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超級學霸 作者:高月 (連載中)

 
mk2258 2018-7-14 22:20: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4 646416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1 10:03
第一百七十章 頭疼的家務事

    天還沒有亮,範寧又被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驚醒,他朦朦朧朧睜開眼睛,感覺自己床邊的椅子上又坐著一人。

    他著實有點不滿道:「你去別人家裡都是這樣隨意侵入?」

    「事實上沒有!」

    徐慶笑道:「假如你房間裡有女孩兒,我絕對不會進來。」

    「看來我今天要去招個小丫鬟了。」

    範寧打了個哈欠,閉目又睡去了。

    迷迷糊糊中,他聽見徐慶丟下一句話,「欠了別人人情,就算一時還不了,也應該表示一下感謝。」

    徐慶什麼時候走的,範寧不知道,但他醒來後,門窗都已經關好,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徐慶的好言相勸其實不錯,若不是朱佩,他恐怕現在還在糊裡糊塗被別人監視,無論如何,他都應該去感謝朱佩的幫忙。

    範寧的態度還不錯,次日一早便前往朱府,感謝朱佩幫助自己擺脫監視。

    他在朱府門口稍等了片刻,一名身材高胖的管家出來道:「小官人請隨我來!」

    「麻煩大院了!」

    範寧跟隨他進了朱家府門,和木堵和吳江的朱府不一樣。

    這座京城的宅院修建得異常精致,每一座院牆上都有長長的房檐,白牆黑瓦,顯得格外雅致。

    府中的院子都不大,每一座小院都有自己的風格,有的精致、有的清雅,有的幽靜,有的富貴,移步易景,令人美不勝收。

    範寧沿著一條走廊走進一座小院,小院中間是一座圓形的魚池,池中有一座丈許高的青太湖石,玲瓏百態,如仙子騰空,堪稱極品。

    「這裡是貴客堂,小官人稍坐片刻,我家主人很快就到!」

    範寧走上台階,走進了典雅富貴的客堂,地上鋪著厚厚的褚紅色提花波斯地毯,正中放著兩把花梨木的官椅,中間是一張茶幾,兩邊各有兩把同樣的花梨木官椅。

    牆角放著一座價值不菲的三扇白玉屏風,上面繪制著一幅幅精美的宮廷仕女圖。

    範寧又抬頭看了看兩邊牆上,掛著幾幅名人字畫,其中一幅書法他認出是歐陽修的手筆。

    另外幾幅花鳥小品,估計也是名家所繪。

    這時,一名使女進來給他上了茶,茶盞就讓範寧嚇了一跳,居然是鈞瓷官窯,這種晶瑩飽滿的質感可不是一般民窯燒制得出來。

    就在範寧端著茶盞驚嘆之時,外面響起清脆的環珮聲,隨即一陣腳步傳來,似乎有五六人向貴客堂走來。

    範寧忽然意識到不對,來的不是朱佩,是另有其人。

    他剛站起身,只見堂外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進來,足有五六名女子,中間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美婦,頭梳高髻,眉目秀美,穿一件略微寬大的金絲繡花褙子,十分典雅得體。

    她面帶微笑,聲音很輕柔,「你就是範寧吧!我是朱佩的母親。」

    原來是朱佩母親,範寧連忙上前行禮,「晚輩參見夫人!」

    朱夫人姓王,長洲縣人,也是名門閨秀,嫁給朱佩的父親朱孝雲後生了兩子一女,長子朱哲雖然已十九歲,智力卻宛如三歲幼兒,給王氏帶來極大的痛苦。

    雖然她才三十七歲,但她眼角和額頭已有細小的皺紋,看起來就像四十余歲的女人。

    王夫人要照顧弱智的長子,精力被大大占用,只好把小女兒朱佩交給她祖父撫養,直到女兒長到十歲才把她接回京城。

    王夫人當然知道範寧,她嫁給徐家的姐姐多次寫信向她告狀,說範寧多麼橫蠻無禮,多麼飛揚跋扈,整天就和女兒朱佩廝混在一起,學堂裡甚至有了閑話。

    王夫人很清楚閑話是什麼意思,她頓時又驚又怒,便決定阻止女兒再上學堂。

    直到王夫人從長子的房間裡發現一個少年的石雕,當她知道這個木雕就是範寧時,她才意識到大姐並沒有對自己說實話。

    能讓長子朱哲喜歡,且讓他記住雕像的人,絕不會是阿姐所說的橫蠻無禮。

    王夫人更相信自己的長子,長子純淨無暇的內心絕對容不下任何冷惡之人。

    否則,長子怎麼從不給大姨雕像呢?

    「小官人請坐吧!」王夫人笑容很溫柔,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孩子的知書達理。

    範寧坐了下來,一名使女給王夫人也上了茶,幾名使女僕婦分站在大門兩邊。

    王夫人在範寧旁邊坐下,含笑問道:「小官人是什麼時候進京的?」

    範寧連忙欠身道:「回稟夫人,晚輩五天前進京!」

    王夫人點了點頭,「我聽說你童子試考得很不錯,不錯,值得贊賞!」

    「謝夫人誇贊,晚輩還差遠,只是僥幸考好。」

    王夫人笑了起來,「當年朱佩父親考上進士時,他也告訴我母親,只是僥幸考好了,後來我才知道,哪有什麼僥幸,都是謙虛話而已。」

    「晚輩不敢當!」

    王夫人在範寧身上依稀看到了當年丈夫的影子,心中對他更有好感。

    她一招手,一名使女上前一只精美的木盒子放在茶幾上,王夫人打開蓋子,裡面竟是一個精致無比的石雕小人。

    「小官人認識這個小石人嗎?」

    範寧細看木頭,心中一驚,小石雕竟然是自己,正摸著後腦勺傻笑,雕得栩栩如生,憨態可掬,就連自己戴的帽子,穿的衣服都纖毫畢現,這應該是朱元甫老爺子過壽那天。

    「這是.....朱佩長兄的大作?」

    王夫人笑著點點頭,「他就這個愛好,這只小石像就送給你了。」

    「多謝!多謝!」

    範寧想了想,從皮囊中摸出一個鵝卵形的田黃石,放在桌上,「這種石頭叫做田黃石,最適合雕刻,我送給朱哲,請夫人替我轉給他。」

    「多謝小官人,我一定轉給他。」

    雖然王夫人非常客氣,招待也熱情周到,用了貴客堂接見範寧,但至始至終,王夫人卻絲毫沒有提及朱佩。

    坐了片刻,範寧只得起身告辭。

    王夫人也沒有挽留,讓管家把範寧送出府門,並很客氣地歡迎他經常來坐客。

    走出朱府,範寧松了口氣,他不是愚笨之人,當然很清楚王夫人其實是在用一種十分委婉的方式暗示自己,以後盡量少和朱佩往來。

    當然,範寧也完全理解,任何一個母親都會保護自己女兒。

    畢竟朱佩已經長成少女,就算自己不會傷害到朱佩,但朱佩和一個男孩兒廝混在一起,她也考慮女兒的名聲。

    範寧搖了搖頭,從前朱元甫從不禁止朱佩和自己交往,但到了京城,朱佩的父母就會嚴格約束女兒了。

    也罷,回頭給徐慶說一聲,讓徐慶轉達朱佩,並不是自己不懂感恩,自己已經盡力了。

    範寧正在路邊探頭尋找牛車,這時,一輛馬車從旁邊一條小道上疾速駛來,『嘎!』地停在範寧面前,車門開啟,只見朱佩在車內一臉不高興道:「先上車!」

    範寧上了馬車,見劍梅子就坐在自己身後,依舊面無表情,就像從不認識自己。

    範寧早已習慣了她的冷漠,對朱佩笑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朱佩怒道:「我非要把那個該死的管家開掉,竟然不把我放在眼裡!」

    範寧也覺得那個管家有點過份,自己明明是來見朱佩,就算他不放心,可以稟報朱佩的母親,但也應該同時告訴朱佩一聲,這才是正確的做法。

    他卻向朱佩隱瞞了,這對客人也是一種極不尊重,如果這個管家不是失職,那他確實沒有把朱佩放在眼中。

    「那你怎麼知道我來了?」範寧又一次問道。

    「是劍姐告訴我的。」

    「可是.....你現在趕著出來,被你母親知道了,她會生氣的。」

    朱佩半晌才冷冷道:「既然從小就她不管我,現在又何必多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2 09:48
第一百七十一章 誰是大東主

    馬車在駛出街口後放慢了速度,朱佩心中怒氣才稍稍平息。

    「你得告訴我,為什麼有人監視你?」

    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朱佩心中,日思夜想,簡直快成心病,好容易見到範寧,她便急不可耐問範寧。

    範寧並不想把真實情況告訴朱佩,以免她過於擔心,不過想了想,範寧還是覺得應該是實話實說。

    「有人監視我,其實並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我堂祖父範仲淹,現在傳聞天子有意召他回朝,所以朝中反對者在拼命阻撓,或許他們懷疑我是堂祖父的傳信人,所以才監視我,了解我和哪些人接觸?」

    朱佩這才明白其中原委,她又擔心問道:「那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範寧搖搖頭,「他們應該沒有那麼傻,我是平江府的貢舉士,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事情就大了,會牽連到很多人,再說我本身對他們沒有威脅,我估計只是監視,別的事情他們不會做。」

    「你還是不要大意,京城不像平江府,這裡的水太深,牽涉到各種利益關系,每年科舉都會出各種事情,我覺得你還是小心一點好。」

    範寧點點頭,這時,他想到一事,又笑道:「你知道田黃石的事情嗎?」

    「我當然知道!」

    朱佩抿嘴笑道:「你二叔已經寫信告訴我了,我是奇石館的二東主嘛!」

    範寧額頭冒出三根黑線,二叔從來不寫信告訴自己奇石館的經營情況,他倒肯寫信告訴朱佩?

