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燃情年代 作者:銀色紀念幣 (已完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19 11:53
第170章 成為歷史


    一個小小插曲,當天晚上金陵娛樂教父王浩和那位養殖屠宰大戶鄭老球真去了嵐韻湖,梁一飛陪他們喝了一會酒,還介紹了當地幾個老板相互認識一圈,真做成了幾筆買賣。

    倒也不大。

    鄭老球在濱海市海東縣承包了一個山頭,有山有水有地,不光是養家豬,還養著什麼黑豬、羊、二代野豬,還有自己的蔬菜農場,魚塘,養殖屠宰一條龍,搞得有聲有色的。

    嵐韻湖餐飲部會派人去考察,如果沒問題,以後定期從他那進一批食材。

     不光嵐韻湖,在場的老板還有個也是做飯店生意的,雙方同樣留了聯系方式。

     說起海東縣,梁一飛忽然想到當初新時代第一期學員裡,有個一起踢過球的老齊,是海東縣縣委辦公室主任,一說,果然都認識。

    「老齊啊,你還不知道,提副縣長了!管著我們呢!唉吆,你們熟那太好了,下次去我那,把老齊請來,一塊吃個飯。」鄭老球美滋滋的說。

     王浩在金陵有幾個舞廳,五台山的明星,中山東的太空舞廳,都是他的產業,不過最近三陪抓得很凶,日子不太好過。

    三陪定性為非法,就是從金陵市掀起的。

    他就琢磨著濱海市那個大宇宙,現在的嵐韻湖,人家怎麼就能搞得有聲有色的?

    想在嵐韻湖考察考察,學習學習經驗。

    這事一般關系其實不太好開口,人家憑什麼把自己的本事交給你啊?

    沒想到梁一飛一口答應下來,把副總經理孫宏偉叫過來,讓他專門安排人,陪著王浩考察。

    王浩老家是東北的,身上有股子東北人的豪爽,當場投桃報李,說汽水廠不還有一批庫存汽水嘛,那東西在舞廳裡好賣得不得了,我全包了!

    「那行,運費都算我的,等接手了廠子,安排車分批給你送過去。」梁一飛跟他碰了個杯。

    生意雖然都不大,不過做起來非常順利,這就是人脈的作用之一,在圈子裡,熟人多,路子廣,很多常規買賣都不用操心就做了,大家賺錢;相反,要是沒門路,沒朋友,只靠嘴皮子,光這20幾萬的汽水,就夠一大批銷售人員跑斷腿。

    今天一小筆,明天一單買賣,有錢人的財富越積累越多,人脈越來越廣,和普通人的差距就這麼在不知不覺中拉開了,只要自己不做死,沒有重大的戰略失誤,日子都能過得不錯。

    ……

    小小插曲之後,梁一飛開始投入到汽水廠的工作之中。

    沒讓項衝鋒和他女朋友露面,這兩個人繼續潛伏在人民群眾當中就好,人民群眾裡也有壞人,需要有自己的耳目。

    羅貢獻介紹了他之前的得力干將,汽水廠辦公室主任何新福給梁一飛,大部分時間,是何新福帶著梁一飛在汽水廠實地考察。

    只接觸了半天,梁一飛就發現,這個何新福難怪在羅貢獻手下混成了心腹,這家伙絕對是個以領導之心為心的資深馬屁精!

    馬屁精歸馬屁精,可人家業務也的確精熟,論起對汽水廠的了解掌握,比羅貢獻要深得多了。

    梁一飛跟在他在廠子裡轉悠,每次遇到有工人,只要梁一飛事後問,他立刻都能把這個工人的個人情況、家庭情況,甚至思想傾向如數家政一樣講出來。

    還有廠子裡的機器、設備、原料等等相關,就沒他不熟悉,不清楚的!

    是個人才!

    不過,在廠子裡考察的時候,也發現了一股很不穩定的情緒。

    職工們看到自己,基本沒有什麼好臉色,老遠就對著自己指指點點,年輕的職工還好點,有些老資格,甚至甩臉子,講難聽話。

    「老何,大伙情緒很大嘛。」梁一飛有次問何新福。

    何新福說:「老板,您不是外人,這話我也就能跟您說。廠子這個情況,為什麼會搞到今天這個樣子,您比我清楚,對吧。職工們本來就有怨氣,不過,那怨氣不在您身上。可現在,傳出去您要接手企業,大伙這股子怨氣不就到了您身上了嗎?」

    「這話怎麼講的,廠子搞到這樣,又不怪我!」梁一飛說,「講白了,我要不接手,他們接下來能不能吃上飯還是兩說呢。」

    「誰說不是呢,可小老百姓懂什麼,他們哪知道這些。他們現在就明白一個事,以前廠子再差,那是國企,國家養著他們,現在變成私營企業了,他們的鐵飯碗沒了!這不就自然怪上你了嘛。」何新福說。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普通職工這種群體,可愛,也可恨,有狡猾機智的一面,也有愚昧無知的一面,今天能歌頌一個人,明天就能朝這人身上丟爛雞蛋。

    私營職工的社會地位,目前還遠不如國企鐵飯碗,這個觀念哪怕到了三十年之後都沒有太大變化,職工們的心理落差,除了梁一飛,沒有別的宣泄口。

    「也能理解,到時候企業賺錢了,這股情緒自然就沒了。」梁一飛笑笑:「老何,你平時多留心,如果有什麼特殊的異動,立刻跟我講。」

    「老板你放心,我一定盡心!這幫人,就欠管教,以前自由散漫習慣了!」

    在汽水廠前前後後調研了幾天,查了賬,認了人,各個部門、車間轉了一圈,又旁敲側擊的從項衝鋒那打聽出不少內幕,在確定沒有太大的隱患之後,梁一飛趕在元旦之前,和國資局那頭簽了合同。

    汽水廠正式摘牌的那一天,全場466個職工,除了七個實在沒法動彈的,三個還在外面出差的,剩下456人,全部到齊。

    在辦公樓前的大廣場上,梁副處長、羅貢獻、梁一飛,先後講話。

    講話的內容倒是鼓舞人心,繼往開來,場面也布置的很喜慶,大紅色的臨時舞台,大紅色的橫幅,連座椅都披上了紅色的彩條。

    可是在場的職工們,從頭到尾,沒有一次鼓掌,甚至沒有看到有人笑。

    梁一飛面無表情的坐在主席台上,感受到台下的目光火辣辣的刺在自己的臉上,有憤怒,有懷疑,有驚恐,有茫然。

    一些白發蒼蒼的老人,在最後摘下汽水廠牌子的那一剎那,抹起了眼淚。

     有著四十年歷史,見證了濱海市建國後興衰起伏的汽水廠,從這一刻起結束了它的歷史使命。

    曾經一度風靡濱海市,是幾代人童年記憶的桔子汽水,也隨著經濟發展的大潮,消失不見。

    時代的車輪下,任何與它前進方向不相吻合,甚至同一個方向卻追上不上它前進速度的人或事,都將被碾碎。

    無論這些人曾經多麼閃耀,這些事多麼刻骨銘心。

    能留下的,只有回憶。

    ……

    ……

    不是說誰難過,這日子就不用過了,就算成千上萬的人難過死了,地球還是照樣轉,一圈24小時,一分鐘都不會停留。

    緬懷過去,不等於消極對待現在和未來,汽水廠的職工心裡再不是滋味,梁一飛該干的事還是一樣不少的要干。

    先把銀行利息還了,銀行那頭不催款,國資局就好說話。

    同時要找專家,確定還要買哪些機器,原料。

    保健品和汽水在生產流程和公布上,其實區別不大,都是原料加工、灌裝、包裝,但是具體細節還是有一些不同的,需要增加一些機器。

     幾乎在同一時間,開了個全體員工大會。

    梁一飛的計劃是分幾步走,先安定人心,人心稍微定了之後,才有精力和人手,重新投入生產;

    在生產的過程中,通過觀察,拉一批打一批辭一批,有必要的話,再招一批。

    最後鹿仁康一旦拿下了世界冠軍,乘著舉國歡騰的功夫,拿出自己的拳頭產品。

    中華鱉精!

    「梁先生,我不是很能理解,你所謂的保健品,到底是一種什麼東西呢?如果是飲料的話,那不能宣傳有提高身體機能的效果;可如果是藥物,那這麼簡單的生產流程顯然是不合理的,您必須有巨額投資,建立起實驗室,經過長期的實驗,並且獲得國家相關監督部門的批文。」

    梁一飛的辦公室裡,一個身材強壯,有著一頭梳得整整齊齊的金發的老外,十分好奇的問梁一飛。

    這個人叫施密特,德國機械專家,汽水廠的第二條流水線就是從他原先供職的德國一家機械設備廠購買的。

    那條產線要維修,梁一飛又要引進新的設備,理所當然找到了當初購買的廠家。

    哪知道那個廠兩年前就倒閉了,被德國範德森機械制造工廠收購,還好德國佬辦事還是比較靠譜,不但收購了這個廠子,還順帶接收了之前的業務殘留問題,聯系之後,立刻就派了施密特坐飛機過來。

    維修不是問題,給錢就行。

    梁一飛提出了新的產品後,施密特也給出了解決方案:他們的流水線很智能,其中配件、模具都可以拆卸重新裝配,能滿足多種型號的『灌裝物』,所以倒也不用進口新的大設備,只要根據產品規格,去他們廠定制一部分對應的模具換上就成。

     事實上,之前的流水線,並不叫汽水生產線,全名叫做『多功能灌裝線』,不光能生產瓶裝汽水,只要模具一換,凡是『灌裝進容器的液體食用物』,基本都能生產。

    可笑之前的汽水廠,花了那麼多錢買流水線,結果功能卻沒有發揮出十分之一。

    生產小瓶裝的中華鱉精不是問題,倒是施密特本人對中華鱉精的定位很疑惑。

    保健品,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德國佬從來沒聽說過,有能提高身體素質,卻不用經過大批量科學實驗和藥物監管部門審批的東西。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19 11:53
第171章 討要欠薪


    施密特的話梁一飛沒法正面回答。

    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來解答。

    對人體能造成重大影響,改變之前的生理軌跡,強行讓身體朝一個特定的方向發展,短時期內取得成效,這東西不是藥又是什麼?

    米飯、大白菜、西紅柿、可樂、肯德基,這些對身體肯定都有影響,但是能到達上面說的標准嗎?

    達不到,所以它們都不是藥。

     中華鱉精根據梁一飛之前向施密特的描述,它就能達到,所以它就必須是藥。

    可是這種能改變人類的藥物,居然不需要經過實驗室研究,不需要經過國家藥物監管部門審批,就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市場上,隨便什麼人都能買?

    這怎麼自圓其說呢?

    沒法自圓其說。

    因為它根本達不到這個效果。

    只有一個效果:解渴。

    如果喝得多,可以利尿,喝的再多,會覺得好撐……

    但是,這一點都沒關系,因為它的確不違法。

    老百姓喜歡講什麼『鑽法律的空子』,可梁一飛是當老板的,他從來不喜歡這種話。

    什麼叫做鑽法律的空子?

    法律的空子,那就是沒法律的地方,那就是不違法。不違法,為什麼不能干?

