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超級學霸 作者:高月 (連載中)

 
mk2258 2018-7-14 22:20: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4 646424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30 09:59
第一百九十章 感恩拜年(上)


    天子趙禎陰沉著臉聽完龐籍的彙報,他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朕只想知道,這件事國丈牽涉有多深?」

    龐籍心中暗暗嘆口氣,這個案子還是太小了一點,想利用這件事扳倒張堯佐還是不現實,只能退而求其次,鏟除張堯佐的爪牙。

    「陛下,此案是張國丈被劉晉利用了,劉晉因和範仲淹有舊隙,便想在範仲淹孫子身上實施報復,包括指使人誣陷範寧,威脅人證作偽證等等,他利用陛下信任張國丈這一點,慫恿張國丈向陛下遞交報告。」

    趙禎聽龐籍將張堯佐撇清,臉色稍微好了一點,便不滿道:「國丈有這麼蠢,居然會被京兆少尹利用?」

    龐籍輕輕嘆口氣,「張國丈有時候是不太聰明,耳根子軟,被人說幾句好話就動心了,否則科舉之事明明和他無關,他為什麼要出頭,不就是想在陛下面前邀功嗎?結果被人利用了。」

    趙禎重重哼了一聲,用一種嚴厲的語氣道:「傳朕旨意,免去京兆少尹劉晉的官階職務,交大理寺嚴審!」

    他想了想又問龐籍,「太師覺得京兆少尹由誰來出任比較妥當?」

    龐籍躬身道:「老臣建議包拯暫時兼任。」

    政治鬥爭就是這樣,砍掉張堯佐一只胳膊,自然要給龐籍一顆甜棗,包拯兼任京兆少尹就順理成章了。

    包拯目前出任天章閣待制、知諫院,從四品官,而開封府少尹只是從五品,所以包拯只是兼代,並不是真正出任,有了合適的人選後,包拯就不再兼任。

    讓包拯出任開封府少尹,當然是有深意,包拯目前只是諫官,諫官要發揮作用,必須要由事實案例來支撐,否則很多諫議都只是空話,讓包拯沉下去,也是為了掌握更多的事實證據。

    趙禎隨即批准了龐籍的推薦,「包拯可以兼任開封府少尹!」

    這時,龐籍又道:「在這次審案中,老臣還發現了一起科舉作弊案。」

    趙禎見龐籍轉移了話題,不再提及張堯佐,頓時松了口氣,便問道:「什麼科舉作弊案?」

    「就是誣陷範寧那個士子徐績,老臣發現他很不干淨。」

    趙禎回自己位子坐下,喝了一口熱茶道:「具體說一說!」

    「他是範寧的同窗,三年前也參加了吳縣童子試選舉大賽,結果落榜,老臣便可推斷他的年紀應該不超過十五歲。」

    「然後呢?」趙禎又饒有興致地追問。

    「然後他將戶籍轉去宣州,想鑽宣州的空子繼續參加童子試,但在年初宣城縣的童子試選拔考試中失利,再次無緣宣州童子試,但沒幾個月,他卻在池州報名參加成人科舉,在九月考過了池州解試,作為池州的舉人進京參考了。」

    趙禎點了點頭,「此人涉及到修改年齡和謊報戶籍。」

    「事情還不是那麼簡單,據老臣所知,池州知事徐增廣就是他的親二叔。」

    趙禎愣住了,「原來他是官宦子弟?」

    「他父親就是工部郎中徐增益,他因為嫖娼被開封府衙抓住,為了給兒子脫罪,徐增益便答應了劉晉的要求,讓兒子誣陷範寧嫖娼,就有了今天的事情。」

    趙禎臉上怒容又現,冷著臉問道:「此事當真?」

    「劉晉已經交代,確是事實!」

    趙禎重重哼一聲,他對旁邊侍詔學士道:「傳朕旨意,將工部郎中徐增益貶為都昌縣尉,令御史台派監察御史趕赴池州,徹查徐績解試舞弊之事。」

    ..........

    當天晚上,張堯佐被女兒張貴妃宣召進宮,張貴妃將他狠狠臭罵一頓,自己屁股不干淨,就老老實實夾著尾巴做人,以免被諫官抓住把柄,同時不准他再干涉範仲淹的事情。

    張堯佐原本想利用嫖娼案做文章,狠狠出一口三年前的惡氣,不料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自己最得力的干將劉晉反而被龐籍扳倒,自己又被女兒臭罵,著實令他無比郁悶。

    當然,張堯佐並不愚蠢,他心裡清楚,其實是官家借貴妃之口來斥責自己。

    讓自己不要干涉範仲淹之事,這說明官家已經下決心要調範仲淹入京了。

    ..........

    正月初三,範寧帶著蘇亮、李大壽以及程氏兄妹乘坐三輛牛車來到西城外的柳家村,柳家村距離城池只有七八裡,是一座小村莊,人口只有三四十戶,大多以種植蔬菜為生。

    賣炭翁韋青家位於村北頭,一座籬笆小院包圍著三座茅草屋,這就是他的家了。

    韋青世代燒炭為生,但他們家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韋青的父親和兒子都是燒炭時不慎中毒身亡,家裡留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孫子,隨著年紀漸大,他已經很難再燒炭,等天氣暖和後,他就要去樹林砍伐木枝進城去賣了。

    院子裡,老伴坐在井邊洗衣,韋青則在逗孫子玩耍。

    這時,他透過籬笆牆看見三輛停在自己門口,韋青著實驚訝,連忙走了出來。

    卻只見範小官人和幾個同伴正大包小包從牛車上卸東西,韋青嚇了一跳,「你們這是.......」

    範寧上前行禮笑道:「韋老丈,我們是來拜年的。」

    韋青見堆在地上的米面足有十幾袋,還有五六匹布帛,以及風干的腊肉,糕點、果子等等,至少要二三十兩銀子才能買下來。

    他著實有點慌了,「小官人,這使不得,我怎麼能收小官人這麼多東西。」

    「一點心意,老丈就不要推辭了!」

    眾人一起動手,將東西往院子裡抬去,韋青的妻子也不知所措,抱著孫子發呆。

    程圓圓走上前,將兩串糖葫蘆遞給孩子,笑道:「小弟弟,這是阿姐送給你的。」

    孩子頓時笑逐顏開接過糖葫蘆,一溜煙跑回房間了。

    「老頭子,他們是誰?」妻子慌張地問丈夫。

    韋青嘆了口氣,「就是上次救我命那幾個小官人,他們是好人啊!你快去燒茶!」

    老太太急忙進屋燒茶去了。

    範寧對韋青笑道:「若不是老人家仗義出來作證,我就被冤枉背了罪名,今天晚輩特來感謝老丈。」

    「哎!」

    韋青嘆息一聲,「我只是憑良心辦事,也是回報小官人的救命之恩,可小官人又拿這麼多禮物來,讓小老兒怎麼報答。」

    「一點物質的東西怎麼能和情義相比,老人家切莫妄自菲薄。」

    韋青點點頭,「再說虛言就顯得我矯情了,格外請坐下吧!」

    韋青的屋子裡太小,坐不下,只得取五六只小凳子放在院子裡,請眾人坐下,又歉然道:「家裡沒有什麼吃的東西,只好等老伴燒點茶給大家。」

    範寧笑道:「我們都吃過午飯了,稍坐一會兒就走,老丈不要太麻煩了。」

    「那可不行,至少要吃了晚飯再走。」

    李大壽連忙道:「馬上就要科舉了,還要回去復習功課,實在沒有時間多坐,請老丈見諒!」

    蘇亮也表示要回去復習功課。

    韋青只得嘆口氣,「我真的沒法子報答大家的恩情。」

    這時,範寧從牛車裡取來一只爐子,這種爐子就是用火泥黏土燒制而成,裡面是中空的,下方有鐵制的爐橋,一般用來燒小木枝或者煤塊,用來燒水、煮飯、煎茶、煎藥等等。

    由於使用很方便,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甚至出門旅行也會帶上一個,又叫行軍爐。

    「老人家,這種爐子家裡有嗎?」範寧笑問道。

    「有!有!」

    韋青連忙從廚房裡拿來一只完全一樣的爐子,對範寧道:「用來燒細木枝,燒點熱水很方便。」

    「老人家,我給你找一個養家糊口的法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0-1 09:50
第一百九十一章 感恩拜年(下)


    範寧從一只紙袋裡倒出十幾個小煤球,每個大小如核桃。

    「這是什麼?」

    韋青心中好奇,拾起一只煤球看了看,驚訝道:「這是石炭球!」

    「老丈覺得如何,用石炭球來燒這個爐子?」範寧指了指爐子笑道。

    韋青有幾十年的生活經驗,他看了看爐子,連連點頭,「太適合了,這比燒石炭好多了,只是這怎麼做成的?」

    範寧微微笑道:「其實很簡單,用石炭粉和黃泥,用四比一的比例混合起來,再加少量硫磺,加水攪拌,然後捏成一個個小球,曬干後就行了。」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不過捏好後,最好在上面用筷子戳穿幾個小孔,便於燃燒。」

    韋青一拍腦門,這麼簡單使用的東西,自己居然沒有想到,有了這個石炭球,以後自己就不用去砍柴了。

    這時,外面有人喊道:「石炭粉送來了,有人嗎?」

    「來了!」

    範寧連忙起身跑了出去,韋青也連忙跟出去。

    外面來了一輛驢車,拉著滿滿一車煤粉,車夫對範寧道:「小官人,這是你買的貨,你看卸在哪裡?」

    範寧笑道:「老丈,煩請你指個地方卸貨!」

    韋青頓時明白了,他心中又感激,又是無奈,只得連忙打開院門,「卸在院子裡吧!」

    「好咧!你們稍讓讓,我把驢車拉進去。」

    範寧閃到一邊,車夫拉著毛驢進了院子,用鐵鏟卸貨,很快便將一車煤粉全部卸下。

    範寧取出三百文錢給了車夫,車夫向範寧拱手行一禮,牽著牛車走了。

    範寧對韋青笑道:「一車石炭要兩貫錢,但一車石炭粉只要三百錢,如果一次買十車,還更便宜,只要兩百文錢,你就按照我教你的法子做石炭球,同時點一個爐子給大家做樣品,最好用驢車方便一點,然後去城裡的居民區買,這比柴禾和石炭都便宜方便,肯定會有人買。」

    「我知道了,地裡有的是黃泥,我挖點來就行了。」

    範寧又想起一事,問道:「老丈家裡還有多少木炭?」

    「都是以前積下來的老木炭,大概還有千余斤。」

    「你這些木炭送到城裡去,賣給朱樓,去潘樓街的朱樓主店,我給他們東主說好了,老丈的木炭他們全要,就按照市價收購,你就用這些錢做本錢,以後就做石炭球賣,就不用再去砍柴、燒炭了。」

    老人感動之極,向範寧連連躬身行禮,哽咽著流下眼淚,「小官人的大恩大德,讓小老兒如何回報?」

    範寧微微笑道:「老丈替我做證,使我免於身敗名裂,我焉能不回報,大丈夫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老丈就不必太介意了。」

    ..........