    「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多說了,明仁和明禮已經啟程去福州.......」

    不等範寧說完,朱佩便得意洋洋道:「看來你的消息還不如我,那兩個家伙已經收購了三千多塊田黃石,土地買下了一千五百畝,正在雇人修建房舍,他們收購的第一批田黃石已經啟程北運,估計現在已經到平江府了。」

    範寧簡直無語,倒是誰是奇石館的東主?去收購田黃石是自己的決定好不好,倒頭來所有人都知情,自己卻一無所知。

    朱佩見範寧表情又驚愕又惱火,不由心中好笑,便安慰他道:「你別怪範二叔了,他不是不知道你的地址嗎?」

    「算了,反正你閑得沒事,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來折騰。」

    「什麼叫你交給我折騰?」

    範寧的話讓朱佩大為不滿,「這兩年我一直在管奇石館好不好,範二叔每隔兩個月都會寫一封信向我報告經營情況。

    還有,京城奇石館的店鋪是我找到的,明年過完年店鋪就正式交割給我們,然後範二叔二月初過來打理,准備開店,這些事情你以為誰在做?」

    範寧這才知道二叔在給自己搗糨糊,他明明告訴自己,是朋友在幫他找店鋪,原來是朱佩在找店,範寧忽然意識到,朱佩對奇石館的介入恐怕比自己想像的要深得多。

    相比之下,自己這個大東主才是甩手掌櫃,什麼都不管也不想問。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朱家在京城協助,自己的『田黃石計劃』或許更容易打開局面。

    想通這一點,範寧心中一絲芥蒂也迎刃而解,他笑問道:「那你對田黃石了解有多深?」

    「我還想問你呢?田黃石究竟長什麼樣子,你居然在它們身上押了重注?」朱佩好奇地問道。

    範寧笑了笑道:「前兩天蘇亮在大相國寺買到幾顆田黃石,我拿了一顆打算今天給你,剛才和你母親見面時,我把它送給你兄長朱哲了,感謝他為我雕像。」

    這時,朱佩的馬車已經抵達範寧居住的巷子口,緩緩停了下來。

    「阿寧,今天下午我要去上課,沒有時間,過兩天我再帶你去看看店鋪,你這幾天專心復習,不要再亂跑了。」

    範寧笑著答應了,他跳下馬車,向朱佩揮了揮手,馬車起步向西面奔去,很快便駛遠了。

    馬車裡,一直沉默的劍梅子忽然問道:「阿佩,你怎麼不問他歐陽姑娘的事情?」

    「劍姐,有的事情不能問,我心裡有數,他想告訴我,自然會說,他如果不想說,我問了也沒有意義。」

    劍梅子冷哼一聲,「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他若敢負你,我一劍宰了他。」

    朱佩羞得滿臉通紅,拉著劍梅子的胳膊亂搖晃,「劍姐,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和他只是.....只是一起開店做買賣,沒有別的關系。」

    劍梅子白了她一眼。

    .........

    朱佩私自坐馬車離去的消息,還是被管家及時告訴了她母親王氏,王氏頓時勃然大怒,她鐵青著臉道:「等那死丫頭回來,立刻帶她來見我!」

    王氏在內堂裡背著手來回打轉,一個長子的呆傻已經把她折騰得疲憊不堪了,現在女兒也不讓自己省心,她的幾個孩子到底要折騰自己到什麼時候?

    她心中也有點埋怨朱佩的祖父,從小對她千依百順,把她寵壞了,哪有小娘子整天男裝女扮,跑去學堂讀書的?這種荒唐的事情,祖父居然也答應。

    這時,一名使女來報,小娘子已經回來了,在大衙內那裡。

    王氏稍稍松了口氣,還好,估計範寧比較懂事,沒有帶著朱佩到處游玩。

    其實王氏對範寧的印像也比較好,她只是不希望兩人整天廝混在一起,會引起一些閑言碎語,對女兒的名聲不利。

    王氏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她決定這件事先和丈夫商量一下,然後再和女兒談。

    後宅朱哲的房間裡,體型胖大的朱哲正好奇地擺弄著丫鬟送來的田黃石,丫鬟沒告訴他,這個東西能做什麼,他還是以為是個蛋,在桌邊敲打著。

    『砰!砰!砰!』

    朱哲用力敲打著黃蛋,桌子都要被敲壞了。

    「大呆呆!你在做什麼?」

    朱佩快步走進來,握住他的手,指著桌上的木屑道:「你把桌子敲壞了!」

    朱哲捧著石蛋發愣,這究竟是什麼?

    「先給我看看?」

    朱佩把小手伸到他面前,朱哲茫然的看了一眼妹妹,把石蛋放在她手上。

    朱佩仔細看了看這塊田黃石,頓時被吸引住了,她忍不住驚嘆道:「居然有這麼精潤細膩的石頭,難怪那家伙一心要做大它,還真有眼力。」

    她見哥哥歪著頭,一臉好奇地盯著石頭,朱佩便指了指旁邊的小石像,拿起他的刻刀在石頭上比劃了兩下,笑嘻嘻道:「雕娃娃,知道嗎?」

    朱哲眼睛慢慢亮了起來,他終於明白妹妹的意思了。

    他接過石頭,開始用雕刻大師的目光打量這塊田黃石。

    事實上,朱哲就是用壽山石雕刻石像,田黃石本身就是壽山石的一個分支,只是這塊田黃石太像一只鵝蛋,讓他一時誤會了。

    這時,朱佩忽然想到一幅畫,立刻奔回自己院子,找到了溪山行旅圖,又奔了回來,她把溪山行旅圖放在兄長面前,指了指田黃石,又指了指畫。

    「把畫刻在石蛋上!」

    朱哲很聽妹妹的話,他放下石頭,開始細細地揣摩起這幅畫,朱佩沒有驚擾他,悄悄離去了,她知道兄長揣摩一幅畫至少要花一天時間,就像老僧坐定,除了吃飯睡覺,他的整個精神都投入到畫中去了。

    .........

    朱孝雲黃昏時回了家,他出任審官院判官,審官院主要負責評判中下級文官考課銓注,太平興國六年,又在審官院下單設差遣院,負責少卿、監以下考課、注授差遣事宜。

    而朱孝雲負責復審,把住了官員考課、派遣的最後一道關口,雖然他官階不高,才是正六品,但他手中實權極大,很多高官都要巴結討好他。

    朱孝雲是朱元甫的次子,長得很清秀,皮膚白皙,眉眼間,朱佩就長得有點像父親。

    朱孝雲回房脫去外套,對妻子笑道:「最近差遣院批了一百多人,每件派遣都要我審核,著實累得夠嗆,好在今天終於批完,明後兩天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王氏猶豫一下道:「既然官人已經不太忙了,有件事情我想和官人商量一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2 09:48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朱母之憂

    「官人認識範寧嗎?」王氏小心翼翼問道。

    朱孝雲點點頭,「父親寫信來說過此人,說他原本愚鈍,後來忽然變得天資絕頂,一舉奪得吳縣選拔賽第一,前不久解試中,又奪得童子解試第一,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少年。」

    說到這,朱曉雲不解地問妻子,「你怎麼忽然提到他?」

    「他今天來我們府上了,來拜訪佩兒?」

    『拜訪佩兒?』

    朱孝雲有些愕然,「他和佩兒很熟嗎?」

    朱孝雲只是大概了解範寧,他對範寧和自己女兒的關系一無所知。

    「他們很熟悉......」

    王氏盡量用一種比較和緩的措辭,「你也知道佩兒曾經裝扮成男孩兒在延英學堂讀了半年的書,她當時的同桌就是範寧。」

    朱孝雲張大了嘴,半晌他啞然失笑,「這很有趣啊!」

    「官人覺得有趣?」

    王氏憂心忡忡道:「他們天天廝混在一起,會日久生情,互生情愫的,官人不擔心嗎?」

    「佩兒才十歲吧!考慮這個問題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你女兒已經不是黃毛小丫頭了!」王氏忍不住提高了聲調。

    「好吧!好吧!你先別急。」

    朱孝雲連忙安慰妻子,「告訴我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王氏便將今天範寧上門拜訪,自己沒有讓女兒出面,最後女兒卻擅自跑出去之事給丈夫說了一遍。

    她對範寧的評價還比較客觀,她認為範寧知書達理,是個懂事的孩子,關鍵是自己女兒太任性了,說得不客氣一點,就是一個野丫頭。

    當然,野丫頭這種詞她不會在丈夫面前說出來,她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佩兒從小被她祖父寵壞了,隨心所欲,非常任性,我擔心這樣讓她任性下去,會有一些對她不利的閑話。」

    朱孝雲知道妻子對自己父親管教孫女的方法一直有微詞,今天說起女兒之事,隱隱又有點責怪自己父親的意思,這讓朱孝雲心中有點不太舒服。

    他勉強笑了笑道:「女孩兒出去和朋友游玩,這本身並不違背禮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要管束佩兒,整天把她關在家中,也不現實,不如讓她多交些朋友,今天柳舍人帶兒子來拜訪我,他兒子不錯,是我們吳江少年楚翹,可以讓佩兒和他接觸一下。」

    丈夫雖然說得輕描淡寫,王氏心中卻一動,去年她回吳江給老太太守孝之時,三嫂柳華就隱隱給她提及到她侄子柳然,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卻很明顯,就是想給佩兒做媒。

    柳家是松陵鎮人,也是吳江豪門,和朱家世代聯姻,可謂門當戶對,柳然就是柳家年輕一代的佼佼者,據說童子解試考到第二名。

    今天柳舍人帶兒子來拜訪丈夫,看起來好像是晚輩拜訪長輩,但直覺告訴王氏,恐怕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官人,柳舍人提到佩兒了嗎?」

    「倒沒有提及,只是說想讓他兒子和毅兒多多交往,成為好友。」

    毅兒就是朱毅,朱孝雲的次子,今年十六歲,目前在太學讀書,朱孝雲還真以為柳舍人帶兒子來為了和自己次子建立關系。

    聽妻子這一說,他忽然有點醒味了,「你是說柳家看上佩兒了?」

    「我只是有這種感覺,去年三嫂柳華給我介紹過她侄子柳然,誇他怎麼聰明,怎麼文雅大氣,這不是很明顯嗎?」

    「說不定她也是想讓柳然成為毅兒的好友呢?」

    王氏嘆了口氣,「要和毅兒成為好友,那是應該對你說,女人和女人之間聊天,除了婚姻還能說什麼?」

    朱孝雲笑了起來,「看來我女兒是個香餑餑,到處都在搶呢!」

    「官人,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王氏有些埋怨地望著丈夫。

    「夫人不要那麼緊張嘛!」

    朱孝雲笑著安慰妻子道:「我估計你是多年對哲兒緊張習慣了,所以才佩兒也當作哲兒,其實沒有必要,我的態度很明確,佩兒可以去和朋友游玩,不過要多接觸其他朋友,範寧可以接觸,柳然也可以接觸,反正可有劍姑娘貼身保護她,她不會受委屈的。」

    王氏幽幽嘆息一聲,或許丈夫說得對,這些年自己對長子操心太多,習慣性地放在女兒身上。

    想到長子,王氏的心又揪了起來,哲兒難道一輩子都這樣了嗎?

