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超級學霸 作者:高月 (連載中)

 
mk2258 2018-7-14 22:20: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4 646423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5 09:44
第一百八十章 賣炭翁


    範寧一時沉默,就算自己能幫蘇亮,泄露一點題目給他,但省試不同於解試,它彙聚了天下英才,很多天才士子就算事先不知道題目,也一樣會發揮得非常出色。

    況且科舉題不是判斷題和選擇題,沒有滿分的概念,事先知道題目也最多比大部分人多一些先發優勢而已,在頂級士子面前,他們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優勢。

    朱佩看了一眼範寧,見他神情有些沮喪,便又柔聲道:「你也不用太自責,這件事很明顯不是你能改變,是程家看上了蘇亮,蘇亮又喜歡程圓圓,很簡單兩情相悅的事情,你何必把它想成壞事,又何必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範寧苦笑一聲,「道理雖然是這樣,但道義上我卻沒做好,算了,我們不說這件事,你今天找我,不會就是為了出來玩吧!」

    朱佩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我本來想和你聊聊關於監視你那件事,我讓徐慶去查這件事老底,他昨天已經查到了,確實是張堯佐的管家安排人監視你。」

    「那這個管家現在還在找我嗎?」

    朱佩笑了笑道:「他之前確實一直在找你,但徐慶給了他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估計他現在是出工不出力了。」

    「徐慶做了什麼?」範寧好奇地問道。

    「徐慶前天夜裡把他扔進了護城河,差點把他溺死,徐慶警告他,他找到你的那一天,就是他屍沉河底之時。」

    「這麼狠?」範寧笑道。

    朱佩冷笑一聲道:「狠點才會有效果,對待這種人,說道理是沒有意義的,只有讓他面臨死亡威脅,他才能會真正害怕。」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範寧回頭,只見茶館掌櫃笑眯眯地走了過來。

    「兩位商量好沒有,願不願意接受小店每天送水?」

    範寧便笑道:「可以!我們接受了。」

    掌櫃大喜,笑道:「那就一言為定,我的伙計每天給小官人送五壺水,收一百文錢,我保證是每天凌晨取的新水。」

    ........

    時間轉眼又過了一個月,離新年還有三天,一場遲來的大雪終於紛紛揚揚來臨了。

    一夜之間,東京汴梁變成了白雪皚皚的世界,屋頂、大樹、橋梁、道路,一眼望去,到處都覆蓋著厚厚的積雪。

    範寧是被蘇亮和程圓圓的笑聲驚醒。

    「圓圓,這邊雪更好,我們收集這邊!」

    「小蘇,當心點!」

    範寧嘟囔一聲,「這兩個家伙!」

    他只得坐起身,外面光透過窗紙顯得格外明亮,令他一陣驚喜,昨天晚上天色就陰沉沉的,難道真下了一夜的雪?

    範寧心急,連忙穿上衣服鞋襪,戴上一定襆頭,上前打開門,一股寒風撲面而來,外面果然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他出來了!」

    隨著蘇亮的笑聲,一只雪團迎面飛來,正打在範寧的額頭上。

    「你這臭小子!」

    範寧捏了一只雪球,追上去,狠狠向他後腦砸去。

    「你耍賴,哪有這麼近打雪仗的?」蘇亮抱頭逃跑,高聲抱怨道。

    「這叫偷襲敵營!」

    範寧又捏了個雪團,追了上去。

    「小蘇,幫我掃這邊雪!」

    那廂,程圓圓又在嬌滴滴呼喚情郎了。

    蘇亮連忙對範寧道:「先掛免戰牌,待我處理完貴妃娘娘的事情,再和爾決一死戰!」

    他話音剛落,一只雪團在他臉上開花,這卻是程圓圓出手,她嬌嗔道:「把話說清楚,誰是貴妃娘娘?」

    「是我說錯話了!」

    蘇亮知錯就改,連忙上前道歉。

    程圓圓轉嗔為喜,哼了一聲道:「還不快過來幫忙?」

    蘇亮立刻抱著壇子,屁顛屁顛跑上去,「圓圓,你要掃哪一塊的雪?我來掃!」

    範寧搓了搓手,他發現這個蘇亮已經開始呈現『妻管嚴』的趨向了,這好像是他天性。

    程圓圓指著桂樹上的積雪,「我要樹上的積雪,瓦上積雪也要,只要表面一層!」

    宋朝文人都有掃雪煎茶的雅好,雖然效果未必如泉水煎茶,但要的就是那份心境和雅趣。

    範寧看一圈,卻沒見程澤,他笑問道:「圓圓,你兄長呢?」

    「我不知道,可能還沒有起來吧!」

    「我去把他揪起來!」

    範寧來到外屋,推了推程澤的房門,卻意外發現門是從外面鎖住了,範寧愣了一下,這就意味著程澤出去了。

    一大早,他去哪裡了?