    有本事你也找個空子鑽啊?人家韓信連褲襠都能鑽,換成你,你鑽一個我看看。

     好在施密特不是什麼社會學家或者政府官員,他來就是幫忙搞機器的,梁一飛不需要跟他講的太清楚,忽悠幾句,蒙混過關就行。

     「施密特先生,您可能不太理解,保健品不屬於藥,不需要批文和編號。但是在我們國家的民間,存在一種叫做『傳統秘方』或者『偏方』的東西,這是幾千年的經驗積累下來的。比如中華鱉精,它利用的就是甲魚強大的生命力!」梁一飛一本正經的鬼扯。

    「哦,甲魚,我吃過,很猙獰,但很美味,有這些功效嗎?」施密特驚詫說。

    「當然!施密特先生,你這次的中國之旅如果還有時間,我邀請你去我的另一個企業,嵐韻湖,那裡有最正宗的中國美食!僅僅是甲魚,就有八種做法!」梁一飛說。

    施密特咽了口口水,說:「對於中國美食,我一向是抱有極大的好奇和敬意的!謝謝您的邀請,今天可以嗎?」

    「啊?」梁一飛一愣,沒想到這是個貪嘴的老外,隨口一句話他還當真了,急吼吼的就要去吃。

    隨即哈哈笑道:「當然,不僅是今天,如果你喜歡,隨時去吃!」

    「哦,那實在太感謝了!中國的美食真的讓人流連忘返,我經常來中國出差,每次來,哪怕在路邊吃一碗豬血湯,我都覺得這次旅行是有意義的!」施密特面露陶醉。

    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梁一飛真沒想到居然能遇到這麼一個貪嘴的老外,施密特這人給人感覺還挺可愛的。

    心念微微一動,說:「施密特先生,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專門聘請你當我工廠的機械顧問,給你在中國專門安排房間和固定的薪水,以後你就可以經常來,或者帶著妻子孩子,一起來中國品嘗美食了。」

    「嗯,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我需要一段時間來考慮,畢竟,經常來中國,會影響我在德國的工作。」施密特十分嚴謹認真的分析。

    梁一飛說:「當然,我隨時等待你的好消息。今天晚上,我們去先去品嘗一下甲魚的八種吃法!」

     正說著話呢,忽然就聽到辦公樓下面一陣騷動。

    梁一飛的新辦公室就在四樓中間,辦公桌靠著窗戶的方向,扭頭朝下一看,就看見樓下廣場上聚了一大批工人,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議論著什麼。

    汽水廠才接手過來,目前還沒正式開工,上次開會梁一飛已經宣布,這段時間工資照發不誤,工人們暫時情緒還算是穩定。不過由於沒開工,人人都閑著沒事干,所以就經常來單位瞎溜達,相互之間打探了解一些最新的動態,交流交流,經常能看到工人們聚在一塊聊天。

    雖說情緒暫時穩定,可未來如何,工人們心裡還是沒底。

    「梁,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施密特問。

    「沒關系,我們國家的工人愛廠如家,他們都在為工廠的未來擔心,希望能盡快重新生產。」梁一飛認真的說。

    「我非常理解,一個工人肩負著一個家庭的生活重擔,在我們國家,有大批的工人,停產對於他們來說是極為可怕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盡快把你的要求轉達回去,爭取盡早運來機器重新開工!」施密特說。

    「非常感謝。施密特先生,您稍等一下。」

     梁一飛打了個電話,把在樓下的何新福叫了上來。

    沒一會,何新福就急匆匆的推門進來,臉上神情不太對勁,一進門,就准備張口說些什麼,可抬眼一看,施密特在這裡,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衝施密特點頭打了個招呼。

    「施密特先生,我先讓何主任安排車送你去嵐韻湖,我這邊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晚上再陪你吃飯,你看怎麼樣?」梁一飛問。

    「沒問題,那我們晚上見!」施密特微微點頭,又對何新福說:「非常感謝。」

    「不客氣,施密特先生,您跟我走。」

     梁一飛站在窗口,看著何新福和施密特離開辦公樓,施密特上了車遠去,沒一會何新福又回來了。

    梁一飛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臉色微微沉了下來,透過窗戶,指著下面廣場擁在一起的人群,皺眉問:「樓下怎麼回事?!」

    雖說廠子裡經常有工人們來,可是像今天這樣,大批人聚在一起,吵吵鬧鬧,卻是第一次!

     這顯然不正常!

    「廠長,我正准備跟您彙報呢!」何新福剛才就想說,看施密特在,沒好開口。

    工人們天天聚在一起聊天,聊廠子的事,說著說著,不知道是誰挑了頭,起哄說要廠子裡先把之前拖欠的工資還上。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和響應,這兩天私下好多人都在討論,越來越多的人覺得有道理。

    今天上午,各個車間部門的人忽然來了有一多半,在崗職工大部分幾乎都到了,何新福本能的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然後一打聽,才知道職工們想選出代表,來和梁一飛聊這個事情。

    「這是要逼宮啊。」梁一飛笑了起來,說:「代表選出來沒?」

     「廠長,我剛才上樓的時候,公會副主席李明浩就跟我講,想要來找你,看他們那個樣子,應該是有備而來的!」何新福憂心忡忡的說:「您是不知道,這個何明浩,在工人裡很有影響力!當初羅廠長在的時候,他沒少給羅廠長找麻煩!」

    正說著話,就聽到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緊跟著外面有人敲門。

    還沒等梁一飛說請進,門就被推開了,七八個工人湧進來,走廊裡還有更多的人探頭探腦的堵在門口朝裡面看。

    「你們要干什麼!」何新福臉一沉喝問道。

    領頭的那個工人,身材高大,臉膛黝黑,正是公會副主席李明浩。

    「我們找梁廠長!」何明浩說。

    「找廠長也不能直接衝到辦公室來啊!再說了,有事說事,你們來這麼多人要干什麼?」何新福質問。

    這下工人們七嘴八舌得炸開了鍋。

    「我們都是廠裡的工人,怎麼不能來?」

    「關系我們每個人,我們當然都要來找廠長!」

    「廠長又不是****,還不能見啊……」

    不算太大的辦公室裡頓時炸開了鍋。

    工人們沒什麼文化,也不懂什麼叫做禮貌,情緒一上來,交流就變成了像吵架似的,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把何新福和梁一飛給圍住了,氣氛劍拔弩張的。

    「要造反了你們!」何新福抓起桌上的電話,大聲說:「喂喂喂喂,保衛科嘛?保衛科?!」

     「何主任,你不用打,我也在這裡。」保衛科科長余飛翔人走廊外面走了過來,帶著兩個保安。

    這兩個保安,其中一個是項衝鋒,項衝鋒的老爹只是個副科長。

     何新福拿著話筒就是一愣:「哎我說老余,你怎麼也跟著起哄啊!」

     「老何你這話講得,什麼叫起哄!大家找廠長要自己的正當利益,難道不對!」余飛翔皮笑肉不笑的說。

     「對,余科長說得對,我們就是要正當利益!」

    「我們要工資!」

    「本來就是差我們的!」

    人群再次鬧了起來,眼看著就要發生衝突,梁一飛攔住了又要說話的何新福,大聲的說:「大家安靜一下!有什麼事,說清楚,你們這樣吵來吵去,我哪知道你們要什麼東西!」

    梁一飛開口,人群倒是立刻安靜了下來,相互看了看,最後統一看向了李明浩。

    「廠長,我們都商量過了,這眼看著都要過年了,你得把之前欠我們的工資補發掉!」何明浩頓了頓,又說;「欠誰的錢,欠多少錢,賬上都有!」

     「就這一件事?」梁一飛問。

    「對,就這一件!」何明浩說:「梁老板,你是大老板,有錢人,幾百萬上千萬的,開奧迪用大哥大,不在乎那幾百一千,可是我們都是苦哈哈的工人,一個月就那麼三百塊錢不到,廠子裡拖了那麼久的工資,少的欠了兩三百,多得都欠了快兩千!這錢要是你不給,我們日子都過不下去,以後就沒法干了!」

    「李明浩,你這話不對吧。」梁一飛淡淡的說。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19 11:54
第172章 好人不一定是有用的人


    李明浩的話聽起來是在情在理的。

    於情,工人們的確不容易,一個月起早貪黑就賺那麼三百塊錢,還要養活一家子,這一下子被欠了幾百甚至一兩千,眼看著快要過年了,誰受得了?

    於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更沒什麼好說的。

    幾句話,把在場工人們就搞得群情激昂,好像梁一飛如果不還錢,就是黑心資本家,吸工人的血。

    可是這話有點似是而非!

    「上周二,全場開大會,大部分職工都在,我是不是和大家講過,廠子現在有困難,共度時艱。拖欠的工資,等以後重新生產投入市場之後一分錢不少的補發給大家?當時大家沒人反對吧?」

    梁一飛望著李明浩,目光又在眾人身上掃過,繼續說;「是,工資是拖欠了不假,可是這不是我拖欠的吧?相反,我來了之後,廠子還沒開工,你們什麼事都還沒干,我就先把工資恢復到了正常水平。不說別人了,李明浩,你一個月工資獎金補貼加在一塊352塊錢,我來之前,只發240,現在補齊了吧?保衛科余科長,你是320塊錢,之前羅貢獻在,一個月給你發210,現在也補齊了吧。還有你們在場的各位,有一個算一個,誰的工資沒補?現在站出來,我當場給他補!」

    梁一飛話說到後來,語氣漸漸的嚴厲了起來。

    工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吱聲了。

    李明浩的話看似有道理,梁一飛的話也不假。

    「當時不做聲,聽說能補工資,一個個都滿意了,哦,工資補了,現在想想,這個老板好說話啊,好,那又開始不知足了,想得寸進尺,再要一筆,是不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看我年輕,看我有錢,就覺得我好說話?搞一群人過來嚇唬我,是吧?了不起啊,連保衛科都開始造反逼宮了!」

    看著安靜下來的工人們,梁一飛陡然加重語氣,重重一拍桌子,厲聲道:

    「我告訴你們,老子在大牢裡啃窩窩頭的時候,什麼狠人沒見過?你們跟我來這套,門都沒有!你們說的沒錯,我有錢,我怕什麼?我手頭一個學校一個嵐韻湖,一年下來幾百萬,惹出了事,大不了這個廠子我不要了,你們自己接著鬧,一個個喝西北風去!」

    梁一飛心裡是一定要汽水廠的,所以不能讓汽水廠亂起來,可是越是這樣,嘴上越是要強硬。

    事可以做,但得看是被逼的,還是主動給好處,要是前者,一次被逼,次次都要被逼,到後來這個廠子就沒法管理了!

    果然,他這麼一甩狠話,露出勞改犯的猙獰嘴臉,剛才還群情激昂的職工們全體靜默了下來,剛才幾個朝前面衝的很凶的年輕工人,不自覺又超後面退了半步。

    論和社會上混混流氓打交道的經驗,保衛科最豐富,科長余飛翔咳嗽了一聲,笑著出來打圓場:「廠長,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嘛……」

    「余科長是吧?」梁一飛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質問說:「你是干嘛的?保衛科是干嘛的?我出錢養著你們,是讓你們來堵我辦公室的?你這個保衛科長能不能干,不能干就讓人!」

    余飛翔被梁一飛一嗆,臉一下憋紅了,他以前也是在社會上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對著羅貢獻都不虛,在廠裡也是老資格,根本沒想到這個新來的年輕廠長會這麼講話,一點面子都不給,一時間下不來台。

    何新福在一邊哼了一聲,說:「余科長,任鵬你知道吧?任鵬不知道,何雲飛你該知道吧?跟我們梁老板都是哥們。你可別搞不清情況,以前是國企,羅廠長沒辦法,現在不一樣了,是私企,梁廠長一句話,你這個保衛科長還想不想干了?趕緊的,帶著保安去干正事,維持維持秩序去,少在這裡添亂!」

    余飛翔嘴角抽抽了兩下,最後還是衝梁一飛擠出一絲笑,說:「廠長,您千萬別誤會,我沒其他意思,就是想來問問,欠的工資什麼時候還。」

    說著,衝跟來的兩個保安揮揮手,說:「走走,回去看門!」

    三個人轉頭從人群中離開了辦公室,何新福看向李明浩,說:「李明浩,你怎麼講?」

    李明浩的態度比之前軟了一些,卻比余飛翔更有骨頭,一挺胸,對梁一飛說:「廠長,你在社會上混的好我們知道,可是我們都是工人,欠的錢,都是我們吃飯錢,家裡的活命錢!」

    「對,誰不給我們活命,我們就跟誰拼命!」有年輕工人起哄說。

    「別瞎說!」李明浩回頭瞪了那人一眼,擺擺手,然後對梁一飛說:「廠長,我是公會主席,就是幫工人講話的。你剛才說的不錯,一開始我們沒要錢,那是因為知道廠子裡沒錢,可是現在您又是買機器,又是聯系老外的,那可都要幾十萬幾十萬的朝外花,而且我們也打聽了,你是真有錢,大老板,你剛才自己也說了,一年幾百萬,那欠我們的錢,當然得還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頓了頓,說:「不是逼你,廠子換了老板,大伙心裡都想好,要是你真沒錢,我們能理解,可你現在明明有錢,要是有錢不還,那不是寒了大伙的心嗎?我說句難聽的,就算咱們不鬧事,可心裡不痛快,工作上磨洋工偷懶,將來損失的,不還是你嗎?」

    「對,廠長,我們都是老實工人,你把錢還了,我們感謝你!」

    「幾十萬對你算什麼啊?少買幾輛車不就有了嘛!」

    工人們議論紛紛的。

    正如梁一飛自己曾經說的那樣,說他沒錢,誰他媽信啊?