    ......

    時間又過了幾天,這天上午,京城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秋雨,整個天空變得霧蒙蒙一片,深秋的寒意籠罩著這種充滿了生活氣息的都城。

    範寧沒有坐在書房裡聽雨聲,而是獨自一人在舊曹門瓦子游逛,就像在雨中才能找到園林的精髓一樣,雨天逛瓦子也會有一種收獲。

    瓦子裡的行人很少,顯得十分冷清,只偶然會有幾個前來覓食的學生,沒有打傘,用袖子擋著頭,在雨中奔跑,很快便鑽進一間小吃鋪中。

    範寧撐著一把油紙傘,獨自享受雨天難得的靜謐,他已吃過早飯,對小吃鋪沒有興趣。

    他對賣各種小玩意的店鋪倒很有興趣,看看能不能買到一些有趣的玩意兒,給妹妹寄回去。

    這時,範寧在一家做首飾的小店前停住了腳步,店主坐在門口,精心制作一朵用黃金打制的荷花,花芯是一顆晶瑩潔白大珍珠,在珍珠上鑽個小眼,灌入一點融化的脂膠,隨即將珍珠插在花芯上的半截針頭上,脂膠干了後,珍珠便穩固了。

    隨即將一塊塊打得如蟬翼般輕薄的金片花瓣安裝起來.......

    範寧足足看了一刻鐘,親眼看著店鋪將金花做成,工藝之精湛,令他驚嘆不已。

    「小官人,有興趣嗎?買下來送給母親,很漂亮的頭飾。」店主笑著向他推薦。

    「這朵金花多少錢?」範寧猶豫一下問道。

    店主笑道:「小店只做銀飾,這種金飾不多,一般我要十貫錢,但今天下雨,我一個生意沒有,就算你幫我一個生意,八貫錢!」

    範寧估計這朵金花包括珍珠的本錢是五貫錢左右,他也不用支付給工匠,利潤是三貫,範寧便笑道:「六貫錢我就買下來!」

    「小官人還價太狠,六貫錢我要虧本了,給我賺點手藝錢吧!一口價,七貫錢怎麼樣。」

    範寧想到他還有房租,便點點頭,「那就七貫錢,你幫我包好。」

    店主大喜,連忙找出首飾盒子,幫範寧把金花小心翼翼裝起來。

    範寧趁他包裝的空隙,在他小店裡又逛一圈,見店主打各種銀飾確實很精致入微,令人驚嘆。

    這時,店門口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店主,這朵金花賣給我吧!」

    「小娘子,這朵金花已經被店裡的客人買下了,真的不好意思。」

    範寧笑了起來,走出來道:「我賣給你,十貫錢!」

    門口站著一個俏麗無雙的小娘子,手執一把油紙傘,不是朱佩是誰?

    在她背後,劍梅子如一個女天神般地站著她身後,又撐一把大傘,那高度已經超過小店了。

    朱佩穿一件淺紅色的緊身半袖衫子,外面搭配一件綠色對襟交領的小袖長襦,下穿一條深紅色的寬大六幅長裙,都是用名貴的羅綺制成,這是京城女子最潮的服飾。

    她頭梳小雙環髻,中間秀發如雲,斜插一根鑲嵌著寶石的翠羽簪,膚若凝脂,眼含秋水,雙顆眼瞳如寶石般閃爍著光彩。

    朱佩歪著頭,笑吟吟地望著範寧,「這位小官人,你還沒付錢吧!你不買就是了,為什麼要轉賣給我?」

    範寧掏出七兩碎銀子,遞給店主,店主一臉苦澀地接過來,心中暗忖,『這個小官人太黑,七貫錢買走,轉眼十貫錢賣出,這是在賺自己的錢啊!』

    他有心不賣,但交易已經達成,無奈,店主只得忿忿道:「小官人,你不要賣那麼貴,賺黑心錢可不是讀書人干的事!」

    範寧微微一笑,「那就虧本賣吧!」

    他把金花遞給朱佩,笑眯眯道:「小娘子,這朵金花送給你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2 09:48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雕刻大師

    「你真舍得送給我?」朱佩接過金花笑盈盈問道。

    「只要小娘子願意跟我走,一朵金花算什麼?」

    「好吧!看在金花的份上,我就跟你走一遭。」

    旁邊店主大急,這個仙女一樣的小娘子,可別被拐走了,他連忙提醒道:「小娘子,人心叵測,不要隨便相信別人,任何人都絕不會憑白送你的東西的!」

    朱佩似笑非笑地看了範寧一眼,笑嘻嘻問道:「聽見沒有,你快老實交代,為什麼要送我金花,到底有什麼企圖?」

    範寧瞥了一眼這個多嘴的店主,笑著對朱佩道:「人心叵測嘛!我當然是想把你拐走賣掉。」

    朱佩咬牙給他後背一拳,「還想賣我,你這個臭小子打得過我嗎?」

    這一拳打得範寧齜牙咧嘴,他連忙舉手投降,「我說錯了,你把我賣了吧!」

    朱佩笑逐顏開,「還算知趣,本將軍就饒你一遭。」

    望著兩人打情罵俏般地走遠,店主這才反應過來,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嘴巴,自己真是瞎了眼,人家明明認識,故意說著玩,就自己當真了。

    .........

    「朱佩,你去找過我了?」

    兩人打著傘在瓦子裡緩緩步行,朱佩白了他一眼,嬌嗔道:「你說呢?」

    範寧撓撓頭道:「我沒想到你今天會來,下雨天嘛!」

    「我也以為你今天會乖乖呆住屋裡讀書,下雨天嘛!」

    朱佩將範寧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兩人都笑了起來,朱佩看了看手中的金花盒子,意味深長地問道:「這金花頭飾,你原本是買給誰的?」

    「我原本只是看店主做金花,見金花做得太精致,便打算買給我娘,你若喜歡,我就送給你了。」

    「哦!我還以為你是......」

    朱佩笑了笑把金花還給範寧,「送給你母親吧!這個金花不合適我,略顯老氣了。」

    「那讓我想想,送你什麼呢?」範寧又笑問道。

    朱佩心中想的是一頂帽子,口中卻笑道:「我什麼都不缺,謝謝你的好意。」

    範寧笑了笑道:「我過兩天再讓店主給你做一支金飾,形狀和圖案我親自畫,保證是大宋獨一無二的金飾。」

    朱佩心中倒有點好奇了,會是什麼樣的首飾。

    馬車就停在瓦子門口,朱佩上了馬車,對範寧笑道:「走吧!我帶你去看看奇石館位於的京城新店。」

    範寧坐上馬車,卻意外發現馬車後排還坐著一人,再細看,竟是朱佩的兄長朱哲。

    「沒法子,最近幾天他總跟著我!」朱佩一臉無奈道:「我只好把他帶出來了。」

    一直在低頭雕刻的朱哲忽然意識到什麼,慢慢抬起頭,當他看清範寧時,胖胖的臉上竟然咧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朱佩和劍梅子也愣住了,她們也從未見過朱哲笑得這麼燦爛。

    範寧心中被朱哲臉上那種單純、發自內心的笑容感動了,他也笑了起來,「哲哥,我們好久不見了!」

    「你看!」

    朱哲含糊不清地吐出兩個字,把手中雕刻的作品舉起來。

    範寧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朱哲手中應該就是那只鵝蛋形狀的田黃石,但已經完全變樣了,竟變成了一座大山。

    範寧一眼便認出,這是石雕版的《溪山行旅圖》。

    「哲哥,能給我看看嗎?」範寧伸手笑問道。

    朱哲歪著頭想了想,便將自己的作品輕輕放在範寧的手心上。

    旁邊朱佩眼中閃過一道震驚,哥哥竟然把還沒有完成的雕像交給別人,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她心中的興趣更濃了,為什麼哥哥對範寧這麼特別,難道他們兩個都是呆呆的緣故?

    範寧仔細端詳手中石雕,這個石雕簡直讓他愛不釋手,簡直就是範寬原版的《溪山行旅圖》再現,比那些臨摹的圖畫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剛才那朵金花制作得巧奪天工,精致之極,那也是將荷花形態模擬到極致,但那朵金花還缺一種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東西,那就是神韻,真正的神韻只有在大師的手中才能見到。

    可現在,在這個用田黃石雕成的《溪山行旅圖》上,範寧看到了那種神韻,他感受到山勢的雄奇,感受到了那種高山仰止的敬畏,感受到旅人的渺小和天地間的蒼涼,這是一般石雕匠人遠遠無法做到的。

    「哲哥,這個送給我吧!」

    朱哲臉上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嘟囔一句,又把石雕拿過去,低頭雕刻起來,他沒有圖紙,圖紙在他心中。

    朱佩在旁邊小聲道:「哥哥說,他雕好後再送給你。」

    「太好了!」

    範寧雙手緊緊握一下拳頭,對朱佩笑道:「這座石雕將來就作為鎮館之寶,永遠放在玻璃....那個,我是說放在琉璃盒中。」

    範寧差點說漏嘴,他剛剛才想起,這個時代的大宋還沒有玻璃,只有琉璃。

    朱佩神情比較復雜,她此時對範寧的提議沒有興趣,她心中還在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哥哥對範寧會這麼特別?

    哥哥只是在兩年前見過範寧一次,對他的好感卻深深刻在心中,並沒有隨時間流逝而消失。

    好一會兒,朱佩才道:「這塊石雕你就放在書房吧!等下次拿塊大一點的田黃石,讓哥哥再雕一座。」

    範寧注視著全神貫注雕刻的朱哲,他心中忽然有點懊悔,早知道那塊最大的田黃石,不該給交給張玉郎,讓朱哲替自己雕一座九龍香爐,該多好?

    ...........

    馬車抵達大相國寺,隨即駛入書巷街,一直向北,來到距離街口還有數十步的地方緩緩停下。

    朱佩探頭看了看,對範寧道:「對了,就是這裡!」

    範寧下了馬車,又看了一眼朱哲,「他不下車嗎?」

    朱佩搖搖頭,「他不喜歡上街,我們回平江府,他都呆在船上或者馬車裡。」

    這時,範寧忽然發現馬車裡又出現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不由愣了一下,這個婦人他在木堵朱府內見過,專門負責照料朱哲。

    但問題不在這裡,這個婦人剛才在馬車裡嗎?自己怎麼沒有看見?