    眾人只喝了口熱茶,便坐上牛車告辭而去,進了城,大家都各自分開了,蘇亮和程氏兄妹去舊曹門瓦子吃飯,李大壽則回住處繼續苦讀。

    範寧則來到了龐籍府上,三年前,他曾經來過一次,對龐籍府的地址依稀還有印像。

    範寧記得龐籍府在舊宋門一帶,占地近五十畝,是舊宋門一帶最大的宅子,在舊宋門一帶提到龐太師府邸,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範寧在路人的指點下,很快便找到了龐太師府,和三年前的記憶完全一樣,十八層階兩級台階,光地基就有五尺高,兩邊是兩座氣勢雄偉的花崗岩鎮宅雄獅。

    門頭高達數丈,身姿高大華麗,飛檐鬥拱,氣勢不凡,在台階下擺放在下馬牌,經過這裡的庶民官僚都必須下馬步行,以示對太師府的尊重。

    門口左右各站著兩名身材魁梧的帶刀侍衛,穿著特制的皮甲,顯得格外器宇軒昂,儼如廟宇大門兩端的四大金剛一般。

    範寧走上前抱拳行一禮,請轉告太師,就說平江府晚輩範寧前來拜訪,他知道我的。

    四名帶刀金剛沒有理睬他,從門內走出一名門子,上下打量一下範寧,「小官人可和太師約好?」

    範寧搖搖頭,「並沒有約好,不過他和我很熟,你去稟報就是了。」

    門子將信將疑,還是對範寧道:「你稍等片刻,我去替你稟報!」

    門子轉身匆匆去了。

    範寧在門口耐心等候,過了好一會兒,從門口走出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向範寧拱手道:「閣下就是範寧?」

    範寧連忙回禮,「正是!」

    少年點點頭,「我叫龐恭孫,龐太師是我祖父。」

    範寧想起來了,笑道:「我們應該見過。」

    「三年前在我祖父壽辰上見過。」

    龐恭孫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請隨我來!」

    範寧跟隨龐恭孫進了府宅。

    龐籍雖然官居高位,但子孫卻不多,他有兩個兒子,小兒子未成年就病逝了,只剩下長子龐元英,龐元英又只生了一個孫子,使龐籍兩代單傳,只有龐恭孫這一個獨苗,極受祖父寵愛。

    龐恭孫雖然只比範寧大一歲,但待人接物已十分老練,他經常替祖父接待一些訪客,被賓客一致贊譽他溫良恭順,大器早成。

    「範賢弟科舉准備得如何了?」

    一邊走,龐恭孫一邊笑問道,他今年也要參加童子省試,自然很關心範寧的情況。

    範寧也笑道:「永遠都覺得自己准備不足,差得太遠,越臨近科舉越害怕,差點就要忍不住逃回去了。」

    龐恭孫呵呵一笑,「若範賢弟逃回去,豈不是成了科舉的一大笑談?」

    「為了不流傳千古,所以再怎麼害怕也只能硬著頭皮參加考試,一考完,立刻逃回家鄉!」

    「賢弟說話很有趣啊!」

    很快龐恭孫便帶著範寧來到祖父的外書房前,他走到門前稟報,「啟稟祖父,範少郎來了!」

    「請他進來!」房間裡傳來龐籍愉快的聲音。

    範寧走進了書房,只覺房間裡溫暖如春,炭盆燃燒正旺,龐籍穿了一身白衣的禪衣,頭戴小帽,斜靠在一張禪床上看書,神情十分悠閑。

    範寧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學生範寧,參見龐太師!」

    龐籍微微一笑,對長孫道:「給範少郎搬一只繡墩來!」

    龐恭孫從裡屋搬來一只繡墩,放在範寧身邊,他隨即站在祖父身後,垂手而立,一言不發。

    龐籍一擺手,「請坐!」

    「謝太師賜坐!」

    範寧坐了下來,這時,一名侍女給他端來一碗茶。

    範寧接過茶放在旁邊小桌上,微微欠身道:「學生是來感謝太師仗義,替學生洗去冤屈!」

    「你覺得我是在為你洗冤嗎?」龐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範寧對這個龐籍還是很小心,此人亦正亦邪,完全以自己利益為重,他本身並不是革新派,只能算是中立。

    只是目前保守派勢力強大,山頭眾多,而革新派卻缺乏領軍人物,只剩下文彥博一人在苦苦支撐。

    龐籍為了得到革新派的支持,所以表現得開明,但絕不代表他支持範仲淹的改革。

    一旦革新派占據上風,他就會調轉槍口,對准革新派,從他的弟子司馬光,就能看出他的立場。

    所以範寧對龐籍很小心,不會向歐陽修那樣隨意開玩笑。

    範寧明白對方的意思,他微微欠身道:「不管龐太師本意如何,但至少太師立場公正,僅憑這一點,學生就感激不盡。」

    龐籍知道範寧說的是肺腑之言,若不是自己主持公道,宋癢絕對是偏向張堯佐。

    他微微笑道:「你也很厲害,一直隱忍不發,直到最後一刻才反戈一擊,把陸績斬於馬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來打聽消息的吧!」

    「如果太師願告訴學生一些消息,學生感激不盡,但學生本意還是來感謝太師主持公正。」

    範寧取出一只用田黃石雕成的山形筆架,放在桌上,「這塊田黃石只值幾百文錢,加上雕工也只有幾貫錢,但貴在吉利,是晚輩的一點心意,請太師收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0-1 09:51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接風洗塵


    龐籍饒有興致的打量手中的筆架,他也是一個好石之人,家中收藏了不少名貴的太湖石,但這種田黃石他卻是第一次看見。

    「這是什麼玉石?很細潤啊!」

    「啟稟太師,這叫田黃石,又叫鳳凰暖玉,十分稀有。」

    龐籍仔細看了看,只見這塊石頭不僅雕工精湛,更重要是是石頭本身色澤金黃,很有富貴氣息,很符合皇家身份。

    他眼中愈加驚訝,感覺有點不可思議,「這麼好的石頭只要幾百文錢?」

    範寧笑道:「主要是養在深閨人認識,相信再過幾年,這種寶石就會成為石中珍品。」

    龐籍笑了起來,「這豈不是一個發財的機會?」

    「可以這樣說,我二叔就在做這個生意。」

    龐籍沒有說什麼,他將筆架放在自己書桌上,和自己深紅色的檀木書桌相得益彰,十分搭配。

    「這件禮品我很滿意,多謝範少郎了。」

    說著,他給自己孫子使個眼色,龐恭孫會意,轉身出去了。

    這時,龐德又緩緩道:「京兆少尹劉晉已經被撤職查辦,他替張堯佐做了不少人神共憤之事,張堯佐有貴妃保他,只好由劉晉來替他背黑鍋了,不出意外,劉晉將被流放嶺南。」

    「那徐家的呢?」

    「徐績涉嫌修改年齡和假冒戶籍,已經被暫停參加月底的省試,御史台已派出監察御史前往池州,徹查這件事.

    至於徐績父親徐增益勾結劉晉,栽贓陷害他人,已被貶為都昌縣尉,這麼給你說吧!徐家這次被張堯佐坑慘了,徐增益被貶當天去求張堯佐,結果張堯佐門都沒有讓他進。」

    說到這,龐籍冷笑一聲,「這也是他咎由自取。」

    範寧也道:「徐增益其實是被他兒子所害,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徐績這個人傲慢、自大,衝動,頭腦簡單,他總想用一種惡毒的手段來對付我,他卻總忘記惡毒手段一旦失敗,就會反噬,這次要不是他心懷惡意,拼命要揭發我,張堯佐又怎麼想到利用他?」

    龐籍微微一笑,「官場如戰場,很難大獲全勝,殺敵三千,自損八百更是常態,所以在官場上做一個決定,要慎之又慎,絕不能草率、衝動,其實考場上也是一樣,發現一個好點子,先不要激動,而是冷靜下來,放一兩天後重新再審視,你就會做得更好更完美。」

    範寧連忙起身行禮,「太師教誨,學生銘記!」

    這時,龐恭孫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大盒子走進,龐籍指著盒子笑道:「這是去年別人送我的壽禮,京城禮文堂做成一套文具,據說是最好的那一種,除了文房四寶外,還有筆架、筆洗和筆筒,聽說是鈞瓷官窯燒制的,市面上可買不到,我府上已有兩套,這一套就送給你了。」

    範寧連聲稱謝,他見龐籍已有困意,便告辭走了。

    龐恭孫把範寧送走,又回到祖父的書房,見祖父正愛不釋手地擺弄範寧送他的田黃石筆架。

    龐恭孫笑道:「祖父好像很喜歡這種石頭?」

    「這可是好東西啊!」

    龐籍嘆道:「無論色澤還是石肉的潤澤程度,都是石中極品,天下居然還有這等美石,我收藏石頭幾十年,還是第一次見!」

    龐恭孫笑道:「範寧告訴我,這是他在萬姓交易市場上買到的,明天孫兒也去看看,能不能給祖父也弄到幾塊好石頭。」

    龐籍微微笑道:「不用去萬姓交易市場,範寧手中就有很多這種田黃石。」

    「祖父如何知道?」

    龐籍捋須一笑,「他自己說的嘛!他說他二叔就做這個生意,這小家伙精得很,我懷疑就是他自己在做,送一塊石頭給我,是要我幫他推廣呢!」

    「祖父對他評價很高?」

    龐籍看了一眼孫子,意味深長道:,「這次審案,我算是看懂這個少年了,別看他才十幾歲,但他城府之深,隱忍不發,待到發動時卻心狠手辣,毫不容情。

    範仲淹的種種不足,都被他這個孫子彌補了,假以時日,這個範寧必然會成為大宋的梁柱,你和他年紀相仿,要多多和他交往才是!」

    龐恭孫緩緩點頭,「孫兒記住了!」

    .......