    不到他這個層次的大老板,普通老百姓,誰會知道他們這種大老板的花銷有多大,壓力有多大?都以為是躺在炕上喝香油,天天左擁右抱,過著資本主義紙醉金迷的腐朽生活呢。

    有這樣的老板,但大多數創業到了區域一流的老板們,其實私生活還是很苦逼的,連張松那種比較愛玩的大老板,大部分時間也都在跑業務、拉關系、賠笑臉,稍微麻痹大意一下,投資失誤、得罪人、沒跟上形勢,隨便哪個坑都能埋了他們,等著他們的,不是大牢,就是傾家蕩產。

    不過這些話,也就同層次之間的老板倒倒苦水,跟工人們,說不上,說了也沒人信。

    「李明浩,你倒是能說會道嘛,看來該去宣傳科。」梁一飛搖頭笑了笑,說:「你講得呢,有道理,不過我倒是想問問,要是這錢,我就不補發,你們准備怎麼樣?」

    「廠長,你這麼講就是不講道理了嘛,你都說了我講得有道理,這不是賭氣嘛!」李明浩也賭氣似的梗著脖子,說;「那要是這樣,咱們就不開工了,什麼時候補發欠的工資,什麼時候開工!」

    「李明浩,你真是要造反啊!」何新福說。

    「我們就是要過日子!」李明浩說。

    梁一飛語氣緩和了些,說:「一共欠了四十多萬工資,我是大老板,可這也不是一筆小錢,我為了接手汽水廠前前後後花了不少,光是幫你們羅廠長還債,就花了快小三百萬,這個賬上都有,你們也清楚。所以呢,一次性拿出來,我也得想想辦法。」

    聽梁一飛的語氣松動,李明浩的態度也朝後退讓了一步,說:「廠長,您再難,您也是大老板,辦法多,路子廣,您動動腦子,一句話,就能把我們的問題解決了,以後我們跟著您,也能踏踏實實安安心心的干!」

    「這樣吧,何主任,你去通知全廠,明天開個會,全廠人,能來的都來,我們一塊討論一下拖欠工資問題,然後給它解決掉。」梁一飛對李明浩說:「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四十萬,一時半會的,我不可能一下子答應什麼。」

    為了拖欠工資的事,李明浩和廠子裡的工人,也不止一次鬧,本就沒指望這樣一下幾句話就能解決問題,聽梁一飛這個表態,李明浩看了看一起來的工人們,說:「那好,明天開會說。不過廠長,您可不能敷衍我們,要是開會還解決不掉,我們還得找您做主!」

    「可以。」梁一飛點點頭,「你們先去,在這之前,就不要聚在一塊鬧了,搞得場面難看,對你們也沒好處。」

    「領導你放心,我們都是廠子裡的一份子,都是希望廠子好嘛。」李明浩點頭說,然後揮揮手,說:「大家先走,不打擾梁廠長了。」

    工人們來去匆匆,李明浩帶頭離開,辦公室裡的,走廊上的人,很快走了個一干二淨。

    梁一飛站在窗口,很快就看見何明浩從一樓走出去。

    他一走出辦公樓,立刻就被還留在廣場上的工人們簇擁在其中。

    「這個李明浩,真是個刺頭!可是偏偏在廠子裡威望特別高!」何新福在邊上嘆氣,說:「這人有點一根筋,真把自己當成工人代言人了,處處為工人講話。」

    「你的意思是說,他自己沒什麼壞心?」梁一飛說。

    何新福瞄了梁一飛一眼,小心翼翼得說:「他個人倒是蠻正直的,平時誰家有困難都幫忙,自己家裡還落下了不少飢荒,工人有點什麼事,都找他出頭,要不然他也沒這麼大影響力。」

    梁一飛點點頭,笑道:「看來這還是個好同志,只是對我有點誤會。」

    「嗨,說不好這個人,反正工作很積極賣力,年年都是標兵。」何新福說。

    「哦,那還是可以擔當大任的嘛。」

    梁一飛臉上掛著笑,可看著廣場上被上百號工人簇擁在其中,像領袖一般的李明浩,心裡卻已經打定了主意。

    這個李明浩,一定不能留。

    羅貢獻是王八蛋,但是他能幫上忙;李明浩也許是個好人,但是他會壞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20 12:20
第173章 債抵債

    在廠子裡留到晚上,准備了一下明天開會的材料,到了晚上,去嵐韻湖陪著施密特吃飯。

    面對嵐韻湖推出的『霸王戰八方』,也就是八道由甲魚為主菜組成的甲魚宴,施密特幾乎要把自己的舌頭吃下去。

    說起菜肴,梁一飛上輩子算是見過世面的,可是對於西方菜,一直不以為然。

    一個小盤,一塊牛排,用點檸檬西蘭花,裝點上幾顆蔬菜,再用醬汁畫出個歪歪扭扭的圖形,搞來搞去就這些東西。

    原料再高檔,做得再用心,最後也就那樣。

    什麼米其林幾星幾星的,用來評價中國菜,對不起,真不夠格,論原料的講究,論烹調的火候,論色香味意形,中國隨便哪個菜系,同樣是做到極致,都甩開老外八條街。

    日本菜、韓國菜也沒差,沒啥底蘊內涵和實在內容,從古至今,連飯都吃不飽的地方,能有什麼珍饈美食,整點噱頭出來,冒充文化內涵人文科學,自己騙自己開心。

    泡菜也是美食?扯淡吧,就是窮,沒菜吃,舍不得吃新鮮的,腌制起來而已。八大菜系,哪個菜系沒自己的腌制小點心?哪個做得好了,不甩開韓國泡菜連車尾燈都看不見?

    還有狗肉,都懶得說他們,吃來吃去,就一個狗肉火鍋。

    漢朝時候就有狗肉的五種吃法,要不要了解一下?

    包個壽司,還非得不戴手套用手捏,美其名曰『手的溫度最適合入口』。

    這麼短時間,手的溫度能傳導到米飯和魚裡?然後讓壽司和手保持同溫?

    那得捏多久,當揉奶呢?

    拜托,不就是因為帶個手套不好捏嘛,非整出一套高大上偽文藝假人生的東西出來。

    典型的虛無主義,形而上!

    他媽的,手洗得再干淨,上面也會有細菌的好不好?

    施密特一邊吃,一邊聽梁一飛在這邊扯淡,聊美食經,抽了個空,笑說:「梁,我覺得你可能也是個極端的民族主義者!」

    「不,施密特,我只是一個現實的人,所以我特別反感不現實的東西。」梁一飛敲了敲面前的盤子說。

    「那你就是個實用主義者。」施密特促狹的擠了擠眼睛,說:「那你能點評一下我們德國人嗎?我想知道,在中國人的眼睛裡,德國人是什麼樣子的?」

    梁一飛想了想,學者西方人的樣子聳聳肩:「我從來不在朋友面前,說對方祖國的壞話。」

    施密特一愣,緊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梁,你的確是個有意思的人,我很高興,這次來中國,不僅品嘗了美食,還認識了你這個朋友!」

    ……

    吃完飯,派車送施密特去賓館休息,坐在辦公室裡,等到十點多鐘,項衝鋒來了。

    手裡還拎著一個大塑料桶,桶裡有幾條蛇泡在透明的液體裡,呈現出淡淡的琥珀色。

    「我……我爸讓我給你帶的酒……他……他自己釀的酒,去風濕。」項衝鋒把塑料桶擱在地上,「不過你……你可別打開蓋子喝啊,這都是……都是五步蛇,指不定還……還活著。喏,瓶子下面……面有龍頭放酒。」

    「哦好,帶我謝謝你爸。」梁一飛起身把酒拎起來,放到櫃子上面擺好。

    也不知道他爸從哪弄來這幾條小孩手臂粗細五步蛇,大的驚人,放在這裡,不管喝不喝的,面目猙獰,都挺有氣勢。

    「李明……明浩這人怎麼處理?」項衝鋒問。

    「衝鋒,我聽說,李明浩其實是個挺熱心挺正直的人。」梁一飛說。

    項衝鋒眉頭皺了起來,想了想,說:「哥……我覺得吧,李明浩是個好人,可……可是他不聽話,工人都聽他的,有他在,你……你的話不好使!」

    項衝鋒這人有點憨,但絕對不是傻,有時候,憨憨的人看問題反而很直接,能一下子看到問題的本質。

    關鍵是,憨人想問題不復雜,誰跟他好,誰跟他近,他就站在誰的立場上,沒那麼多思想糾結、道德包袱。

    聽他有這個態度,梁一飛也就能放心的說下面的話了。

    「李明浩這個人吧,在廠子裡影響力太大,處理的好,可以幫我解決很多麻煩,處理不好,可能引起眾怒。現在還不是動他的時候。」梁一飛說。

    「嗯對對!他……他威望高的狠,廠子裡一批年輕……輕人,都聽他的!」項衝鋒說。

    「衝鋒,你這段時間,暗中幫我留心幾個事。這個李明浩平時和誰走得近,他個人和家庭的大致情況之類的信息……」

    說著,怕項衝鋒記不住,停頓了一下,點了支煙,才繼續說:「還有,廠子那麼大,有影響力,不止他一個,還有哪些人,是有一定影響力的,這些人大概是什麼情況,你也查一查。另外,工人們背後有什麼情緒想法議論的,你多留心。」

    「好,我懂!」項衝鋒點點頭,然後繼續說;「其他有影響力的我……我都知道。你看啊,保衛科科長余飛翔算……算一個,他和社會……會上的人走得近,辦公室主任何新福,廠裡文職坐辦公室有不少人都是他……他提拔的,還有……」

    算上何新福,項衝鋒一連串又說了三個人。

    兩個人聊到快12點,梁一飛又派車把項衝鋒送回了家。

    一夜無話,第二天下午一點半,汽水廠大禮堂裡已經坐滿了工人。

    聽說是解決拖欠工資的問題,工人們的積極性空前的高漲,連夜相互通知轉告,全廠466個人,到了414個。

    以前開會也是有會議記錄的,梁一飛隨手翻了翻,不由的啞然失笑。

    自己接手之前,汽水廠開會,已經有三年多從沒到過這麼多人了,最多的一次,是92年南巡後,到了289個。

    剩下來什麼年會、表彰會,這樣那樣,往往也就百來人撐撐場面。

    什麼國家大事、喜慶典禮,說得天花亂墜再好聽,意義再重大,都不如自己發錢重要。

    「大家安靜一下,安靜一下!」何新福站在台上,衝著大喇叭連續說了好幾遍安靜,可台下就是安靜不下來,嘰嘰喳喳鬧哄哄的,男同志還好點,有些潑辣的女工就直接衝著台上起哄,有哄何新福下台的,也有問何新福什麼時候發工資的。

    更多的人則是根本無視他的講話,繼續相互聊天。

    站在後台的梁一飛實在看不下去,直接走上了台。

    他這麼一登台,就跟自帶噤聲功能似的,偌大的大禮堂,幾百號人,瞬間一下就安靜了下來,幾百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他。

    「吵什麼吵,領導這不是來了嘛,都安靜啊,聽領導講話!」何新福臉皮僵了僵,把話筒遞給梁一飛,含羞帶臊的閃到後台去了。

    梁一飛接過話筒,飛快的掃了眼台下,等了有七八秒才開口。

    「大家都知道今天來是干嘛的,商量補發拖欠工資,拖欠的工資一共有44萬3千兩百22塊錢,從上到下,幾乎人人頭上有份。我昨天讓會計把清單整理的出來。不過,這筆錢,我現在拿不出來!」

    這話說完,剛剛安靜的禮堂嗡的一下又一次炸了鍋。

    下面工人們都十分意外,來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好多人好以為今天來,就是補發工資呢。

    坐在第一排的李明浩直接站起來,大聲的衝台上問:「廠長,我們昨天不是說好的嗎,今天補發工資!」

    「我們昨天是怎麼說的?說的是今天商量拖欠工資的補發問題,我沒說今天補發吧!」梁一飛說。

    「廠長你要是這樣我們絕對不答應!」李明浩轉身就對在場的工人們說:「同志們,廠裡面欠得都是我們的血汗錢……」

    不等他開始煽動,梁一飛更大的聲音,就從禮堂四周的四個大喇叭裡繼續傳出來。

    「李明浩,你在那嚷嚷什麼啊,你要是能解決這40多萬,我讓你上台來講,好不好?」

    李明浩回頭,說:「廠長,昨天我們講的好好的!」

    「我說了不解決嘛?」梁一飛瞪了他一眼,繼續說:「各位同志們,我手頭暫時沒這麼多錢,但是呢,眼看著要過年了,大家的拖欠的工資,我又不能不管,所以,想了一個辦法!」

    說著,轉身從後面上台來的何新福手裡,接過一疊紙,衝台下晃了晃。

    「錢在哪裡?錢就在這裡!這裡有多少錢呢?這裡有102萬3千2百12塊錢!」梁一飛晃了晃手裡的一大堆紙,說:「這些紙都是欠條,都是外面的廠子欠我們的錢!換句話講,也都是在座各位的血汗錢!」

    台下又一次安靜了下來,李明浩說:「廠長,這些賬猴年馬月才能要回來啊?等要回來再發工資,年早就過了。」

    「對了,這就是我接著要講的!」梁一飛晃著欠條說:「廠子裡欠你們四十幾萬,這裡有一百多萬的欠條,我的辦法就是,把欠條給你們,讓你們自己去要錢,有本事要回來多少,你們就得多少。」

    下面頓時又一次議論起來。

    以前也有要賬的,可是把廠子的賬,全給個人,那卻從未有過。

    因為以前的廠子是國家的,廠長沒這個權力。

    這麼一來,如果欠一塊錢,要到了,就變成兩塊多,欠一千,能變成兩千多!

