇帝祭祖的確得冬至。

朱慈烺之前根本沒顧上考慮什么合不合禮的事情,他就是想借祭祖確立自己的正式歸來,那當然越早越好了,但如果真得細究起來,也可以說他這個是不合適的。明朝皇帝祭祖主要就是三大祭四小祭,皇帝親自參加那絕對是大祭,肯定得清明,中元和冬至三節,中元因為時間趕不上已經錯過,那么剩下只能等冬至,總不能隨隨便便挑個日子就祭祖吧!

那不合禮法啊!

這種事情就是皇帝也得遵守禮法。

讓四民大會彈劾顧錫疇,皇帝祭祖這種大事豈能草率,他身為禮部尚書,隨隨便便定個日子也太不負責任,皇帝祭祖都是有制度的,必須改成冬至祭皇陵并祭天,我們必須嚴格遵照朝廷制度和禮儀。然后再寫一份圣旨,傳旨所有宗室藩王必須都去中都參加,有不去的就算不孝,包括桂王和靖江王也必須參加,雖然靖江王不是藩王,但仁祖淳皇帝就留下兩支血脈,靖江王身為長房,不去豈不是不孝!

中都祭祖祭的其實是朱元璋他爹朱五四,而朱五四四個兒子,三兒子早早餓死,二兒子雖然有后代但全家一起餓死,老大家餓死后留下一根獨苗朱文正,也就是靖江王一系,老四就是朱元璋了。

這祭仁祖皇帝靖江王的確是必須參加。

如果他不來……

那你這就很不孝了。

你不孝就得降罪,輕則奪爵重則連封地都剝奪,楚國公會親自和你討論你不孝的問題,當然,楚國公是奉詔的,就像曹操出去揍別人時候,都說他是遵照天子旨意一樣,哪怕朱慈烺也和漢獻帝一樣,被單獨扔在一座小城……

甚至他還不如漢獻帝。

漢獻帝至少還有玉璽,曹操的命令得他蓋章,而朱慈烺手中連玉璽都沒有,他的圣旨得楊慶蓋章。

不過性質都一樣。

都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話說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感覺也很不錯,誰讓皇帝在自己地盤呢,既然皇帝在自己手中,那自己想做什么都是皇帝的旨意,至于是不是真得皇帝旨意就無所謂了。圣旨,咱們給他寫一份,玉璽在手蓋上就算,哪怕朱慈烺真敢發一份不同的,上面沒玉璽也不算數,連中旨都不算,中旨也是得有圣旨的,就算朱慈烺親筆寫的最多也只能說皇帝墨寶,跟圣旨什么的是無關的。

實際上朱慈烺也發不出這樣的。

這時候他已經被一個軍和四周無數皇莊困在福藩,能夠允許活動的范圍就福王的這片封地,無論是想見他還是他想見別人,都得先得到保護他而設立的鳳陽都統,也就是楊慶的結拜大哥曹友義允許。

通往福藩的所有道路都被封鎖。

朱慈烺的確搞了個突然襲擊,但他卻選錯了地點,淮西可是遼民的屯墾區,這一帶幾乎已經完全實現了皇莊化。那些皇莊民兵組織起來,打著保護皇帝旗號的民兵巡邏隊,讓所有試圖潛入和溜出的人全都暴露在人民警惕的目光下。楊慶現在實際上就是把福藩變成了朱慈烺的囚籠,就像曹操把許都變成漢獻帝的囚籠一樣。

不過皇帝的目的其實也達到了。

哪怕做漢獻帝,也比他過去在李自成手中強,再說漢獻帝也不是不能搞事情的,但李自成那里他是真正的囚徒,從這一點上說,皇帝已經成功晉級從囚徒變傀儡。

囚徒沒機會了。

但傀儡還有翻盤的機會。

但那樣的話,得準備好真正向嚴關進攻了。

黎玉田說道。

靖江王可不是金聲桓。

不需要,咱們是要靖江王來祭祖又不是收回廣西,廣西士紳無非把靖江王扔出來,他的兒子一樣可以做為世子留守,這樣他們就根本不會真正開戰。讓前線做做樣子嚇唬他們一下就行,另外下令給南寧都統司,讓他們同時向北進攻,先把潯梧二州拿下再說,既然廣西士紳不走欽州港出口,那咱們就把西江給他們掐了。

單純收拾靖江王的話,廣西士紳才不會管他死活。

而楊慶這次不準備解決廣西。

他只是解決靖江王,順便借著這個機會在廣西進行有限擴張。

這時候南寧和廉州府的土改已經基本上完成,雖然還有土匪問題,但經過去年的大規模清剿,如今也剩下沒有多少了,那些土匪也不是真不怕死的,打不過第十八軍,難道還真飛蛾撲火不停自殺下去?隨著南寧和廉州府土改完成秩序恢復,無論工農業生產都開始轉入正軌,正好也該對外擴張了,趁著這個借口先把潯州府和梧州府一舉拿下,切斷兩廣之間的聯系,同時對柳州的完成包圍。

然后再對這兩府進行土改。

這一帶土改難度會高一些,因為這一帶一是狼兵區,二是瑤民區,那里有一個極其難啃的骨頭。

大藤峽。

從明初到明亡。

近三百年不斷的瑤民造反。

狼兵是桂西土司兵,而之所以跑到桂東,就是為了對付瑤民,這叫做以狼防瑤,明朝在廣西的堪稱基本國策,如果他的土改隊,能夠把這塊骨頭啃下,那么也就真正出師了。

而這次只要不動柳州和桂林這片士紳的核心區,他們就不會真得頑抗到底,最多把靖江王扔出來,滿足楊慶。明軍控制潯州和梧州,雖然的確會阻斷他們從廣州出口,但他們也無非就是按照楊慶的心意改走欽州,說到底這些家伙最能茍且偷安了。楊慶就準備這樣一點點鈍刀子割肉,在廣西一點點蠶食,然后蠶食一塊土改一塊,利用土改后的民兵繼續蠶食同時解決周圍的土司。廣西這樣的地方那些士紳不是最難對付的,土司才是楊慶的真正麻煩,但只要廣西平地的漢民全部民兵化,那么什么土司在他們面前也都是送菜。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5
護國公 第三七五章 真不愧是先帝的種

四民大會堂。

“這是陛下之意!”

顧錫疇站在正中的發言席上頗為無奈地說道。

“閣下身為尚書,閣臣,當以制度為準繩,持正以佐君主,陛下有不當之舉當諫阻,何以陛下之意為己之推脫,若如此則要閣臣何用?”

王夫之義正言辭地說道。

楊慶的第一步就是四民大會對顧錫疇進行質詢,身為禮部尚書當以禮法約束君主,哪怕皇帝自己定的祭祖日期不合禮法你也得阻止,否則要你這個尚書是干什么的?然后顧錫疇不得不又乘著馬車以換馬接力方式狂奔三百里,從鳳陽辛辛苦苦跑回來,站在四民大會堂的發言席上為此進行解釋……

這種事情已經不只一次。

四民大會制度到現在已經運行兩年多了,這些代表,尤其是留在南京的這些常設代表都已經不是最初的懵懂。他們都已經適應自己的權力,經常對朝廷的一些政策提出置疑并把尚書們拎過來質詢,尤其是在花錢,官員的貪腐,法律的合理性問題上格外關心。搞得內閣那幫尚書們看見他們就頭疼,尤其是文官,那些武官因為隸屬大都督府,誰都知道他們做什么肯定是楊慶同意的,四民代表們也一樣欺軟怕硬,他們才不會找自己后臺老大的麻煩呢!

但文官不一樣!