    範寧忽然想到什麼,連忙跑到馬車後面,這才發現後排座位距離馬車後壁至少還有兩尺距離,正好可以容納一個人,原來她是坐在這裡。

    這種豪華的馬車裡還專門設有下人的位子,以前朱佩的貼身丫鬟可是坐在馬車內,這個婦人就沒有這種待遇了。

    「朱佩,你以前那個貼身小丫鬟呢?」範寧笑問道。

    「跟我娘去了!」

    朱佩沒好氣道:「整天就偷偷向我娘彙報我的一舉一動,後來被我發現,就把她趕走了。」

    「那你要不要再找一個?」

    「再說吧!現在我不想要貼身丫鬟,有什麼事情隨便找個丫鬟就行了,家裡管家、婆子、丫鬟、使女什麼的,都對我娘忠心耿耿,我可不想引狼入室。」

    一邊說著,兩人來到一座店鋪前,範寧在兩天前又和蘇亮來逛過一次,對這裡比較熟悉了。

    書院巷的北面有七家專門賣各種觀賞石的高檔奇石館,是京城玩石者的聖地,幾乎所有的達官貴人都是他們客戶,在京城提到買石,大家都會想到書院巷北面。

    只有了解這些背景,才會明白朱佩拿下這座店鋪是多麼不容易,這不是租金的問題,而是七家奇石館都在爭這家空出來的店鋪,最後被朱佩拿到了。

    原來的店鋪是一家書鋪,它位於幾家奇石館中間,顯得有些突兀,生意一直不太好,所以店主人便將它轉讓。

    範寧跟隨朱佩走進這家店鋪,店鋪已經關門停業,裡面的書基本上都搬走了,只剩下一排排空空的書架。

    店鋪是上下兩層,加起來三百個平方左右,是一家規模頗大的店鋪。

    「朱佩,這家鋪面你是怎麼拿到的?」範寧笑問道。

    「其實是三祖父幫的忙,這家店的東主想開家能釀酒的正店,我三祖父便將太平橋那邊的一家正店轉讓給他了,然後他便將這座店鋪折半價賣給了三祖父。」

    範寧頓時又驚又喜,「這座店鋪是買下來的?」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3 09:38
第一百七十四章 發現礦脈

    「當然是買下來的!你以為呢?」

    朱佩掩飾不住臉上的得意,她就是想給範寧一個驚喜,範寧誇張的表情讓她很滿意。

    朱佩又得意洋洋繼續道:「三祖父答應以三千貫錢的價格轉賣給奇石館,這樣就可以免去每月高額的房租了!」

    雖然現在還不是宋徽宗時期的天價房,但房價已經十分高企,不是普通百姓可以相像,範寧估計這座店鋪至少價值一萬貫,每個月的租金不會少於百貫。

    盡管百貫月租金對於暴利的奇石生意不算什麼,可是有了一座屬於自己店鋪,就意味著奇石館在京城有了根基。

    範寧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直接跑上了二樓,二樓上也全是書架,面積和一樓差不多,但更高,至少相距屋頂近兩丈,使空間異常寬廣。

    範寧又快步走到後窗前,向窗下望去,後面有一座院子,大約六七十個平方左右,四周有圍牆,似乎一直未用,長滿了荒草。

    範寧心中暗忖,這裡可以放大型的太湖石。

    這時,他忽然想起一事,連忙跑回樓梯口探頭問道:「朱佩,這附近有沒有水運碼頭?」

    「當然有!」

    朱佩在樓下沒好氣道:「向北走五十步,你就會看見汴河,滿意了吧!」

    「那就好,就怕沒有碼頭,大型太湖石運不進來!」

    範寧從樓上走下來笑道:「這家店鋪三千貫錢賣給我,你三祖父是不是太吃虧了。」

    朱佩瞪了範寧一眼,「什麼叫賣給你,難道這店鋪我沒有份?我占了四成好不好,三祖父實際上是五千貫錢賣給奇石館,只收三千貫錢,我那兩千貫錢就免了。」

    範寧搖搖頭,「可就算五千貫錢也很便宜,我估計這座店鋪至少價值萬貫,而且你三祖父又放棄了一家賺錢的正店,他的損失太大了。」

    「你這樣想還算有良心,其實三祖父是對你很愧疚,秘方泄露他認為是自己的責任,最後卻讓你也跟著承擔損失,所以他很痛快地拿下這座店鋪,也算是給你一點點補償。」

    範寧點點頭,雖然泄密事件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但他知道,朱元兆不會不給自己一個交代。

    看來朱元兆也是在等待這次京城開店的機會。

    範寧想了想,對朱佩笑道:「什麼時候再請你三祖父吃頓飯,再和他好好聊一聊其他商機。」

    朱佩欣然道:「三祖父正好回平江府了,等他回來我就給他說,相信他一定很高興!」

    兩人離開店鋪回到馬車上,範寧剛上馬車,朱哲便笑容燦爛地將已經雕刻完成的作品遞給範寧。

    範寧接過這顆石雕版的《溪山行旅圖》,忍不住再一次誇贊道:「這種神韻,恐怕只有原畫才能媲美了,這是我見過的石雕最精彩的一座。」

    範寧又取出裝著金花的盒子,笑著遞給朱哲,「哲哥,這是我送你給的禮物。」

    朱哲眼睛一亮,接過盒子,看看範寧,又看看盒子,一臉驚喜的笑容。

    「打開看看!」

    朱哲慢慢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朵惟妙惟肖的金花,他觸碰一下花瓣,又摸了一下中間的珍珠,慢慢陷入沉思之中。

    朱佩嘆了口氣,「這朵金花估計回去他就要拆開了。」

    範寧笑著點點頭,「我倒希望他能把這朵金花變活,沒有對比不知道,和哲哥的雕刻相比,這朵金花真的就像死物一樣。」

    ........

    福州羅源縣壽山溪,明仁和明禮已經買下了一千五百畝土地,土地位於羅源縣,兄弟二人得到當地人的指點,並沒有全部購買農田,而是先買下一片沿河灘塗,大約千畝左右。

    這片灘塗含沙量太大,無法種地,當地人都在這裡采砂造房子,兄弟二人收購的大部分田黃石都是來自這片灘塗,是蘊藏田黃石最富裕的地方。

    這片沙地屬於幾座寺院,明仁、明禮兄弟用每畝一貫錢的價格,買下了這片沙地,同時又在沙地兩頭各買下了數百畝土地。

    采礦需要的房舍、倉庫都已經修建完成,他們又以每天百文錢價格先後雇佣五百民夫在沙地中挖掘開采田黃石。

    聽說是朱家的本錢,羅源縣的官府很配合,縣令特地派出幾名衙役前來協助維持秩序。

    礦場上熱紅朝天,一群群民夫在空地上挖掘砂石,所有翻出的石頭放在大筐內,這裡面有田黃石,也有普通鵝卵石,然後由專人進行辨別。

    沙子用手推車送到遠處的堆沙場,那邊還有十幾人負責篩選沙子,連拇指大的田黃石都不會放過。

    這時,北面的第二礦場上騷動起來,不少人放下工具,紛紛向這邊奔來。

    「快去通知東主!」一名監工大喊道。

    一名少年撒腿向一裡外的房舍奔去。

    房舍內,明禮正在煎茶,明仁則坐在一只大筐前,仔細欣賞著筐中的極品田黃石。

    他們在這裡已經呆了一個月,很快融入了自己的角色,兩人極為聰明,學會了當地的方言,干得有聲有色,尤其他們對田黃石的研究和體會,已經超過範寧。

    這一帶民風彪悍,但又十分樸實,只要不侵犯當地人的利益,大家都相處得非常融洽,甚至有什麼困難,大家都會樂意幫忙。

    兄弟二人已經在當地成了名人,大家分不清他們二人,都叫他們小範官人。

    在收購田黃石的過程中,兄弟二人漸漸將田黃石分為三個等級,不是每塊田黃石都給一樣的價錢,一種是最頂級的凍石田黃,一種潤澤度稍微差一點,叫做普通田黃,還有一種含有黑、灰等雜質,叫做黑田黃,屬於下等田黃、

    極品凍石田黃放在專門的小倉庫內保存,普通田黃和黑田黃放在大倉庫內。

    「老二,你說什麼時候這些石頭才能變成黃金?就像阿寧說的,一兩田黃一兩金。」

    明禮煎好了茶,給自己和明仁各倒一杯,笑道:「阿寧不是說了嗎?需要時間推廣,先要打通上層路線,尤其是天子,一旦天子喜歡上田黃石,下面權貴就會當做寶一樣四處搜尋,說實話,我還希望這一天盡量晚一點到來,讓我們多屯一點石頭。」

    「你說得也有道理,一旦被天子看上了,價格飛漲,權貴們都會跑來采礦,咱們就休想這麼便宜拿到田黃石。」

    「就怕官府獨占,就像周圍的銀礦一樣,官府占據大部分礦場,咱們只能跟著喝點湯了。」

    這時,他們的助手楊青飛奔跑來,「兩位官人,二號礦場那邊發現大礦脈了!」

    兩人對望一眼,連茶都顧不得喝,撒腿就跑,跑出幾步,明仁又回來鎖門,最頂級的田黃石都在他們房間裡,要小心點才行,他鎖上門,又叫一名助手過來看守大門,這才疾奔追了上去。

    二號礦場的一個大礦坑內,工人們正小心地將一顆顆水缸大的田黃石從坑裡挖出來,他們已經連續挖到二十余顆,下面還有不少。

    這時,明仁和明禮奔了過來,望著滿地的圓石,兩人頓時激動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挖到這麼大的田黃石。

    明禮走上前,用水洗掉其中一塊田黃石上的泥土,露出了晶瑩細潤的黃石,石頭內分布著細細的蘿蔔紋,居然是最頂級的凍石田黃。

    兄弟二人喜出望外,明禮立刻高聲對眾人道:「第二區干得不錯,今天獎勵五倍工錢!現場的百余名民夫頓時歡呼起來。」

    得到重賞的民夫們更加賣力挖掘,到黃昏時分,一共從十幾畝的沙層中挖出了一百七十四顆大如水缸的田黃石,還挖出一千多顆柚子大的田黃石,其中九成都是極品凍石田黃。

    兄弟二人當即決定,連夜雇牛車將這一批田黃石和之前的幾百塊頂級田黃石送去閩縣倉庫,由明仁押船送回平江府。

    當天晚上,範明仁親自押送數十輛牛車滿載著頂級田黃石向閩縣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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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科舉報名