    最近廠子不開工,正好可以去要賬。

    可是,大部分職工卻覺得不靠譜。

    因為沒這個本事,說要賬就能要到啊?要賬是那麼好要的?

    很多人一輩子都沒離開過濱海市,有的人一輩子都沒跟人紅過臉吵過架,讓他們去要賬?算了吧。

    還有眾多的離退休人員,四五十歲,五六十歲的中老年人,讓這些人去要賬,那不是先要了他們的命?

    梁一飛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的意思呢,覺得自己有能力、有精力,想賺錢的人,組成幾個要賬小組,代替另外的人去要錢。這個錢要回來,多得,都給要賬小組。比方講,一個要賬小組十個人,代替一百個人去要賬,這一百個人呢,廠子裡欠了你們十萬塊,我給你們22萬的欠條,要回來22萬,要賬小組一個人就多分一萬二,要回來15萬,一個人就多分五千。」

    「那要是只要回來不到十萬呢!」有人問。

    「那我就沒辦法了,要回來多少,你們就分多少。」梁一飛一攤手:「哦,你們年紀輕輕十個小伙子,連一半錢都要不回來,還好意思跟我這裡鬧啊?!」

    頓了頓,說:「反正呢,辦法就這個,有本事的人,願意賺錢的人,上來報名,領條子。要是沒人敢,那我也沒辦法,隨便你們怎麼鬧,我現在沒錢就是沒錢!」

    台下吵吵嚷嚷中,終於有人第一個舉手,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去!」

    項衝鋒。

    「我去!」

    「我去!」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這年頭,想賺錢的人很多,願意吃苦賺錢的人更多,工人們擁護李明浩,是因為李明浩能幫他們要錢,可當有了一條能夠自己賺更多錢的路子之後,就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再聽李明浩的話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20 12:20
第174章 捧殺


    人性這個東西最難懂,也最好懂。

    攀比、逐利,這兩個從古至今就刻在人的骨子裡面,下面報名參加的年輕人,越來越多,舉起的手臂就跟雨後春筍似的。

    一開始報名的幾個,還都是廠裡的『活躍分子』,平時就精力旺盛,希望跟人爭鬥;漸漸的,越來越多普通工人開始報名,也不限於年輕男同志,年紀大一點的,女同志們,都紛紛舉手。

    讓別人去要錢,到底不放心,再說了,別人能去要,我怎麼不能?真要回來多得錢,就那麼眼睜睜得看著落到別人口袋裡?

    那心有不甘!

    再說了,反正最近沒什麼事,閑著也是閑著,與其呆在家裡干等,倒不如放手一搏。

    沒一會,台下就熱鬧了起來,聲音蓋住了整個大禮堂。

    李明浩有點著急。

    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梁一飛這個法子聽起來蠻好,等於也是各讓一步,至少讓工人們的欠款有了著落,能看到要回來的希望,要是操作的好,搞不好還能賺一筆。

    之前汽水廠,不就是因為要債被要黃掉的嘛,連羅貢獻那麼精明的人,最後還不是還錢了?

    可是……怎麼說呢,這麼一來,不等於是梁一飛一點心都不用操,一點兒責任都不用承擔,全部風險,都轉嫁到工人身上了?

    原本,欠的那些錢,是任何時候都能理直氣壯的找廠子裡要的,不管換成誰來管廠子,這筆錢工人們都能找到債主;可要真答應去要債,那結果就不好講了,只要拿了欠條,錢能不能要回來不敢講,欠的工資先抹平了。

     一個很穩的事情,變成了難以預測的結果。

    可是話說回來,畢竟有賺錢的可能性,而且立刻就能行動起來。

    最關鍵的是,有這麼一大批人舉手,現在工人們議論紛紛的話題,已經從『找梁一飛要債』,變成了『誰去找外面的廠子要債,該怎麼要?』

    矛盾一下子轉移了。

    這時候,李明浩自己都糊裡糊塗的沒想清楚,誰還聽他的?

     「李師傅,同志們這麼積極熱情,作為工會主席,你是不是也該出頭,帶著大伙一塊去要賬啊?」台上,梁一飛拿著話筒笑呵呵得問。

    李明浩一愣,自己出去討債?

    這個……要是自己離開了,廠子裡發生點什麼事情怎麼辦?

    李明浩是那種典型的傳統工人,對於這些私營老板,本能的就覺得不放心,多少年來的教育養成的思維模式,覺得資本主義的私營老板就是建立在壓榨工人的基礎上的,所以工會必須發出聲音,這次他才會帶頭幫工人們討薪。

    要是他走了,萬一新老板對工人們提出什麼非分的要求,那怎麼辦?

    不等他想好,邊上已經有工人先開口了。

    「對啊李師傅,你能說會道,又熱心,你幫我一起,把握肯定更大!」

    「對對對,李師傅你在,我們就有主心骨了!」

    「李師傅,廠子裡不也還欠著你兩千多塊錢嘛?!你也一塊去啊!」

    在工人們心目中,李明浩的確威望很高,不光是熱心幫工人們出頭,這也是多年來在工作當中表現出的能力,讓大家信服他。

    「李師傅,既然大家都推舉你,我看你也別推辭了。干脆這樣,成立的催討小組,你擔任總組長,下面小組也不用太多,每個組搞個十個人左右,來個四五個組就差不多了。廠子裡誰有這方面的能力,誰適合,你人頭熟,你清楚,這件事就交給你統計安排。」梁一飛說。

    「啊?」李明浩腦子有點亂。

    他沒想到,梁一飛居然會把總組長這個差事交給他,自己帶著人跟梁一飛對著干,對方居然還委以重任。

    「對了,李師傅你在廠子裡有威望,將來錢要回來了,要回多少,怎麼分配,也由你來統籌安排,我想大家都沒話說吧?」梁一飛繼續笑道。

    「沒話說!」

    「李師傅我們信得過!」

    「換個別人我們還不放心呢!」

    「你帶著年輕人干吧,大伙都相信你!」

    被工人們捧起來,李明浩一點辦法都沒有,完全找不到什麼理由不做。

    再說了,討薪這件事,本就是他主持出頭來辦的,這時候,他不去當這個組長,誰來當,他不負責,誰來負責?

    「好吧,那謝謝大伙,我一定竭盡全力,幫大伙盡量多的要錢!」李明浩說。

    不知道有誰先帶頭鼓掌,緊跟著掌聲從稀稀落落,就變得轟然大作,整個大禮堂的工人們氣氛熱烈極了,給予李明浩英雄一樣的待遇。

    等了好一會,掌聲才又落下去,梁一飛面帶微笑,在台上說:「那好,就這麼辦,報名的都去李師傅那裡,等安排好了,李師傅跟我講一聲就行,每個小組來我這裡拿欠條。」

    說完,放下話筒,轉身離開。

    剛走到後台,何新福就迎了上來,臉上的表情怪怪的,一種想要媚笑,但是又克制住不太敢的詭異模樣。

    剛才他在後台看到前面發生的一幕,即佩服,又心驚。

    梁一飛用欠條抵債的決定他是事先就知道的,這倒也不算什麼特別出奇的招,只不過以前羅貢獻即不能用:他是國企廠長,沒權力把企業的債務減免抵消,100多萬變成四十多萬,那叫侵吞國家資產;他也不想這麼干,汽水廠在外面的債務關系越復雜,羅貢獻這個廠長的位子就越穩當,越方便上下其手。

    梁一飛用這筆收起來很麻煩的欠款,抵償工人的工資,不算什麼,最多說明他有一定的魄力。

    可是等到他處理李明浩的問題的時候,何新福忽然意識到,這個新來的年輕老板,和羅貢獻,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比羅貢獻高的太多太多,也狠得太多太多!

    一開始給李明浩委以大權,讓他當大組長,看起來給了他權力,可實際上就等於把他從生產中踢了出去,至少在一段時間內,李明浩沒法對生產工作指手畫腳;他忙要債還忙不過來呢。

    可外人,包括李明浩在內,根本沒法說梁一飛任何一句不是,相反,不少工人可能還會覺得梁一飛不計前嫌,依舊重用李明浩。

    到這一步,何新福對梁一飛的手段,可以說是比較佩服了。

    整人,未必要開大會、戴帽子、大張旗鼓的激烈衝突,有時候笑嘻嘻得捧著對方,反而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接下來,梁一飛忽然提出,要債要回來的錢,全歸李明浩分配,何新福一開始還有點疑惑,可細細一想,心中陡然就是一涼!

    這要賬能要回來多少,誰都不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一百多萬,能要到七八成就已經通天了,不可能全部要回來!

    人心貪得無厭,不管要回來多少,都肯定有人背後覺得不夠。

    甚至會相互猜疑。

     要回來,又怎麼分呢?

    別看這幫工人現在嘴上說的好好的,多出來的給要債的,可那是因為沒看到錢,真等要回來了,人的心思又要開始不平衡了。

    要債的覺得自己辛苦,多拿錢天經地義!

    剩下來的人大約又會覺得,都是廠子職工,你不就跑了一趟嘛,憑什麼多出來的都給你?好處都你得?

    這還是在要回來的錢,能多於欠下的工資的情況下。

    要是要回來的錢,根本不抵工資,那分配起來就更麻煩了!

    以前何明浩幫他們要錢,那是恩,現在給幾百號人分錢,稍稍有點不注意,那就是仇!

    二桃尚且能殺三士,何況是幾十萬,對著幾百號人?

    這些人各有心思,各有算盤,性格背影也不同,有不要臉,有老實頭,有鬼靈精,有難纏戶,有愣頭青,也有倚老賣老,這怎麼擺平?!

    神仙來都擺不平!

    這一次要債之後,不管李明浩再會平衡,必然會得罪一部分人,離心離德。

    以後,他再想有現在在廠子裡這麼大的號召力,還有可能嗎?

    何新福是常年跟著一把手後面混的人,類似於政府裡的一號秘書,鑽研的就是這些人際、權衡之術,說白了,就是怎麼『整人』,怎麼『抓權』,怎麼『平衡』,對這些手段的敏感程度,有時候比領導還要高。

    在後台聽到看到這些,何新福隱隱約約就猜到了七八分。

    此時再看梁一飛,除了最早對新領導的巴結,更多了幾分畏懼。

    這幫大牢裡出來的人,怎麼一個比一個狠,殺人都不見血的?!

     這還是個只有20歲的年輕人嗎?

     汽水廠搞成今天這個樣子,羅貢獻難辭其咎,何新福是羅貢獻的一號狗腿,屁股上也不干淨,所以以前對梁一飛畢恭畢敬的,就是怕翻舊賬,今天看到梁一飛不動聲色的對付李明浩,他心裡更是忐忑。

     琢磨了片刻,陪著笑小心翼翼的說:「廠長,我今天算是徹底開眼了!」

     「嗯?開什麼眼。」梁一飛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眯著眼看了他一會,說:「老何,你這個人啊,能力是有的,在這個崗位上也是合適的,我們私營企業,沒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就記住兩條,第一,認真執行領導指示,千萬不要陽奉陰違;第二呢,搞好本職工作。只要做好這兩條,廠子好了,我這個當老板的不會忘記你的功勞。至於以前那些事,粉筆字一筆擦了,你和我,咱們汽水廠,都重頭開始。」

    何新福腦門上汗都要出來了,原來老板不是不知道他那些屁事。

    「您放心,以後您的話,就是最高指示!以後我一定老老實實,認認真真!」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21 11:56
第175章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


    汽水廠之前的爛賬,想完全查清楚,一筆一筆證據鑿鑿,那不太可能。

    可是,大約摸出來一些底子,模模糊糊的判斷出,誰在裡面不干不淨,這不難,會計們心裡都有數。

    梁一飛接手之後,找項衝鋒女朋友聊過,知道一些內幕。

    比如這個何新福,之前跟著羅貢獻,吃回扣什麼的就不算了,光是挪用款項,少說也搞了兩三萬。

    要不然,他能有錢炒股?