而且文官也的確更容易暴露些受輿論關心的問題,別的不說光一個貪腐就很吸引眼球。

武官當然肯定也有貪腐。

但他們的貪腐一來有軍法處,二來自成體系,外界不一定懂,三來他們的確比文官更清廉,至少摸不清他們那套利益分配的外人看來,這些一不克扣軍餉,二不騷擾民間,三不索取賄賂的武將比跟他們日常關聯最多的文官比,那簡直都堪比海剛峰。

不過今天這件事……

“諸位,我就不明白了,陛下祭祀自己的祖先與四民大會何干?”

顧錫疇說道。

“祭皇陵花誰的錢?”

王夫之問道。

他隱然反對黨首領,畢竟這些代表里面他的名氣最大,他可是成名已久的大儒,而且父子兩代都是,在販夫走卒充斥的四民代表中恍如鶴立雞群。

“朝廷的。”

顧錫疇語氣立刻弱了。

“既然花的是朝廷的錢,也就是天下百姓所交稅款,既然天下百姓花錢供陛下祭祖,那天下百姓為何不能問一問?自陛下歸來至今,為中都祭仁祖皇帝,朝廷修繕道路,重建皇陵設施,準備各種所需,加起來種種總共花了不下三十萬,這可都是百姓節衣縮食所供。”

王夫之拿著賬單說道。

“這還不算從各地召集那些參加的沿途花費,云南巡撫為加急趕回路上累死兩匹馬,這兩匹馬也是朝廷出錢的!”

一個代表喊道。

“對,花我們的錢我們就能管!”

另一個代表喊道。

“顧尚書,雖然他們這些滿嘴銅臭,簡直有辱體統,但陛下此舉也的確不妥,大明皇帝祭祀自有制度,豈能如此隨意,這關乎禮法萬萬不能疏忽。”

一個士子代表搖著折扇說。

“那以諸位之意呢?”

顧錫疇說道。

“還是等冬至再說。”

那士子代表說道。

他身旁幾個同伴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諸位就為這點小事,把我從三百里外叫來?”

顧錫疇無語道。

“關乎禮法,何來小事?”

那士子代表一臉嚴肅地說。

顧錫疇拂袖而去。

這老頭的確氣壞了,他六十多了坐馬車一天一夜狂奔三百多里,居然就是為了這點破事,這幫閑得蛋疼的四民代表怎么不去體驗一下那種顛簸的滋味?這幸虧是有新修的國道,而且他的馬車減震足夠好,要沒有國道和減震馬車,這時候他早去醫院的病床上躺著了。他在鳳陽為祭皇陵正忙得焦頭爛額,不得不如此辛苦回來受這些家伙的氣簡直讓人抓狂。

他不知道此時正有兩個人在后面看著他笑得很開心。

“楚公,您說的對,有時候民意也是可以操縱的,咱們暗地里一鼓動連這些士子都跟著走!”

黎玉田笑著說道。

這件事反而是士子代表為首,那些農工商代表反而并不是很關心,他們關心也只是盯著花錢數量,真正最積極的就是士子代表,而楊慶只是通過一些投靠他的士子在私下里鼓動而已。話說士子們一樣有大量投靠楊慶的,無論趨炎附勢也好,那些工商業資本家子弟也罷,依附楊慶系統的士子大有人在,甚至在報紙上為他歌功頌德的都有,說到底這些家伙的節操也就那樣了。而他們在士子代表中以維護朝廷制度,維護禮法為由進行鼓動,自然少不了有那些急于表現自己存在感,或者干脆就是讀書讀傻了的死腦筋出頭。

他們最愛干這種事情了!

“不過咱們也得小心別人利用四民大會對付咱們!”

黎玉田緊接著說道。

事實上這同樣已經有過了,那些士紳在適應了四民大會后,緊接著就開始學著利用這種制度,只不過目前為止收效甚微,但也已經需要提高警惕了……

“首先,我們是站在絕大多數人一邊的,我們受支持是因為我們的改革給絕大多數人帶來了好處,而反對我們的,只是那些占極少數的既得利益者。只要目前這種四民代表選拔方式不變,不像桂王那里一樣以土地為資格,那么支持我們的永遠多于支持我們對手的,雙方的人口基礎差距太大。

說一百比一都是高估后者的。

這種對比隨著教育的普及,只會越來越有利于我們,教育不普及他們可以騙,教育普及民智開化后,他們連騙都已經沒法騙了。

同樣隨著百姓日益富裕,還是會越來越有利于我們。

畢竟老百姓都不瞎!

是誰在幫他們,是誰帶給他們好日子他們都能看到,同樣他們也都清楚以前過得怎樣,兩相對比還有誰會和我們的對手站在一邊?”

楊慶看著那些議論中四民代表們說道。

“這倒是!”

黎玉田說道。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但楊慶緊接著說道,說完之后他轉過身,然后又對黎玉田說了句最實在的話:“重要的是槍在我們手中。”

黎玉田笑著點了點頭。

不得不再次長驅三百多里趕回鳳陽的顧錫疇,緊接著又跑到霍邱,并不知道楊慶陰謀的朱慈烺,對于這種民意還是愿意尊重一下,展現自己從善如流的形象。他很痛快地接受了顧錫疇勸諫,原本即將開始的祭皇陵改期到冬至,已經召集來的那些巡撫和都統們就先等在南京,反正也就幾個月而已,皇帝陛下已經等了六年難道還在乎多等幾個月?

但緊接著他就傻眼了。

在他還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一份份圣旨從南京發出,直接通過驛道送到了各地藩王手中。

甚至包括福王。

雖然福王本身就是參加的。

但細心周到的楊慶還是沒忘了也給他送一份。

“陛,陛下!”

呂留良小心翼翼地說。

朱慈烺雙手撐著桌子,低著頭一動不動地盯著攤開的圣旨。

以自己名義發出的圣旨。

自己居然還是在別人這里才能第一次看到,那上面一行行字,那個鮮紅的玉璽印跡,幾乎完全覆蓋了他的視野,此刻他聽不見別人說什么也看不見別的,他就那么陰沉著臉保持著那個姿勢……

“陛下,這逆賊太猖狂了!”

毛奇齡義憤填膺地說。

他這時候已經破相了,不但嘴里的牙掉了好幾個,而且嘴唇也傷得不輕,不過好在這時候鑲牙技術早已經非常成熟,實際上宋朝就能鑲牙,所以這點傷倒也不用太在意。至少沒和吳偉業一樣,被楊慶迫害成植物人躺在床上到死,所以他依舊忠心耿耿地天天陪伴在陛下身旁,展現著他對陛下的忠心耿耿。

“陛下,此時咱們最需要擔心的反而不是他猖狂的問題,而是他此舉的目的。”

黃宗羲說道。

他之前并沒有跟著朱慈烺,而是為皇帝在江浙活動,現在隨著皇帝正式歸來,他終于可以在皇帝身邊一展自己才華了。

“他這明顯就是針對桂王和靖江王的,他這是在為行不軌之舉清除外部的障礙,桂王和靖江王終究是手握重兵,而且都是宗室不會坐視其篡奪大明的江山。他這是玩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把戲,以此逼迫桂王和靖江王北上,若二王北上必遭毒手,若二王拒絕北上,則其以陛下之名討之,以順討逆手握大義。此時陛下必須當機立斷,若二王為其所害則大事去矣,陛下當速歸南都入宮收玉璽,斷不能再讓他以玉璽肆意妄為!”

他說道。

“陛下不能歸南都,若陛下歸南都則一杯毒酒耳!”

毛奇齡卻反對。

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在這里至少還是福藩的地盤,把那些倭奴撒在周圍還能提供保護,而且福王也怕皇帝死在自己這里帶來麻煩,至少不會允許有人下毒,但到南京進皇宮后誰知道怎么暴斃?

那宮里恐怕都已經是楊慶的人。

楊慶本身可就是神醫,而神醫一般來講玩毒藥也是高手,誰知道他會不會讓哪個宮里的親信給皇帝的飯菜茶水里加料?

“那么何以救二王?”