    就在這時,小丫鬟杜鵑慌慌張張跑進來,對範寧道:「小官人,外面有個老丈暈倒了。」

    範寧也嚇了一跳,連忙走出院門,只見門口雪地裡躺在一個穿黑布衣的老者,不遠處還站著一頭小毛驢,毛驢背上幾大捆木炭。

    看樣子是個賣炭翁。

    範寧連忙扶起他,摸摸他鼻息,還有熱氣,就是手腳冰涼,這麼冷的天氣,居然只穿一身單衣單褲。

    杜鵑在一旁怯生生道:「我剛到門口,他問我要不要買炭,我說不需要,結果他一頭就栽倒了,和我沒有關系。」

    「我沒說他和有什麼關系,你把李大壽叫來!」

    杜鵑連忙跑回去拍李大壽的門,「李大哥,開開門!」

    片刻,李大壽打開門,「怎麼了?」

    「小官人在外面叫你!」

    李大壽連忙走出大門,見範寧扶著一個老者,他也嚇一跳,「師兄,他是誰?」

    「他是個賣炭翁,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暈倒在我們大門外,你幫我把他抬進去。」

    李大壽連忙上前幫範寧抬老人的腳,範寧又吩咐杜鵑把小毛驢牽進來。

    這時,蘇亮和程圓圓也跑了出來,「範寧,他怎麼了?」

    「在我們門口暈倒了,我估計是凍的,小蘇,你去端碗熱水來。」

    「阿寧,姜湯可以嗎?」程圓圓問道。

    「姜湯更好了,快去端來。」

    程圓圓連忙跑回屋,片刻,端來一碗熱騰騰的姜湯。

    範寧一點點給暈倒的老人灌了下去,不多時,老人松了口氣,慢慢蘇醒過來。

    「老丈,你剛才暈倒在我們門口。」範寧笑著對他道。

    老人連忙掙扎著要坐起身,「我的毛驢和炭呢?」

    「在這裡!」

    蘇亮連忙閃身讓開,露出門口的石炭和小毛驢。

    老人松了口氣,要站起身,「謝謝幾位小官人,我得去賣炭,老伴和孫子還等著我買米回家呢!」

    範寧見老人年老體弱,心中憐憫,便道:「我們正好也需要碳,你的炭我都買了。」

    「謝謝小官人!謝謝小官人!」

    老人連聲感謝,範寧回屋取了三兩銀子,又取了一件舊的羊皮長襖。

    「這件襖子送給老丈,有點舊,莫要嫌棄!」

    老者嚇了一跳,連忙推卻,「小官人救我小老兒的性命,老兒無以回報,還要小官人羊皮襖,這怎麼行?」

    「這件襖子我也不喜歡,一直壓在箱子裡占地方,送給需要的老人,也是給自己積福,老丈穿上它。」

    範寧不管老人推卻,硬給他穿上,老丈推辭不掉,只得含淚穿上。

    範寧又給他三兩銀子炭錢,這一次老人堅決不要,他這幾袋木炭最多只值一貫錢,他怎麼能收三兩銀子。

    範寧硬把銀子塞給他,「馬上過年了,老丈去買點米,買些肉,再給買塊布給孫子做件新衣服。」

    「如果小官人一定要給我三兩銀子,我只能把家裡的炭都拿來,我不能再占小官人便宜了。」

    範寧見老人很強,便笑道:「那就再拿一袋炭,這個冬天我們就足夠用了,科舉結束我們都得回家了,多余的炭給我們也是浪費。」

    老人嘆了口氣,「你們都是好人,小老兒就祝各位官人金榜高中。」

    範寧讓李大壽送老人出門。

    蘇亮嘆口氣,「馬上過年還在外面賣炭,這老人也真是可憐。」

    範寧點點頭,「咱們人微言輕,救濟不了天下的窮苦老人,只能盡自己的微薄之力,能幫就幫一點吧!」

    這時,範寧想起一事,又問蘇亮,「程澤的門是從外面鎖著的,你知道他去哪裡了?」

    蘇亮搖搖頭,一臉茫然道:「我不知道?」

    這時,門外有人問道:「請問這裡有沒有一個叫做蘇亮的人?」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6 09:44
第一百八十一章 妓館風波


    蘇亮快步走出去,片刻又走了進來,對範寧道:「範寧,有點小事情,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

    「可以啊!」

    範寧走上前笑問道:「什麼事情?」

    蘇亮迅速瞥了一眼程圓圓,勉強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去一趟就知道了。」

    他又對程圓圓道:「圓圓,我很快就回來了。」

    範寧見他欲言又止,估計是出了什麼事,他也不好多問。

    蘇亮回屋取了錢袋,低聲對範寧道:「我們走吧!」

    走出遠門,範寧這才問道:「出了什麼事?」

    蘇亮嘆了口氣,「剛才是個妓館的小廝上門,說程澤的錢輸光了,無錢付帳,讓我們去贖人。」

    「什麼?」

    範寧這才明白,程澤昨晚不在房中,居然是去了妓館,還賭博。

    範寧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程澤居然會有這個惡習。

    他看了一眼蘇亮,冷笑道:「他有這個毛病,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蘇亮嘴唇囁嚅道:「我大概知道一點,我知道他比較好色,他一心想娶一個青樓女子,所以不肯在家裡相親。」

    「那你還喜歡他妹妹?」

    「這是兩碼事,圓圓也很痛恨他哥哥的惡習。」蘇亮連忙分辨道。

    「算了,現在我不跟你說,先把人贖回來,我再好好和你談一談,這段時間你有點昏頭了。」

    蘇亮咬一下嘴唇,他心中也很煩,他是很喜歡圓圓,但也不想攤上一個好色好賭的大舅哥。

    兩人走出小巷,只見小巷口站著一名戴著襆頭,穿著青衣的小廝,也就十四五歲左右,長得倒是很清秀,但舉手投足的氣質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猥瑣。

    「你們跟我走吧!就在前面不遠。」

    範寧他們住處向北走約一裡路,便來到西榆林街,這條街便是以娼館多而出名,短短不到一裡的街上,便有娼館十余家。

    現在是早上,又剛下了雪,街上還比較安靜,但並不代表生意不好,很多士子還留戀在溫柔鄉中。

    而且一般要到傍晚後,這條街上才開始熱鬧起來。

    這段時間恰逢科舉,來自大宋各州府的年輕士子們雲集京城,很多士子當然要趁此機會眠花宿柳一番。

    盡管每次科舉時,禮部都一再重申,嚴禁參考士子逛青樓娼館,一旦被抓到,將取消科舉資格。

    規定雖然嚴格,但依舊擋不住士子年輕騷動的心,京城各大娼館到這個時候都生意極好。

    每次科舉都會不少倒霉的士子被禮部和開封府的聯合巡察隊抓住,被取消了參加省試的科舉資格。

    範寧和蘇亮跟隨小廝來到一座被高牆包圍的府宅前,看起來以為是大戶人家府邸,但實際上是一座娼館。

    大門上方掛著兩盞梔子花燈籠,看見這種梔子花燈籠,便知道這裡面是風月場所了。

    大門旁邊還豎著一塊頗大的燈箱,這種燈箱到夜裡會放進蠟燭,到夜間便會格外醒目,不亞於後世的霓虹燈。

    燈箱上寫著三個大字,『白鳳館』。

    青衣小廝一直「兩位小官人,就是這裡了。」

    範寧看了看『白鳳館』三個字,他沉著臉對蘇亮道:「你進去贖他吧!我在這裡等著,錢不夠找我。」

    蘇亮心中嘆口氣,他知道範寧不願踏入這種地方,他自己也不想踏入,但誰讓程胖子很可能是他未來的大舅哥呢?

    「我馬上就出來!」

    蘇亮只得硬著頭皮跟著青衣小廝進了白鳳館。

    .......

    範寧在外面大街上來回踱步,蘇亮已經進入好長時間,卻一直沒有出來,讓範寧有一種莫名的擔憂。

    蘇亮不像自己,雖然有個稚嫩的身體,內心卻很滄桑,蘇亮身體和心理都遠沒有成熟,他進了妓館,會不會被......

    範寧有點後悔了,應該是他進去贖人,而不是讓蘇亮進去。

    就在這時,隔壁的妓館裡倉惶奔出一群衣衫不整的士子,一個個驚恐萬分,沒命地向街對面的巷子裡奔去。

    緊接著不遠處的另一座妓館裡倉惶跑出不少士子。

    範寧愣住了,一把抓其中一人,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快跑吧!巡查隊來抓人了。」士子掙脫範寧的手,落荒而逃。

    這時,範寧已經看見一隊士兵向這邊奔來。

    他心中也急了,要是蘇亮被抓到,會失去參加省試科舉資格的。

    不光這次不能考那麼簡單,這種科舉若中斷,下次又得重新考解試,後果非常嚴重。

    就像延英學堂助教裴光一樣,本來六年前已經考過解試,三年前因為父親去世,他沒有進京參考,因為科舉中斷,導致他今年直接參加省試科舉的資格消失了。

    裴光今年只能重新參加解試,結果名落孫山,又得再等三年,再考解試,再落榜的話,恐怕就沒有信心了。

    蘇亮是範寧最好的朋友,他可不希望蘇亮也遭到裴光那樣的命運。

    眼看一隊士兵直奔白鳳館這邊奔來。

    範寧一咬牙,直接衝進了妓館。

    ……….