    還有保衛科那頭,包括項衝鋒在內,集體偷廠子裡的汽水出去賣,已經到了明目張膽的地步,晚上後門一開,外面小貨車直接開進來,一車一車朝外拉!

    余飛翔前前後後從裡面少說也搞了幾千塊錢。

    這些破事,梁一飛大概都清楚。

    甚至不用查,猜都能猜的出來。

    可話說回來,以前是以前,以前是國企,大家都這樣,水至清則無魚,這要是一筆一筆較真,汽水廠還不等重新投入生產,那就得先亂起來。

    這些屁事,只能讓它過去,暫時不能翻舊賬。

    等到穩定下來之後,再重新整頓。

    不過一些重點的人物,比如說何新福這樣的『影子廠長』,卻是要敲打一下,不能讓他們覺得新來的廠長就是個憨貨,不吃白不吃,表面恭敬,背後繼續上下其手。

    今天讓何新福在後面呆著,旁聽,就是這個意思,敲山震虎。

    能震動最好,震不動,將來機會合適了,這個何新福就是最好的立威對像。

     效果比預料的要好,要說世上的聰明人倒真不少,當初的任鵬,現在的何新福,都是這樣的人。

    不是好人,有小算盤,但是識時務。

    人嘛,一要自知,二要知人,加在一起,就叫做『識時務』;不識時務,再牛逼的人,你能比天高,比地厚?!

    對任鵬、何新福這樣的人來說,梁一飛就是天、地一樣的存在,敢硬碰,敢不聽話,玩死他們的辦法梁一飛多得是;

    但是對於梁一飛而言,省廳國資局,同樣是天地一樣的存在。

    在何新福面前裝完大尾巴狼,梁一飛又要去向梁處長彙報工作。

    別看企業已經買下來,私有化了,可是國資局要是不滿意,搞一個民間老板的辦法太多了。

    做生意方方面面都要照顧到,梁一飛這個老板,有一半的精力,就是花在應付各方面的關系上的。

    之前好幾次請梁副處長來嵐韻湖,他都笑而不應,這年頭人差別非常大,既有一些肆無忌憚的,也有像他這樣權力越大,越是小心翼翼。今天,是潘覺出面,請梁副處長來,梁副處長才選了個下班時間,還不去歌舞廳,直接來了梁一飛辦公室。

    「你這個詞非常好!」一進門梁副處長就指著梁一飛身後掛著的那副很俗氣的字笑了起來,說:「以前大宇宙周萬新得辦公室我也來過,他掛那個就不好,不是說主席的詩詞不好,而是意思不對。他一個投機倒把起家的私營小老板,動不動就換這個換那個,把自己當什麼人了?!你這個就好,做生意嘛,講究的就是要高朋滿座,八面來賓。」

    進門就說這話,說明梁副處長心情相當不錯。

    潘覺在邊上說:「領導,梁老板做事您是知道的,一向都是和氣生財,穩穩當當。比如這次欠薪的事,他處理的就很有新意。」

    頓了頓,說:「也做出了巨大的犧牲,為了工人的利益,一百萬,當成四十萬拿出去了,等於給工人發了一個大禮包。」

    梁副處長呵呵一笑,這個話嘛,報道寫寫可以,可要說當真,他還不至於那麼幼稚。

    外面欠的這一百萬,原本就是很難要回來的死賬。

    不過他這個法子倒是蠻靈活的。

    梁一飛自己去要,對方基本都是國企,態度好點的,一拖二賴,態度不好,拿出派頭來,大門一鎖直接不讓進,他也沒辦法。

    地方上的派出所也好,其他有關部門也罷,肯定都維護自己當地的企業,哪裡會把他一個外地的私營老板當盤菜?

     倒是讓工人們去要,都是小老百姓,都是債主,那麼多人,對方廠子也不敢怎麼樣,真鬧起來,有理的是汽水廠的工人。

     「這個方法還真能推廣推廣,咱們現在國企改制中,類似的情況太多了,廠子拿不出錢,新接手的老板不願意管,工人又不依不饒的。」梁副處長虛虛的點了點梁一飛,笑道:「你算是開了一個好頭。」

    梁一飛泡了一杯茶,給梁副處長端到桌上,然後把小熊貓拿出來放在桌上,才笑道:「我也是根據國家清理三角債的精神來做的。」

    潘覺今天來,本就是要寫報道的,梁一飛開始談,他拿出筆就開始記。

    梁副處長也微微點頭聽他說。

    「三角債這一塊呢,都是爛賬、死賬,最大的問題,就在於誰都不肯讓步,即便肯讓步,也拿不出錢來。退一萬步,即便拿出錢來,銀行也好企業也好,都是國家的財產,不管誰讓步,最後損失的都是國家財產。」

    梁一飛頓了頓,讓潘覺有一些記錄時間,然後才繼續說:「那麼現在讓私營企業家接手,而且表面上看,廠子很便宜就賣給我們,我們企業家,除了重新搞活廠子之外,更要承擔起一些隱形的責任,比如說這個欠薪,我們就可以做一些讓步,把一百萬,變成抵償給職工的四十萬。說到底,我們接手企業,目的不是從中倒賣賺一筆,而是要讓企業重新活起來,只要是為了這個目標,那就可以讓步,是努力的方向。」

    頓了頓,說:「說到底,私營企業的最終目標,也是在國家的管理下,作為國企的補充,把經濟搞上去。」

     「小潘啊,他這個話你重點寫一寫。」梁副處長聽到最後,眼睛一亮,說:「這就是我們省搞改革的特色和特點嘛!現在有些人講,靚女該不該先嫁人,醜女該不該賠本嫁。為什麼這麼講?人家就是擔心,有一些老板,低價買了企業去,不好好經營,轉手一賣,肥了自己,坑了國家和工人!我們省改革,堅決要杜絕這種情況!」

    「對!」潘覺用力點頭:「靚女醜女,早晚都要嫁,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關鍵是當父母的,要認真考察,找個好『女婿』,至於嫁妝什麼的,那不是重點,未來女兒生活幸福,才是關鍵!」

    這話連梁一飛聽了都微微點頭,梁副處長更是哈哈一笑,說:「小潘,難怪你們社長推薦你來報道,你這個話說的,生動形像,非常好懂,一下子就講到了關鍵!」

    「領導過獎了,我也是前後兩次,看梁老板怎麼操作,心有所感。」潘覺謙虛的笑道。

    「對了小梁老板,現在第一步邁得很不錯,我們局裡對你的印像非常好。」梁副處長看向梁一飛,說:「上次你提到,人員冗余,後面到底准備怎麼辦啊?」

    說著,語氣稍稍嚴肅了點,即是提醒,也是指示,說;「這不比欠工資,幾百號人的飯碗要是一下子砸了,那搞不好是要捅出大簍子的!」

    「領導這個事暫時不著急,如果要做的話,最後肯定安排的妥當。現在當務之急,等國外的機器到了,我們廠子重新投入生產。」梁一飛說。

    「對對對,生產一旦起來了,人的問題也就隨之解決了嘛。對了,你上次說,你們要生產保健品?」梁副處長好奇的問。

    「對,提取甲魚精華。」梁一飛忍住笑。

    每次看到鹿仁康的那個配方,梁一飛都想笑。

    以前他還以為,所謂的中華鱉精,至少得是老鱉湯吧,可看到配方才知道,屁,就是點普通提神醒腦的中藥,外加糖精。

    完全和老鱉沒半毛錢關系!

    從養殖大戶那邊預定的甲魚,全部給嵐韻湖餐飲部來做甲魚大餐,廠子那頭根本用不上!

    真能賣得好,這利潤太他媽驚人了,幾乎就是拿糖水賣出進口藥的價錢!

    難怪國內幾個賣保健品的廠家那麼火,隨便一個幾十戶人家的偏遠小村子都能看到保健品廣告。

    「哦,保健品好,老年人能喝嗎?」梁副處長問。

    「能啊,就是提高人體機能免疫力的。怎麼講?」梁一飛隨口就說。

    中華鱉精包治百病,能解決一切人類健康問題!

    長期服用三株口服液可以讓人延長十年壽命,這種話都有人能信,商店一上架立刻能賣斷貨,那麼糖精水能提高人體免疫力,也很合理嘛。

    「哦,是這樣的啊,有個半公半私的事情,你看好不好解決。」梁副處長笑了笑,說:「我妹夫在南山療養院當院長,那邊療養的都是老干部,今年預算有點超支了,年底沒錢發過年的福利,你這頭過年前要是能出產品,能不能先賒給他們一批,等明年經費下來了,再補給你?」

     梁一飛掰著手指頭算算,93年春節是1月22號,機器能不能來都不一定,出產品肯定是來不及了。

    不過老人家們,那都是功臣,不能眼看著不管,想了想,說:「梁處長這樣吧,年底這一批保健品我包了,我買一車太陽神口服液送過去!」

    「太陽神是行,好東西,可不能讓你掏錢啊!這話咱們得說清楚。」梁副處長笑著說。

    「不是白送,等於是試水,如果過年發保健品行得通,那以後,等我們廠子投產了,療養院那邊逢年過節的保健品,都從我們廠子訂購,我給折扣,這不是兩好並一好的事嘛。」梁一飛說。

    「這個辦法可以試試。」梁副處長點點頭。

    何止是可以試試。

    太陽神、三株、飛龍口服液,國內保健品的三座山頭,哪一個都有一招『老干部代言』的標准套路。

     從起步資金僅僅五萬塊的校辦企業,到營業額數億元的保健品龍頭,太陽神僅僅用了三年半時間。

    靠的就是這樣一個又一個的套路,在後世都已經被用濫掉,但是還能讓無數人相信的套路。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們的愛天長地久!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21 11:56
第176章 大老板的集體焦慮


    李明浩的能力和威望的確都沒話說。

    幾百號人,誰去討債,哪些人留守,這是需要平衡的,交到他手裡,前前後後也就三天半時間,討債小組就組建完成,然後從梁一飛的手裡拿過欠條,一共52個人,五個小組,浩浩蕩蕩的討債大軍在元旦後踏上征程。

    梁一飛在元旦這天,給他們開了個歡送鼓勁大會,五個小組的組長披著大紅花粉墨登場,上台挨個發言表決心。

    緊跟著是一月份,按理說一月要過年,一般廠子都比較輕松,可汽水廠和梁一飛這頭忽然就忙了起來,連整個元旦這天都沒回家。

    先是潘覺的采訪報道,上次和梁副處長在嵐韻湖一番長談,梁副處長回去之後下定決心,要把汽水廠當成一個典型豎起來,狠狠宣傳一下南江省得國企改革進程和成績。

    報社當然配合,在原來的基礎上,要做一個正兒八經的系列大型連續報道,過年之前,第一期就要出來。

    主題是:南江省企業改革之中,私營企業家如何參與。

     潘覺天天跑梁一飛這邊采訪,寫了稿子給梁一飛先看,梁一飛也很認真,樹典型這種事,樹的好了固然名利雙收,要是有紕漏那也能惹來很大麻煩,所以潘覺的稿子,他自己把關,梁一飛把關,梁副處長把關,最後是報社總編把關,就跟西天取經似的關卡重重。

    潘覺聽梁一飛的,他太有經驗了,梁一飛說什麼就是什麼,可有時候和後面兩道關有不同意見,三方難免又要碰頭坐在一塊聊個小半天。

    除了報社這邊,梁一飛還專門抽了個空,親自去買『保健品』,幫梁副處長那位當療養院院長親戚的忙。

     元旦過完,春節將至,正是保健品最熱銷的時候,借著這個機會,近距離感受一下保健品市場到底是什麼熱度。

    結果,沒感受到……因為,買不到!