呂留良說道。

“二王皆有大軍,他們就是不北上楊慶又能如何?難道真得進攻桂林和廣州?二王所部近十萬大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絲毫不輸于楊慶的部下,上次是陸戰隊,本來就是楊慶部下最精銳的。但陸軍可至今還在使用火繩槍,二王又有狼兵之助,兩廣有山嶺之阻,楊慶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得逞,若其在兩廣損失慘重,正好陛下給他致命一擊!”

毛奇齡說道。

“金聲桓如何,不也一樣轉眼身死家滅?”

黃宗羲說道。

這樣是寄希望于二王,但皇帝都不做什么,憑什么覺得兩廣士紳會為皇上拼命,他們把桂王和靖江王扔出來再立他們的兒子就是了。

楊慶只是要二王北上而已。

又不是要收回二藩。

說到底皇帝想讓人幫忙,那首先得自己做出個樣子,自己什么都不干就指望別人當替死鬼,這天下誰也沒那么傻的。實際上說起來黃宗羲是對的,楊慶預計中的也是這樣,但很顯然對的不一定有用……

朱慈烺突然深吸一口氣。

“既然是圣旨,讓福王尊旨即可!”

他緩緩說道。

“陛下……”

黃宗羲還想說些什么。

然而他就看見皇帝陛下突然間直起了腰,緊接著雙手伸到桌子下,一下子把這張桌子給掀了,那圣旨和桌上的東西一起飛出,然后皇帝陛下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他身后黃宗羲三人低著頭都沒敢再說話,直到朱慈烺的腳步聲消失,三人才同時抬起頭來,呂留良一聲不響地撿起圣旨,黃宗羲卻鄙夷地轉過頭……

“真不愧是先帝的種啊!”

他低聲說道。

“大可,你以為兩廣那些鄉賢會在乎桂王和靖江王的性命?”

他緊接著問毛奇齡。

這時候呂留良自己走了,他去給福王把圣旨送回,福王明顯就是在故意氣皇帝,他侄子這一來,都快把他給吃破產了。

“那與咱們何干?”

毛奇齡說道。

“還沒找到二濱嗎?”

他緊接著問道。

黃宗羲搖了搖頭。

姜希轍在北衙大牢的事情,至今還處在保密狀態,外界是根本不知道的,作為他師兄的黃宗羲,甚至他老師劉宗周,都在發動自己的人脈四處尋找。但哪怕應天府上下都足夠給他們面子,這些天也依然如人間蒸發般找不到任何蹤跡,他自己家里甚至已經派人去那些煤窯尋找了。

“二濱吉人天相,總會找到的!”

毛奇齡說道。

“但愿如此吧!”

黃宗羲嘆息一聲自己走了。

他走后緊接著丁魁楚就走進了這個房間,毛奇齡和他對視一眼,然后直接走到翻倒的桌子前,重新翻過來并撿起來掉落的筆墨紙硯,尤其是朱慈烺的私人印章。而丁魁楚朝外面說了幾句,那些守衛的倭奴迅速給他們關上了這間實際上是朱慈烺書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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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公 第三七六章 鄉賢啊

楊慶這份偽造的圣旨,最終就這樣獲得了朱慈烺的默認……

當然,他不默認還能怎樣?

圣旨都發下去了,福王接到圣旨的同一天,絕大多數藩王也都接到了同樣的圣旨。

因為之前遭楊慶的迫害,除了桂王和靖江王,還有跟隨皇帝的齊王和宋王,被李自成繼續圈養的定王和永王,剩下沒死的宗室藩王全扔在淮西甚至淮北和湖廣。他們哪有閑心管這份圣旨是誰發的,反正這種時候老老實實做人就行,讓他們來中都祭祖就來唄!楊慶再怎么也不可能對他們下手,那樣就太有失身份了!

尤其是楊慶還很好心地一家附贈了一張支票……

這是路費。

一家五千元路費。

可不要小看這五千元,這時候很多藩王一年都未必能收入這些。

不是每個藩王都是福王。

福王有錢是因為第一封地遠超十萬畝的定額,他的封地是張嫣給劃的又不是楊慶給劃的,直接是地圖上指定區域而不是經過丈量的。第二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的封地都是一個人的,他才第二代福王,當然沒有其他人和他分家。

但那些延續很多代的這時候真得日子過得很緊張。

畢竟不是每個藩王都像唐王一樣身居高位每年俸祿就不菲,而且在云南還能撈些商業上的好處。

以原本封在蘄春的荊王為例,在蘄春的良田被楊慶奪走,并用來安置左良玉部降兵改為皇莊后,帶著一家上千口不得不去了之前被戰爭破壞最嚴重的麻城開荒。但因為周圍全是皇莊,也不像福王一樣地盤大就算荒著也能養羊,養馬,甚至還有湖泊可以撈魚,他只能把地租降到三成才有人去他那里租地開荒,十萬畝至今復耕不足三萬,一年收租兩萬元,分到全家族頭上人均不到三十元……

還不如一個當兵的呢!

現在荊王家族男丁要么自己種田要么做小生意,絕大多數都已經放棄了封地,而且還有真就跑去當兵謀出路的。

五千元啊!

那也是整個荊王封地一年四分之一的收入啊。

當然,沒人關心他們。

楊慶的圣旨又不是針對他們的。

而真正的目標桂王和靖江王,在幾天之后也相繼接到圣旨,他們的反應沒有出人意料,二王全都以生病不能北上為理由拒絕,但緊接著贛州和衡陽兩個都統司的軍隊就開始南下直逼韶關和嚴關。與此同時香港島的南洋艦隊再臨虎門,而南寧都統司的第十八軍迅速北上,并且與一支狼兵發生小規模沖突,狼兵雖勇終究干不過排隊槍斃。第十八軍前鋒兵臨貴縣緊接著當地貧民造反,打開城門放明軍進城,明軍輕松奪取貴縣,并緊接著開始打土豪放糧,然后在一片歡呼中騎兵出現在潯州也就是桂平城下。

兩廣立刻一片風聲鶴唳。

很顯然在拿下金聲桓后,楊慶的魔爪終于再次伸向兩廣。

尤其是廣西。

經歷了上次明軍的背刺后,廣西士紳已經很清楚,楊慶這一招是何等的惡毒,只要這一邊進軍一邊打土豪分田地的大招放出,那就沒有什么能擋住他們!除非在野戰中擋住,否則只要讓他們到達城外,那么再堅固的堡壘也沒用,只要看見明軍的旗幟了那基本上就等著城破吧!

城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惦記給他們開門呢,什么堡壘能撐住這種從內向外的攻擊?

然后他們就只能求饒。

嚴關。

這座要塞完全歐洲棱堡化。

主堡是一座六角型棱堡,通過人工挖掘讓靈渠轉入主堡外圍壕溝,形成一大片的開闊水面,但壕溝外面還有棱角炮臺,就像一個個小島般與主堡以橋梁相通,這些棱角炮臺間同樣有城墻連接。

而在它們外圍還是壕溝。

進出廣西的船首先得進嚴關,然后在嚴關主堡和外圍炮臺上的炮口下駛過,這樣一旦嚴關守軍鎖斷東邊的入口,進攻者不打開這座要塞,是別指望后勤運輸走靈渠的。而守軍卻可以借助靈渠,源源不斷接受后方送來的補給,哪怕敵軍繞過嚴關從后方鎖斷水運圍困,城內依然有足夠的儲備來抵抗下去。這個時代早就不是當年蒙古騎兵南下,憑借機動優勢繞開水運節點攻城了,進入火器時代后打仗不管后勤就是自殺,哪怕真換上當年那些蒙古騎兵再繞過嚴關攻桂林也只能是自尋死路。

桂林城頭的大炮會教他們做人。

而進攻嚴關就必須面對那十幾米厚外面包裹著堅固硬殼的棱堡體系。

這里駐有包括大量歐洲和倭國傭兵在內的一萬守軍,總計兩百多門輕重火炮,最重的大炮和神威無敵大將軍炮同樣級別,也相當于歐洲的三十二磅炮。因為四周都是平地,而這座要塞主堡是兩層,最高處的重炮完全具備和明軍的神威無敵大將軍炮對轟能力,甚至同樣裝備有臼炮,也有開花彈。

所以明軍內部對它也很犯愁。

畢竟有當年熱蘭遮城之戰的經驗,明軍將領們都知道這東西很難打。

而嚴關遠超熱蘭遮城。

不過也僅僅是重視而已,畢竟再堅固的堡壘也可以通過圍困解決,嚴關的確不好打,的確物資儲備充足,但它能在圍困中撐幾年?