    妓館還是和一般的府宅不一樣,中間是一座大院,裡面分布著十幾個小院子。

    範寧有點頭大了,這去哪裡找蘇亮?

    情急之下,他大喊一聲,「禮部的巡查隊來了!」

    他這一聲喊出來,各個院子頓時開始騷動起來,幾名士子率先奔了出來,急聲問道:「是真的嗎?巡查隊來了?」

    「是真的,大家快走吧!」

    幾名士子拔足飛奔,這時,妓館的老鴇也大喊起來,「大家都快起來,巡查隊來了!」

    整個妓館都混亂了,不知多少士子從各個小院裡奔出來。

    這時,從大門外衝進來數十名士兵,一名官員大喊道:「吏部巡查隊,所有人不准亂跑。」

    範寧沒有看見蘇亮,在士兵進入大院的同時,他發現後門也有士兵進來,再不走,恐怕自己也要被抓住了。

    在妓館內被抓住,那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情急之下,範寧向側面一處小門內奔去。

    跑進小門才發現,這裡竟然是廚房,中間空地上放著幾張大方桌,旁邊是長長一排灶台,上面堆滿了鐵鍋蒸籠。

    另一邊的牆根下則擺放著數十口土壇子,也不知是酒還是腌菜。

    範寧一眼便發現桌子下躲在一人,衣衫不整,模樣十分狼狽。

    範寧笑道:「兄台躲在下面沒有用的。」

    「多謝賢弟提醒!」

    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範寧微微一怔,待桌下人鑽出來,兩人都愣住了。

    桌下士子不是別人,正是三年前在平江府結下難解之仇的徐績。

    兩人都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在這個尷尬之時、在這個尷尬之地相遇,一時間,兩人都有點呆住了。

    就在這時,一名妓館小廝跑了進來,嘴裡嘟囔著抱怨道:「非要這時候吃,就知道吃,吃死你!」

    他忽然發現廚房裡有兩名士子,嚇了一跳,「你們躲在這裡沒用的,快點出去!」

    範寧見小廝穿著褐色短衣,寬腳燈籠褲,心中一動,連忙從懷中摸出五兩銀子,上前笑道:「小哥,把衣服和褲子賣給我,五兩銀子!」

    小廝眼睛瞪大了,「五兩銀子?」

    「五兩!」範寧把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小廝幾乎毫不猶豫地脫下衣褲,摘下伙計帽,一股腦塞給範寧,拿著五兩銀子轉身跑了,五兩銀子,他不干才是傻瓜了。

    範寧也不理睬身後的徐績,他飛快換上小廝的衣褲,戴上伙計帽,拎起個空食盒,出門去了。

    徐績咽了口唾沫,這是個好辦法,如果範寧成功,他也准備嘗試,他摸了摸懷中,還有二兩銀子,徐績暗暗罵了一句。

    他悄悄走到門口,關注範寧是否能利用這個辦法出去?

    範寧拎著食盒快步向大門走去,院子裡蹲滿了神情沮喪的士子,範寧走過士子,直接來到大門口。

    兩名士兵攔住了他,「干什麼去?」

    範寧躬身道:「啟稟官爺,玉秀姑娘病得厲害,我醫福館給姑娘抓藥!」

    士兵見他模樣是個少年,確實是個小廝模樣,倒沒有疑心,便揮揮手,「去吧!」

    「謝軍爺!」

    範寧行一禮,不慌不忙地出門去了。

    他一直走進街對面的小巷內,確信對方看不見自己,這才折回來,躲在一棵大樹後向大門處張望。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6 09:45
第一百八十二章 緊急救人


    只片刻,也換了一身小廝服徐績匆匆走出,手中也拎著個食籠。

    範寧看得清楚,他心中暗罵一句,『毫無創意,拾人牙慧!』

    隔得比較遠,範寧聽不清徐績在說什麼理由,只見他指指食籠,又指指外面。

    一名士兵忽然指著他怒喝一聲,一把將他的帽子打掉,又從他手中食籠中抓出了一件士子服。

    徐績被當場揭穿,他不顧一切地向外奔逃,卻士兵攔腰抱住,摁倒在地上,隱隱聽他憤怒得大喊大叫。

    「剛才有人也這樣出去,你們不抓,白白讓他走了,現在卻要抓我,你們簡直是混蛋!王八蛋!」

    一名士兵被罵得惱羞成怒,狠狠一拳向他臉上打去,徐績頓時啞火了。

    .......

    不多時,數十名被抓獲的士子垂頭喪氣走出來,被帶去開封府衙登記處置,範寧終於看到了蘇亮,他滿頭滿身塵土,像是鑽到什麼洞裡,他身後是程澤,低著頭一言不發。

    蘇亮沮喪得快要哭出來,走出門便四處張望,範寧知道他在找自己,這時,範寧又看到了徐績,他是最後一個走出來,也在東張西望,尋找著什麼?

    這個時候範寧不好露面了,他很了解徐績這個人,他若看見自己,一定會把自己拖下水。

    範寧轉身便向巷子深處奔去。

    .......

    中午不到,一輛牛車抵達了朱佩家門口,範寧跳下牛車,便向朱家大門奔去。

    願意幫助他的歐陽修成了主考官,已經被隔離了,其實就算不被隔離,範寧也不好意思用這種事情麻煩歐陽修。

    另外還有包拯可以幫忙,但範寧只知道包拯六月份時被調回京城,具體在朝廷哪個部門他不知道,家在哪裡他也不得而知。

    此時救兵如救火,他現在能找的就只有朱佩。

    範寧奔上台階,向門房抱拳道:「請替我稟報貴府小主人朱佩,就有範寧有急事找她!」

    門房笑道:「我認識範小官人,但很抱歉,我家小主人一早出去了。」

    範寧一怔,連忙急聲問道:「她去哪裡了?」

    門房搖搖頭,「小主人的去向不是我該知道的事情,但她是和父母一起出去的,小官人改天再來吧!」

    範寧心中一陣失望,只得退下台階,朱佩居然不在家,這可怎麼辦?

    程澤的死活他不關心,他只關心蘇亮,萬一蘇亮因此事被取消科舉資格,自己真沒法向蘇亮父母交代了?