    隨著科舉的漸漸臨近,京城也變得日益熱鬧,近十萬考生雲集京城,幾乎每一座酒樓和茶樓都客人爆滿.

    至於青樓也同樣被士子們擠爆,雖然發生了一百多名考生因逛妓館被取消省試資格,但禁令依然擋不住士子們分泌旺盛的雄性激素,況且聖人也有教誨,『食色,性也!』

    有了這道聖上的護身符,士子們逛妓館也是心安理得,而且大家發現了一個禮部巡查的規律,禮部巡查大多是在早上,只要不在妓館過夜,那麼風險就會降低很多。

    距離省試還有五天之時,京城的熱鬧也到了高潮。

    這天傍晚,京城各大酒樓都在流傳一個消息,範仲淹被貶黜京城五年後,又重新被天子召回,封觀文殿大學士、禮部尚書。

    這個消息震動了朝廷,迅速在京城各地傳播,成為京城百姓茶余飯後議論的焦點。

    舊曹門大街的清風樓也是京城的有名酒樓之一,擁有釀酒資格,它釀的酒叫做三清酒,在京城頗有聲譽。

    傍晚時分,在清風樓的二樓,範寧擺下一桌酒席,給二叔範鐵戈和明仁接風洗塵,這次範鐵戈進京是為了在京城籌辦開店之事,他將在京城呆兩個月,然後回平江府,然後四月份再返回京城,店鋪就正式開業了。

    當然,除了開店之事,範鐵戈還把範寧請玉郎雕刻的九龍香爐也一並帶進京城,另外,他兒子範明仁還帶了一千塊極品田黃石進京,為田黃石打出名聲造勢。

    「明仁,你怎麼變成黑炭了?」

    喝了兩杯酒,範寧開始調侃範明仁,「開始我還真沒認出你,還以為二叔帶了一個昆侖奴進京!」

    在父親面前,範明仁不敢太放肆,裝模作樣的喝酒裝深沉,但範寧說得太過份,居然說自己黑成了昆侖奴,範明仁終於忍無可忍。

    「你這臭小子把我們兄弟騙去福州,你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我們兄弟多可憐,整天喝米糊糊,想吃點肉還得自己帶弓箭進森林,我們沒日沒夜在河邊給你挖石頭,你居然還嘲笑我臉黑!」

    範寧臉上一點歉疚的表情都看不到,他給明仁斟滿一杯,笑嘻嘻道:「太誇張了吧!想吃肉居然要進森林打獵?憑你們兄弟的作風,我估計附近村子狗的數量急劇下降。」

    「去!你以為狗那麼好偷,我們第一次偷狗,被幾條狗追著咬,差點被它們拖回去下酒。」

    「是不是後來只好去酒館花錢買酒肉?」

    範寧一句話就揭穿了明仁的老底,開玩笑,身上帶了一萬貫錢,還沒有地方喝酒吃肉,那不是笑話嗎?

    這時,範鐵戈伸手給了兒子後腦勺一記耳光,罵道:「瘦點黑點有什麼不好,阿寧給你們找事情做,你們還這樣不滿,那樣不服,有本事你們也考上舉人,進京參加省試,給我爭口氣!」

    「爹!」

    明仁捂著頭滿臉委屈道:「我不是在和阿寧開玩笑嘛!好像說得我們一點事都不懂,我們好歹也是秀才吧!」

    「秀才有屁用,秀才就講誠信了,要不是我盯著你們,那幾塊最頂級的田黃石你們肯拿出來?」

    範寧瞪大了眼睛,「明仁,你小子想把最好的田黃石吞掉?」

    明仁臉一紅,「不是想私吞,只是舍不得賣,我們挖遍了數百畝礦田,才找到三塊最好的田黃石,想自己留下來收藏,到時候最大的一塊肯定是你的。」

    範寧有了興致,笑道:「最頂級的田黃石是什麼樣子,快拿給我看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0-2 09:42
第一百九十三章 預看考場


    範明仁從隨身帶的包裡,取出一塊用綢子嚴密包裹的田黃石,他將綢子一層層打開,最後露出一塊排球大小的田黃石,範寧一下子被吸引住了,這塊田黃石呈橢圓形,深黃色,一看便是極品凍石田黃,但更加細膩如脂,上面居然沒有蘿蔔紋路,也沒有一絲裂紋或者瑕疵,簡直就是極品中極品。

    「其他兩塊也和這塊一樣?」範寧問道。

    「比這塊略小一點,但品質是一樣的,是一窩挖出的三塊,上面原本還有一層石殼,剝去石頭後就發現它的珍貴了。」

    範寧沉吟一下道:「這三塊都給我!」

    明仁頓時怪叫起來,「你三塊都拿走,太貪了吧!」

    他話音剛落,範鐵戈又狠狠給他後腦勺一巴掌,「你急什麼,聽阿寧把話說完!」

    明仁捂著頭嘟囔道:「我想留給子孫作傳家寶,有什麼不可以?」

    範寧搖搖頭笑道:「我不是想要你們的石頭,我自己也不能要,這種極品的田黃石只適合用來刻印璽,一旦田黃石被世人認可,你們手中的這兩塊田黃石至寶會成為子孫的隱患,會被人窺視的。」

    範鐵戈畢竟年紀大,懂得平民不持重寶的道理,他連忙對兒子道:「阿寧說得對,這種田黃石至寶不是我們能擁有,拿著它反而是禍患,你們把它交給阿寧,讓朝廷刻成玉璽,反而讓它發揮作用。」

    明仁在範寧和父親的輪番勸說下,只得答應了,他心中卻在想,如果讓他再一次找到這種田黃石至寶,他得吸取教訓,絕不能再讓範寧知道。

    範寧小心翼翼用布綢將田黃石包好,收了起來,不知什麼時候有機會讓它變成印璽。

    這時,門開了,蘇亮從外面快走了進來,連連拱手歉然道:「抱歉!抱歉!我來晚了。」

    明仁看見蘇亮,大馬猴的本性立刻迸發出來,他立刻跳上去,拉著蘇亮的手笑嘻嘻道:「小蘇,聽說你已經有未婚妻了,怎麼不帶來看看?」

    蘇亮最怕就是這對孿生兄弟,雖然明禮沒有進京,但就是這個明仁也讓他頭大。

    他狠狠瞪了範寧一眼,不用說,肯定是這小子說出去的。

    「我才十二歲,哪有什麼未婚妻,你不要聽範寧胡說八道。」

    「過了年就十三歲了,十三歲應該可以娶妻,可以享受男人的樂趣,你不用謙虛嘛!」

    「明仁,別胡說!」

    範鐵戈雖然在斥責兒子,但他眼中一樣湧滿了笑意,難道小蘇真要成婚了嗎?

    蘇亮掙脫明仁的手,不再理睬他,他坐了下來對範寧道:「我剛才聽到消息,範相國又重新啟用回朝了,是真的嗎?」

    範寧點點頭,「我也聽說了,封觀文殿大學士、禮部尚書。」

    範鐵戈聽說三叔又回朝為官,他心中大喜,連忙問道:「觀文殿大學士和禮部尚書是什麼官?」

    範寧笑道:「這兩個官職都是從二品高官,但都是虛職,我估計天子暫時不會讓堂祖父管具體事務,以堵住那些反對者的嘴。」

    「那範公升官了嗎?」對於範鐵戈這樣的平頭百姓,他最關心是範仲淹有沒有升官。

    範寧笑著點點頭,「堂祖父是以資政殿學士的身份出任鄧州知事,資政殿學士是正三品,現在升為觀文殿大學士,便是從二品了,升了一級。」

    其實範寧心中也十分感慨,按照歷史的軌跡,範仲淹應該是去年出任杭州知事,明年又調青州,最後染病,一年後病故。

    但最終範仲淹沒有調杭州,而是直接調回京城,無疑改變了歷史和他的人生軌跡,就不知他在暮年還能不能再有所作為?

    ........

    範仲淹的新任命下達後,範仲淹要交接,要啟程東進,到京城赴任至少要二月份去了,但科舉省試已經迫在眉睫,離科舉還有兩天,禮部允許士子參觀考場,以便士子熟悉考場位子。

    一大早,範寧、蘇亮和李大壽乘坐一輛牛車來到了北城外面的軍營,這裡是北兵營,最多時曾駐扎二十萬大軍,軍營占地近萬畝,扎下了一萬多頂大帳。

    皇佑二年的省試科舉就將在這座大軍營內舉行,近十萬士子分成二十個考場,由於軍營太大,第一個考場和最後一個考場之間相隔了二十幾裡,當士子實地了解了考場情況後,就可以根據自己的考場情況安排出行時間了。

    牛車出了新封丘門,不多久便看見前方十裡外旌旗招展,似乎很熱鬧,車夫對三人笑道:「那就是北大營,這次科舉就在北大營舉行,前天就開放參觀,今天是最後一天參觀,聽說今晚就要封營了。」

    「前兩天參觀的人多嗎?」

    「怎麼不多,每天都有幾萬人,我都跑了七趟了,你們是哪個考場?說不定我知道。」

    範寧道:「我們有兩人在甲考場,一人在丁考場。」

    「呵呵!甲考場就有三個,第一個叫甲童考場,第二個和第三個甲考場分別叫甲二和甲三,丁考場在中間去了,好像隔得很近,但實際上隔了差不多七八裡。」

    「為什麼會有三個甲考場?」蘇亮不解地問道。

    「誰知道呢!你們如果是考童子試,估計就是第一個甲童考場。」

    蘇亮連忙取出浮票,他這才注意到,他真是甲童考場,童字隔得比較遠,他還一直以為自己是甲考場。

    馬車在第一個考場前緩緩停下,範寧對李大壽道:「結束後我們就在這裡彙合,不見不散!」

    「知道了!」

    李大壽答應一聲,馬車繼續向西駛去。

    範寧和蘇亮來到考場門口,給門口官員驗了驗浮票,官員點點頭道:「你們就在這裡,自己進去看吧!注意不要遺漏任何東西,以免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甲一考場就是童子試考場,一進門便看見立下一塊大牌子,上面寫著『童子試專用考場』,這僅僅只是一座考場,裡面開闊便讓範寧和蘇亮一陣驚嘆,大營內至少有數百頂大帳,整齊地排列著,一眼望不見頭。