困上三年什么要塞也廢了!

更何況隨著南寧到手,根本就不需要進攻嚴關,從南寧的背刺就簡單多了。

瑟瑟秋風中一輛四輪馬車沿著官道從東而來停在城門外,緊接著對面放下吊橋馬車駛過,在一座炮臺上停下,車內乘客走出,在等候的軍官陪同下繼續向前,然后通過橋梁到達主堡城門,門前已經有不少人在等他。

“顧兄,他們怎么說的?”

一個身穿文官服的迎上前急切地說道。

桂林府推官,靖江王朱亨嘉派往衡陽的特使顧奕,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那些等待他的鄉賢們立刻一片哀嘆。

“難道真得無可挽回?”

一個老鄉賢眼巴巴地看著他說道。

“倒也不是真得無可挽回,聽他們的意思是只要大王去南都即可,楊慶要的只是大王尊旨!”

顧奕說道。

“可大王去了南都還能回來嗎?”

朱亨嘉親信孫金鼎說道。

顧奕尷尬一笑。

“顧推官的意思是,楊慶可能并不是想吞并廣西,只是想要大王去南都,只是要大王聽他的話,遵他發的這份圣旨,但他對廣西的地盤其實并無染指之意?”

那老鄉賢推開孫金鼎說道。

“也不只是如此,他們還想要咱們把潯州和梧州給他們。”

顧奕說道。

“他們想要逼咱們走欽州?”

另一個鄉賢立刻明白了。

然后所有鄉賢都恍然大悟,他們都是聰明人,這種事情只要一想就能明白,什么楊慶要靖江王去中都祭祖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楊慶對他們出口不走欽州而走廣州不能容忍。畢竟走廣州的話,欽州港剛剛設立的海關不但不能收稅,而且還導致大量以此為生的工人失業,這才是楊慶不爽的原因。

銀子才是重點。

“這樣說來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個鄉賢露出輕松的表情說道。

的確,僅僅是為這個的話,倒要不是不能接受。

他們走廣州純粹是意氣之爭,但走廣州也不是不交稅,都是交稅那么廣州還是欽州都一樣,西江的運輸的確方便點,但欽州的海運路線更短一些,對于他們的那些商船來說在欽州裝貨更方便。

為這點小事不值得和楊慶撕破臉皮。

畢竟真打起來肯定輸。

這一點他們心里有數,嚴關只是個討價還價的籌碼,又不能真指望一座嚴關擋住楊慶,更何況現在南寧的明軍已經兵臨潯州。

“這倒是咱們多心了!”

那個老鄉賢長出一口氣說道。

“走,立刻回桂林,按說這祭仁祖的確是大事,大王說到底也是仁祖一脈的長房,不去的話也的確有失孝道了!”

另一個鄉賢說道。

“那我們怎么辦?”

幾個潯州和梧州的鄉賢焦急地喊道。

這是連他們也拋棄啊!

“什么怎么辦?都是大明的官軍難道還能如土匪般搶你們的?再說官軍去那里也是為了保護你們,最近大藤峽的瑤人可不怎么老實,楚公這也是為了安定地方!”

老鄉賢義正言辭地說道。

然后他們一起撇下傻了眼的潯梧二州鄉賢,心情愉快地向碼頭的客船走去。

“諸位,難道忍心讓大王送死?”

孫金鼎在后面怒道。

“荒謬,圣旨只是召大王去中都祭祖而已,何來大王生死之說?縱然楊慶奸臣包藏禍心,大王難道就置孝道人倫于不顧?祭祖乃大事,縱然有危險也不能退縮,若楊慶真喪心病狂敢謀害大王,我等當然不能坐視,大王又不是沒世子,有世子在,那楊慶就別想奪我靖江藩!”

老鄉賢回過頭說道。

“對,大王去了還有世子,這有何可怕的!”

其他鄉賢附和。

然后他們頭也不回地登船了。

后面孫金鼎悲憤無言,和那幾個同樣被拋棄的潯梧二州鄉賢一起,恍如棄婦般站在深秋的靈渠邊……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5
護國公 第三七七章 衣帶詔

在確定了楊慶并不是想要整個廣西后,廣西咨議局的鄉賢們,毫不猶豫地把靖江王塞進馬車獻給楊慶……

反正還有他兒子呢!

楊慶愛怎么玩弄他隨便,哪怕玩死也不要緊,有他兒子備用,說到底靖江王只是廣西維持割據的一個法理依據而已,但究竟誰是靖江王并不重要。朱亨嘉的兒子可以,朱亨嘉的兄弟也可以,甚至靖江藩的每一個宗室男性都可以,需要的話把靖江王兒子送給楊慶也不是不可以。

話說后面還有兩千多備用的呢!

這種小事完全不值一提。

可憐的朱亨嘉還能怎樣?在咨議局的鄉賢們回去后,緊接著就到王府逼他了,他還想掙扎一下,結果守衛他王府的侍衛們一起跪到他門前請他以大局為重,這些混蛋跪的時候手中可是拄著火槍的。最后他兩眼淚汪汪地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結果,說到底他和桂王一樣沒什么實權,廣西的財政完全控制在咨議局的鄉賢手中,一開始那些外省官員在時候,靖江王還能說話管用,但后者被本地官員排擠得差不多以后,他也就完全變成傀儡擺設了。

至于那些雇傭軍就不用說了,當然誰發錢就聽誰的。

而這些鄉賢以桂林周邊為主。

本來廣西核心也就是這一塊,桂林,柳州,平樂,就連南寧都屬于相對偏遠,所以他們同樣對拋棄潯梧二州不是很在意。

后者倒霉就倒霉吧!

這種事情只要不是他們自己倒霉就行了。

鄉賢嘛!

難道還真指望他們有多團結?

只要不是自己倒霉,需要把靖江王獻給楊慶,他們就毫不猶豫地把大王打包,需要犧牲部分鄉賢利益,那么他們也會毫不猶豫。

哪怕他們知道楊慶是鈍刀子割肉。

但是……

只要還沒割到自己身上就行。

而且把潯州扔給楊慶,也就意味著把大藤峽這個泥坑扔給他,如果明軍能夠陷在這片崇山峻嶺,那么還能給廣西士紳爭取更多時間,哪怕只是茍延殘喘的時間。明朝的大藤峽并不僅僅是指大藤峽,實際上桂平以北整個這片崇山峻嶺統稱大藤峽,一直得到荔浦南邊,這片瑤民的聚居區已經折騰了大明朝快三百年,就連王守仁都沒解決,廣西士紳很樂意看明軍掉進這片綠色泥潭。過去這里是以狼防瑤來壓制,明軍接管后那些狼兵肯定撤走,他們本來就是桂西土司以外派方式提供給朝廷的,而桂西土司和士紳已經結成同盟,他們支持后者控制桂柳等地。

然后作為他們的屏障。

畢竟土司們對楊慶同樣也充滿了警惕,這個權臣已經開始在云貴進行改土歸流,雖然進行得速度緩慢卻一直沒停下,依靠著那些民兵化的舊衛所軍戶,一邊揮舞封爵移居平原的肉骨頭,一邊槍炮瞄準,的確成功解決一個個土司。這樣他早晚也得對廣西下手,這一點包括岑家在內這些土司們都清楚得很,但他們也都知道土司肯定得排在士紳的后面,士紳不倒下是輪不到土司的。

雙方是唇亡齒寒。

就這樣廣西的局勢迅速穩定,就在狼兵撤離潯梧二州,然后明軍緊跟著接收的時候,靖江王也乘船開始了他前往中都的旅程。

他大兒子以世子身份留守桂林。

他大兒子比他名氣大得多。

靖江王世子是朱若極,也就是清初和八大山人齊名的石濤,在現代一幅畫值幾千萬甚至上億的。

“宗室中倒是頗多擅書畫者!”