    時間轉眼到了十一月,寒風蕭瑟,冬天的氣息籠罩著京城,人人都換上了厚實冬衣,店鋪也紛紛加上門簾,抵御寒氣,整個京城也仿佛變得臃腫起來。

    這天一早,蘇亮在院子凍得直跳腳,不停向手中哈熱氣。

    「快點啊!我都要凍死了。」

    範寧在屋裡一邊刷牙,一邊含糊不清道:「誰讓你那麼急的,你現在去,考試院也沒有開門,還不是要在外面排隊?」

    「早點去,聽說不會抽到糞號,要不然抽到茅廁隔壁,誰還能有心思考試!」

    範寧將刷牙的軟枝放在水杯裡,又用毛巾擦一下嘴角,懶洋洋道:「你居然是為這個原因,我真服了你,不是給你說過了嗎?省試和解試不一樣,不在考試院考試,是在北軍營的帳篷裡。」

    蘇亮一下子衝到房門口道:「你什麼時候給我說過這種事情?」

    範寧聳了聳肩,「那你是自己忘了,上次你帶我去拜訪歐陽修,歐陽修親口對你說的,我還記得很清楚,你卻忘了!」

    「拜托!我在歐陽修面前緊張得話都說不出,腦海裡一片空白,他說了什麼,我從頭到尾都不知道。」

    蘇亮發現範寧書房裡暖和,索性擠了進來,笑嘻嘻道:「歐陽修當時還說了什麼,給我說說吧!」

    「我也記不清楚了,好像是鼓勵你寫文章要務實,不要追求那些花哨的東西。」

    「不愧是大宋的文壇領袖啊!」

    蘇亮長長嘆息道:「對我這種小人物都能淳淳教誨,平易近人,相比起來,縣學那些傲慢的教授簡直就是一堆垃圾!」

    範寧有點無語,歐陽修對他蘇亮客氣,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好不好,這家伙怎麼就想不通呢?

    「師兄,我已經好了!」院子裡傳來李大壽的聲音。

    「我倒把他忘記了!」

    範寧嘆了口氣,「他整天把自己關在屋裡,我都快忘記還有他這個人存在。」

    「來了!」

    範寧在內衣穿上緊身的羊皮襖,在外面套上士子服,系上革帶,帶上了紗帽。

    「我們走吧!」

    他拿著書袋和蘇亮走出房門,李大壽也換了一件新的士子服,和剛來京城相比,他明顯有些憔悴,一臉無精打采,見範寧出來,他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範寧見他眼圈發黑,精神萎靡,不由搖搖頭問道:「昨晚又寫到什麼時候?」

    「大概.....兩更時分!」

    「胡說!」

    蘇亮瞪了他一眼道:「我昨晚四更時分起床上茅廁,你的燈還亮著!」

    「我那個....那個.....」李大壽吱吱嗚嗚說不出話來。

    範寧已經為李大壽之事不知說了他多少次,要節制,否則會欲速而不達,李大壽從來都是虛心接受,但堅決不改,時間久了,範寧也懶得再說他。

    他一擺手,「時間不早了,我們出發!」

    三人離開住處,乘一輛牛車前往考試院報名科舉。

    考試院能同時容納數千人參加考試,對於近十萬趕考士子顯然是遠遠不夠,以前都是分布在多個場所同時進行,正好今年京城的北大營空出來,所以明年春天的省試科舉便放在北大營舉行。

    不過報名處依舊在考試院,三人趕到考試院,只見考試院前已經人山人海,至少有上萬人趕來報名。

    範寧見至少數十支報名隊伍,便對蘇亮和李大壽道:「各州報名肯定是集中在一起,不可能分開報,我們分頭找,找到後在這裡集中!」

    兩人答應一聲,三人分頭而去,只片刻,蘇亮便奔了回來,遠遠向範寧招手,「範寧,這邊!這邊!」

    範寧連忙走過來,蘇亮笑道:「就在最右首,和其他幾個江南的州府在一起!」

    「大壽呢?」範寧左右不見李大壽。

    「我在這裡!」李大壽從旁邊人群中鑽了出來。

    「趕緊過去吧!」

    三人來到最邊上的一支隊伍前,這裡已經排了上百人,除了平江府,江寧府、常州和秀州的報名點也在這裡。

    省試報名還是比較簡單,因為很多考生要到新年後才能趕來,所以允許代為報名,實際上每個考生的資料都由各州府送進京城,只要考生拿出各州府開具的『省試推薦表』,然後在名冊找到名字,便可以開具浮票,也就是准考證。

    參加省試科舉的士子,除今年考中舉人的士子外,更多是往年的老舉人,年齡非常雜,有像範寧、蘇亮這樣年僅十二歲的少年,也有五六十歲的老舉人,但大部分舉人都在二三十歲左右,頭發花白的舉人也有不少。

    蘇亮用胳膊肘輕輕捅了一下範寧,向前面一努嘴,「看那幾個老者,我跟你打賭,他們就是參考舉人,不是來替孫子報名的!」

    在他們前面不遠處站著三名頭發半白的中年男子,每個人都背著書袋,三人正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著什麼?

    「怎麼樣,敢不敢打賭?」蘇亮低聲笑道。

    範寧撇撇嘴,「誰跟你打賭,他們顯然是參考士子!」

    這時,範寧目光一轉,卻見幾名家丁模樣的男子簇擁一名少年匆匆走來,這名少年正是吳江士子柳然。

    「範寧,認識他嗎?」蘇亮小聲道。

    範寧點點頭,「我知道,吳江的柳然,考童子解試第二名。」

    範寧在京城已經是第二次看見柳然了,十幾天前他送朱佩回府,正好在朱府門口看見柳然,不過他當然坐在馬車內,柳然並沒有看見他。

    「這人是吳江柳家的子弟,和朱家是朝中的盟友,他父親聽說也是朝廷實權官,這人你要當心一點。」

    蘇亮有些話不好明說,只能含蓄地提醒範寧,範寧笑了笑,「他走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們應該是井水不犯河水。」

    「難說!你當心點就是了。」

    這時,柳然也看見了範寧,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來,抱拳笑道:「我還在想,會不會遇到賢弟,果然遇到了。」

    「柳兄弟的胳膊好了沒有?」範寧關心地問道。

    「早就好了,破一點皮,不礙事!」

    柳然爽朗一笑,目光轉向蘇亮,「這位是.......」

    「他是蘇亮,你應該知道!」

    柳然恍然,「原來是蘇賢弟,久仰!久仰!」

    蘇亮欠身笑道:「我也久聞柳兄大名了。」

    柳然沒有理會站在後面的李大壽,他壓低聲音笑道:「剛剛得到一個消息,願和兩位賢弟分享,今年的主考官很可能是歐陽修!」

    範寧笑而不言,他當然知道今年的主考官是歐陽修,不過他還是佩服柳然的消息靈敏。

    蘇亮卻吃了一驚,「消息確切嗎?」

    柳然點點頭,「要到十二月才會正式宣布,但從種種跡像看,應該就是他了。」

    蘇亮回頭望向範寧,範寧明白他的意思,笑著解釋道:「省試主考官和解試不太一樣,省試一般是由禮部准備幾套題目,然後由天子的指定最後考題,和主考官無關,所以就算知道歐陽修是主考官,其實意義也不大,首先他也不知道題目,其次是糊名考試,連卷子也抄譽一遍,他也無法幫你,不是嗎?」

    「範賢弟說得對,不過如果是歐陽修的弟子就不一樣了。」

    柳然的意思是指,歐陽修看文章,便能知道是不是他弟子所寫。

    範寧淡淡一笑,「如果歐陽修連這點自律都沒有,他就枉為主考官了。」

    「賢弟說得對,是我想多了。」

    柳然呵呵一笑,他猶豫一下,又對範寧道:「還有個消息要告訴賢弟,我剛才看見陸績了,他得到宣州的推薦,參加童子省試。」

    說完,他向範寧拱拱手,到前面去取浮票了,已經有人幫他報了名,他直接去取浮票便可。

    望著柳然的背影走遠,蘇亮小聲道:「這人的心機很深啊!」

    範寧點點頭,「看得出來,居然把主考官告訴我們,看似很大度,但實際上卻沒有什麼意義,他很善於把握分寸,如果和他做不成朋友,那一定是勁敵!」

    「範寧,陸績不是在平江府落選縣士了嗎?怎麼又跑到宣州去了?」蘇亮疑惑地問道。

    範寧冷笑一聲,「他有個削尖了腦袋的祖父,怎麼可能甘心落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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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程氏兄妹


    ========

    報名是在考試院內進行,考試院內擺下十幾排桌子,由禮部官員負責給考生們報名。

    終於輪到了範寧,考官是個和藹的中年官員,笑眯眯問範寧道:「是本人參考嗎?」

    「正是!」

    「把你的推薦書給我!」

    範寧從書袋中取出平江府衙開具的省試推薦書,遞給了考官。

    考官看了看笑道:「原來是童子試,年紀應該符合吧!多少歲了?」

    「學生今年十二歲!」

    考官只是例行公事地問一問,其實推薦書都寫得很詳細,他點點頭,又仔細看了看範寧的推薦書。

    「不錯,居然是童子試第一名。」

    他取過一只竹筒,裡面密密麻麻都是竹簽,遞給範寧笑道:「你抽一支考號簽吧!」

    範寧抽出了一支簽,展開裹在上面的紙條,『兩千七百六十八號,甲考場』。

    他把紙條遞給考官,考官隨即取過一張空白浮票,提筆寫下他的考號,不過在考號前加了一個『童』字,表示他是童子試考生。

    「聯系客棧是哪裡?」

    「舊曹門客棧!」

    考官在登記簿上寫下了舊曹門客棧。

    接下來他將推薦書上的姓名、籍貫、住址以及相貌特征等等信息抄到浮票上,最後蓋上一個驗訖章,將浮票遞給了範寧。

    「可以了!祝你考出好成績。」

    「多謝前輩!」

    範寧接過浮票,行一禮,轉身到後面去等蘇亮和李大壽。

    這時,一個似乎熟悉的身影在不遠處一閃,進入了人群中,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範寧還是認出了此人瘦高的背影,正是他曾經的對頭徐績。