    大營內不光是他們,還有不少其他考生,大多十三四歲,都是來自大宋各地的童子試考生。

    這次一共有三千名童子試考生,其中以開封府的人數最多,足足有一百余人,這也是為了照顧京城權貴子弟,像龐籍孫子龐恭孫、張堯佐的孫子張椿等等。

    他們基本上不用考解試,只要獲得太學、國子學以及弘文館推薦名額,便可直接參加省試,這些權貴子弟占用了大半名額,剩下的十幾二十個名額才由廣大平民百姓打破頭去爭奪。

    範寧是兩千七百八十六號,蘇亮是兩千一百九十九號,兩人相隔不遠,但應該在大營後面去。

    「在這裡!」

    蘇亮終於看到了大帳前的牌子,兩千一百八十號到兩千一百九十九號。

    「範寧,我的考帳找到了!」

    大帳一半被掀開,裡面整齊地擺放著二十張桌子,但桌上的考號還沒有編,這是不讓考生預先知道自己具體坐在哪裡,以免他們隱藏作弊資料,反正只要找到考帳,其他就容易多了。

    範寧也找到了自己的考帳,裡面也擺放著二十張桌子,他記住了大概方位,轉身剛要走,或許真是冤家路窄,只見柳然和兩名考生迎面走來。

    「我考帳在這裡!」

    柳然指著範寧身後的大帳興奮大喊:「我找到了,就在這裡!」

    他一抬頭看見範寧,不由呆了一下。

    自從上次朱佩去柳家拜年後,柳然和範寧的關系就變得有點微妙起來,至少柳然的心態變了,他對範寧的態度就開始敵視起來。

    「喲!真巧啊!」

    範寧笑道:「柳兄居然和我在一個考帳。」

    柳然臉色很難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範賢弟的考號是多少?」

    「我是兩千七百八十六號,柳兄呢?」

    「我是是兩千七百八十號,我們座位應該很近,範賢弟這次勢在必得吧?」柳然酸溜溜問道。

    「哪裡可能勢在必得,我根本就沒有復習好,不知拿什麼考?倒是柳兄很胸有成竹啊!」

    「彼此!彼此!我心慌得很,恐怕這次要名落孫山了。」

    兩人虛偽地互相謙虛對答,客氣得就像兩國談判使者見面一樣。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0-2 09:42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最後衝刺


    二叔範鐵戈和明仁這兩天在京城各地游玩,還有範寧父親範鐵舟的小徒弟阿慶也跟了來,他當然也是來京城游玩。

    離科舉只有三天了,範寧沒有時間顧及他們,讓他們自己去京城各地游玩。

    不過京城此時已經找不到客棧可住,連寺院、民居都住滿了各地前來參加科舉的士子。

    範鐵戈盡管不想打擾範寧他們,但也不得不跟他們擠住在一起,蘇亮搬到範寧的書房,把他的房間騰出來給範鐵戈父子以及阿慶居住。

    明仁帶來的千塊田黃石只能寄存在貨棧內,在京城有很多這樣的貨棧,給外地商人存放貨物。

    範鐵戈三人盡量早出晚歸,不打擾他們三人最後衝刺復習。

    程氏兄妹白天也基本上在外面,他們這段時間忙著看城外的房子,程澤的曾祖父在汴梁原本有一座宅子,杯酒釋兵權後,程澤的曾祖父為表明態度,將這座京城的宅子賣了。

    現在他們家十分後悔,又想在京城買一座宅子,城內的宅子太貴,動輒數萬貫,他們買不起,只能考慮城外的宅子。

    這些天,他們兄妹一直在外面看房子,蘇亮也沒有時間陪他們了。

    最後三天,李大壽就像瘋了一樣,每天只睡一兩個時辰,他已經徹底豁出去了,拼命地練習書法。

    書法入門容易,但到一定程度提高就很難,主要還是看個人的悟性,李大壽悟性較差,雖然這幾個月他沒日沒夜苦練,但他的書法就是提高有限,總覺得還差一點火候。

    他是考成人科舉,兩百人只錄取一人,壓力太大,這就要求無論對策文、議論文,默經和作詩都必須發揮出高水平,才有可能被錄取,任何一門有瑕疵都會被淘汰。

    當然,第一步被淘汰的是書法,在抄譽院,有專人負責抄寫卷子,書法不佳者或者卷面塗改太多,就會被拎出來,由審卷官來判斷書法和卷面是否合格。

    一般而言,只要在抄譽院被拎出來的卷子基本上都會被判死刑,十萬份試卷,審卷官不可能每一份卷子都會細看,找到一處瑕疵就淘汰。

    李大壽可不希望自己的卷子在抄譽院就被拎出來。

    房間裡,蘇亮一邊背著《宋刑統》,一邊哀嚎道:「範寧,《宋刑統》我已經很熟了,為什麼還再背,我想這兩天再看看別的,要不然我心不定啊!」

    「少廢話,給我背,必須把《宋刑統》給我背下來!」

    範寧不給他申訴的機會,又把厚厚一本《縣官審案大全》扔在他面前,惡狠狠道:「今晚上開始重新看這本書,每個案例都要給我看得爛熟。」

    兩人住在一起,範寧才發現蘇亮並沒有按照自己的要求嚴格背書,他大部分時間都花去和程圓圓談戀愛了,背誦《宋刑統》也完全是為了應付自己。

    範寧著實惱火,只剩下三天,他不准蘇亮再和程圓圓見面,必須苦背《宋刑統》,必須熟讀《縣官審案大全》。

    不過相比李大壽,蘇亮表現得還好一點,至少背了看了,李大壽根本就沒有翻看這兩本書,堆在一邊積滿了灰塵。

    著實讓範寧失望之極,現在再讓李大壽看這兩本書已經來不及了,範寧索性也不再管他,集中精力用三天時間把蘇亮缺失的部分補上來。

    「範寧,你怎麼知道對策文真會考縣官審案?」蘇亮不服氣地問道。

    「我叫你背書,你就給我老老實實背,哪有那麼多廢話,你以為我想管你?若不是怕不好向你父母交代,我才懶得管你。」

    「不過你這小子確實能猜題,解試題都被你猜中了,這次我就聽你的,如果沒有考律法,你以後休想再讓我——」

    「給我閉嘴,背書!」

    範寧一聲怒喝,蘇亮嘟囔兩句,只得收起心思,全神貫注地開始背書。

    範寧也沒有讓他全背,《宋刑統》有十幾本,怎麼可能全背下來,範寧又給他縮小了範圍,只背關於契約的數百條細則。

    範寧自己也在看《縣官審案大全》,他自己從中挑了十幾個相關案例,背得滾瓜爛熟。

    快到中午時,範寧放下書,來到隔壁窗前,聽見房間裡蘇亮哼哼唧唧的背書聲。

    他在窗外問道:「小蘇,查獲私鑄銅錢的模具以及銅錢怎麼處置?私殺牛馬的肉怎麼處置?」

    蘇亮隨口答道:「模具和銅錢不得再用,皆毀之,私殺牛馬之肉不得食用,亦毀之。」

    範寧滿意地點點頭,「你繼續背,我去買午飯!」

    ........

    程氏兄妹黃昏時返回了住處,程澤心情極好,硬要請蘇亮和範寧喝杯酒。

    在舊曹瓦子大門前的揚州酒樓內,四人在二樓找了一個靠窗位子坐下。

    程澤點了十幾個菜,又點了一壺好酒,他要給眾人倒酒,蘇亮搶過酒壺給眾人斟酒,他對程圓圓笑道:「你少喝一點!」

    程圓圓抿嘴一笑,原本捂住酒杯的小手移開,讓蘇亮給自己倒了一杯。

    「範寧,你只有半杯,我給你滿上!」程澤滿臉堆笑地給範寧杯中倒滿酒

    自從上次妓館事件後,範寧對程澤始終不能釋懷。

    倒不是程澤是逛妓館本身,範寧對這個倒不反感,而是他不喜歡程澤這個人,交往久了,他便漸漸發現程澤人品不太好。

    程澤為人好吹噓,愛說謊,貪財好色,他還年少,便有了這些不好的毛病,以後隨著年紀漸長,這些毛病還會更加嚴重。

    範寧做人向來愛憎分明,對自己不喜歡的人,他一般就不會結交。

    不過看在蘇亮的面上,他還是盡量容忍程澤,至少表面上還過得去。

    範寧淡淡笑道:「今天似乎有喜事,莫非有看中的房子?」

    「說對了,准確說是成交了!」程澤笑眯眯道。

    蘇亮聽說他們買了房,頓時好奇地問道:「買了哪裡的房子?」

    程澤就恨不得他們多問,好讓自己誇耀一番,他得意洋洋道:「買在虹橋附近,五畝宅,兩千貫錢,這個價格如何?」

    蘇亮搖搖頭,「我不要懂房價,也不知道價格貴還是便宜。」

    「當然很便宜!」

    程澤瞪大了眼睛道:「我們揚州城的五畝宅就要兩千貫錢,這可是京城,雖然是在城外,但這個已經很便宜了,如果是沿街店鋪加宅子,那就是四五千貫了。」

    「這個價格還可以!」

    範寧端起酒杯微微笑道:「在外城,五畝宅是一萬貫錢,內城靠大相國寺附近,五畝宅是兩萬貫。」

    範寧對宋朝的房價還是比較清楚,現在還是宋仁宗時代,房價剛剛上漲,越向後房價越貴,到了宋徽宗時代,外城五畝宅價值五萬貫,內城的五畝宅價值十萬貫,十畝大宅更是價值三十萬貫。

    不過城外的房價漲得不猛,程澤現在買兩千貫五畝宅,到宋徽宗時代最多價值五千貫,畢竟城外土地多,不像城內寸土寸金。

    程澤故作姿態的嘆息一聲道:「我們家原本就是從京城出去的,重返京城是我們幾代人的夢想,如果這個夢想終於實現,也可以告慰祖先了。」

    範寧聽他說得矯情,不由暗暗撇嘴,要真是為了實現祖先的夙願,應該是買城內的房子,哪個達官貴人住城外的房子?