楊慶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名字。

“畢竟以之前的制度他們也沒別的事情可干。

說起來這宗室確實對楚公有不滿的,但絕大多數真要說到恨您則未必了,朝廷過去對宗室看似優待實則視若賊寇。就是對賊寇的防范都沒有對宗室的防范更嚴密,說是藩王郡王天潢貴胄,但實際上不過是以城為牢的囚徒。說是一個個富可敵國田產多得嚇人,但楚公可以去問問福王他那幾百萬畝良田,一年究竟能給他多少收入?他那是封地,又不是真正就歸他所有了,而是這片地的稅收權就劃給他了,他只有收稅的權力。

但您別忘了,那稅是朝廷代收!

是朝廷給他收,然后收了再交給他!

他自己沒權力收。

朝廷自己的稅都不知道有多少消失在過去的稅收體系中,更何況是給這些藩王代收的,福王那兩百萬畝封地一年理論上只給他四萬多兩,但事實上就沒給足過。”

黎玉田笑著說。

“他們不是還有俸祿嗎?”

楊慶說道。

“的確,他們都有俸祿,可朝廷連前線將士的軍餉都發不出了,您覺得會給他們發足額的嗎?福王,蜀王這些家族之首的確有錢,但您覺得都繁衍幾千口了,那些奉國中尉們真就有錢嗎?他們的俸祿都是打折的,當年還用寶鈔時候,甚至只有兩成是銀子,八成都是寶鈔,寶鈔后來是什么樣子就不用說了。所以除了那些藩王郡王之類,那些最底層的宗室對您未必沒有感激之心,您并沒有讓他們損失什么,他們很多人過去的日子甚至還不如現在,而您卻給他們解開了身上的枷鎖。

您說他們是當豬養。

可就算能衣食無憂,身上套著枷鎖的日子他們也未必喜歡啊。”

黎玉田說道。

“那為何宗室成眾矢之的,官民皆指其拖垮國家?”

楊慶問道。

“就像您說的,有些事情總得需要一些人來背鍋,大明之前的糜爛總得有個解釋,說因為士紳不交稅?過去誰敢說?誰說都是自尋死路!整個官場,所有士紳,全都靠這個維持好日子,敢說這個那是與天下為敵!說土地兼并?打擊土地兼并的海瑞剛當上巡撫就被轟下去,這還是神宗皇帝給他優待,要不然早被人給弄進大牢里去了。張居正倒是鐵腕手段略微治理一下,僅僅是略微,剛死就差點被滅門!說商稅收得太少?揚州鹽商一年獲利千萬,交稅幾十萬,是少,可那個鹽商身后不是一堆實權官?張居正的繼任張四維的弟弟張四教就是揚州鹽商。

敢收商稅的魏忠賢是什么結果?

真正原因不能說也沒人敢說,正好宗室這種最沒實力,也的確是有責任的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說他們吃垮國家就可以給國家的糜爛做出皆大歡喜的解釋,至于根源是不是真就是宗室,這個誰還會關心呢?”

黎玉田說道。

“你這樣一說我再看孝陵就覺得太祖在天之靈和藹得多了!”

楊慶說道。

然后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那么靖江王來以后,就給他在南都找個房子,然后讓他安安心心住下好了,廣西那邊繼續讓他兒子留守著,什么時候布局完成,讓他自己上書移藩就行。”

楊慶緊接著說道。

靖江王的命運就這樣確定。

先來南京當寓公,當得差不多了就讓他自己要求移藩,他兒子不同意就是不忠不孝,就是謀反,然后朝廷的大軍就可以直搗桂林。反正只要潯梧二州土改完成,尤其是把大藤峽這些瑤民解決了,有四個府的民兵為基礎,桂林,柳州,平樂這三個府也就是探囊取物了。拿下這三府再繼續進行土改,這三府土改完成,至少可以有幾十萬民兵可用,那些土司同樣也就是囊中物了,說到底他們手中也就那點牌能打。

“那么現在就看桂王了!”

楊慶看著地圖說道。

廣州。

“大王,以老朽之見,不妨就去這南都走一趟,既然靖江王都已經前去了,大王不去終歸是不妥!”

香山籍崇禎朝大學士何吾騶捋著胡子微笑說道。

他身旁幾個鄉賢紛紛點頭。

他們的節操肯定不會比廣西那些鄉賢更高,既然廣西的鄉賢會把靖江王打包送給楊慶,他們當然也能把桂王打包送出。反正桂王也一樣是有兒子的,有備用的就沒必要激怒楊慶搞得大家最后都不愉快,萬一明軍再封鎖虎門,那每天損失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象岡公,若楊慶扣押大王呢?”

陳邦彥說道。

“大王去則大義在我,不去則大義在彼!”

桂王看著他一臉無語。

那大義有個屁用,你們把我送給楊慶的確換了暫時的茍安,可我要被找個小院子圈起來了。那時候你們還一樣逍遙快活,我就得天天在那里當事實上的囚徒了。

這還得是楊慶心情好。

他要是心情不好,哪天給我灌杯毒酒估計你們也不會為我報仇。

“象岡公,想來您和諸位鄉賢不會不明白楊慶的用意,他不過是自度無力一舉吞并兩廣,故退而采取蠶食之計。他威逼一次,但所求都不多都在我們接受范圍內,我們不愿意開戰就只好接受,過些時候他就再逼一次還是如此,我們再接受,這樣一步步他就將我們的實力削弱。看看他在廣西所做的,第一次僅僅拿下南寧和廉州二府,利用靖江王的畏懼之心迫使其接受,如今不過一年多而已他就已經玩了第二次。

靖江王就這樣一塊塊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封地。

那么下一次呢?

楊慶是要柳州還是平樂?

我們不能也這樣一塊塊地任其蠶食下去,上次他就已經逼我們交出了水師,且交出了香港島,結果讓南洋水師堵在了家門口。這一次他又附帶要雷州,他已經從靖江王手中得到了潯州,這擺明了就是要向我們桂藩擴張搞他那一套,我們與其這樣退縮下去,還不如對他強硬一次,以此聲援陛下。

楊慶不會真打我們的。

他只是嚇唬我們,他的目的還是蠶食,真要與我們打起來,無論李自成還是張獻忠,甚至多爾袞都有可能趁虛而入,尤其此時他正與陛下僵持之際。”

另一個廣東籍舊臣陳子壯說道。

他和陳邦彥,張家玉合起來原本歷史上被稱為嶺南三忠,尤其是他在抗清失敗后死得最慘烈。

他是被鋸死的。

“若他真動手呢?”

何吾騶一掃剛才的裝模作樣,帶著一絲冷笑問道。

“若他真動手,我等就算為陛下還都盡一份力了,廣東兩衛五萬精銳豈無一戰之力?縱然不能北上南都為陛下效力,亦可使楊慶知天下終有忠義之士,我等皆先帝舊臣,又豈能坐視先帝之江山落入奸臣之手!”

陳子壯說道。

“一戰之力?那新安之戰結果如何?南洋水師就在虎門,香港之陸戰隊隨時可再登陸新安,更別說如今第十八軍已占領潯州,隨時可沿西江而下直犯肇慶,加上韶關前的,三路合擊廣州,老朽不知你那一戰之力從何而來?恐怕最后一樣要落得金聲桓的下場,那楊慶就算有不軌之心,但此時還是大明之臣,奉天子而召藩王大義在握,拒之即為不臣,老朽還不想頂著個叛臣之名身死人手!”