    梁一飛帶著吳三手兩人先是去了百貨大樓,所有保健品都在三樓禮品專櫃,剛到三樓,就看到東南角那邊人山人海的,擠進去一看,櫃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桌子,桌上放著血壓計,後面坐著十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在免費問診。

    一問才知道,三株藥業今年把百貨大樓這一片櫃台全包了,不給其他保健品入場,連續進行一周的免費問診。

    春節前十天開始賣,凡是拿著『診單』的消費者,買一盒三株口服液,送一個保溫杯。

    和印像裡不同,在場的不光有老人,事實上,大多數都是中年人,梁一飛看了一會,很多人根本就不量血壓,拿了一個『問診單子』就走。

    買產品送禮物,這一套後世很常見,不過在當前,卻非常能吸引人的購買欲望,尤其是送很實用的禮品,87年首都有家鞋店,買一雙鞋,送一雙筷子,結果引起了哄搶。

    利用新聞、廣告、代言、贈禮、獲獎等等後世看來很常規的手段,推動產品銷售,幾乎算是中國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最高端的營銷智慧了,至於梁一飛的那些『金點子』,毫不誇張的說,在當前,屬於傳奇級別。

     「哥,要不我們就買三株吧?」吳三手問。

    「不,還是買太眼神。」梁一飛搖搖頭。

     太陽神財大氣粗,習慣在電視上重金做廣告,走城市路線;三株相比之下財力要弱一些,走得是貼地氣的路子,全國每個城市輪番做義診,送禮物,開拓農村市場。

    現在國內保健品市場,領頭羊還是太陽神當之無愧,既然給老干部發福利,那肯定得買檔次高的。

     不過也就一年的功夫,三株和太陽神在營業額上就能夠並駕齊驅,成為年產值幾個億的企業。

    吳三手是知道中華鱉精配方的,嘀咕了一句,說賣保健品,比賣軍火還來錢。

     百貨大樓買不到,梁一飛找張松幫忙,張松這人是圈子裡的萬金油,跟誰都打交道,直接從當地太陽神省一級的經銷商那裡拿貨。

    本以為張松的面子,加上自己的面子,兩個濱海市大老板的面子加一塊,對方不說什麼激動萬分吧,肯定也要借機結識一番。

     一車就兩百箱,算不上什麼大錢,換成梁一飛自己,肯定是成本價,說不定還會請對方一起吃頓飯交個朋友。

    哪知道這位經銷商牛逼到了天上,張松開口,差點要不到貨,最後好說歹說,一盒還加了三十塊錢的價,才『特批』了兩百盒!

    還得梁一飛自己去提貨。

    帶著車到了太陽神的倉庫,梁一飛算是有點明白為什麼人家這麼牛逼硬氣:倉庫不算大,還沒新時代改成教室的倉庫大,可是門口停著運貨的車,卻排隊排出了快有一裡地!

    梁一飛看著就有點不太懂:就這麼點大個倉庫,能有多少貨?

    這麼多貨車,夠裝嗎?

     「你以為這倉庫是裝貨的啊?這就是個辦公地點!」張松指了指倉庫的另外一頭。

     梁一飛這才注意到,倉庫一邊是排隊等著拿貨的車,另外一邊,也不斷來車,但卻是送貨的車。

    一頭卸貨,另外一頭直接裝貨。

     張松搖頭苦笑說:「你看看,人家這個生意多得多牛逼,逢年過節,來多少賣掉多少。」

    兩個大老板,跟打工仔的似的,又是遞煙又是說客氣話,問了幾個人才找到那位省級經銷商的辦公室:倉庫二樓東頭的一個小房間。

    推門進去一看,梁一飛愣住了。

    房間裡就三個人,兩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在抽煙,一個干瘦干瘦的男人坐在老板桌後面,嘴裡也叼著煙,兩手飛快的點錢。

    地上放了幾個大麻袋,裡面全是錢,那個男人點完錢就把一疊用橡皮筋一扎,直接擺在桌上。桌上已經放了大概有好幾『層』現金。

    「吳老板,這位就是梁老板,我帶他來拿貨。」張松笑呵呵得說。

    太陽神南江省總經銷商吳洋就抬眼皮掃了一眼梁一飛和張松,對邊上坐著的一個壯漢說:「你帶他們去樓下,取兩百箱我們自己存下來的。」又對張松點點頭說:「錢直接給他就行,現金啊!」

    說完,就跟沒看到梁一飛這個人似的,繼續點錢。

    梁一飛張松跟那個壯漢一起提貨,給了錢,開車回來的路上,張松唏噓說:「生意做到這個份上,那才叫真牛逼,誰的臉色都不用看,誰的面子都不用買,全用錢講話!聽說連當地政府,都要供著他們。」

     「那是,當地都是他們養著在呢。」梁一飛笑笑。

    太陽神90年的營業額就突破了兩個億,納稅至少超過八千萬,據說今年的營業額已經接近了十億大關邁進,這麼大的稅收額度,所在的東關縣也好,黃江鎮也罷,那還不得把它當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裡?

    這種企業,在當地就是土皇帝,在一定的環境下,比地方主政官員權力還大,當官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倒霉,或者調離,企業不一樣,誰來當官,想搞出政績,都要依靠這種巨無霸型的企業。

    「你說,人家太陽神算是全國最大的私營企業了吧?」張松忽然問。

    「怎麼好好問這個?」梁一飛說。

    大部分人以為太陽神是私企,其實和當前很多看起來像是私企的大企業一樣,太陽神也存在產權不清晰的問題。

     「我就忽然覺得有點跟不上時代了。」張松感慨說:「你說說,這日子都怎麼過的?也就七八年前吧,萬元戶就不得了了,就還在為成萬元戶沾沾自喜的時候,忽然就有十萬、百萬元戶了,都來不及反應,緊跟著,地方上就冒出來上千萬的大老板。」

    他看了看梁一飛,說:「我兩還覺得自己挺牛逼,在市裡呼風喚雨不得了,可這才多久啊,私營企業,就有做到上億的了!可我總覺得不太真實,回頭看看,不說萬元戶了,百萬元大戶是最有錢的年代,好像就在昨天。」

    「老張,你這個有文藝氣質,怎麼不去當作家呢?」梁一飛哈哈一樂。

    其實,他可以理解張松的感慨。

     80年代末、90年代初,社會需求極大膨脹,物資相對短缺,財富因此可以飛快的聚集,但是財富的上限也不斷的被打破。

    今年富豪大老板,明年說不定就只是個普通的有錢人;

    今天的太陽神全國頂尖,十個億的營業額,那還得了,簡直就是後來BAT一流?

    可幾年後呢,營業額一直在增長,可十個億,卻提不上嘴了。

    經濟發展的速度太快,不僅僅制造了一批富人,更在飛快的淘汰富人,只要跟不上時代,三四年之內,像張松、裘娜、何雲飛,這些所謂地方上頂尖大老板,很快就會淪為普羅大眾。

    當然,依舊是很有錢的普羅大眾。

    所以張松的感慨,反應出了一種焦慮:怎麼樣才能跟上時代,讓自己的錢生錢!

    這種焦慮,當初的周宇宙有,張松有,裘娜、何雲飛、溫玉春都有,周宇宙想辦學進而從政,張松裘娜炒股,何雲飛哪怕挨一槍都要辦煤礦,溫玉春天天像個好奇寶寶,什麼都要追根問題,不想錯過一點兒可能賺錢的機會。

    這些當代的大老板們,集體焦慮著。

    如果沒有對未來大勢的先知,梁一飛必然和他們一樣,也處於這種焦慮之中。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22 12:19
第177章 重大利好!

    一路感慨了幾句,帶著兩百箱太陽神直接去了療養院。

    這次的待遇不一樣了,梁副處長的那個親戚,療養院陳院長,直接帶了人在大門口迎接,一路上迎到了院長辦公室,然後非留著吃飯,讓療養院的那個據說給高官做過菜的大師傅親自下廚,擺出來一大桌。

     這個老干部療養院是用來養老的,不過和養老院可不是一回事,不光生活條件好,裡面住的人級別也高,隨便一個老頭老太太,指不定就通著天,隨便誰家的子女,就在地方上或者部隊裡擔任要職。

     陳院長說起來是個領導,可也就只能管管療養院員工,平時看到住在這裡的老干部,那叫一個客氣熱情,比對自己親爹媽還要熱情。

    今年物價漲的太快,年初批下來的經費不夠用,剛放出點風聲,說年底不發福利,養老院就鬧開了,不止一個當地的領導干部打電話來過問,搞得陳院長焦頭爛額的。

    這兩百箱市面上有錢都買不到的太陽神,幫了他大忙!

    「我干了,你隨意啊!」陳院長酒量那也不是蓋的,陪梁一飛和張松喝了有二斤多,手不抖眼不花,咕咚一仰脖,一兩四錢的杯子又空了。

    梁一飛給喝得實在罩不住了,剛才跑去廁所吐了一次,拉著椅子做到陳院長身邊,說:「老陳,不喝了不喝了,再喝要死人,改天你到我那去喝。對了,等我廠子的保健品出來了,我再給你送一批。」

    「你那定價多少啊?」陳院長就沒少喝,可腦子清楚的很。

    要都是太陽神這種價格,逢年過節都發,療養院明年就算多申請經費也買不起。

    「應該和太陽神持平,可能,還要貴一點。」梁一飛笑了,說:「你放心,你這邊的不要錢。」

    「那不行!」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梁副處長和陳院長雖說平時有點各種各樣的小毛病,可大原則上還是穩的,一聽不要錢,擺手連連。

    「也不白給,我跟梁處長之前就說了,到時候吃得好,我做宣傳,就說我這個產品,也專供離退休老干部。」梁一飛頓了頓,笑道:「就當是廣告費嘛。」

     「那沒問題,這事我說了能算!」

    ……

     從療養院回來第三天,施密特再一次來了濱海市。

    隨他一起來的,還有整整兩個集裝箱的模具、設備以及對應的零配件,目前中國工業水准相對比較落後,很多配件工藝水平達不到,汽水廠這種進口的流水線,必須要從國外采購零配件。

    按照正常生產模式,一般都會存儲一批常用零件,以備更換,可以前汽水廠根本沒有儲備,梁一飛這次一狠心,又多花了八萬美金,買了一批常用零件。

    他可不想生產正在如火如荼,忽然因為零件損耗而停工。

    施密特這趟辛苦極了,從上次來濱海了解情況,到回國,再把設備帶來,前前後後僅僅用了20天就辦完一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在貨運碼頭收了貨之後,梁一飛先安排施密特又去嵐韻湖大吃大喝了一頓,第二天下午,召集了一批工人,在施密特的指導下,開始組裝機器。

    這一天,是大年28。

    汽水廠這樣的老國企裡,即有偷奸耍滑混日子的,也有一批真正吃苦耐勞,願意干事,也想干事的老實職工,刺頭們基本都出去要賬了,剩下的一百多個在崗的員工大多都還算老實,這麼長時間沒上班,工資照樣拿,雖說眼看著要過年了,可廠長一聲令下,還是來了小一百號人。

    這一百號人連天加夜,一直到年三十晚上,一部分工人實在要回家了,流水線上還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的人,梁一飛從嵐韻湖叫了五桌年夜飯,搞成自助餐的形式就放在廠房裡,嵐韻湖值班的大師傅帶著火在邊上加熱,工人們餓了的就自己來吃。

    這一下忙到了大年初一早晨,到了凌晨四點多的樣子,兩條流水線終於修復完畢。

    梁一飛站在最初一道工序之前,按下按鈕,替代保健品的一缸水直接注入攪拌器後,隨著機器轟鳴聲,兩條流水線同時開動,一批小瓶子緩緩的從流水線上挨個工序劃過,洗刷、注入、上蓋、封口、包裝……

    兩百個裝著水的小瓶子,上面包著『中華鱉精』的塑料封皮,下線整齊在擺放在一起。

    「梁,中國的工人雖然不是很專業,但是從他們身上,我看到了能誕生奇跡的東西。」施密特和梁一飛一起,跟著工人們一塊奮戰了兩天兩夜,黑著眼眶說。

    「誕生奇跡?你是說吃苦耐勞嘛?西方人似乎更加強調科技和流程的作用。」梁一飛把玩著一個小瓶子,流水線重新恢復生產,過完年之後,就可以采購原材料,然後投入生產,先囤積它整整一倉庫貨再說!