    天黑後就關閉城門,晚上在城內喝頓酒都不方便。

    雖然鄙視,但範寧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時,旁邊忽然有人道:「無量壽福,施主好眉彩啊!」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0-3 09:51
第一百九十五章 過猶不及


    範寧回頭,這才發現他身後站著一個中年道士,身穿藍色短道袍,頭戴紫陽巾,扎著綁腿,腳上穿著布鞋。

    此道士左手執一柄浮塵,右手拿一杆旗幡,上寫『看吉凶,問前途,鐵口神算,不准不收錢。』

    他長得倒有點骨骼清奇,目光炯炯,顯得格外精神抖擻。

    中年道士臉上堆滿笑容又道:「小道是終南山羽士王冠一,願為小官人看一看相。」

    每一屆科舉,大宋各地的算卦者也雲集京城,大街小巷到處可見擺攤算命的相師,最多時有萬人以上。

    有算卦、有看相、有摸骨,有些算命的比較准,則會圍滿了科舉士子,在《清明上河圖》上就有不少描繪,算是京城一景。

    範寧因為劍梅子的緣故,對道士並不反感,他笑問道:「你說說我是做什麼的?」

    中年道士捋須微微一笑,「小官人是今科童子試考生,來自江南,可對?」

    範寧笑道:「我們穿著士子服,年紀又不大,說話是平江府口音,道士當然能猜得出。」

    程澤大笑,「被揭穿了吧!在這裡裝神弄鬼,還不快離去?」

    中年道士並不惱怒,他看了一眼程澤笑道:「這位小官人進京也是為趕考,但最終卻無緣科舉,我說得對不對?」

    程澤頓時大驚失色,他舉人資格是花了三千貫錢搞到,前不久因嫖娼被禮部取消了省試資格,這兩件事他諱莫如深,卻被一個道士看穿了。

    他急忙站起身,上前行一禮,「我小看道長了,不知道長是怎麼看出來?」

    「很簡單,你左額有缺陷,這意味著你在十五六歲會有一次大挫折,你雙眉短粗,多有瑕疵,說明你早年仕途不順,但你又是富貴之相,衣食不愁,雖然科舉不順,卻另有洪福,尤其在房宅方面會多有斬獲。」

    程澤心中愈加敬佩,他今天正好買了一座宅子,被這位道長說中,他連忙摸出一塊半兩重的銀子恭恭敬敬奉上。

    範寧卻對蘇亮低聲笑道:「兩百人才考中一人,絕大多數考生當然最終是無緣科舉,這話說得模棱兩可,可以說他被取消資格,也可以說他沒考上,程澤穿得那麼好,手上的金鐲子至少重三兩,還有寶石戒指,當然是富貴之相,至於房宅,道士說得可不一定是現在。」

    蘇亮笑道:「你覺得他會給我算什麼?」

    範寧一陣冷笑,「當然給你算姻緣,你和程圓圓坐得那麼近,眉來眼去的,瞎子都看得出來。」

    蘇亮臉一紅,不服道:「我就不信,給你算前途,卻給我算姻緣,憑什麼?」

    「不信你就試試看!」

    蘇亮還真不信,他整一下衣冠,笑道:「道長不妨給我算一命!」

    道士笑呵呵走上前,打量一下蘇亮,又迅速看了一眼程圓圓,見程圓圓含情脈脈地看著蘇亮。

    道士微微一笑,「恭喜小官人了,小官人印堂帶彩,雙目含情,佳偶天成,婚姻方面最近必有良緣。」

    蘇亮恨恨瞪了一眼範寧,只得摸出五十文錢遞給道士。

    中年道士也不嫌少,欣然笑納,他又轉向範寧,「其實我上樓就注意到了小官人。」

    「注意到我什麼?」範寧笑問道。

    「小官人的面相很特別,鼻頭平准,眉帶雙彩,這是很罕見的運勢,尤其對於前途科舉......」

    範寧正聽得出神,道士卻停住了,他看了一眼道士,「道長怎麼不說下去?」

    中年道士捋須笑道:「若小官人有誠意聽,小道就有誠意說。」

    範寧掏出五十文錢放在桌上,笑道:「你不妨說下去!」

    中年道士剛要說,蘇亮在一旁問道:「什麼叫眉彩?」

    道士不得不先給蘇亮解釋,「眉彩就是眉毛中有特別長的幾根,它會給整個人的眉眼增彩,像小官人的印堂發亮,也是一種彩。」

    範寧摸了摸自己的眉毛,他早就發現自己確實有幾根眉毛比較長,兩邊都是,他還想什麼時候將它修剪一下,不料竟然是好運勢的標志。

    中年道士又繼續對範寧笑道:「小官人運勢很特別,不光今科會高中,似乎將來還會高中一次科舉。」

    「這是什麼意思?」眾人都糊塗了。

    「我也說不清楚原因,但小官人有雙眉彩,一般就是指學業上有兩次大的成就。」

    「會不會是指高中解試和會試?」程澤若有所思道。

    「不可能!」

    眾人異口同聲,「你考過了解試,但眉毛就沒有彩!」

    程澤摸了摸自己的眉毛,便不吭聲了。

    範寧笑道:「這可是以後的事情,我怎麼知道你算得准不准?」

    中年道士又仔細看了看範寧,笑了起來,「小官人自小家境貧寒,但後來遇到貴人,使你的家庭逐漸富裕,而且今年小官人要發一筆橫財,財勢極旺,不知我說得對不對?」

    範寧呵呵一笑,「我這人連科舉盤纏都是借來的,哪裡發財,算了,這五十文錢你拿去,借你吉言,希望我能這次高中。」

    中年道士接過錢,又笑道:「將來我們還會有再見之時,希望那時小官人不要太吝嗇,告辭了!」

    中年道士轉身便揚長而去。

    ........

    眾人吃完飯,便起身回住處,一路上,程澤就在喋喋不休地誇耀他的新房宅,好容易等他不再啰嗦,蘇亮撿了一個空,低聲和範寧說話。

    「其實我覺得那道士有點門道,他說你遇到貴人,我覺得這個貴人就是朱大官人,難道不是嗎?」

    範寧也覺得這個道士有點難以捉摸,說他有道行,他卻嫌自己給錢太少,說他是騙錢,但酒樓中那麼多士子,他卻只找自己一人,而且他說自己今年要發筆橫財,讓範寧想到了田黃石。

    範寧對這個道士捉摸不透,便淡淡笑道:「他說以後還會相見,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眾人剛回到住處,小丫鬟杜鵑焦急奔了出來,「小官人,李大哥暈倒了!」

    範寧一驚,「也怎麼了?」

    杜鵑連連搖頭,「我也不知道,我見他暈倒在門口,好容易才把他抬上床,又跑去請醫師。」

    範寧連忙衝進大門,蘇亮也跟著奔了進去,正好遇到一個醫師拎著藥箱從李大壽屋裡出來。

    範寧急忙問道:「請問醫師,我朋友怎麼了?」

    醫師苦笑一聲道:「問題不是很大,休息幾天就好了,他主要是太累,活活累得倒下了,就算鐵打的人也經受不起啊!」

    「他後天就要參加科舉了,有沒有什麼辦法讓他早點康復?」範寧又焦急地問道。

    「我給他開了兩副大補藥,但這只是救急,最好的藥方還是休息,至少要休息四五天,他還能緩過來,其他辦法我也沒有了。」

    範寧連忙取出一兩銀子給醫師做診金,醫師收了銀子又道:「或許可以買點上好的人參給他熬湯,他也許會早幾天康復。」

    「多謝醫師提醒!」

    醫師匆匆走了,範寧走進屋裡,只見李大壽十分虛弱地躺在床上。

    範寧上前問道:「大壽,你怎麼樣?」

    李大壽嘆了口氣道:「師兄,我不該不聽你的話,拼命太狠,這下連科舉都參加不了。」

    「你今天和明天好好休息睡覺,然後再吃幾副藥,你的身體強壯,說不定還能去參加科舉。」

    李大壽慢慢閉上眼睛,喃喃道:「我真的很想睡覺。」

    「那就睡吧!我去給你抓藥。」

    範寧把被子給他蓋好,門也帶上,轉身對蘇亮道:「讓他好好睡覺,我們就不要打擾他了,我去給他抓藥,買兩根上好人參回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0-3 09:51
第一百九十六章 省試大幕拉開


    在人參的神奇功效幫助下,省試這天,李大壽終於勉強能爬起床,強打精神准備去參考了。

    天不亮,便有人給他們送來早飯,匆匆吃了早飯,五更時分,三人來到舊曹門客棧,這裡是一個出發點,住在舊曹門附近的所有考生都在這裡集中,由牛車或者驢車送往北城外的考場。

    「大壽,行不行?」範寧見李大壽臉色蠟黃,精神不濟,不由有點擔心他。

    李大壽點點頭,「休息兩天,感覺好多了,應該能支撐下來。」

    範寧又看了一眼蘇亮,「小蘇,檢查一下浮票,看看帶了沒有?」

    蘇亮摸了一下內衣口袋裡的浮票,點了點頭,他顯得有點緊張,連話都不想多說。

    三人來到舊曹門客棧,只見客棧門口燈火通明,門口站滿了等著上車的考生,足有上千人之多,一輛輛牛車迅速駛來,坐滿人就走。

    客棧還燒了熱水,幾名伙計招呼考生們喝碗水再上車。

    省試比解試更嚴格,連水壺也不准帶,每人只能攜帶浮票,也就是准考證,而且省試沒有午飯和水供應,主要是防止考生趁機作弊。

    有的考生實在口渴難耐,只能喝墨汁,出考場時,嘴唇都變成了黑色,咧嘴一笑,滿口大黑牙。

    這時,一輛牛車停在他們面前,車夫喊道:「去東考場,還可以坐三個,你們三個要不要坐,要坐就趕緊上車!」

    他們正好是去東考場,範寧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熱水攤,問道:「你們要不要喝碗水再走?」

    兩人搖了搖頭,「出門前已經喝過了,上車吧!」

    三人付了車錢,隨即掀開簾子上了牛車,牛車左右各放一張長凳,每一邊可坐四人,已經有五個人坐在車上了。

    「大家坐好,出發了,到了地方我會報考場,大家注意下車!」

    車夫長鞭一甩,牛車緩緩啟動,向北城門駛去。

    牛車出了舊城,進入新封丘門大街,只見大街上幾乎都是牛車,幾乎整個京城的牛車都動員起來,形成了浩浩蕩蕩的牛車大隊,每輛牛車上都掛了一盞燈籠,遠遠望去,儼如繁星點點,銀河璀璨。