“若坐視楊慶謀逆,則我等何以面對先帝?”

陳邦彥說道。

“那楊慶可謀逆否?”

“他若已謀逆還祭什么仁祖?”

陳子壯怒道。

“那一切皆汝之猜測,難道你陳秋濤說他謀逆他就謀逆了?”

“大王,虎門送來一人自稱光三公所遣來求見大王!”

一個侍衛突然進來說道。

一幫人立刻停止爭論,丁魁楚是桂藩在皇帝那里的代表,他派人突然前來那肯定有重要事情。

“帶他進來!”

桂王說道。

緊接著一個二十多歲年輕人被帶進來。

“浙江生員姚啟圣見過大王!”

他向桂王行禮說道。

“免禮,姚茂才遠來辛苦,光三公有何事?”

桂王說道。

“圣旨到,請桂王接旨!”

姚啟圣忽然換上一臉嚴肅說道。

大廳內一幫人全愣了,包括桂王在內,所有人都愕然地看著他撕開自己的腰帶,然后從夾層里面拿出一個油布包,緊接著鄭重其事地打開,把里面一張的確是圣旨慣用的織錦黃綾掏了出來……

“桂王,請接密旨!”

姚啟圣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9-9-13 10:45
護國公 第三七八章 劇本不是這么寫的啊

話說我想死別拉著我們啊,你是皇帝的叔叔,我們不是啊,你有藩屏帝室的責任,我們沒有啊!這種密旨不能接,大家日子過得都很愜意,坐在銀山上逍遙快活呢!你要趟這淌渾水會毀了大家好日子的,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沒有我們同意你別任意妄為。

其他幾個鄉賢也有些急了。

姚啟圣終于讀完密旨,帶著澎湃的心情將其捧到桂王頭頂,看得出他已經準備好等待一個光輝時刻的到來了。

“臣接旨!”

后者雙手接過。

“大王”

何吾騶有些急切地提醒他。

姚啟圣說道。

“姚茂才是何時大同社的?”

桂王又問道。

“呃,今年才剛剛加入!”

姚啟圣說道。

“姚茂才是哪里人?”

桂王繼續問道。

“生員紹興人。”

姚啟圣多少帶著一絲疑慮說道。

桂王點了點頭。

下一刻他突然合上了圣旨,然后轉過身對侍衛說道:“把這個假傳圣旨的賊人拿下亂棍打死!”

姚啟圣直接傻了!

這是什么情況?

劇本不是這么寫的呀!難道不應該是他懷揣衣帶詔,輾轉數千里躲過窮兇極惡的錦衣衛,然后把密旨送到桂王手中,桂王起兵誅奸臣,從此他名垂青史,千古流芳嗎?這怎么就成了假傳圣旨,這剛才還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翻臉了?

他懵逼地站在那里。

緊接著兩名侍衛上前,一邊一個控制住了他。

“大王,圣旨是真的,我沒有假傳圣旨,圣旨是丁魁楚給我的,是在陛下行宮給我的,大王,這圣旨是真的!大王,冤枉啊”

他立刻清醒拼命掙扎著尖叫道。

桂王突然轉身,然后在他面前抖開了密旨。

“真的?那玉璽呢?”

桂王冷笑道。

“呃?!”

姚啟圣差點一口血噴他臉上。

為什么沒有玉璽難道這還用我解釋呀!誰不知道那東西在楊慶手中是他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工具,皇帝要有圣旨還用得著像現在這樣屈辱地任由楊慶擺布?

“沒有玉璽,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寫了離間本王與楚公?”

桂王說道。

姚啟圣瞬間明白了,他瞪著一下子充血的眼珠,發瘋一樣試圖掙開撲向桂王,然而那兩個膀大腰圓的士兵雙手牢牢禁錮住他,哪怕他其實也有點功夫,依舊在絕對的力量控制下恍如被黑猩猩抓住的猴子

“桂王,你對得起太祖,對得起先帝嗎”

他憤怒地吼叫著。

“還不拖出去亂棍打死!”

何吾騶則帶著驚喜說道。

兩名侍衛毫不客氣抬腳踢在姚啟圣的腿上,這些家伙的靴子上都包著鐵板,踢得姚啟圣慘叫一聲,伴隨他們同時向后拽的動作,一下子仰面倒下,重重地砸在地上。但他的雙臂依舊被抓在兩名侍衛手中,所以就在他摔出一聲悶響,直接摔得昏迷過去的同時,兩人拖著他就像拖死狗一樣向外走去。

“還丁魁楚呢,就是丁魁楚要你來送死的!”

何吾騶在后面冷笑道。

這個同樣老奸巨猾的家伙,已經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這份密旨肯定是丁魁楚寫的,這一點毫無疑問,然后故意找了一個大同社的小角色,利用這個人急于建功立業的心理,忽悠他拿著這份密旨前來傳衣帶詔。但卻不是讓他來傳旨勤王的,而是讓他來送死,來給桂王送一個向楊慶獻媚的機會,以此來換取楊慶的饒過。楊慶這個人其實最講道理,對于那些主動求饒的,他一般是不會趕盡殺絕,所以只要桂王表現得足夠懂事,他也就不會揪著不放了。

至于皇帝那里

首先,皇帝的確想要桂王起兵討逆對付楊慶。

這是公開的秘密。

天下無人不知,所以這份衣帶詔無論誰寫的,楊慶都會認為是皇帝寫的,但他肯定不會因此對付皇帝,有沒有這份衣帶詔他和皇帝之間的關系都一樣。沒有這份衣帶詔,他也不會停止篡位的步伐,有這份衣帶詔他也不會加快這個步伐。

這種東西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楊慶看了頂多一笑而已。

笑皇帝太單純太幼稚太沖動。

更何況桂王說了,這是假的,有人故意挑撥他倆之間關系,這跟皇帝沒有關系,把姚啟圣打死也就死無對證了,錦衣衛也不可能再順著這根線把丁魁楚揪出來。但桂王卻可以憑著此舉來向楊慶獻媚,雖然這樣說不好聽,但事實如此,桂王以獻媚來換取楊慶的放過。陳子壯說的并沒錯,楊慶不是真想開戰,他對兩廣的策略就是蠶食,這一點并沒變,但在二王北上這件事上,他需要一個臺階下,如果他下不了臺,那說不定就真正動手了,他又不是沒有那個實力。

蠶食只是因為不想打仗,但需要打仗他也不可能退縮。

那桂王就以此給他這個臺階。

你看,我都不惜出賣我侄子,你總不好意思再揪著我不放吧?楊慶肯定會給這個面子,這樣無論桂王,士紳,還是楊慶那邊,就都可以說是皆大歡喜了。

皇帝那里就等于這件事沒發生過。

“大王,那雷州府”

何吾騶說道。

這時候外面已經響起姚啟圣的慘叫聲,這個原本歷史上給康麻子設計制造沿海無人區,讓閩浙沿海無數百姓家破人亡,最終憤而掘其祖墳的大清棟梁,現在到底還是太年輕。在這種陰謀詭計上,和丁魁楚,何吾騶這些在官場已經浸淫大半生的老狐貍比起來,他還需要成長,但可惜上天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了。當他像原本歷史上為了成功,孤注一擲般投靠旗人當祖宗一樣,接過這個他以為可以名垂青史的任務時,他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他就是個炮灰。

“給他吧,終歸他得撈些東西!”

在姚啟圣的慘叫聲中,桂王說道。

丁魁楚就算送密旨,也只會讓自己的親信,或者毛奇齡之流的大同社核心,這么重要的東西豈會讓一個無名小卒,從問清姚啟圣身份時候,他就已經知道這是丁魁楚送來給自己擺脫目前處境的棋子。

但割地還是得割地。

楊慶又不是一個獻媚能打發的。

獻媚只是表現誠意,割地才能真正讓他滿意。

“前日割香港,今日割雷州,廣東雖大,還能割幾回?”