    施密特搖搖頭,說:「世界的最初,並沒有所謂的科技和流程,所有的科技和流程,都是一批批人奮鬥所得,從落後原始到科學。我覺得,盡管在西方人眼裡,中國還很落後,但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這個差距就會被無限縮小。」

    「但願吧,到時候,我就不用花那麼多錢,從你們那進口這些普通的小配件了。」梁一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未來30年,有些差距的確被無限縮小,但又有一些新的差距,再次被放大到幾乎不可彌補的地步。

     ……

     1993年春節過得飛快,年初三之前,梁一飛每天就是忙著和各路關系拜年聯系,初三之後,又要參加各種飯局。

    潘覺的系列報道第一篇趕在去年年底發出來,反響還不錯,省裡就此在年前開了一次討論會。

    去梁副處長家拜年的時候,他透露了點風聲,93年開始,省裡准備有計劃的開始對一大批中小型企業『動手』,有的是出售,有的是兼並,爭取在三年之內,基本解決南江省這批拖後腿的企業。

    笑著說梁一飛要是有興趣可以再接手一兩個。

    這次梁一飛就沒什麼其他想法了,一來精力和錢都不夠;二來,這些中小企業,涉及的行業五花八門,什麼都有,業務領域過於分散;而有一些則大量重復,比如水瓶廠,全省就有五個。

     除非有大資本集體收購整合,否則雞零狗碎一個兩個買沒意思,還不夠煩神操心的,梁一飛畢竟不准備去直接倒賣國有資產,至於地皮,這東西現在不值什麼錢。

    至少可以說,目前房地產行業的利潤,在一眾可以賺錢的選擇中,遠遠排在後面,更無法和保健品相提並論。

    年初八,曾經的汽水廠重新開工,采購部的人開始朝全國各地跑,生產一個再簡單的產品,都需要各種各樣的原材料,『秘方』裡的七八種藥材,裝保健品的小瓶子,瓶蓋子,印刷包裝的包裝紙,甚至裝箱的紙盒,這些東西全得出去采購。

     從接手至今,汽水廠雖然摘了牌子,可還是習慣性的被叫做『汽水廠』,趁著這個功夫,梁一飛注冊了一個『華強能量飲品有限責任公司』,汽水廠也正式更名為華強飲品。

    剛掛上牌會辦公室,何新福表情就有些怪怪的過來彙報。

    「廠長,李明浩打電話回來說,幾個討債小組的工作都挺順利,有兩個組已經差不多要到錢,准備回來了,另外三個組估計也就二月底三月初能結束。」

    「哦?討了多少錢?」梁一飛問。

    說給李明浩負責,梁一飛還真就當起了甩手掌櫃,從頭到尾,李明浩不主動彙報,他一個字都沒問過對方。

    「現在具體數字還不清楚,不過能確定的,已經有五十萬,李明浩說他在努努力,爭取要回來七十萬。」何新福說。

    「一百萬出頭,要回來七十萬,這是喜事啊,你一副愁眉苦臉得樣子干嘛?」梁一飛笑呵呵得說。

    「是,是喜事。」何新福斟酌著措辭說:「我一開始以為也就要個三四十萬呢,這一下要回來這麼多,這個李明浩腰杆子又能硬氣起來了。」

    「他是功臣嘛。」梁一飛看了看日歷,說:「這樣,你去一趟李明浩家裡,以廠子裡的名義,先把欠他的工資還了。」

    「好。」何新福點點頭,然後反手關上了辦公室的門,走到梁一飛辦公桌前面,壓低了聲音,為難的說:「廠長,等他們要錢回來了,是不是扣一部分下來?反正就欠了44萬,還清這筆錢,剩下來的還歸廠子裡。」

    何新福這麼講不是小氣,目前的華強廠賬上的資金的確非常緊張。

    之前羅貢獻管著廠子,賬上都還有四十多萬應急的錢,可到了梁一飛手裡,又是買機器,又是買原材料,各種開銷流水一樣的出去,廠子賬目上流水很多,可存的錢少到可憐。

     今天上午,何新福在會計那邊對賬,發現賬上這次發了工資、拿錢買原料之後,居然就剩下六百多塊錢了!

    他嚇了一身的冷汗。

    「要賬回來的錢一分錢不拿,全部發給員工,要不然他們得造反。錢我來想辦法。」梁一飛心裡飛快的盤算了一番,按照之前的摸底,嵐韻湖每個月能支援三十幾萬,但是目前汽水廠的花費明顯超過了之前的預計,捉襟見肘。

    等鹿仁康拿下世界冠軍,保健品才能順勢推向市場,還有五個多月的時間,這段時間,又要發工人工資,又要買原料生產囤貨,嵐韻湖那邊的供血只怕跟不上,大致一算,怕是有七八十萬的缺口。

    等何新福離開之後,梁一飛直接開車去了藍鯨大廈大戶室,准備和王自衛聊一聊,要是股市沒什麼特別大的變化,那就賣點股票來支應過這一段。

    股市裡面的錢等於沒賺沒賠,賣了也不心疼。

    還沒進大戶室,在門口就聽到羅貢獻大嗓門嚷嚷:「利好,重大利好消息!你們都聽我的,趕緊補倉!」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22 12:19
第178章 潘多拉魔盒

    走進大戶室,就看見羅貢獻面前的桌子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報紙,手裡還拿著一張用力的揮舞著。

    旁邊圍了七八個大戶室裡的常客。

    藍鯨大廈這個大戶室目前一共有42個人,有些陣營分明的分成兩類人:這個陣營分明,倒不是說兩類人相互敵對,而是說這兩種人的情況不太一樣。

    一類是像梁一飛、張松、裘娜這樣,有自己的產業事業,業余炒股的,這批人一開始還天天泡大戶室,但很快的,主要精力又回到了自己的事業上,有時候好幾天都不出現在大戶室,一周來個幾個半天坐坐;

    還有一類就是全職炒股的,這些人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手頭賺了第一桶金,卻沒有後續的生財之道,也耐不得再朝九晚五的上班,於是把大部分或者全部身家都投進了大戶室,全職炒股,周一到周六,只要股市開盤,從早到晚就都泡在這裡面。

    前者屬於投資,後者完全是投機。

    目前圍繞著羅貢獻的這幾個人,全部是全職炒股的投機者,有兩個也是當地國企的廠長,和羅貢獻一樣廠子黃了之後,他們自己忽然就有錢了,轟轟烈烈的投入了股市之中。

    看到梁一飛出現在門口,羅貢獻在人群裡衝他揮揮手,笑起來:「老梁,稀客啊!你真是運氣壯,一來就有好消息!」

    「什麼內幕消息?」梁一飛衝大戶室裡這些人點點頭微笑,走到羅貢獻身前。

    瞄了一眼他電腦上的股票軟件,好家伙,這老小子的資產已經有430多萬了!

     自從汽水廠被梁一飛接手過去,羅貢獻徹底無事一身輕,安全著陸,之前挪用炒股的兩百多萬平安落袋,每天也不干別的,時間三三開。

    三分之一泡大戶室,三分之一去花天酒地快活度日,三分之一在家或者在情人家享受天倫之樂或者肚皮下三寸之類,日子過的小神仙沒啥區別。

    中國股市有個特點,在大勢相對平穩的時候,無論是熊市還是牛市,只要手頭有足夠的資金,不是太貪心,比較有經驗的大戶低買高賣,進進出出,賺點生活費還是不成問題的。

    去年10月,經過股票認購證風波、股市一年間暴漲暴跌的巨大波動,證監會終於成立,信心比黃金還重要,監管層出手,市場重新被注入了信心,頹喪了大半年的股市開始漸漸穩定、回暖,上證指數從500多點,短短兩個多月,重新回到了1400點。

    羅貢獻手頭這快三百萬,在股市裡如魚得水。

    過年梁一飛和他一起吃了個飯,還聽羅貢獻吹牛逼,他如今股市裡的資產也快要逼近四百萬。

    在濱海市的大戶中,算是當之無愧的領軍人物,光是論錢,很多濱海市有頭有臉的老板都不如他。

    這才多久?已經突破了400萬,變成了430萬!

    做實業就是這樣,攤子鋪的大,看著光鮮,可手上真沒什麼閑錢,比如說梁一飛,如今一下子拿出五十萬都非常困難,以至於要淪落到賣股票補貼廠子的地步。

    有時候想想也挺惱火,羅貢獻這樣挖國家牆角,從虛擬經濟裡賺得盆滿缽滿的人,日子過得輕輕松松,自己這樣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壓力山大,賣自己股票投入實體經濟,相比之下,誰願意來搞實體?

    還有,羅貢獻除了那千分之幾得印花稅,完全是盡得,賺了這麼多錢,幾乎不要交稅;廠子倒好,營業額差不多一半都要上繳,這他媽可是營業額的一半,不是利潤的一半……

    在中華鱉精投放市場之前,趕緊想法弄成合資……

    回到正題,笑呵呵得問羅貢獻:「什麼好消息?內幕啊?」

    除了內幕,誰敢說就一定會漲或者會跌?可要真是內幕,那又不是羅貢獻這種層次的人能掌握到的,所以梁一飛也沒抱著多大信心。

    「哪裡需要內幕!所以我講,你們都不會炒股,根本不懂嘛!」羅貢獻那股子牛逼勁頭又上來了,把手裡的報紙朝桌上一攤,牛皮哄哄的說:「我跟你們講,炒股這個事情,就兩個原則,大原則,聽國家的話,國家叫你炒,你就炒,國家發文提示風險,你就趕緊扯;小原則,多關注各種相關新聞,市場敏感著呢,有點風吹草動,立馬在股價上反應出來!你看看這個!」

    這倒是不假,他桌上少說擺著七八份各種各樣的報紙,大戶室也一共定了十份報紙,免費閱讀,大戶們每天在股市就是看盤、喝茶、看報紙、吹牛逼。

    羅貢獻指著的是一份商報,在不起眼的第二版,刊登了一則消息:

    中國工商銀行收購聯化科技10%的股份,現金交易,這些錢專款專用,定向投資,用以投資聯華科技,建設一條新的DVD生產線。

    消息不長,就第二版角落裡一個豆腐塊似的,也不是專門報道,內容簡簡單單,就是一則通告。

    證監會規定,上市公司,超過5%的股權變動,都必須發布公告。

    哪怕是一個自然人,買一個上市公司的股票,達到了5%這個線,都要在報紙上發公告,以確保普通小股東的知情權,避免風險。

    梁一飛微微一愣,真別說,還真是個重大利好。

    都不用羅貢獻分析,哪怕不炒股的人都可以看出來,工商銀行是什麼樣的存在?它居然能入股投資聯華,那這個聯華科技不就等於有了國家背書?還會缺錢?缺政策扶植嘛?

    穩得一塌糊塗啊!

    再說了,銀行的投資方向,向來體現了國家意志,工商銀行忽然投資聯華科技,是不是意味著國家准備大力發展影碟技術?

    其實都不用國家『大力發展』,這兩年沿海地區,從港台日本來的VCD已經因為畫質清晰、便於攜帶等等原因,漸漸開始取代錄像帶。

    無法在中國普及的一個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沒有大陸自己的VCD機生產單位,一台進口的VCD機,售價要高達上萬!

    由於是高科技產物,這一類的數字壓縮技術,國內也沒人掌握。

    這年代的普通人可能不太了解什麼叫做VCD,連聽都也許沒聽過,看到這則公告也未必就能明白。

    但是大戶室裡的這些人,可以說是當前年代最前沿、消息最廣的一群人!

    「都別愣著了,趕緊買吧!聯華上午收盤之前好像是28塊6一股……我草!」羅貢獻一邊說話一邊就要買入,剛打開聯化科技的界面,就看到上面的數字已經跳到了31塊。

    說話的短短一會功夫,居然漲了兩塊多錢!

    「梁老板我不跟你扯了,同志們們趕緊衝啊,手快有手慢無!」

    羅貢獻顧不上和梁一飛講話,把賬上的余額一百多萬打了31塊2毛錢,全部買入;

    等他買完之後,聯華已經漲到了32塊4,這漲的太嚇人了,他想都不想,就賣了幾只股票,把錢全部投入了聯華這一支。

    大戶室裡其他幾個老板也在紛紛買入,有個坐在羅貢獻身邊,市熱水瓶廠退下來的副廠長就瞄了一眼羅貢獻的屏幕,說:「老羅啊,你這次賭得夠大的啊,一半身價都砸進去啦?」

    「跟著國家走,我怕什麼?!有工商銀行給我墊底呢。我跟你們講啊,這個事可遇不可求,遇到一次就出手,一次就夠一輩子!」羅貢獻毫不擔心的說。

    梁一飛也有這支股票,他三支股票,這支比較少的,攏共也就38萬的樣子,打開電腦,賬面上的數字已經飆到了44萬,還在瘋狂的超上跳。

    財帛動人心,梁一飛以前以為,自己面對股市,是絕壁有定力的!