    馬車裡時明時暗,每個人都抿著嘴一言不發,使車廂內的氣氛顯得壓抑而安靜。

    出了城,又走了數裡,牛車轉了彎,進入考場去,很快第一個考場到了。

    「甲童考場,有沒有要下的?」車夫高聲問道。

    「有!」範寧和蘇亮喊了一聲,牛車停了下來。

    範寧對李大壽道:「估計考完試我們遇不到,回住處見吧!」

    李大壽點點頭,「範寧、小蘇,祝你們發揮出色!」

    「彼此!彼此!」

    範寧和蘇亮跳下牛車,向李大壽揮了揮手,便離開車道向考場大門走去,路邊有士兵舉著考場牌子,大聲叫喊,提醒每一輛經過的牛車。

    還沒有到進場時間,但大門處已經開始驗身,排了長長十幾支隊伍,每人根據自己考號選擇隊伍,驗身通過後,可以進去等候,但不能進考帳。

    省試科目和解試一樣,考四門,對策題、議論題、默經題和作詩題,一共考三天,第一天考議論題,第二天考對策題,第三天考默經和作詩。

    以前是三天連考,就睡在考場內,但考慮到現在天氣正是乍暖還寒,夜裡還比較冷,士子們攜帶被褥不方便。

    而且夜裡很容易感冒,每次科舉都有大批考生感冒,嚴重影響科舉,在大家的反復呼吁下,從這一屆開始有了改變,考生們每天都可以回城休息,有利於考生保存體力。

    範寧來得還算早,他們很快便排到門口,一名驗身官道:「下一個!」

    範寧行了一禮,將浮票交給考官,考官看了浮票道:「報姓名、籍貫、家庭詳細住址。」

    「在下範寧,平江府人,家住平江府吳縣木堵鎮蔣灣村。」

    考官點點頭,又根據浮票上面目特征,對照著仔細看了一遍,又道:「轉過身去,給大家看看!」

    省試實行舞弊舉報制度,舉報他人舞弊,一經查實,舉報者會得到獎勵,一般是直接通過初選,對考生們極具吸引力,要知道,初審就要選掉八成的考生,有這種考處,自然人人都想做告密者。

    不過故意誣陷別人可不行,誣陷者也會直接取消考試資格。

    範寧對面眾人站了五秒,考官一揮手,「進去搜身!」

    範寧接過浮票和考牌進入了大門,兩名士兵從頭到腳仔細摸了一遍,連鞋襪也要脫了檢查,這才算通過了驗身。

    每個人都輕輕松了口氣,和解試比起來,省試的檢查要嚴格多了。

    當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考生總是有辦法攜帶的,有人在鞋裡做了夾層,還有人直接塞進谷道裡。

    曾經發生過這樣的趣事,有考生在搜身時,塞在谷道中的紙卷不慎滑落出來,考生堅決不承認,硬說是旁邊考生扔到自己谷道裡,考官就問他,『你谷道朝下,還隔著褲子,你來演示一下,讓我看看怎麼扔進去?』

    當然,這種情況並不常見,偶然出現一次便會成為笑談。

    範寧等片刻,蘇亮也搜查完進來,一臉不滿地抱怨,「我懷疑這幫搜查的士兵有斷袖之癖!」

    「你被調戲了?」範寧目光裡充滿戲謔地望著他。

    蘇亮臉一紅,「別提了,想到就惡心!」

    蘇亮手中拿著考牌,這會兒他也沒有心思和範寧核對牌號是否吉利。

    畢竟這是省試,考上就意味著他們最少能得一個賜同進士出身。

    省試又叫會試,是科舉的第二關,省試結束後,還有第三關,那就是殿試,殿試才決定中榜者的檔次,是進士及第,還是賜進士出身,或者是賜同進士出身。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省試,考中省試就算進士了,至於殿試,對眾多考生而言則屬於錦上添花惡範疇,目前沒有幾個人考慮它。

    驗身完畢並不能立刻進入考場,在一塊空地上,數千士子正耐心地等待著,而軍營外面,越來越多士子從四面八方趕來,在軍營外排滿了長隊。

    卯時正,渾厚洪亮的鐘聲敲響了,進場時間到了,隨著攔住考生的柵欄紛紛撤除,大批考生向各自的考帳走去。

    「範寧,考完試在門口等你!」

    蘇亮和範寧約好後便各自去了考帳,大家都預先看過自己的大帳,尋找位子十分迅速,只片刻,範寧便找到了自己的考帳。

    兩千七百八十六號,範寧走進大帳,一眼便看見了自己的位子,在右上角的最後一個,這個還好,至少不在中間,稍微輕松一點。

    範寧看到了柳然的位子,他在左上角,和自己隔了三個位子,此時,柳然還沒有來,大帳內只有三四個人,每個人都在好奇地打量自己的桌椅。

    桌子比較寬大,和鄰座相隔甚遠,每張桌上右上角貼著考生的考號,桌上還有一只籃子,上面有筆墨紙硯,所有考試需要的物品籃子裡都一應俱全。

    省試不需要自己研墨,每張桌上都有一只瓷盞,裡面裝滿了墨汁。

    這時,範寧目光一轉,忽然發現坐在他前面的考生正偷偷地從鞋底夾層中抽出了十幾條疊得細細長長的絹布,絹布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

    範寧瞪大了眼睛,這個考生很狡猾啊!搜身時也檢查了鞋子,還特地捏了捏,如果夾層藏有紙的話,容易感覺出來,但如果藏著絹布,就很難被發現了。

    不過範寧有點奇怪,今天又不是考默經,而是考議論文,藏紙條有什麼意義?

    或許這名考生准備了十幾篇議論文,一時背不下來,才想到夾帶。

    這名考生緊張得渾身發抖,一邊抽布條,一邊向兩邊張望,他一回頭看見了範寧,只見後排的考生正瞪大眼睛看著自己。

    他心中一陣慌亂,目光哀求地向範寧望去。

    範寧懶得理睬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耐心等待著考試到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0-4 12:41
第一百九十七章 第一場考試


    =========

    卯時一刻,科舉的預備鐘聲敲響,這時,考場大門將關閉,不再准許考生進入,但每次總會有遲到的考生,或者睡過頭,或者找錯地方。

    但不管他們用什麼理由解釋,考場大門都不會再打開,不少士子絕望地蹲在地上掩面哭泣,錯過了這一刻,那就意味著他們又得等三年。

    考場上的士子同樣緊張萬分,考官已經開始一座大帳接著一頂大帳發考試用紙。

    十萬考生,差不多五千頂大帳,不可能每座考帳都配一名監考官。

    監考官采用巡視的辦法監考,而每座大帳前會有一名士兵,士兵不負責監考,而死處理一些特殊事情,比如考生暈倒,或者帶考生上茅房等等。

    很多考生就是發現了監考不嚴這個漏洞,才千方百計挾帶作弊資料入場。

    只要通過了大門口搜查那一關,基本上就不會再被抓住。

    範寧已經拿到了一套考試用紙,有兩張正式答卷,兩張稿紙和兩張糊名條。

    此時試題還沒有公布,考上們先在兩張正式答卷上寫上自己名字籍貫以及考號,另外在右上角寫上卷號,隨即用糊名條將姓名等內容糊住。

    範寧的目光向柳然望去,卻發現柳然的坐位空著。

    這讓範寧一怔,剛才見柳然還挺直腰坐在位子上,他到哪裡去了?

    就在這時,柳然帶著一名監考官和兩名士兵走進大帳,他一直走到範寧,一指範寧前面的考生。

    「就是他,挾帶了作弊資料!」

    考生頓時臉色煞白,雙股戰栗,大顆汗珠從額頭流下。

    監考官上前拍拍他肩膀,「起來!」

    考生渾身發抖,站不起身,兩名士兵上前將他架起,拖到一邊,監考官隨即從這名懷中搜出了十幾條寫滿字布帛。

    他重重哼了一聲,「帶走!」

    考生忽然嘶聲竭力地大哭起來,「饒了我吧!我不敢了,放過我這一次吧!」

    「帶走!」

    監考官一聲怒喝,兩名士兵將這名考生拖走,遠遠還聽到他的哭聲。

    大帳內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柳然,雖然大家都不喜歡作弊的士子,但對踩著別人上位的人更反感。

    柳然不屑地看了一眼範寧,得意洋洋返回自己位子,輕而易舉就得了揭發作弊的獎勵,這種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沉重的鐘聲。

    「咚——咚——」

    考試正式開始了。

    眾人立刻集中精力,不再考慮作弊者之事,一名士兵走了進來,手中舉著木牌,木牌上貼著一張白紙,上面就是今天的議論文試題。

    《子在齊問聞韶,三月不知肉味,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

    範寧輕輕松了口氣,題目和他記憶中完全一樣,歷史並沒有在這裡出現偏差。

    自從得知範仲淹改變了歷史軌跡,重新被調入京城後,範寧對自己的記憶有點不太相信了,他唯恐稍不經意,看到的又是一個走向岔道的歷史。

    比如這次科舉的主考官,應該不是歐陽修,但歷史偏偏在這裡就有了改變,歐陽修擔任了主考,那麼科舉題目如果出現變化,也不奇怪。

    但慶幸的是,科舉題目並不是由主考官出題,而是由天子趙禎出題,科考題沒有受到影響。

    對於頂級高手而言,這種文章可以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範寧也可以一揮而就,但那樣他未必能競爭得過大宋各地的天才少年,他只有利用自己先知先覺的優勢,提前進行准備。

    這道題範寧幾個月前便寫好了,反復斟酌、反復修改,一些段落甚至借用了後來的歷史名篇,足足修改了十幾遍才勉強滿意。

    這道題的關鍵就在『學之』,朱熹對這段論語有注解說,「《史記》三月上有『學之』二字,不知肉味,蓋心一於是而不及乎他也.......」

    簡單的說,三月不知肉味,並不是音樂太美而忘記了肉的滋味,而是為了學習美好的音樂而廢寢忘食,已經顧不得品嘗肉的美味,『學之』才是通篇文章的靈魂。

    把握住這一點,就能寫出上好的議論文。

    範寧在一個月前,還特地和蘇亮以及李大壽討論過這篇文章,其實就是含蓄地告訴他們,這篇文章的核心在哪裡?該怎麼寫?相信現在蘇亮和李大壽也一定得心應手。

    範寧沉思片刻,便提筆在稿子上寫道:

    「昔樂有名韶者,用帝舜之所作者也。後千余年,列國惟齊能傳其樂,孔子在齊適聞其音,想其慕舜之德其心已極於平日,聞舜之樂,其身如在當時。

    故不徙聽之以耳,而實契之於心。」

    .........