陳邦彥嘆息道。

“能割幾回算幾回,老朽年逾七旬,不想到頭來死在法場上!”

何吾騶說道。

“把死尸和這個交給錦衣衛!”

桂王表情陰郁地把那份密旨交給了一名侍衛說道。

桂王不置可否地說道。

“生員并無官職,只是為忠義所驅使,跟隨毛大可等諸君子,一同為陛下效力而已。”

“逆臣楊慶,逼辱太后,穢亂宮闈,殘害忠良,荼毒百姓,操弄權柄,禍亂天下,朕雖不武,終不能坐視其篡奪大明江山,故以圣旨召天下忠義共討此賊。叔父至親,非叔父何人可倚,天下者太祖之天下,大明者朱氏之大明,叔父為宗室之首,藩屏帝室”

姚啟圣慷慨激昂地讀著密旨。

而桂王等人跪在地上,低頭一邊聽著一邊互相交換目光。

“回大王的話,陛下的密旨一共發出了三份,給大王,秦王,蜀公各一份,不過大王是親藩,陛下實際上就依仗大王了。陛下還讓生員轉告大王,事成之后當以兩廣,福建,臺灣之地盡為大王封疆,并以大王總督南洋通商事務,南洋番邦不臣者大王有征討之權。至于秦王那里,將以一千萬為酬謝,以后光復北都,則以河北之地盡歸秦王,而蜀公將得云南,并進蜀公爵為蜀王,以后陛下將與四王共天下!”

姚啟圣說道。

這都玩衣帶詔了!

這是皇帝真要和楊慶撕破臉皮開戰了嗎?可為什么桂藩在南都的那些諜報人員沒有任何察覺?

不過桂王還是抬手止住他們,然后他展開圣旨看了看

“陛下的圣旨都給了何人?”

他說道。

而且以皇帝目前的實力,也根本沒有與楊慶開戰的資格,如果他在長安發出這份圣旨還算合理,畢竟就算李自成不參與也不會讓楊慶去弄死他的,可現在都已經到楊慶的地盤,再這樣完全是自殺啊!其實皇帝目前這種進楊慶控制區,卻躲在福王那里不去南都的做法是最聰明的,這樣即可以讓人知道皇帝的存在,又避免進一步刺激楊慶。只要不撕破臉皮,皇帝終究是皇帝,時間久了楊慶內部總會出現轉機,畢竟皇帝同樣年輕,甚至比楊慶還小得多,皇帝還有足夠的時間,可這份密旨

大廳中接旨的眾人全都表情復雜。

“桂王,請接旨!”

他其實就是告訴桂王,李自成和張獻忠肯定會加入,你并不是孤軍奮戰的,否則他也知道,只是桂王自己肯定不會干這種傻事。但算上李自成和張獻忠就不一樣了,三家好歹也控制幾乎半個大明之地,尤其是楊慶剛剛吞并金聲桓,又在蠶食靖江王的封地。

三家也該合伙以求自保了!

“姚茂才現居何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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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公 第三七九章 另一個劇本

姚啟圣最終慘死亂棍下。ge

緊接著他那具都快不cheng人形的死尸和那份密旨,一同移交給了駐廣州的錦衣衛。

他倒還算懂事!

楊慶滿意地說。

既然懂事那就得賞,反正他本來也沒真想要桂王北上,他的真正目標就是靖江王,能趁機敲一筆,逼著桂王交出雷州府已經算賺了。這樣正好把土改向廣東擴展,本來雷州那邊已經開始有老百姓向廉州跑,脫離士紳控制加入皇莊了,這樣土改區就擴大到了南寧,廉,潯,梧,雷,瓊六個府。

兩廣根據地可謂日益興旺。

只是這衣帶詔……

黎玉田小心翼翼地說。

那就是個笑話,就當它從沒有過好了,真要有能力勤王誰還會用得著這個,而沒能力勤王的有這個就敢了?話說皇帝陛下越來越幼稚了!

楊慶鄙夷地說。

但張獻忠和李自成恐怕不會這樣認為。

黎玉田提醒他。

這應該就是他們的目的了。

楊慶說道。

皇帝身邊的那些人應該不至于如此的天真,他們此舉除了拉桂王這個主要盟友一把外,避免這個最有可能幫他們的軍閥被解決,還有就是以此挑撥楊慶和張李二人關系。這種密旨肯定沒給他倆,而他倆知道這件事之后卻會以為楊慶以為給了他倆,他倆手中沒有也就不會交出,這樣一來楊慶就會以為他倆有這種心思,然后他倆在心中不安的情況下,也就真得有了這種心思。

都是老狐貍啊!

楊慶感慨道。

這就是先在他和李張二人之間制造裂痕的。

小皇帝身邊這些老家伙哪一個都不是善茬,都是玩陰謀詭計的搞這個他們有的是手段,他們先把裂痕制造出來,再逐步將其擴大并利用之,這也是這種事情上慣用的手段。

然而……

我們需要在意嗎?

他說道。

在真正的實力面前,陰謀詭計不過圖惹人笑耳!

那么楚公覺得,他們會不會給多爾袞也送一份?

黎玉田說道。

多爾袞?

楊慶露出有些復雜的表情。

北都。

你是圣鄰公的兄弟?

陳名夏疑惑地看著面前的年輕人。

堂弟。

丁魁楚的侄子,崇禎朝三邊總督丁啟睿的堂弟丁啟相,畢恭畢敬地對曾經的崇禎朝探花說道。

這東西是真的?

陳名夏拿著手中密信說道。

在這份密信的落款上,蓋著和給桂王密旨相同的印章。

百史公難道認不出大可兄的筆跡?

丁啟相說道。

毛大可的筆跡我當然認識,可這東西的真假就未必了,誰知道這是貴主要他寫的,還是他瞞著貴主自己寫的?別說只是蓋著一個私章,就是玉璽也一樣隨便找個手藝差不多的工匠就能刻出來,他毛大可的筆跡我認識,他毛大可的膽子我也是知道的。

陳名夏冷笑道。

那么百史公覺得它應該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丁啟相笑道。

陳名夏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突然間探花郎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當然是真的!

他笑著說道。

緊接著他和丁啟相同時大笑起來。

旁邊的密信內容很簡單,邀請多爾袞大軍南下。

可出兵之后呢?

兩人重新坐下后陳名夏說道:你們不會就指望我們一家吧?

當然不是,還有李自成,張獻忠及桂王三家同時動手,楊慶已經吞并金聲桓,而且把靖江王逼得不得不入朝,他已經開始剪除各方,李自成和張獻忠不會坐以待斃。我們的計劃很簡單,貴軍南下進攻黃河線,陛下以御駕親征為號,以圣旨召三家之軍北上,楊慶阻攔則失大義,陛下以圣旨責之討之。若其任由三家出兵則各軍齊聚南都,奉陛下以正帝位,逼迫楊慶交出玉璽,陛下還都之后各方罷兵永結盟好。

黃河以北,洛陽以東歸貴國。

明清退回楊慶第二次北伐之前的分界線,不過貴國需交出目前還占據的朝鮮剩余之地,兩國結為兄弟,清以兄事大明,雙方重開貿易,準貴方以馬匹易糧食。

丁啟相說道。

李自成,張獻忠會聽你們的?

陳名夏疑惑地說。

他們沒有選擇,楊慶早晚得對他們動手,楊慶的確不急,但那是因為他年輕可以熬死李張,陛下南歸之前,李自成就已經有病,估計撐不了幾年了。雖然他沒有兒子,也已經立李過為繼承人,李過和他同歲,但李過有兒子,那么他們就不為后代謀劃?同樣張獻忠也有兒子,他就愿意看著楊慶把自己熬死后拿自己兒子開刀?