    可想來想去,他又無計可施,一時間,範寧心中焦慮萬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是範少郎嗎?」

    範寧一回頭,只見朱元豐從府中走出來。

    範寧內心簡直有一種絕處逢生的激動。

    他連忙上前行禮,「老爺子,我來求你幫忙!」

    朱元豐微微笑道:「我們一兩年沒見,好容易才見一次,你就抓我壯丁?」

    範寧拱手道:「我現在急得焦頭爛額,無論如何請老爺子先幫我這一次,回頭我再陪老爺子喝酒。

    朱元豐見範寧急得滿頭大汗,看來他真是有什麼急事,朱元豐便笑道:「你說吧!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

    「是這樣,今天一早,我和一個朋友去妓館贖人......」

    範寧便將他和蘇亮去妓館贖程澤的經過,詳細給朱元豐說了一遍。

    朱元豐聽得有趣,最後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們心腸很好,可惜運氣太背了,正好碰見禮部清理妓館,你是僥幸逃脫,你那個朋友恐怕就沒有那麼好運氣。」

    「問題是他才十二歲,過了年才十三歲,他會上妓館找女人?」範寧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怒道。

    朱元豐搖了搖頭,「禮部的官僚們從來不會管你有多少歲,只要在妓館抓住,一律視同嫖娼,取消科舉資格,這是他們一貫處理方式,簡單粗暴。」

    範寧忍住氣道:「現在不管那麼多,我要把朋友救出來,懇請老爺子幫幫忙。」

    朱元豐看了看天色,現在正好是中午,便點點頭道:「現在正好是中午吃飯之時,或許你真有這個運氣。」

    .......

    蘇亮被帶回開封府衙,和其他一百多士子一樣,眾人都蹲在府衙內的大院內,等待處置。

    處置主要是一一辨別身份,登記造冊,然後大家就可以回去了,等待禮部最後通知。

    不過現在是午飯時間,官員們都去吃午飯休息,先讓這些士子們悔過一陣子,下午才開始登記造冊。

    當然,根據前幾屆的處置違規考生的記錄來看,他們這批人恐怕凶多吉少。

    大多數士子也心裡明白,有的士子蹲在地上嚎啕痛哭,有人站在牆邊悔恨萬分,用頭撞牆。

    也有部分士子本身胸無大志,朝廷處罰只是停止省試資格,並非剝奪他們舉人稱號,反正也考不上進士,有個舉人稱號就心滿意足了。

    比如程澤就是這類人的典型代表,他就是來京城玩的,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還能考上進士。

    不過程澤還是有點愧對蘇亮,蘇亮是來贖他,最後卻把蘇亮連累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未來的妹夫。

    蘇亮蹲在牆角無聲地哽咽著,他早已淚流滿面,一想到自己的前途就這樣毀了,他就忍不住悲從中來,再一次潸然淚下。

    這時,一名衙役快步走到蘇亮身後,拍了拍他肩頭。

    蘇亮慢慢回頭,見身後是名衙役,他愣了一下。

    「你是報考童子科的蘇亮嗎?」

    「正是!」

    衙役向他一招手,「你跟我來!」

    蘇亮一臉糊塗,茫然地站起身,跟隨著衙役向一座小門走去。

    大多數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一幕,程澤卻愣住了,眼巴巴看著蘇亮跟隨衙役進了房間。

    蘇亮走進小門,這是一間衙役房,還有一扇門直通府衙外面,衙役打開門,對蘇亮道:「你快走吧!」

    蘇亮愣住了,半晌結結巴巴道:「我可以…..走嗎?」

    「廢話,有人保你,趕緊走,等那些官員回來,你就走不了。」

    蘇亮心中頓時激動萬分,他連忙向衙役行一禮,慌慌張張出門去了。

    走出開封府衙,蘇亮感覺自己就像做夢一樣,他捂住臉喜極而泣。

    這時,不遠處傳來範寧的調笑聲,「在裡面有沒有挨鞭子?」

    蘇亮看見了範寧,他鼻子一酸,上前緊緊擁抱住範寧,哽咽著哭出聲來。

    「真受不了!」

    範寧一臉惡心餓推開他,「快別這樣,我不喜歡被男的擁抱,走吧!我們去喝酒壓驚。」

    「範寧,我真沒事了?」蘇亮抹去眼淚問道。

    「你在裡面登記了嗎?官員知道你叫蘇亮?」範寧笑問道。

    蘇亮搖搖頭,「還沒有來得及登記。」

    「那不就得了。」

    範寧拍拍他肩膀笑道:「走吧!朱老爺子花了大錢才把你贖出來,呆會兒你要好好敬老爺子一杯酒。」

    「哪個朱老爺子?」

    「朱佩的三祖父,以前和我做酒那位。」

    「我知道了,他人在哪裡?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他。」

    範寧帶著蘇亮上了一輛馬車,蘇亮看見車裡坐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他倒頭便拜,「晚輩感謝前輩救我出來!」

    朱元豐呵呵一笑,「這個人情是範寧欠我的,你不用太感謝我!」

    範寧撓撓頭,「老爺子,你什麼意思?我欠了你一個大人情?」

    「難道不是嗎?」

    朱元豐笑眯眯望著範寧,「你小子想過河拆橋?」

    範寧無奈道:「晚輩不敢,咱們先去吃午飯,晚輩好好敬老爺子幾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7 12:51
第一百八十三章 酒後真言


    和朱元豐吃午飯,當然是要去朱樓。

    朱樓是京城十大酒樓之一,在京城各地有七座分店,距離開封府衙最近的一座分店位於太平興國寺斜對面。

    這一帶是朝廷各大官衙集中之地,像開封府、御史台、太常寺等等官衙,酒樓的客人也主要以官員為主。

    老東主到來,掌櫃熱情將老東主帶去三樓一間靠窗的雅室。

    此時正是吃飯時間,一樓和二樓都坐滿了客人,朱元豐不停地去打招呼,範寧和蘇亮則先上了三樓。

    趁著這個機會,蘇亮小聲問範寧道:「為什麼不順便把程澤也救出來?」

    「救他做什麼?」

    範寧冷冷道:「你被他害得還不慘嗎?」

    蘇亮不敢吭聲了,範寧又問道:「我還衝進妓館去找過你,怎麼一直不見你出來?」

    蘇亮滿面羞愧道:「我本來是想衝出來,但程胖子說,躲起來比較好,我覺得也有道理,就躲在床下面,結果被妓館告發了!」

    「這就對了,妓館得罪你們兩個客人對他影響不大,但得罪官府後果嚴重,所以躲起來也沒有用。」

    「那你是怎麼躲過的,你不是你也進來嗎?」

    範寧淡淡笑道:「我花高價問妓館內的小廝買一套衣服,扮作小廝就大搖大擺出去了。」

    蘇亮一拍額頭,「這個辦法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想到什麼辦法?」朱元豐笑眯眯走了進來。

    範寧笑道:「我剛才給蘇亮說,我扮作小廝混了出來,蘇亮就說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個辦法?」