    範寧一口氣寫了洋洋千余字,最後提筆收了尾,點出了本文的論眼。

    「聖人寓鄰國而聽古樂,學之久而專稱春美也。」

    範寧放下筆,忽然有所感,一回頭,發現監考官就站在自己身旁,伸長脖子看自己的文章。

    這讓範寧一陣汗顏,這才過了半個時辰,自己就已經寫完了,這讓監考官怎麼看。

    也難怪監考官會關注範寧,別的士子都在咬筆沉思,唯獨範寧運筆如飛,仿佛思如泉湧,根本停不下來,和其他考生完全不同。

    監考官眼中露出震驚之色,顯然被這篇議論文的高質量所震撼,也對範寧的高速度震驚不已,他還沒見過寫得這麼快的考生,這才半個多時辰,這位考生已經做完了。

    監考官目光古怪地看了範寧一眼,忍不住敲了敲他的卷子,意思是他寫得太快,好好再修改。

    實際上,監考官敲範寧的卷子已經是違規了,按照規定,監考官不能做任何暗示考生的動作,他敲範寧的卷子,是表示寫得不行,需要再修改?還是暗示別的什麼意思呢?這很容易讓考生陷入迷惘。

    監考官也意識到自己違規,轉身離開了考場。

    範寧將議論文重新讀了三遍,修改了幾處小瑕疵,這才將議論文寫在正稿上。

    說起來範寧還要感謝張誼整理的科舉注意事項二十八招,這些招數實際上是考生的經驗之談,只有多次參加科舉才能體會到。

    正因為有了這黑技術二十八招,使範寧學到了很多前人經驗,使他盡量避免犯一些低級錯誤。

    比如謀篇,一篇文章在著手寫上正稿之前,必須先進行布局,行距多大,字距又是多少,要寫多大的字等等。

    有了提前的布局規劃,才能使一篇文章看起來布局合理,既不局促,也不寬闊,使卷面非常賞心悅目。

    可別小看這種卷面布局,審卷官面對十萬份考卷,一份看起來緊緊巴巴縮成一小團的卷子,絕對會影響審卷官的心情,很多時候,連內容都不看,就直接判了死刑。

    一份卷面難看的考卷絕對不會考中進士,這是眾多審卷官的共識,區別只是在第幾輪被淘汰而已。

    範寧將議論文抄寫在正式答題紙上,他仔細地檢查兩遍,確定一字不錯,這才放下了筆。

    此時已經一個多時辰過去了,按照規定,過了午時才允許交卷,差不多還要等近兩個時辰,對範寧而言,著實難熬。

    就在範寧煎熬時間的同時,李大壽的情況卻不太妙,緊張、疲憊加上身體虛弱,使他已經快承受不住了。

    他眼前一陣陣眩暈,連卷子都漸漸看不清楚,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李大壽強打精神在草稿上寫議論文,這篇文章他們三人討論過,他還記得範寧給他們再三強調關鍵是『學之』。

    只要把握住這個關鍵點,所寫的文章再差也是上中。

    李大壽強行寫了數百字,他只覺得身體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空,眼前開始模糊,越來越模糊,他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啪嗒!』筆落在卷子上,一頭栽倒在地上。

    轟隆一聲巨響,所有考生都吃驚地回過頭,望著倒在地上的黑大個。

    帳門口的士兵聽到了動靜,急忙跑進來,他一眼便看見倒在地上的考生。

    士兵嚇了一跳,連忙叫來兩名同伴,三人將昏迷不醒的李大壽抬出了大帳,這是今年暈倒的第一個考生。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0-4 12:41
第一百九十八章 馮京和馬涼


    午時是上午十一點到下午一點,省試規定午時後才能交卷,也就是說要到下午一點後才能交卷。

    而此時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一個時辰,對於所有的考生而言,答題應該都到尾聲了。

    範寧並沒有立刻交卷,他又耐心等待了半個時辰,到提示鐘聲敲響後,他才起身拿著卷子和稿子交給帳外的監考官。

    監考官見範寧終於交了卷,笑著贊許道:「你很有耐心,可以離去了!」

    範寧行一禮,轉身向大營外走去.......

    「咚——咚——」

    隨著第四次鐘聲響起,這是最後一次提醒考生,距離第一場考試只剩下一刻鐘了,也就是最後半個小時。

    每個大帳的士兵也在帳門前吆喝一聲,「還剩下最後一刻鐘,大家掌握時間。」

    按照正常速度,這個時候早就應該結束了,如果這個時候還在奮筆疾書,那就必然會受到時間緊迫的影響。

    「哎呀!」

    一名考生驚呼起來,他隨即手足無措,「完了,我寫錯卷子了!」

    原來這名粗心的考生把正式試卷當做草稿紙,將草稿紙當做正卷,正卷紙的品質很高,能夠長期保存試卷,在右上角蓋有『科舉正卷』的字樣。

    草紙就是普通麻紙,如果寫錯試卷,第一輪就會被刷掉。

    當然,現在可以彌補,把寫在正卷的草稿上去,但草稿一般都會寫寫劃劃,塗改得十分嚴重,交上去也是判處死刑。

    這麼考生急忙跑出去找監考官,但監考官很遺憾地告訴他,考場中沒有多余的空白卷子,只能去申請試試看。

    一般而言,考場的規矩十分嚴格,像他這種自身失誤造成的問題,新卷子能不能批下來還是一回事,可就算批准下來,恐怕時間也來不及了。

    監考官的一席話無疑決斷了這名考生的最後一線希望。

    這名考生痛哭流涕,卻也無力回天。

    這是比較嚴重的情況,最普遍的情況卻是最後關頭,心慌意亂之下寫錯字,導致卷面出現塗改。

    這種情況雖然比較輕,但實際上的結果和拿錯紙的考生一樣,因卷面不潔而失分,考卷最終到不了主考官手上。

    第四道鐘聲敲響後,考生開始大規模交卷,越來越多的考生離開考帳向大門外走去。

    範寧站在大門外等待蘇亮出來,除了他,大門外還等著數百名考試,每個人都竊竊談論今天的議論文,不時有意見相左的考生發生爭吵。

    「韶是地名,是指韶這個地方有樂師出名,聖人在魯國聞其名,特地去齊國拜訪樂師,聽君一曲,以至於余音繞梁,三月不知肉味。」

    「簡直是胡扯,韶是樂名好不好,傳說是舜帝所作,你是怎麼考過解試的,連這個常識都不知道?」

    「你才是無知,韶是地名,我去過,在今天的淄州,現在還有韶城的遺址,我們淄州人都知道。」

    兩個人爭得面紅耳赤,卻沒有任何結果,這種主觀題一千個考生,就有一千個答案,甚至審卷官之間也意見不一。

    只有默經題,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那個對答案才有意義,只是經過解試的千軍萬馬廝殺,才能進京參加省試科舉,對默經題基本上都不會再出錯,核對答案同樣沒有意義。

    範寧站在靠邊處向大門內眺望,按理,蘇亮應該已經出來了,但到現在還沒有看見他的身影,這讓範寧不由有些擔心,蘇亮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這時,有士兵高喊道:「這邊有沒有一個叫範寧的,平江府範寧!」

    範寧一怔,連忙上前道:「我是平江府範寧,有什麼事?」

    「你是不是有個朋友叫做李大壽?」

    「正是!他怎麼了?」

    「他在考場上暈倒,被送去醫館救治。」

    範寧大吃一驚,「那他的科舉有多大影響?」

    士兵苦笑著搖搖頭,「在考場上暈倒,小官人還能考慮他的科舉嗎?」

    「他現在在哪裡?」範寧嘆了口氣問道。

    「他和其他幾名暈倒的考生一起被送進城去了,讓我們給你說一聲,不要等他了。」

    「多謝告之!」

    士兵行一禮,轉身走了。

    這時,蘇亮正好匆匆出來,看見範寧和士兵談話,連忙上前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範寧半晌才道:「李大壽在考場上暈倒,這次科舉他徹底完了。」蘇亮吞吞吐吐道:「意料之中的事情,今天早上我就隱隱感到了。」

    範寧愕然,連忙問道「早上發生了什麼?」

    「早上他就說自己支持不住了,讓我別告訴你,怕你生氣。」

    範寧十分無奈,只得搖搖頭道:「給他說過多少次,不要這麼拼命,他就是不聽,最後反而得不償失,白白丟掉了這次機會。」

    蘇亮沉吟一下道:「其實我完全理解他,他基礎比較弱,書法也很一般,他知道自己如果不發奮,肯定考不上,與其鎩羽而歸,不如拼命一把,說實話,他的拼命精神我還真的佩服。」

    「算了!」

    範寧笑道:「不說大壽了,說說你吧!考得如何?」

    提到考試,蘇亮頓時眉飛色舞,眼中有一種按耐不住的驚喜。

    「今天這道題我們討論過,你還記得嗎?一個月前。」

    範寧心中好笑,自己怎麼會不知道,這不就是一種隱蔽地將題目泄露給他嗎?這小子居然還沒有明白過來。

    範寧搖搖頭,「我真有點記不得了,我記得好像討論過很多,腦子裡已經是一團漿糊。」

    「我們真討論過這道題!」

    「那你是怎麼做的?」範寧笑問道。

    「就是咱們討論的那樣,我把論眼放在『學之』上面,聖人學齊韶之樂,三月不知肉味,怎麼樣,符合要求吧!」

    範寧笑著點了點頭,「你這樣說起來,我們好像真討論過這道題,我和想法完全和你一樣。」

    「肯定討論過,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大壽也在,可惜這家伙,哎!丟掉一次好機會啊!」

    這時,一名年輕英俊的士子走過來笑道:「範少郎,還記得我嗎?」

    範寧見他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他是誰,「你是?」

    「範少郎還真忘記我了,三年前我們在龐太師府中見過,我姓馮!」

    「你是馮京!」

    範寧猛地想起來了,這位馮京是王安石的好友,富弼的女婿,三年前在龐籍府中見過他。

    這位馮京歷史上很有名,不僅是三元及第,今科狀元,而且還有一句俗語。

    『錯把馮京當馬涼。』

    傳說是張堯佐逼馮京娶自己的女兒,否則將在科舉中收拾他,馮京堅決不答應,他便在考試中將自己改名為馬涼,馬涼高中狀元,張堯佐無可奈何。

    當然這種事情只能是民間故事,實在是漏洞百出,科舉考試哪裡能隨便改名?