    近三年不見,居然在京城遇到了,範寧不由冷笑一聲,徐績必然也是偷偷過來瞥一眼自己,他還是沒有膽量和自己面對面。

    「範寧,你遇到了熟人?」蘇亮快步走過笑問道。

    範寧笑了笑道:「一個曾經的老熟人罷了!你是多少號?」

    「我是甲考場兩千一百九十九號,你呢?」蘇亮興奮問道,他的運氣不錯,抽到一個很吉利的考號。

    「我和你一個考場,我是兩千七百六十八號。」

    這時,李大壽急匆匆跑了過來,「師兄,我是丁考場,兩萬六千四百四十五號!」

    範寧笑道:「你是正常省試,和童子試不在一起,不過參加考試有九萬八千余人,你這個考號已經算前面了。」

    「怎麼樣,去哪裡吃午飯?」

    「師兄,回去吧!我心裡沒底,想再背一背書。」

    李大壽拿到考券後,心中很緊張,已經沒有心思在外面吃飯了。

    範寧也不為難他,便笑道:「那就回去把東西放好,然後我和小蘇去舊曹門瓦子吃飯。」

    三人隨即坐牛車返回了住處,他們剛下牛車,巷子跑出一個肥胖的年輕男子,一把抱住範寧,「你們是不是去報名了,為什麼不等等我?」

    範寧掙脫他的胳膊,這才認出來,原來是揚州認識的新朋友程澤,他穿著一身寬大的灰色士子服,頭戴軟腳襆頭,活像一只灰色鼴鼠。

    「原來是程兄!」

    範寧熱情地拍拍他的胳膊,「你不是說明年才來嗎?怎麼現在就來了?」

    「要報名啊!京城的親戚去成都府了,只好提前趕來,我還說和你們一起去報名。」

    「沒事!報名很簡單,明天我陪你去。」

    這時,範寧見蘇亮脹紅了臉,神情十分古怪,正探頭探腦望向巷子裡,他不由有些奇怪,「小蘇,你在看什麼呢?」

    程澤呵呵笑了起來,「我把妹子也帶來了,讓她來京城玩玩,估計小蘇看見她了。」

    範寧額頭上頓時出現三根黑線,程家夠狠,看來是盯住蘇亮了。

    ........

    巷子裡,程圓圓紅著俏臉,有點不好意思地站在一堆行李後,她打扮得很漂亮,穿一件短襦,外套一件銀色的狐皮裘襖,下穿一條寬大的石榴裙,梳著雙環鬢,一張圓臉細膩雪白,彎彎的眉毛,一對含羞帶怯的杏眼,雖然從容貌上說,她比歐陽倩和朱佩都要遜色一點,但也十分俏麗,而且她身姿略顯豐滿,更有一種珠圓玉潤的美感。

    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小丫鬟,一樣的膽小羞怯。

    範寧見蘇亮神情扭捏,說不出話來,便笑道:「先進屋休息一下,然後去吃飯。」

    範寧帶著眾人走進巷子開了門,他指著外房的四間屋道:「這幾件屋子都空著,你們暫時先住在這裡,回來我們再安排!」

    程澤呵呵一笑,「沒問題,我住哪裡都行!」

    他推開一間屋門,先把行李放進去,李大壽上前幫忙。

    蘇亮偷偷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程圓圓,連忙把範寧拉到一邊低聲道:「外房都是下人住的房子,讓他們住不妥吧!」

    範寧瞥了他一眼笑道:「這麼快就心疼了?」

    「去你的,我只是覺得不禮貌。」

    其實範寧也心裡也明白,外院都是下人住的地方,這是約定成俗的事情,雖然他們沒有下人,但這種做法確實不太禮貌。

    「要不然你就搬到我書房來,把你的房間騰給他們。」

    「可以!」

    蘇亮很痛快地點頭答應了,「反正我一間屋子也足夠了。」

    這時,李大壽走過來道:「師兄,要不我住外屋,我覺得更輕松自在一點。」

    範寧冷笑一聲,「你是覺得我給你施加的壓力太大了?」

    李大壽臉一紅,雖然他不敢承認,但事實如此,他想發憤讀書,但師兄卻逼他休息,讓他壓力巨大,正好程家兄妹來,他便可以趁機住外屋了。

    他說不出話來,範寧便道:「你要搬隨便你,我不管你。」

    李大壽不知該怎麼解釋,只得訕訕紅著臉進屋去給程澤說了。

    片刻,程澤出來對範寧笑道:「真不好意思,一來就麻煩你們,大壽兄弟一定要把房子讓給我,我實在拒絕不了,那就讓我小妹和她丫鬟住大壽的房子,我和大壽住外屋,賢弟看行不行?」

    範寧暗暗點頭,這個程澤會為人,也知道讓李大壽一個人住外屋不好意思,他陪著住,就比較順利成章了,否則,把主人趕到外屋住,自己住內院,實在是不像話。

    範寧便欣然笑道:「那就這樣吧!先把東西放好,回頭我們再收拾房間,我們去吃飯。」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程圓圓小聲對兄長道:「大哥,我想給爹娘寄封信,不知附近哪裡有急腳遞?」

    蘇亮立刻自告奮勇道:「旁邊舊曹門瓦子就有,等會兒我帶你去!」

    程圓圓臉一紅,盈盈施了個萬福禮,「謝謝蘇大哥!」

    範寧翻了翻白眼,他對這個蘇亮實在是無話可說了。

    ........

    望著程氏兄妹走進了王錘兒急腳店,範寧拍了拍蘇亮的肩膀,開玩笑道:「你好像比程姑娘還小一歲吧!讓人家叫你大哥,你好意思嗎?」

    蘇亮撇撇嘴,毫不客氣反擊道:「李大壽比你大四歲,不是一樣叫你師兄,那你好意思嗎?」

    「你這個家伙,嘴巴幾時變得這麼鋒利了?」

    蘇亮見左右無人,咬牙切齒對範寧道:「先醜話說在前面,不要在她面前出我的洋相,否則我跟你翻臉!」

    範寧撓撓頭,眼中充滿了迷惘,「這個她是誰啊?」

    蘇亮臉一紅,輕輕給了範寧胳膊一拳,「你是明知故問!」

    範寧呵呵一笑,「那好,我會照顧你的面子,那中午吃飯你請客!」

    「我請就我請!」

    不多時,程氏兄妹從店裡出來,程澤笑眯眯問道:「我們去哪裡吃飯?」

    範寧指了指蘇亮,「這件事得問小蘇,我們去哪裡吃飯,都是他決定,他對附近比我熟得多?」

    範寧的潛台詞卻沒有說,每天都是蘇亮去買早飯,當然他對附近很熟。

    蘇亮得意地撓撓頭,「走吧!我帶你們去羅大娘豬蹄店,那家的店位子比較寬。」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4 09:46
第一百七十七章 殷勤過頭


    羅大娘豬蹄店的鹵豬蹄是店中一絕,但它還有其他多達數十種酒菜,光各種飲料就多達七八種之多。

    但真正讓食客們喜歡的原因是羅大娘豬蹄店比較寬闊,除了一樓有兩張桌子外,二樓也擺了五張桌子,瓦子裡幾乎都是一層樓的平房,只有少數二層樓的房子,大多是被客棧、賭館、妓館這類店鋪占據,或者比較大的酒樓。

    羅大娘豬蹄店正好租到一家兩層樓的店面,給了店鋪發揮的余地,所以生意一直很不錯。

    眾人上了二樓,範寧見程圓圓的小丫鬟站在店門口不進來,便向她招招手,「這裡不是家中,沒有那麼多講究,上來一起吃飯!」

    小丫鬟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程氏兄妹,畢竟他們才是自己的主人。

    程圓圓向兄長點點頭,程澤便笑道:「既然範小官人已經說了,你就上來吧!以後都這樣,在外面不用講那麼多虛禮。」

    小丫鬟這才跟他們上了樓,此時午飯時間還沒有正式到來,店裡的人不是很多,五人找到一個靠窗的大桌子坐下。

    程澤好奇地問道:「大壽怎麼不來?」

    「他今天去報名,感覺到很大的壓力,所以回來就要發憤讀書,可以理解他的心情。」範寧稍微含糊地介紹道。

    「那就回頭給他帶點吃的回去!」

    蘇亮搖搖頭,「不用麻煩,他和一家食鋪專門定了飯菜,每天會有人送去。」

    「這是怎麼回事?吃飯大家不在一起嗎?」程澤更加不解。

    旁邊他妹妹程圓圓小聲道:「大哥,別問了,人家肯定有原因的。」

    範寧笑了笑解釋道:「倒不是有什麼特殊原因,主要是大壽練習書法時停不下來,又不好意思總讓我們等他,所以他自己在食鋪訂了飯菜,住的時間長,大家都會有自己的習慣,像我和小蘇也不是每次都一次出來吃飯。」

    「這倒也是,我這人也有些壞毛病,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不多時,一名伙計給他們上了酒茶,今天是給他們兄妹接風,蘇亮點了米酒,他很細心,又給程圓圓和小丫鬟杜鵑點了梨汁,主菜是上好的鹵豬蹄,已經切成小塊,還其他冷菜、熱菜和時蔬,足足有十幾樣。

    蘇亮正要招呼吃飯,範寧卻輕輕踢了他一下,目視酒杯,蘇亮頓時醒悟,連忙端起酒杯起身道:「今天是給程大哥和程姑娘洗塵接風,程大哥要專心備考,我就不多說了,我祝願程姑娘在京城玩得開心,住得順心,來!大家喝一杯。」

    眾人舉杯喝了酒,酒桌上變得隨意起來,程澤坐在範寧身旁,他欠身對範寧笑道:「我的學業距離進士還相差甚遠,這次來京城,也主要是來見識一下科舉,重在參與,考上進士之類,我從不敢奢望。」

    範寧也笑道:「其實我們也是一樣,第一次參加省試嘛!都是在參與,不敢指望能考上進士,而且我和小蘇都是參加童子試,難度會更大一點。」

    「今年童子試的情況怎麼樣?」程澤又問道。

    「只錄五十名,各州府的貢舉士大概有三千人左右,差不多六十人錄取一人。」

    「那也比正常科舉要好一點,正常科舉可是十萬人參考,大概錄取五百人左右,兩百人中錄取一人,我是望而生畏了。」

    「都不容易!」

    這時,坐在程澤另一邊蘇亮卻在笑眯眯和程圓圓說話,「我是第三次來京城,前兩次來年紀太小,什麼風景點都沒有去過,這次我也打算去看看汴梁八景,程姑娘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

    程圓圓抿嘴笑道:「我聽說京城的水質不太好,而城南梅園的水質不錯,我想過兩天去看看。」

    「說得對,京城的水質是不太好,想點壺好茶,只能花錢去買城外的水,程姑娘也精通煎茶?」

    「談不上精通,只是一點興趣愛好而已,蘇大哥喜歡煎茶嗎?」

    「我當然喜歡,就是煎得不好,我正好可以向程姑娘請教了。」

    旁邊,範寧的嘴快撇到天上去了,真被這個家伙打敗了,他什麼時候喜歡過煎茶?和他一個宿舍兩年,就從未見他煎過茶。

    範寧實在忍不住,便笑道:「小蘇,先招呼程姑娘吃飯吧!菜都快冷了。」

    「對!對!」

    蘇亮這才醒悟,連忙笑道:「嘗嘗他們家的豬蹄,燉得又爛又香,肥而不膩,是他們家店的招牌菜。」

    程澤已經忍不住撿了塊豬蹄放在嘴裡大嚼,連聲贊道:「不錯!味道真的不錯!我很喜歡。」

    ..........