    朱元豐呵呵一笑,「這個辦法還不夠好,你說自己是張堯佐的孫子,保證他們恭恭敬敬把你送出來。」

    「萬一禮部去核對怎麼辦?」蘇亮撓撓頭問道。

    朱兆豐冷笑一聲,「這種事情禮部敢去核對嗎?」

    範寧暗贊:「姜還是老的辣!」

    朱元豐又笑道:「不過還是要看人,假如你們若遇到包拯,就算冒充張堯佐他爹也沒有用。」

    三人坐下,酒保很快給他們上了幾樣精致的酒菜。

    「不給你們喝燒酒,給你們嘗嘗朱樓的當家名酒朱樓玉漿。」

    範寧看了看杯中酒,酒色清冽,果然是上好的清酒,他嘗了嘗,雖然度數很低,但甘甜綿長,酒中有一種清香。

    「好酒!」

    連範寧這個不常喝酒的人也連聲誇贊,他將酒一飲而盡,意猶未盡贊道:「果然是好酒!」

    「不錯吧!」朱元豐笑呵呵又給他斟滿一杯。

    蘇亮拿起另一個酒壺給朱元豐也斟滿了酒。

    蘇亮舉杯站起身道:「朱大官人幫助晚輩擺脫困境,援手之情,晚輩銘記於心,他日晚輩若有所成,必將厚報,這杯酒我敬大官人!」

    蘇亮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朱元豐也舉杯示意喝了半杯,豎起拇指贊道:「蘇少郎是有個情義之人,今天我們算是結個善緣!」

    範寧在一旁笑道:「既然老爺子和蘇少郎結下善緣,這個人情就不用記在我帳上了吧!」

    「你這個臭小子,學學人家蘇少郎,有情有義,哪像你這樣,生怕吃點虧。」

    「開個玩笑嘛!」

    範寧端起酒杯又問道:「我聽朱佩說起配方泄露之事,老爺子查出是誰做的局嗎?」

    朱元豐嘆息一聲,「我個人感覺是礬樓,它是第一個推出燒酒,其他各家都比它晚了一個月,只是礬樓是柴家的背景,實在惹不起,這個啞巴虧只能咽下去了,也是怪我大意。」

    「那現在朱樓的燒酒賣得如何?」

    「只能說一般,現在又跌到京城第五名,本來已經是衝二望一,說到底,朱樓的底蘊還是不足,礬樓、潘樓、時樓、楊樓這四大名酒樓始終排在我們前面。」

    「不過酒精燈還不錯,利潤豐厚。」朱元豐又笑道。

    範寧沉思一下又道:「不知朱家旗下可有胭脂香粉生意?」

    「有一點點,做過朱氏胭脂,牌子沒有打開,現在只做點香袋之類,算是朱家最弱的一個產業。」

    朱元豐心中一動,「莫非你有什麼想法?」

    範寧笑了笑道:「其實燒酒那個蒸酒的辦法,可以同樣用來制作高檔香水,老爺子沒想過嗎?」

    「你再說具體一點!」朱元豐有了興趣,連忙問道。

    「其實很簡單,我們的香水不夠濃烈持久,主要就在裡面的水份太多,用那個燒酒的辦法把水蒸出來,剩下的香水就更純了,大食那邊的香水很有名氣,其實就是用我這個辦法做出來,老爺子可以多嘗試幾次,肯定會成功的!」

    朱元豐大喜,他還真沒有想過,這種蒸酒的辦法還能制作高檔香水。

    「好!回去我就試一試,來,我們再喝一杯。」

    .........

    三人這頓午飯足足吃了一個時辰,蘇亮喝得酩酊大醉,兩名伙計將他抬進了馬車。

    朱元豐也喝多了,他扶著範寧的肩膀,向馬車走去。

    「你這個臭小子一點危機感都沒有,你知道今天朱佩干嘛去了,他父母帶她名義上是去柳家做客,實際上是相親去了,吳江柳家,大族啊!和朱家世代聯姻,你不抓緊點,搞不好朱佩就要嫁進柳家了。」

    「老爺子,你喝多了吧!」

    「誰說我喝多了,我只是告訴你實話,柳家早就看上朱佩了,平江府童子試第二名那個,你應該認識,柳然,我二哥把他當作寶貝一樣,他在背後促成這樁婚事,你小子要爭氣啊!」

    朱元豐酒意難當,趴在桌上便不走了,很快便呼呼入睡。

    這時,掌櫃上前對範寧道:「小官人,請上馬車吧!馬車送你和同伴回去。」

    「多謝了!」

    範寧今天雖然也喝了不少,步伐有些不穩,但頭腦卻異常清醒,轉身離開酒樓慢慢上了馬車。

    馬車啟動,向舊曹門方向駛去,車廂內,蘇亮睡得正香。

    範寧慢慢閉上眼睛,腦海裡卻在回蕩著朱元豐最後說的話。

    『他父母帶她名義上是去柳家做客,實際上是相親去了。』

    難道今天沒有找到朱佩,原來她是去……..

    範寧心中忽然一陣不舒服,朱佩居然相親去了,她是自願去的?

    『吳江柳家,大族啊!和朱家世代聯姻,你不抓緊點,搞不好朱佩就要嫁進柳家了。』

    範寧搖搖頭,不想考慮這件事,朱佩相親也好,嫁人也好,與自己何干?

    她有自己的人生道路,有選擇自己幸福的權力,自己何必管那麼多?

    範寧雖然在盡力說服自己,但他心中就像竄進一只野貓一樣,一陣陣心煩意亂,加上酒意上頭,他更加難受了。

    他只覺得胸膛就像堵了一團亂麻,恨不得伸手進去掏個干淨。

    又恨不得扯開窗子大喊大叫,發泄心中積蓄的郁悶。

    馬車緩緩停下,範寧跳下馬車,衝到牆角劇烈的嘔吐起來。

    良久,他慢慢站起身,只覺頭一陣陣眩暈。

    這時,李大壽和程氏兄妹跑了出來,「師兄,你不要緊吧!」

    蘇亮擺擺手,「我沒事!」

    他又指了指後面的馬車,「蘇亮在車內醉倒了,你們把他抬進去。」

    李大壽和程澤連忙將酩酊大醉的蘇亮抬進院子。

    範寧扶著牆慢慢走回自己房間。

    這時,程澤目光復雜地看了範寧背影一眼,他想上前說點什麼,最終嘆了口氣,攙著蘇亮進房了。

    範寧回到自己房間,一頭栽在自己床上,倒頭便呼呼大睡。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7 12:51
第一百八十四章 柳家風波