    省試之前,馮京只是一個州解元,但京城至少有六百多個州府解元,堂堂的國丈張堯佐怎麼可能看上區區一個解元?

    退一萬步,就算張堯佐看上了馮京這個解元,報名時他改名為馬涼,根本就報不上,鄂州開出的解試證明上是馮京,你怎麼能隨意改名為馬涼,這可是科舉大忌。

    如果只是考卷上擅自改名為馬涼,那就和准考證對不上,也不會被錄取。

    如果是考殿試時再改名為馬涼,且不說禮部准不准,這裡面還涉及一個欺騙天子的罪名,怎能可能隨意改名。

    張堯佐再有通天的本事,他也不敢在殿試上弄手腳。

    所以歷史上大多數懲治權貴的民間故事也就聽聽而已,不能當真。

    更何況馮京考上狀元已經二十九歲了,很難想像二十九歲的宋人還沒有家室,實際上他是名相富弼的女婿,先後娶了富弼的兩個女兒。

    馮京笑道:「賢弟考得如何?」

    「感覺還可以,馮兄呢?」範寧也笑問道。

    「我也自我感覺不錯!」

    範寧又給蘇亮介紹,「這位馮大哥是鄂州解元,王安石的好友,富相公的女婿。」

    蘇亮聽說馮京是富弼的女婿,不由肅然起敬,連忙抱拳行禮。

    範寧又給馮京介紹蘇亮,「這位是我的好友蘇亮,也是考童子科。」

    馮京和蘇亮見了禮,馮京笑道:「中午沒有飯吃,不如我們進城找個地方喝一杯如何?」

    「好!」範寧欣然道:「今天我請客,我們去朱樓好好喝一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0-5 09:40
第一百九十九章 酒樓偶遇

    三人坐一輛牛車來到梁院橋附近的朱樓,這一帶是酒樓的集中地,各種檔次的酒樓有三四十家之多。

    但幾乎每一家酒樓都被士子們擠爆,中午考場沒有午飯,大多數考生都餓得前胸貼後背,出考場第一件事就去喝酒吃飯。

    朱樓的客人同樣爆滿,不過範寧抬出了朱元豐的名頭後,酒樓掌櫃在二樓窗前給他們安了一張桌子。

    三人在桌上前坐下,範寧對朱樓的酒菜已經很熟悉了,他點了七八樣菜,又要了兩壺清酒,片刻,兩盤涼菜和一壺燙酒先送了上來。

    範寧給三人斟滿酒,隨即舉杯笑道:「為今天順利考完第一場,我們飲了這杯酒!」

    「干了!」三人舉杯一飲而盡。

    蘇亮連忙搶過酒壺給大家斟酒,範寧吃一塊醬鴨,笑問道:「馮兄今天的論眼是什麼?」

    馮京端著酒杯笑道:「我就怕說出來,我們就沒法好好喝酒了!」

    「無妨,馮兄盡管說!」

    馮京只得苦笑一聲道:「我的論眼和很多人不同,我認為『學之』才是關鍵,是本文的論眼。」

    範寧和蘇亮撫掌大笑,「誰說我們不能好好喝酒了?」

    馮京很驚訝,「你們也是一樣嗎?」

    範寧點點頭,「其實一個月前我們討論過這道題,我們都認為,學之才是本文的關鍵。」

    「你們居然討論到科舉題?」馮京更加驚訝。

    範寧淡淡道:「我們討論了幾十道,這只是其中的一題,十萬士子都在押題,我估計押中的應該也不少。」

    「這倒也是。」

    馮京表示贊同,他笑道:「說起來慚愧,解試題我當時就押中了。」

    蘇亮有些不解問道:「為什麼馮大哥認為『三月不知肉味』是聖人學之的結果,而不是沉醉於韶樂?」

    馮京微微一笑,「聖人是教育大家,而不是散文家,《論語》是教大家如果學習和做人,可不是描寫自身經歷,所以《子在齊問聞韶》當然也是教育大家學習要做到廢寢忘食,三月不知肉味。」

    「說得有理,我敬馮大哥一杯!」蘇亮連忙舉杯敬酒。

    馮京舉杯飲了酒,又呵呵一笑,「玩笑之言,不必太當真,其實《史記》中已有注解,本文『學之』為文中真義,我覺得我出題者的真正答案就在《史記》中。」

    「說得好!」

    範寧豎起拇指贊道:「我也是因為《史記》中的注解才知道這篇文章的真義。」

    三人又閑聊幾句,話題不知不覺便轉到了王安石身上。

    範寧說起了去年到鄞縣游學經歷的事情,說到王安石改革艱難,範寧話題一轉又笑問道:「一年沒有他的消息,不知他近況如何?」

    馮京端起酒杯笑道:「去年他做得很出色,在鄞縣成功實施了青苗法,很好地解決了農民青黃不接的生存問題,文相國在朝會上特別褒獎他,連官家也開始關注他了,其實也是王安石的運氣好。」

    「此話怎麼說?」範寧很感興趣地笑問道。

    馮京微微一笑,「這兩年官家尤其關注農民的困難,幾次下旨要求地方官幫助農民渡過困境,尤其是災年和青黃不接之時,所以王安石在鄞縣的表現正好符合官家的意願。」

    「那王縣令豈不是要高升?」蘇亮插口道。

    「確實要高升,聽說文相國已推薦他為舒州通判,就等審官院過堂,估計三月份吧!介甫就要出任新職了。」

    這時,從樓梯口上來一群士子,七八個人,年紀都不大,十三四歲左右,客棧掌櫃連忙在後面跟上來。

    「張衙內,酒樓確實沒有空位了,要不我在一樓給你拼一桌?」

    一個尖細的聲音惡狠狠道:「哼!我就要坐二樓,把給靠窗的客人統統給我趕走!」

    這話說得極為囂張,酒樓內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側目望向這群少年士子。

    蘇亮忿忿低聲道:「這究竟是什麼人,說話如此囂張?」

    「是張堯佐的孫子!」

    範寧認出了為首的少年,竟然是張堯佐的孫子張椿,他冷笑一聲道:「三年不見,他現在有出息了嘛!」

    馮京也道:「此人和你們一樣,也是考童子試,不過他沒有參加解試,直接由弘文館推薦,算是一種對權貴的特殊照顧。」

    「所以權貴才會這麼囂張?」範寧冷冷瞥了一眼張椿。

    掌櫃雖然不敢得罪張堯佐的孫子,但要把他把客人趕走,那絕對不可能,掌櫃忍住心中的怒氣吩咐伙計,「去把三樓東主的保留單間收拾出來,給他們用!」

    一般大酒樓都會留有一間特殊的雅室,用於東主請客,或者給貴賓使用,沒有特殊情況不會啟用。

    今天為避免出現不愉快的情況,掌櫃只得忍痛讓這幫囂張的衙內子弟使用東主的保留房間。

    張椿感覺丟了面子,他重重哼了一聲,「你不是說沒有房間了嗎?怎麼現在又有了?你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今天要讓你好看。」

    掌櫃再也忍不住道:「張衙內,小店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請你不要過份!」

    張椿反手便是一記耳光,重重打在掌櫃臉上,「你他娘的是什麼東西,敢跟我這樣說話!」

    「砰!」

    範寧重重一拍桌子,站起身怒斥道:「哪裡來得野小子,竟然敢冒充張國丈的孫子,在這裡敗壞張國丈名聲?」

    「你又是什麼.....」

    張椿剛要破口大罵,他忽然認出了範寧,不由一怔,「原來是你!」

    範寧走上前,對幾名酒保道:「你們趕緊去開封府衙報官,就說有人冒充張國丈孫子在酒樓鬧事,請包少尹立刻帶人來抓捕。」

    「你竟然敢——」

    張椿忽然想起祖父因為範寧之事被貴妃警告一事。

    範寧顯然是想誣陷自己冒充,這讓張椿頓時警惕起來,有範寧在場,他還真不敢再鬧事,以免被人抓住把柄,最後又連累到祖父。

    張椿哼了一聲,回頭對一群伙伴道:「什麼豬樓狗樓,在這次吃飯壞心情,我們去清風樓!」

    他一揮手,帶著一群同伙浩浩蕩蕩下樓走了。

    他們剛走,酒樓內便響起一陣鼓掌聲,有人大聲喝彩,「干得好!」

    範寧向眾人抱拳示意,便回到自己座位上。

    酒樓內頓時議論紛紛,痛斥張堯佐孫子仗勢欺人。

    範寧在自己位子坐下,馮京好奇地笑問道:「好像那小子有點怕賢弟,是什麼緣故?不會是三年前那件事吧!」

    範寧搖搖頭,「和三年前之事無關,前段時間我和祖父交手過一次。」

    範寧便將張堯佐誣告自己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馮京這才明白其中的緣由,他笑了笑,「這小子雖然強橫囂張,卻又很精明,眼看形勢對自己不妙,立刻帶人跑了。」

    範寧冷哼一聲,「若不是明天還有考試,我還真不打算放過他。」

    這時,掌櫃上前來感謝範寧解圍,範寧見他臉上還有點紅腫,便道:「這件事你還是要稟報東主,不是你委屈就能求全的問題,事關張堯佐,還是需要讓東主知道這件事。」

    「小人明白了,我一定稟報東主。」

    ………..

    吃完午飯,範寧和馮京告別,便和蘇亮乘坐牛車返回住處。

    剛到門口,範明仁便跑出來問道:「李大壽怎麼回事,怎麼提前回來了?」

    範寧看了院內一眼,「他沒告訴你?」

    「他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怎麼問他,他就不開門。」

    「我來吧!」範寧快步向李大壽的房間走去。

    蘇亮小聲對明仁道:「大壽在考場上暈倒,考試砸了!」

    明仁愕然,「怎麼會?」

    「一言難盡,回頭再告訴你。」

    這時,範寧來到李大壽門前,還不等他敲門,門開了。

    李大壽很平靜地對範寧道:「請師兄放心,明天我會繼續去參加考試,就算落榜,我也不會放過這次科舉實踐機會。」

    範寧點點頭,「別的我就不多說了,首先把心態擺正,回頭我給你制定一份個人復習的計劃,好好努力三年,爭取下一次科舉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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