    可是,眼前這種情況,一方面是自己真缺錢,另一方面,又是擺明了能在短時間裡賺大錢,這種誘惑實在太大了!

    到底要不要補倉?

    自己果然是沒有在股市賺錢的命,之前兩個月,股市回暖,不會炒股的人隨便搞搞,賺個百分之五六十,甚至一兩倍問題都不大。

    再看看自己另外兩支股票,一直死蛇似的,不上不下!

    大幾十支股票,就那麼幾支不漲,還偏偏給自己遇到了!這他媽哪說理去?!

     反正本來就准備賣,要不然,賣掉一點補倉?

    說不定,立刻就賺回來了?

    可要是萬一跌了,這他媽連最後一招,賣股票籌集資金的路子都被斷掉,那到時候,自己就真只能去借錢辦廠了!

    就這麼短短一猶豫,一根煙的功夫,好嘛,44萬已經變成了48萬!

    我日他娘咧!這個漲跌停板的規定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改回來,這樣搞,還不把人給誘惑至死?!

    梁一飛吸了口氣,穩穩心神。

    最後下決心,不買!

    這他媽就跟服用禁藥似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後面根本沒法收拾,一開始吸了一口,絕壁上贏。

    以後每次實體缺錢,難道就想著來股市賺錢?

    他媽的,這麼搞,早晚要傾家蕩產跌進去!

    就這麼辦,忍住,不買!

    反正聯華科技一直在漲,大不了到時候把它賣了,按照這個漲勢,湊個五六十萬問題不大!

    心裡打定了主意,可是實際中,卻飽受煎熬。

     下午,聯化科技一直在漲。

     整個大戶室裡沸騰如鼎,外面大廳裡更是炸了鍋,人們瘋了一樣買進聯華科技!

     唯獨梁一飛,十分落寞的坐在大戶室的角落裡,獨自抽煙。

    距離休市還有半個小時,梁一飛覺得自己都有點要崩不住了,賬面上,聯華科技從最初的38萬,變成了71萬,幾乎要翻倍!

     他媽的,正准備關電腦走人,眼不見心不煩,忽然大哥大響了。

    「喂,誰啊?」梁一飛有點心浮氣躁的接了電話。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23 15:32
第178章 兩個蘿蔔好多坑


    像梁一飛這樣的老板都有很好的情緒管理能力,沒辦法,你不管理好自己的情緒,沒人來幫你,最後倒霉的還是自己。

    不過時間久了,尤其是正好遇到一段時間特別忙的情況下,往往還是會在不經意中流露出一些負面情緒,這也是為什麼有些老板看起來『脾氣很大』的緣故。

    接這個電話的時候,梁一飛的態度就不是特別好。

    電話那頭傳來道明誠的笑聲,說:「你在哪呢,鬧哄哄的?」

    梁一飛微微一愣,道明誠這家伙好久都沒他的消息了。

    年前,搞定汽水廠之後,他說准備出國看看,汽水廠的債主給了他差不多五十萬的回扣,梁一飛沒要,送給他當成出國的經費。

    道明誠當時講算是借的,他用這五十萬去賺錢,梁一飛也沒太當一回事。

    他賺不賺,怎麼賺,那是他自己的事,給不給,那是梁一飛的一份心意。

    再好的朋友,到了別人手裡的錢,沒有拿回來的道理,給人錢笑哈哈,從人口袋裡掏錢,那叫結仇。

    越好的朋友越不能這麼干。

     這麼久過去了,道明誠一直沒個消息,就跟憑空失蹤了似的,連過年都沒露面。梁一飛也沒找他,這家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也不是一次兩次,這麼大的人難道還怕走丟了不成。

    「你跑哪去了?國還出不出了?」梁一飛問。

    「我啊,我在滬市玩呢。」道明誠笑呵呵的說:「出國你就別操心了,我自己有辦法。」

    「你有辦法,不會是偷渡吧?我告訴你啊,新時代出國方便的很,你別沒事搞成有事,自找麻煩。」梁一飛道。

    「你放一百個心。對了,我打電話專門跟你講一下,你手頭是不是有一支叫做聯華科技的股票啊?」

    聽到這句話,梁一飛神情微微一變,拿著電話從後門離開了大戶室。

    外面大廳裡已經鬧翻了天,走廊上更吵,根本聽不清,說了一句『你稍等』,然後又拿著大哥大走到走廊盡頭,窗戶邊上,才壓低聲音問:「怎麼了?」

    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哪有那麼巧,聯華科技今天忽然異動,道明誠就打電話來問自己聯華股票,不會跟這家伙有關吧?

    可要是說有什麼關系吧,好像又說不通。

    道明誠自己不炒股,而且,他再有本事,撐死了也就是忽悠忽悠上市公司,怎麼著也不可能把工商銀行當成棋子吧?

    「我跟你講,這股票你別追得太緊,想買可以買一點,不過兩天之內,算了,最遲明天下午收市之前,全部賣掉。」道明誠說。

    「啊?!」梁一飛心裡咯噔一下。

    日他娘,果然真跟他有關系!

    「阿誠,你到底在干什麼?」梁一飛腦子飛快的轉了起來,道明誠不是那種吹牛逼的人,既然他這麼說,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

    可就在幾個月之前,他也就是個勞改釋放人員,哪有有如此大的能量?或者知道這麼深的內幕?

    不要講他,自己都沒有這個本事!

    那麼只剩下一個聽起來很誇張,但細想十分合理的解釋:這家伙當成某人,或者某個集團的白手套。

    道明誠就是那種動腦子然後執行的人,滬市那個地方權貴聚集,他被某個權貴看上,推到前台進行一些操作斂財,完全有可能!

    「阿誠,有的水太深,你可別摻和,踩進去了,你人不死,根本出不來!」梁一飛有點擔心的警告他。

    白手套不是那麼好當的,表面光鮮,背後就是一條狗,一舉一動受人控制,生死不由己。

    「啊?我踩什麼水?你說話不要搞得那麼神神秘秘的,對了,我簽證都辦好了,去愛美瑞肯,就月底走吧,跟你說一聲。」道明誠說。

    梁一飛還要說點什麼,道明誠已經說了句油腔油調的『我要吃蘿蔔去了,拜拜』,然後掛了電話。

     電話這頭,梁一飛聽著忙音,莫名其妙。

    吃蘿蔔?吃什麼蘿蔔?

    先吃蘿蔔淡操心?吃蘿蔔通氣放屁?

    什麼啊亂七八糟的!

     ……

    幾百公裡之外,滬市一家上星的酒店套房裡。

    道明誠放下電話,面前的桌子上,還真擺在兩個蘿蔔!

    不是胡蘿蔔,是兩個挺粗大的白蘿蔔,和成年男性手臂差不多粗細,不過已經削掉了一半,兩個半截蘿蔔都老老實實的放在桌上站著,頂上還有菜葉子。

    像兩個並肩站著的小可愛。

     蘿蔔邊上放著把雕刻用的精致小刀子。

    小刀子邊上,則是一本護照。

    道明誠拿起一個蘿蔔,翻過來看了一眼。

    只見,那個蘿蔔的下面,被雕刻出來一個圓形的公章,上面很清晰的有幾個字『聯華科技發展有限責任公司』。

    道明誠張開嘴巴,跟兔子似的,用大門牙喀喀喀幾口啃掉了下面公賬的那一塊,然後很不滿的嘀咕了一句『一點都不甜』,隨手把半截被啃得面目全非的蘿蔔丟進了邊上的垃圾桶;

    然後又如法炮制,把另外一個蘿蔔下面給啃了。

    這枚蘿蔔下,刻得是工商銀行的章。

    兩個大蘿蔔啃完,道明誠拉開窗戶,站在窗前,透過玻璃,看著樓下穿梭的人群。

    車水馬龍中,遠處一棟棟高樓拔地而起,這個百年來中國最繁華的城市,散發出一股蓬勃向上的朝氣。

    樓下斜對面,就是滬市證券交易所。

    已經快要到下班的時間,可交易所外面,卻依舊是人山人海。

     「坑同胞總覺得不太好意思。不過你們放心,我去美國之後,還會有更多我這樣的人來坑你們,祝你們填坑愉快!」道明陳喃喃自語。

    ……

    ……

    濱海市這頭,道明誠啃大蘿蔔的時候,梁一飛重新回到了大戶室。

    道明誠這家伙在干什麼,梁一飛也猜不透。

    這年頭什麼詭異的事情多可能發生,只要膽子夠大,奇跡就像大白菜。

    但是有兩點是可以肯定的。

    第一,道明誠專門打電話來,不會沒有把握;

    第二,以道明誠的能力,和目前的科技水平,好多事情只要有心,事後根本查不到。不像二十年後,大街小巷都是攝像頭,每個人的一舉一動,時時刻刻都在監控之中,只要想查,一個人的行蹤舉動根本影藏不了。

    既然他安全,自己安全,那情況就和之前不一樣了。

    想了想,把另外兩只要死不活的股票各自賣掉了25萬,又湊了五十萬,全部買進了聯華科技,這時候聯華科技已經漲了一倍出頭,買入價在46!

    剛買進來沒一會,當天的股市就休市。

    半天之內,聯化科技暴漲一倍,收盤價47塊1毛5!

    整個大戶室裡洋溢著一股濃濃的興奮,今天在大戶室的老板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部補倉聯華科技,最早的羅貢獻20幾塊錢入手,到後來大伙在各個價位陸續補倉,休市的時候所有人賬面上都是賺了的。

    羅貢獻那頭幾乎直接翻了倍,後來又補了幾十萬進去!

    「不行哎,還是少了!」羅貢獻拍著大腿說:「這他媽我敢斷言,明天開盤,還得朝上竄一截!」

    「這漲的太凶了吧?」還是之前水瓶廠的那個副廠長,即激動,又有點不太放心的說:「老羅啊,你估計這要漲到多少?一下子暴漲這麼多,到時候萬一跌,那也嚇人的很啊!」

    「怕個屁啊,等他DVD生產新一上線,還得漲。你想想,生產線上線,生產產品,就算市場不好,銷路不行,那也得一年左右才看得出來吧,這段時間我覺得不會跌!」另外一個人說。

    「反正我等一等,現在我均價是38,到個60就賣掉。」有人說。

     「老白你有點出息沒?!你們看著吧,至少要翻個三四倍才能緩下來,你們聽我的沒錯,現在都別賣!」羅貢獻又開始分析股票經。

    這個聯華科技的盤子其實不大,市面上的流通股也就兩個多億而已。

    別的城市不說,光是濱海這個大戶室,今天砸進去的錢就有上千萬!

    滬市、杭城、特區、首都,還有全國其他幾個大城市的都建立了大戶室,砸進去有多少?

    「能漲成這個樣子,不光是因為報紙上的利好消息,也是我們這些大戶炒起來的!接下來就是散戶接盤了,正是賺錢的時候。你們千萬別著急買,你賣幾十萬,他賣幾十萬,好端端的盤子硬是被咱們自己砸下來,你說虧心不虧心?到時候散戶反而低價接盤,本來該你們賺的,錢都被那幫散戶給賺了,你們不是有病是什麼?!」

    羅貢獻說著,跑到大戶室最前面,一手叉腰,一手頗有偉人氣勢的重重一揮:「你們聽我的,繼續護盤,買入拉價,爭取讓它漲到100,咱們再一起拋!就這一次,賺夠一輩子!」

    「行,就這麼辦!」

    「說好了啊,共同進退,誰他媽都別先溜!」

    梁一飛前面有個從政府單位退下來的處長,笑呵呵得回頭問梁一飛,說:「梁老板,你怎麼看啊?」

    大戶室裡其實還有幾個很特殊的人,類似這個處長,還有趙大軍,都是托關系進來的,這些人股本不夠,一般都跟風走。

    這人和趙大軍混熟了,今天沒來,他就想聽聽梁一飛意見。

     「各位你們要到一百那是你們的事,我管不到。我等錢用,漲到我心理價位,錢夠了,我就得拋了。」梁一飛笑笑。

    梁一飛這話多少有點動搖軍心,羅貢獻呵呵一笑,皮裡陽秋的說:「梁老板跟我們不一樣,人家覺悟高,賺了錢要拿去辦廠,回饋社會,解決就業,交稅支援國家建設!不像我們這些人,就知道投機倒把!」

    「行了各位,你們繼續發財,我可得回去支援國家建設了。」梁一飛笑了笑,起身關掉了自己的電腦。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小雲雲530929

LV:9 元老

追蹤
  • 279

    主題

  • 638082

    回文

  • 2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