    柳家位於外城春惠坊,這一帶屬於京城的富人區,環境優雅,綠樹成蔭,很多中層官員和富貴人家的府宅都集中在附近。

    柳家的府宅占地約十五畝,確切說是中書舍人柳雲的私邸,光憑俸祿柳雲當然也買不起京城的房宅,但靠家族的財力,柳雲買下這座宅子就很輕松了。

    柳雲年約四十余歲,他是柳老太爺的次子,他自己也有兩子兩女,長子在太學讀書,次子便是柳然,秋天時考中了平江府童子解試第二名。

    柳家在吳江縣屬於第二大豪門,僅次於盛澤朱家,兩大家族世代聯姻,柳雲的二姐柳華就嫁給了朱元駿之子。

    朱家的一個族女也嫁入柳家。

    隨著朱、柳兩家第三代子女長大,兩家第三代聯姻也漸漸提到日程上來。

    事實上已經有聯姻存在了,柳雲的侄女就和朱元駿嫡孫朱安定下了婚事。

    隨著柳家第三代的神童柳然逐漸長大成人,柳家便將目光注視到朱佩身上。

    一方面是朱佩在朱家地位極高,是朱孝雲的嫡女,朱元甫的孫女,她雖然被稱作小七娘,但她實際上是朱家長房唯一的孫女。

    另一方面,朱佩長得花容月貌,有傾國傾城之美,和柳然相配,可謂天作之合。

    但朱家內部在朱佩的婚事大事上卻有不同的想法。

    朱元駿一心想鞏固朱柳兩家的聯盟,加上他本人極為喜愛柳然,他極力要促成這樁婚事。

    而朱元甫卻認為朱家應該把目光放長遠一點,不要光盯著柳家,對自己唯一的孫女,他當然不想輕易許人。

    朱元甫看上的是範寧,不過範寧能走多遠,朱元甫還有待觀察,好在現在範寧還年少,孫女朱佩也年少人,所以還有時間等待。

    在關於孫女的婚姻上,朱元甫便和兄弟朱元駿有了很大的分歧。

    朱元駿便想繞過兄長朱元甫,讓侄子朱孝雲,也就是朱佩父親來做主這門婚事。

    今天柳家請客當然不是為了定親,很大程度上是為了促進兩個小輩的感情,在柳家和朱元駿看來,主要朱佩本人願意嫁給柳然,朱元甫再反對也是枉然。

    柳家後院掃雪亭內,朱元駿、柳雲和朱孝雲三人坐在小桌前,一名茶妓正在給他們用新掃的雪水煎茶。

    三人都穿著皮毛大衣,頭戴紗帽,看起來雍容華貴,柳雲喝了一口茶驚訝地問道:「世叔剛才說,老祖宗在世前曾留下遺言,讓佩兒自覓夫婿?」

    朱元駿點點頭,「卻有此事,不過這不算遺言,只是安慰重孫女的話,我覺得兒女婚事還是應該由父母做主,孝雲,我說得沒錯吧!」

    朱元駿是敲打侄子朱孝雲,要硬氣一點,自己女兒嫁給誰,應該由他這個父親做主,而不是樣樣都要聽祖父安排。」

    朱孝雲苦笑一聲,二叔說得容易,讓自己和父親對著干,怎麼可能?

    他只得委婉說道:「主要是佩兒從小由她祖父帶大,在佩兒的終身大事上,她祖父還是有很大的發言權,我覺得關鍵還在佩兒本身,既然老太太有遺言,那只要佩兒自己願意,她祖父也無法反對。」

    朱元駿有些不滿道:「孝雲,你可不能這樣和稀泥啊!」

    「二叔,主要是現在佩兒還小,現在談佩兒的婚姻,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柳雲見叔侄開始爭論起來,連忙打圓場道:「世叔,孝雲說得也有道理,佩兒現在還年少,談論婚姻還不到時候,我覺得關鍵是要給兩個孩子創造機會,讓他們經常在一起,培養彼此感情,就像孝雲剛才說的,只要佩兒自己喜歡然兒,她祖父也無法反對。」

    朱元駿臉色和緩一點,對柳雲道:「科舉還有一個月,首先要讓然兒考上科舉,然後你們這些做父母的,再給兒女多創造一些機會相處,讓他們順其自然發展。」

    朱孝雲點點頭答應了,「小侄會盡力而為!」

    .........

    朱佩並不知道父母帶他來柳府的真實用意,她還以為是過年前給長輩拜年。

    這也是傳統,新年期間要祭祖,要家族團聚,所以一般都會在新年前先給部分長輩拜年。

    朱佩原本是和母親在一起,但王氏卻給柳然創造機會,她借口身體困倦,去小睡片刻,使後堂上只剩下朱佩和柳然兩人。

    柳然抓住這個機會,不斷地奉承朱佩。

    他取出一方硯台,放在桌上笑道:「阿佩,我考考你的眼力,這方硯台你可知道來歷?」

    朱佩臉一沉,冷冷道:「柳衙內,阿佩這個稱呼只有祖父和曾祖母這樣叫我,你最好改掉。」

    柳然著實有點尷尬,只得改口道:」不好意思,朱姑娘,是我唐突了。」

    朱佩瞥了一眼硯台,又搖搖頭道:「我這人對硯台沒有興趣,你在我面前賣弄才學,其實沒有意義。」

    「朱姑娘太謙虛了,這其實是一方澄泥硯,是我的心愛之物,我送給朱姑娘當做新年禮物,希望朱姑娘能喜歡。」

    「是嗎?」

    朱佩頓時笑吟吟道:「那我能不能轉送給別人?正好我有個朋友也很喜歡硯台,這種澄泥硯我覺得由他來收藏,會更有意義。」

    不知為什麼,柳然忽然想到了範寧,朱佩該不會是想送給範寧吧!

    他心中一陣惱火,又加重語氣道:「朱姑娘,這是我的心愛之物,我希望朱姑娘能放在自己書桌上,時時可以看到。」

    朱佩搖搖頭,「我的桌上要麼是十文錢一塊的硯台,要麼是五文錢一只的茶杯,主要是我脾氣太暴,動不動就摔東西,所以值錢的東西我都不敢放在書桌上。」

    「那這塊硯台就放在箱子裡好了。」

    朱佩歪著頭看了他半晌,奇怪地問道:「既然你把這塊硯台送給我,那就是我的東西了,我想怎麼處置,當然由我自己決定,我想把它送人也是我的事情,輪不到你干涉吧!如果你只是想把它暫時放在我的書房,那就不必惺惺作態,說什麼送給我,就說你借給我玩幾天,不就行了?」

    柳然被說得張口結舌,他忽然有點後悔了,這麼名貴的硯台,不該送給朱佩,或者說,現在還不是送東西的時候,等關系再親密一點,她對自己有了好感,再把東西送給她,就有效果了。

    可是,自己的話已經說出口,該怎麼反悔呢?