    回到住處,李大壽已經把房間空出來,搬到了外面的房間,他住的兩間屋倒是有門相通,正好給程圓圓和她的丫鬟居住,整個下午,大家都在忙碌著收拾房間。

    範寧則回到自己書房,給自己煎了一壺茶,他也不得不承認,汴梁的水質確實不太好,堿性太重,略略有一股淡淡的苦味,恐怕這也是京城嗜茶的原因之一,用茶味來掩蓋水的苦味。

    所以汴梁街上送水、賣水的人很多,都是從城外取來山泉水,有的是送給各大茶樓,有的是賣給城中的大戶人家。

    範寧給自己的汝瓷茶壺裡灌滿了茶水,又倒了一盞茶。

    這時,蘇亮端著一盞茶走了進來,他眉頭一皺,對範寧抱怨道:「我發現京城的水質真的不好。」

    範寧無語地看著他,半晌道:「來京城的第一天我就給說過這個問題,你說自己沒那麼嬌氣,現在怎麼又抱怨了?」

    蘇亮臉一紅,他關上門小聲道:「我今天是不是有點失態?」

    「你自己覺得呢?」範寧笑問道。

    蘇亮小聲嘟囔道:「我不知道,我就感覺自己好像獻殷勤過頭了。」

    「這個要從不同的人來看,在我看來,你或許是獻殷勤過頭,但在程氏兄妹的眼中,他們或許覺得你很正常。」

    蘇亮撓撓頭,一臉茫然問道:「這話什麼意思?」

    範寧笑了笑,「我們舉過簡單的例子,就拿水來說,你今天非常贊同程姑娘提及的京城水質不好,說自己深有體會,早就對水不滿,程姑娘覺得你說的是事實,沒有什麼異常,但我卻知道你小子從不在意水質好不好,你今天一說,顯然是討好程姑娘。」

    蘇亮的臉上滾燙,臉皮著實有點掛不住,他只得小聲道:「這些話還是別說出去,給我留點面子。」

    「所以你就盡管去獻殷勤,只要我不說,誰也不知道你的老底,當然,你需要賄賂我,想盡一切辦法來討好我,堵住我的嘴。」

    說到這,範寧想了想,笑眯眯道:「從明天開始,以後都由你買早飯,順便也給程姑娘也買一份,我就給程姑娘說,你喜歡早起鍛煉,順便去買早飯。」

    「你這家伙,太過分了吧!」

    範寧手一攤,「那我就沒辦法了,說不定我會一時說漏嘴,告訴程姑娘,你在平江府有很多相親,還什麼來著,好像你從不喜歡煎茶。」

    「好了!好了!我給你買早飯就是了,算你狠!」

    範寧笑了起來,「就這對了嘛!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陪程姑娘去城外取水?」

    範寧一句話提醒了蘇亮,讓他想起找範寧的正事,他連忙道:「我打算後天陪她去看看梅園,但我一個人去不好意思,我想讓你陪我一起去。」

    「讓我陪你去?」

    範寧瞪大眼睛,一臉鄙視地望著蘇亮道:「這種陪人泡妞的事情我從來不干,你和她卿卿我我,我在一旁算什麼?幫你們掌燈嗎?」

    「要不你把朱佩也帶來,或者帶歐陽倩也可以,反正這次你得幫幫我。」

    「這件事再說吧!」範寧也沒有把話說死,留一點余地。

    不過他也發現,自己確實已經很久沒見到歐陽倩和朱佩了。

    就在這時,大門外響起了搖鈴聲。

    『叮當!叮當!』這是急腳遞送信來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4 09:46
第一百七十八章 水源游記(上)


    範寧連忙走到大門外,一名斜背著紅色包袱,穿著褐色短衣,扎著綁腿,腳穿布靴的年輕男子站在門口,他手中拿著一個搖鈴,這種裝扮,一看就是急腳遞的送信人。

    「我找一個姓範的官人,請問是住在這裡嗎?」

    「我姓範!」範寧連忙上前道。

    「請問小官人尊姓大名?」送信人極有禮貌地問道。

    這是行規,得說對收信人的名字才能收到信,範寧道:「我是範寧,可對?」

    「那就沒錯了!」

    送信人將手中的信交給範寧,並請範寧在留單上畫了押,這才行一禮匆匆走了。

    範寧看了看手中信,居然是兩封,而且看筆跡就知道,一封是歐陽倩寫來的,另一封是朱佩寫來的,這兩個小娘子居然同時也自己寫信。

    「範寧,沒我的信嗎?」蘇亮探頭問道。

    「沒有,都是我的信。」

    「是誰寫來的,歐陽倩?」蘇亮涎臉上前問道。

    「一邊去!」

    範寧推開他,又對他道:「還不快出去買點泉水,這種事情還要我提醒嗎?」

    蘇亮這才醒悟,連忙跑回屋拿著兩只大水壺出門了。

    就在舊曹門瓦子門口便有一個賣水的流動小販,每天趕著驢車從京城南面三十裡外灌泉水進城來賣,雖然很辛苦,但收入還不錯,每月能賺到四五貫錢。

    範寧拿著信回了房間,他先看了歐陽倩的信,居然是歐陽倩早上寫的信。

    歐陽倩的信很短,是倉促寫下的,信說她父親已被初步定為主考官,父親已經約束她,不再准她出門,也不准任何人來拜訪,連信也不能寫,防止被人非議,這種『半軟禁』狀態要一直延續到科舉結束,歐陽倩對之前和範寧約好去百崗觀雪之事表示歉意。

    後面歐陽倩似乎還想寫點什麼,估計已經來不及,只得匆匆收筆,連祝他金榜高中的話也只寫了一半。

    範寧將歐陽倩的信收好,隨即又打開朱佩的信,朱佩的信更短,只有一句話,『後天來訪,十月初三。』

    範寧笑著搖搖頭,朱佩幾次前來找自己,自己都不在,這次她索性先預約了。

    這時,院子裡傳來程圓圓的說話聲,範寧慢慢走到窗前,只見程圓圓在院中石桌上煎茶,蘇亮坐在石凳上,托著腮望著程圓圓熟練的煎茶,兩人不時低聲說笑兩句。

    範寧心中頗為感概,人和人之間還是真是有緣分,蘇亮相親了多少個小娘都看不上,就不知他怎麼和程圓圓對上眼了。

    ........

    天剛亮,範寧便被一陣咚咚的錘門聲驚醒,他昨晚看書有點晚,被窩裡又那麼溫暖,困得他眼睛皮都睜不開,咚咚的敲門聲令他惱火不已。

    「範寧,朱佩來了,你還不快起來!」

    聽說朱佩來了,範寧這才強打精神起身,他打開窗,一股寒風撲面而來,冷得他一個激靈,連忙鑽回被窩,可瞌睡已經沒有了。

    「朱佩,你到我書房坐一會兒,我收拾一下!」範寧一邊說,一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院子裡卻沒有朱佩的聲音,範寧有點奇怪,連忙穿上軟絨羊皮比甲,下身也穿兩件厚實的緊身褲,這才套上士子服。

    他打開門,院子門沒有朱佩的影子,這時,蘇亮從他房中探頭出來,指了指對面的程圓圓屋子。

    隨即,朱佩的笑聲從程圓圓房間裡傳來。

    範寧松了口氣,這才端著銅盆去井邊打水,忍著冰冷刺骨的井水,他草草洗了把臉,又用砂鹽刷了牙。

    這時,穿著一件狐皮大衣的朱佩走了出來,見範寧手和臉都凍得通紅,她想了想道:「範寧,你們還是請一個僕婦吧!至少幫你們燒點熱水,做點雜事之類。」

    「我們也考慮過,就是住在一起不方便,想要熱水我們就去買一點,舊曹門客棧內就賣熱水,只是我們懶得跑,用冷水洗習慣了其實也無所謂。」

    「那晚上呢?用熱水燙燙腳睡覺更舒服一點。」

    程圓圓笑著走出來,「以後讓杜鵑負責燒水,這樣大家都有熱水用了,今天晚上就開始,回頭我讓兄長把爐子和大水壺買回來,再買些木材和石炭。」

    話音剛落,只見程澤端著幾袋包子從外面跑了進來,「剛出籠的包子,還熱著呢!大家快趁熱吃。」

    他一抬頭,正好看見朱佩,驚得他包子都差點扔掉,天下居然還有這麼精致的小娘子?

    如果說歐陽倩的美是溫婉俏麗,而朱佩的美就是精致大氣,她是典型的江南大戶人家女子,有一種水韻的靈氣,肌膚晶瑩雪白,紅潤的小嘴和高挺的鼻梁就像是在畫中勾勒出來一樣,一雙秋水般靈動的雙眸,閃爍著寶石般的光澤。

    程澤雖然是揚州大戶子弟,也沒有見過朱佩這樣美的女子,一時間他竟看得呆住了。

    程圓圓見兄長醜態畢露,她有些惱火地瞪了兄長一眼,給他介紹道:「大哥,這是朱姑娘,是來找範寧的!」

    她特地把『找範寧』三個字咬得重一點,暗示兄長不要有非分之念。

    程澤這才醒悟,連忙干笑一聲,「大家先吃早飯,吃完早飯就出發。」

    他一轉身,卻差點撞上剛走進院子的劍梅子,他慢慢抬起頭,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這是誰啊!怎麼高像母夜叉一樣。

    劍梅子沒有理睬他,直接站在朱佩身後,嚇得程圓圓也臉色微變,她雖然猜到這個女子是朱佩的護衛,但也長得太高了一點吧!