他們,包括你們,誰都斗不過楊慶。

這一點是事實。

但陛下不一樣!

若陛下解決了楊慶,他會與各方和睦相處,事實上陛下已經答應將兩廣福建封給桂王,將四川云南封給張獻忠,將西北盡數給李自成,陛下同樣可以和你們保持和平。

丁啟相說道。

他的意思很明白,留著楊慶他早晚得弄死你們這些割據勢力,你們誰也打不過他,但換成朱慈烺就不一樣了,你們總不會怕朱慈烺吧?而經過楊慶整編后的幾十萬明軍,也足以保證你們打不到江南,如果朱慈烺敢打你們,大不了你們合伙對付他。沒有楊慶這個軍神級人物,你們合起伙來難道還壓不住朱慈烺?再說朱慈烺也不會對你們感興趣,有江南的花花世界誰會惦記你們那里,看看南宋除了口頭上喊得兇,什么時候真正惦記過河北?以后這樣維持四分五裂的和平豈不是皆大歡喜?

你們真與李張談妥?

陳名夏說道。

那是當然!

丁啟相坦然說道。

那當然是騙人的。

他們連密旨都沒給李張送,送了后者也不會搭理,這一點丁魁楚和毛奇齡還是清楚的,雖然他嘴上分析得頭頭是道,但卻很清楚無論李自成還是張獻忠都不會做傻事。

楊慶的確是在熬死他們。

可他們也真被熬得提不起斗志了啊!

至于皇帝……

這根本就沒朱慈烺的事。

包括給桂王的密旨,還有這封給多爾袞的密信,全是丁魁楚和毛奇齡炮制的,皇帝的守衛全是那些倭奴士兵,他們本身就只聽丁魁楚的,丁魁楚想干什么都行。但計劃是真的,這個四國倒楊,皇帝中心開花的計劃本身是真的,只是這個計劃的前提,首先得是多爾袞大舉進攻牽制楊慶的至少一半兵力,李自成和張獻忠才有動手可能,桂王才有出兵的膽量。

多爾袞南下大舉進攻黃河線是整個計劃的前提。

首先清軍大舉進攻。

然后丁魁楚他們鼓動皇帝下旨調李張桂三家出兵,由皇帝親自帶領著御駕親征,喊出光復北都的口號,反正口號喊得響一些。皇帝下旨后他們再去游說那三家參與,那時候楊慶至少一半兵力被清軍牽制,這三家也才能有膽量搞事情。

這就是空手套白狼。

用哄騙忽悠多爾袞先動手,誰都知道自己斗不過楊慶,但四家聯合就有希望了,沒有帶頭的其他都不會動手,有帶頭的其他才敢,假如那三家依然不肯參與……

那就讓楊慶捶多爾袞一頓好了!

他就是捶死多爾袞,也不會影響其他人,畢竟皇帝也是喊光復北都的口號。

如果他們被成功游說,那剩下就是張獻忠順流而下,桂軍出韶關,李自成大舉出關中,打出旗號就是奉旨出兵抗清,楊慶如果阻擋他們,那么江浙士紳就制造輿論逼迫,如果楊慶執迷不悟那皇帝只有義正言辭地解除其權力。話說抗清這是抵御外敵的大義,正得不能再正了,而且還是楊慶最喜歡宣揚的,現在人家都主動來抗清了,你反而橫加阻撓這就很不像話了。

他們的真實目的并不重要。

反正他們說是抗清的,話說陳濟棠帶著一大幫日本顧問,都一樣說他是去抗日的呢!

如果楊慶同意他們出兵,那就三家各出精銳去護衛朱慈烺兵臨南京。

皇帝陛下還都。

你楊慶自己看著辦吧!

十幾萬大軍在南京城外就等著你開門了,你是開還是不開?

話說丁魁楚和毛奇齡這也是密謀很久的,說到底皇帝如果不帶著十萬大軍是別指望還都,但這十萬大軍首先得能湊出來,這是他們能夠想到的唯一妙計。

但前提是先空手套白狼,把多爾袞忽悠進這個局。

陳名夏沉吟著。

走,我帶你進宮!

他很快站起身說道。

丁啟相趕緊起身,兩人出去上了一頂八抬大轎。

這種古老的交通工具在楊慶那邊已經快被馬車淘汰,尤其是因為楊慶的鳥糞補貼養馬制度,使南方馬匹數量劇增,就連荷蘭人和英國人都大量從印度,阿拉伯,波斯這些地方販馬運來以減少貿易逆差。大量優良的馬匹,尤其是馬瓦里馬這種適宜南方環境的馬匹引入,使南方的馬匹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大幅提高,而楊慶甚至得到了第一批夏爾馬,只不過還在濟州島的馬場。馬匹數量增加除了軍用以外最主要就是拉車,四輪馬車數量隨著馬匹數量增加同樣不斷增加,尤其是新式公路建設,讓馬車客運貨運同樣又興旺發達。

但在北都,這里轎子還是最重要的官紳出行工具。

這北都蕭條了許多啊!

丁啟相看著外面蕭條的街道說道。

何止是蕭條,他這話說完就聽見前面突然人聲鼎沸,緊接著一群乞丐蜂擁而出,餓虎撲食般把一只明顯日子過得不錯的哈巴狗撲在路上。

那哈巴狗驚恐地尖叫著,后面還有兩個旗人少女追趕,兩個家奴拎著棍子不斷咒罵奔跑,但他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那哈巴狗瞬間就鮮血淋漓地失去了生命,緊接著被一個乞丐舉在頭頂,后面倆少女中的胖丫如喪考妣般尖叫一聲,一下子撲倒在面前的泥水中。那倆家奴拎著棍子奮力向前狂砸,但乞丐人多勢眾,緊接著他們也在混亂中被推倒,然后一幫乞丐踩過他們舉著戰利品歡呼著向遠處跑去。

快去把格格扶起來!

陳名夏對外面跟著的家奴說道。

那家奴趕緊去把地上的胖丫扶起來,那倆跟著胖丫的家奴也鼻青臉腫地從地上爬起來。

格格莫傷心,拿去玩耍吧!

陳名夏把一個走私來的懷表遞給過來道謝的胖丫說道。

他還是很有錢的。

主要是因為身份特殊,盡管他被南方的家族逐出族譜,但實際上依然和南方做走私生意,算的上是大清國頭號走私商,走私這種事情,是很難真正禁絕,南北之間走私貿易線始終都存在著。

奢侈品也一樣。

咱大清再窮也照樣有奢侈品市場。

那胖丫很是蕩漾地看了丁啟相一眼,很顯然把他當成陳名夏子侄,在行禮后晃動著她那不下兩百斤的身軀心滿意足地走了,走出十幾步還回過頭又看了丁啟相一眼,只不過后者根本沒看她而已。

這么亂都沒人管?

丁啟相看著那些跑遠了的乞丐說道。

誰管那個,你以為那真是些乞丐嗎?那都是近畿的旗軍,閑得無事進城找食而已,朝廷發的軍糧不夠養家,自己又好吃懶做,給的田地寧可荒著養羊也不種,進城裝乞丐偷搶坑蒙拐騙,能撈一點是一點。九門提督就算抓了也沒用,他們的上司很快就會來要人,弄不好還會有來堵門鬧事的,甚至有可能被打黑槍。索性他們愛怎么鬧怎么鬧,只要別搞成兵變就行,說到底糧餉不足就得忍著點,惹急了像上次一樣都倒霉,當初要不是為了只雞還沒登州之變呢!

陳名夏冷笑道。

你們這里過得也頗為艱難啊!

丁啟相感慨道。

你們日子倒是過得好,可為何還要和楊慶斗下去呢?莫不是好日子過得久了閑得,衣食無憂吃飽了撐得?

陳名夏似笑非笑地說。

或許真是吃飽了撐的!

丁啟相自我解嘲地說道。

就在說話間兩人的八抬大轎進入了右長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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