    「這是我的心愛之物,我為了表達心意才送給朱姑娘,如果朱姑娘把它送給別人,我心裡肯定會很難過,如果朱姑娘不喜歡硯台,我可以改送一個朱姑娘喜歡之物。」

    「還是算了吧!」

    朱佩把硯台推給他,斷然拒絕道:「我不習慣接受別人送東西,為了不讓柳衙內心裡難受,這方硯台還是請你收回去。」

    朱佩又站起身道:「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我要回去了,請轉告我父母,就說我先走一步。」

    柳然頓時急了,「朱姑娘還是稍坐片刻,等用完晚餐後和令尊令堂一起回去吧!」

    朱佩沒理睬他,直接向堂下走去,對站在院主的劍梅子道:「劍姐,我們走!」

    「不等夫人一起走吧!」

    「我身體不舒服,先走一步了。」

    劍梅子點點頭,「那就走吧!」

    柳然頓時急了,急忙喊道:「朱姑娘請稍留步,容我稟報父親,姑娘再走不遲!」

    朱佩回頭冷冷道:「你是想讓我爹爹把我留下來,我沒說錯吧!」

    她心中不爽,昂頭向外面走去。

    柳然心急如焚,連忙跑去向朱元駿稟報,他剛出後堂院門,正好遇到了朱元駿,柳然急聲到:「大官人,朱姑娘走了!」

    「什麼?」

    朱元駿臉一沉,「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剛剛才走!」

    「真沒用,連個小娘子都留不住!」

    朱元駿瞪了柳然一眼,快步向大門走去,他心中也極為惱火,朱佩太不懂事了,說走就走,一點沒把主人放在眼裡。4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8 09:48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歡而散


    朱佩上了馬車,吩咐車夫道:「回府!」

    馬車剛走了幾步,朱元駿快步走出來,高聲喊道:「等一等!」

    車夫連忙拉住了馬匹,朱元駿走上前不滿道:「佩兒,你怎麼說走就走了?」

    朱佩拉開車簾道:「回稟二祖父,我身體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

    「在這裡一樣可以休息,為什麼一定要回去休息?」

    朱佩搖搖頭,「我怎麼能躺在別人床上休息?」

    「你這孩子!」

    朱元駿惱火起來,「你是怎麼說話的?什麼叫躺在別人床上休息,柳家有客房,你在客房裡休息,不是一回事嗎?」

    「二祖父為什麼一定要我在柳家休息,我回家不行嗎?」朱佩言語也變得鋒利起來。

    「這對人家不禮貌,你明白嗎?」

    「堂堂的柳家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如果我走了,朱家就會得罪柳家,那柳家也未免太不把我父母放在眼裡吧!」

    朱元駿被朱佩的伶牙俐齒駁得啞口無言,他只得忍住氣低聲道:「今天是你來相親,你才是重要人物,晚飯時,你還要給柳家長輩敬酒,所以你不能走!」

    「什麼?」

    朱佩頓時勃然大怒,「要我來相親,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告訴我,把我騙過來,你們有沒有問過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佩兒,這種事情父母做主就行了,你只管聽父母安排,別的事情你不用知道?」

    朱佩眼睛頓時紅了,「既然如此,你們做主就行了,讓我來干什麼?我有什麼必要來?」

    她隨即吩咐道:「啟動,回府!」

    馬車夫卻不敢啟動,朱佩氣急,從另一邊推開車門,跳下馬車道:「劍姐,我們走!」

    「你給站住!」朱元駿怒吼一聲。

    朱佩不理睬他,大步向前走去,朱元駿大怒,衝上前伸手便要抓朱佩,劍梅子卻一把將他推開。

    「你!你竟敢推我?你好大的膽子!」

    朱元駿氣得暴跳如雷,一肚子火撒向劍梅子。

    劍梅子冷冷道:「大老爺給我說過,包括他在內,任何不得強迫小娘子,這是我的職責。」

    「我是他祖父!」

    「大老爺的命令中沒有例外,你想要有特權,去給大老爺說。」

    說完他轉身跟隨朱佩快步離去了。

    劍梅子一推之力,朱元駿只覺膀子隱隱作疼,他心中怒火萬丈,卻不敢真的追上去,只得眼睜睜看著朱佩走遠了。

    這時,朱孝雲和王氏聞訊趕出來,朱孝雲上前問道:「二叔,發生什麼事了?」

    朱元駿滿腔怒火,回頭對侄兒一陣怒罵:「看你生的好女兒,根本就不把長輩放在眼裡!」

    .........

    朱佩走了,朱孝雲也沒有留下吃晚飯,不久便告辭而去。

    朱元駿氣得臉色鐵青,又無可奈何,只得安慰柳雲,「小孩子有點情緒很正常,好在婚事都是由父母和長輩做主,兩個孩子的婚事我已經答應了,我會慢慢勸說大哥,這件事不急,反正他們年紀還小,過幾年再談也來得及。」

    柳雲連忙笑道:「既然有世叔做主,我們就放心了,以後有機會讓孩子們多聯系,培養感情,過幾年就水到渠成了。」

    「是要多聯系,今天只是剛開始,以後來日方長。」

    朱元駿心中舒服一點,又對站在一旁的柳然笑道:「你是堂堂男兒,心胸要放寬一點,要主動一點,臉皮厚一點,記住我的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你持之以恆,她一定會被你的誠意感動的。」

    「可是她今天.......」柳然一臉沮喪道。

    「今天應該和你沒有關系,她也沒和你翻臉吧?」

    柳然連忙搖頭,「沒有,朱姑娘對我很客氣。」

    「那就對了,她今天不高興,只是因為她父親事先沒告訴她,有點傷了她的自尊,她是在生父親的氣,和柳家沒有關系。」

    這樣解釋,柳家父子心中都舒服了很多,柳雲笑道:「想不到朱佩性子很烈啊!」

    「她是被我大哥寵壞了,隨心所欲習慣了,在別人家做客也是想走就走,哎!阿然,以後你要多多包容她。」

    柳然連忙表態,「世叔祖放心,我一定會百折不撓,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朱元駿贊許地點點頭,「這樣就對了,接下來你全心備考,爭取考上科舉,讓她對你刮目相看。」

    柳然默默點頭,他想起了在吳江時,朱安對自己說的話,考上科舉才有希望,考不上科舉,一切都是枉然。

    .........

    朱孝雲今天的心情也很糟糕,女兒固然有點不懂事,但二叔也未免太強勢,和一個十歲的小娘子較真,有這個必要嗎?