    像身材瘦小的丫鬟杜鵑,個頭更是只齊劍梅子腰部,她嚇得躲在屋裡不敢出來。

    既然程澤要跟著妹妹一起去探水源,範寧便不想去了,今天正好有萬姓交易,他正好想去逛逛。

    範寧正在床前疊被子,這時,朱佩走到門口小聲道:「阿呆,我也想去探探水源,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你叫我什麼?」範寧驀地回頭。

    「叫你阿呆呀!我以前不是一直叫你阿呆嗎?」朱佩笑嘻嘻道。

    範寧連忙拱拱手,「小姑奶奶,這次我是真誠地拜托您,這個稱呼您老人家還是忘了吧!這個稱呼已經沒有人叫我了,連蘇亮都不知度,還是給我留點面子,傳出去,要被天下舉人笑話的。」

    朱佩想了想道:「那你答應陪我去看水源,我就保證不在他們面前叫你阿呆。」

    「你還是叫我阿寧吧!家裡人都叫我阿寧呢。」

    朱佩撇了撇嘴,她本來想說,歐陽倩也叫你阿寧,但想到範寧父母也叫他阿寧,她決定這個阿寧不能讓歐陽倩專用。

    「好吧!叫你阿寧也行,那你必須答應陪我去探水源。」

    範寧見她興致不錯,便點頭答應了。

    「既然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5 09:44
第一百七十九章 水源游記(下)


    京城的水質不好,一直是權貴士族的心病,就算皇帝也不可能讓人天天背著水從水質甘甜清冽的江南跑來。

    為了獲得優質水源,京城的權貴們也絞盡腦汁,有的人家就想辦法過濾井水,有的人家則將冬天的雪掃在甕裡儲存起來,等夏天再拿出來享用。

    但真正解決問題的,還是靠山泉水,在汴梁以南有一片低緩的丘陵,叫做棲鳳崗,山崗長約五十余裡,寬約數裡,山崗上有大大小小數百座小山頭。

    從後周時代起,朝廷便嚴禁百姓在棲鳳崗以及周圍數十裡伐木狩獵,連打柴也不允許。

    經過上百年的封山育林,整個山崗變得郁郁蔥蔥,山谷幽深。

    到了冬天,這裡便成為汴梁著名的景色之一,百崗冬雪,京城百姓會攜家帶口地出來賞雪。

    對山崗的嚴格保護迎來了收獲,甘甜的山泉水終於出現了,這簡直讓皇族權貴和高官士子們欣喜若狂。

    目前棲鳳崗一共有五條山泉,每條山泉的落地水潭中都修建了一座園林,其中最有名的是梅園和梁園。

    梅園是皇家園林,這裡面的山泉水水質最好,一般是專供皇宮以及皇族權貴。

    每天清晨都會有專人趕著牛車、驢車來梅園取水,這裡被士兵把守,普通人不得入內。

    其次便是梁園,梁園內的泉水水質略遜梅園一籌,但水量卻比梅園大不少,朝廷官員可以免費享用,同時也向京城各大茶樓出售,當然,礬樓例外,礬樓被特批在梅園取水。

    再向南還有陳園和柴園,另外還有寄春園,這三座園林屬於官府所有,裡面的潭水水質要更差一點,當然,比起京城內的井水還是好得多。

    平民百姓可以來這裡免費取水,不過有專人看守,不能破壞水質,也不准多取,每人只准取水一壺。

    而街上賣的水主要來自寄春園的山泉水,它從園林中流出,彙成一條小溪流入汴水,賣水人每天凌晨就從小溪中取水到京城售賣。

    一個多時辰後,一輛牛車在梁園門口緩緩停下,在梁園門口,早已停了一輛寬大馬車。

    朱佩的馬車速度較快,已經先到一步,她的馬車坐不下這麼多人,只有程圓圓和小丫鬟跟著她同來。

    而範寧和蘇亮以及程澤則坐牛車前往。

    「這裡就是梁園?」

    程澤跳下牛車,打量著眼前的園林,這是一座占地上百畝的園林,沿著山勢而上,四周是高牆,高牆內分布著上百座精致的亭台樓閣。

    一條山溪水正沿著一片石崖流下,在園林外便隱隱可以聽見嘩嘩的流水聲。

    範寧也下了牛車,見大門敞開著,十幾名工人正在修繕有些破舊的門柱。

    他又看了看遠處的馬車,便對三人道:「他們應該已經進去了!」

    這時,小丫鬟杜鵑跑了出來,行一禮道:「兩位姑娘在裡面的茶館內休息,請你們進去!」

    「這裡面還有茶館?」

    程澤瞪大了眼睛,驚訝地道:「是不是誰都可以進去?」

    旁邊蘇亮笑道:「聽說取水的地方還有一道門,估計那邊管得嚴。」

    三人走進了園林大門,一眼便看見一座兩層樓的店鋪,店鋪上方挑著一面黃底黑邊的旗幡,旗幡上寫著『梁園茶樓』四個大字。

    二樓靠窗處,範寧隱隱看見了朱佩的身影,三人快步走進了茶樓。

    茶樓彌漫著一種淡淡茶香,布置得很精雅,四人圍坐的小桌,做工精湛的桌椅,大堂裡很安靜,只有靠角落有兩個老者在對坐飲茶。

    一名伙計迎上來笑道:「三位官人請跟我來!」

    三人跟隨伙計上了二樓,二樓和一樓的布置差不多,但多了不少屏風,一架架精美的屏風將茶座隔成了獨立的空間。

    「你們怎麼才來,我們都等了半天了!」朱佩迎上前有些埋怨道。

    範寧手一攤,「牛腿跑不過馬腿,我們也沒辦法!」

    「那你就不能自己跑過來?」

    朱佩白了他一眼,又笑著招呼蘇亮和程澤,「快來坐下休息,這裡的茶不錯!」

    程澤低聲問蘇亮,「我發現這個朱姑娘好像對範寧一直沒有好語氣過?對我們的態度卻很好。」

    連蘇亮也發現這個程澤對朱佩的興趣太大,他沒好氣道:「那說明人家關系親密,對你越客氣,那就越生疏,這個都不懂?」

    程澤想想也對,只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走到桌前坐下。

    「阿寧,你坐這裡!」

    朱佩很自然地指指自己身邊,範寧的臉有點紅,在蘇亮偷偷調笑的目光中坐了下來。

    朱佩見範寧給了自己面子,心中高興,又端起茶壺斟滿一杯茶,把茶盞遞給範寧,對他笑道:「我也煎了壺茶,你嘗嘗怎麼樣?」

    這家茶館最大的特點,只提供水和茶具,煎茶則由客人自主動手。

    「你什麼時候學會煎茶的?」範寧好奇地問道。

    朱佩撇了撇嘴,「我從小就會好不好,只是興致好時,煎給自己喝喝!」

    「那我今天還很榮幸啊!」

    「要喝就喝,哪有那麼多廢話?」

    範寧端起茶碗嗅了嗅,一股芬芳的茶香撲鼻而來,他一飲而盡,脫口贊道:「好茶!」

    朱佩頓時笑逐顏開,又給範寧的茶盞再斟滿。

    坐在對面的程澤看著心癢,也想討一杯朱佩煎得茶喝喝,不等他開口,程圓圓已經搶先給他茶盞倒滿了。

    「大哥,試一試我煎的茶,這裡的水還可以。」

    程澤眼饞地看了看朱佩面前的茶壺,程圓圓卻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程澤只得無奈地端起茶,細細喝了一口,點點頭道:「雖然不能和揚州蜀崗的明月泉相比,但比城裡的水強多了。」

    程圓圓又給蘇亮斟滿一盞茶,笑吟吟道:「蘇大哥也嘗一嘗!」

    一聲嬌滴滴的『蘇大哥』,讓蘇亮心都要化了。

    他受寵若驚地端起茶盞,聞了聞,誇張地贊美道:「好茶,此茶只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嘗?」

    眾人一起大笑,程圓圓頓時滿臉嬌羞,輕輕白了蘇亮一眼,心中卻充滿了甜蜜。

    蘇亮得意洋洋,裝作沒看見範寧做出的嘔吐的樣子。

    範寧實在受不了這家伙的肉麻,只得起身走到窗前。

    從窗戶可以清晰地看見百步外的水潭,水潭呈青碧色,白花花的水瀑從空中懸崖墜下,使周圍水霧彌漫。

    朱佩走到他身邊笑道:「這邊水還不錯,聽說陳園和柴園的水質要差很多,我們都不想再去看了。」

    「聽說這裡的水好像不對外出售!」

    朱佩微微笑道:「這裡的水只供應朝廷百官和京城十大茶樓,如果你們喜歡這裡的水,我可以用我爹爹的名義來取,分文不用花。」

    範寧不太想用朱佩父親的名義,他笑問道:「那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那就要花錢買了,剛才茶館掌櫃說,他每天都要給城中的茶館送水,可以每天順便給你們送五壺水,直接送到你們住處,但每壺要二十文錢,這個價格你能接受嗎?」

    範寧笑道:「事實上我們是五個人,大家分攤一下,每天每人二十文錢,我覺得還能接受!」

    這時,蘇亮三人下了茶樓,向水潭奔去,蘇亮回頭向範寧揮手喊道:「範寧,一起去吧!」

    範寧笑道:「你們先去,我等會兒過來!」

    範寧又對朱佩道:「你知道這個程澤為什麼把妹妹帶到京城來?」

    「我看出來了!」

    朱佩又笑著問範寧道:「聽程圓圓說,你們半路去了揚州?」

    範寧便將鎮江發生之事簡單說了一遍,最後嘆息道:「我現在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勸蘇亮,看樣子他完全陷進去了,但願這件事能夠有一個圓滿的結果,蘇亮父母能接受程圓圓,如果最後的結果是棒打鴛鴦,我就對不起朋友了。」

    朱佩冷靜地聽完範寧的敘述,她一針見血道:「關鍵是蘇亮能否考上童子科,考上了,什麼話都好說,考不上,蘇亮父母一定會認為是程圓圓耽誤了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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