    馬車內,王氏在一旁頗有微詞,「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二叔卻一點面子不給留,在大街上怒斥你,這未免有點過份了。」

    朱孝雲哼了一聲,卻破天荒地沒有反駁妻子,顯示他內心同樣不滿。

    王氏看了丈夫一眼,又道:「我不覺得柳然有什麼絕頂天資,若論才學,他也只是童子試第二名,只不過他是柳家的子弟罷了,二叔一心想讓佩兒嫁給他,他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

    朱孝雲嘆了口氣,「朱柳兩家世代聯姻,柳然本身也不錯,是個很優秀的少年,他又喜歡佩兒,一心想娶她,就算佩兒嫁給他也無可厚非,這些我都能接受,關鍵是老爺子不同意把佩兒嫁給柳家,二叔應該去勸老爺子,不能總敲打我,逼我和老爺子翻臉,這讓我真的很為難。」

    「那官人是怎麼回答二叔的?」王氏又問道。

    朱孝雲悶悶不樂道:「我能怎麼回答?我只能說佩兒年紀還小,現在考慮婚事太早,等過幾年再說,可以讓他們多接觸,多交往,增加彼此的感情,說不定以後根本就不需要大人的操心。」

    「我看夠嗆!」

    王氏搖搖頭,「今天我特地給他們創造機會交流感情,但不知怎麼搞的,柳然就把佩兒惹惱了,後來我特地問了一下在場的使女,好像是柳然想送佩兒一方硯台,但又怕佩兒把硯台送給別人,為這件事兩人爭執起來。

    我就說這個柳然不夠大氣,你要送女孩兒東西,又要限制別人使用,這種心態佩兒可不喜歡。」

    「這些都是次要的,關鍵是柳然自己要爭氣,考上進士,有出息了,老爺子未必不會答應,自己沒出息,恐怕柳家也不好意思開口了。」

    這時,馬車在府門前緩緩停下,朱孝雲夫婦剛下車,劉管家便奔了出來,躬身道:「啟稟官人,小娘子收拾東西走了!」

    王氏一愣,連忙問道:「她去哪裡了?」

    「她好像是去三老爺那邊了。」

    王氏頓時急了,連忙問丈夫,「佩兒走了,這可怎麼辦?」

    「她是去三祖父那邊了,就讓她去吧!等她消消氣,過幾天再勸她回來。」

    王氏心中對朱元駿的不滿終於爆發了,她恨恨道:「他怎麼不嫁自己的孫女,把我女兒逼走了,他要不要給我們什麼說法?」

    朱孝雲陰沉著臉,他見劉管家臉有點腫脹,便問道:「你臉怎麼回事?」

    劉管家捂住臉低下頭道:「我本想攔住小娘子,但被她......被她抽了一記耳光。」

    朱孝雲一時不知怎麼說才好,半晌道:「以後你不要管她的事情了,今天她和二老爺大吵一場,連二老爺都不敢管她,更不用說你。」

    劉管家還指望主人替自己做主,現在看來,連主人夫婦拿小主人都沒有辦法,自己這一耳光算是白挨了。

    劉管家心中郁悶之極,別人家的小娘子都怕父親,怎麼自己府上這位小主人就這麼厲害,連祖父都敢吵架,以後自己還真不能惹她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8 09:48
第一百八十六章 風雨襲來


    朱元豐的宅子位於潘樓街附近,是一座占地十幾畝的大宅,府內僕從眾多,各種設施用度都極其奢華。

    朱元豐雖然是朱氏三兄弟中的老三,但他實際上是庶出,他生母是妾,去世得早,當時朱元豐只有七八歲,被正房夫人養大,視為己出。

    正因為他是庶出,他在朱家的地位並不高。

    論爵位,他只是伯爵,遠遠比不上大哥的吳江縣公。

    論官職,他只得一個團練使的從五品虛職,掛一個名,每月區區二十兩銀子的俸祿,其他都沒有了,遠不能和二哥的樞密院副使相比。

    不過朱元豐繼承了朱家的商業,在他幾十年悉心打理下,朱元豐掙得財富越來越大,堪稱富可敵國。

    朱元豐的酒已經醒了,他正在書房裡試驗蒸餾香水,他試驗了十幾次都失敗了,但他還是找到了一點竅門,關鍵是密封好,不能讓香氣從縫隙中跑出來。

    這時,有管家來報,「老爺,佩姑娘來了!」

    「朱佩來了!」

    朱元豐自言自語笑道:「她莫非是相親失敗,跑來找三祖父安慰了?」

    管家又小心翼翼道:「老爺,她好像是搬過來了,帶了好多行李。」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只聽朱佩氣呼呼道:「三阿公,你如果也欺負我,我就回吳江了!」

    「小姑奶奶,誰敢欺負你啊!」

    朱元豐走出來笑道:「是不是對柳家小官人不滿意?」

    「別提了!」

    朱佩一肚子火道:「母親昨晚對我說,一早帶我去給前輩拜年,好!我就跟他們去了,最後我才知道,原來是帶我去相親,為什麼要隱瞞我?

    我一怒提前離去,二祖父還怒氣衝衝斥責我得罪柳家,在他眼中,恐怕我就是用來和親的工具,我的尊嚴,我的意志統統不重要,只要我把柳家討好就行了。」

    「你這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估計你二祖父今天要被你氣死!」

    「那是他自己找的,我可沒有罵他,我就據理力爭,他爭不過我,我就走了。」

    和三祖父說了一通話,朱佩覺得心裡好受了很多。

    這時,她鼻子聞了聞,奇怪地問道:「三阿公,院子裡怎麼很香啊?」

    「範寧今天中午教我提煉香水,我一直在做試驗呢?」

    「三阿公和範寧在一起?」

    「這小子出了點事情,我去幫他解決,他本來找你幫忙,但你不在,正好遇到我。」

    朱佩有點急了,「三阿公快告訴我,他出什麼事了?」

    「其實不是他出事,是蘇小哥出事了。」

    朱元豐便將範寧和蘇亮去妓館贖程澤,不料正好遇到禮部清查,蘇亮被禮部官員一起帶走,範寧跑來求助之事說了一遍。

    朱佩聽說不是範寧出事,稍微松了口氣,她皺眉問道:「三阿公和開封府有交情嗎?」

    「這種事情找他們下面人就行了,給幾十兩銀子的好處,他們偷偷放走一人,上面根本就不知道。」

    「然後呢?」朱佩又問道。

    朱元豐笑眯眯道:「然後我們中午喝了酒,我告訴範寧,你相親去了,範寧那個臉色難看啊!哈哈!真的很有趣。」

    「你——」

    朱佩急得一跺腳,「三阿公別亂說,我哪裡是去相親?」

    「我已經說了,下次再給他解釋吧!」

    朱元豐揮揮手,「你自己找地方住,我還要做試驗,就不管你了。」

    說完,朱元豐又返回書房。

    朱佩看了看天色,還是下午時分,她便對劍梅子道:「劍姐,我們出去一趟。」

    她帶著劍梅子匆匆走了,朱元豐探頭出來,嘿嘿笑道:「小丫頭,這下露陷了吧!」

    ........

    範寧一覺睡醒,天色已快到黃昏時分,他來到井邊洗了把臉,混沌的頭腦頓時清醒了很多,範寧這才發現,靠井邊的牆根底下放著五六袋木炭。

    範寧一怔,連忙喊道:「大壽!」

    片刻,李大壽跑了過來,「師兄醒來了?」

    範寧指指牆角的木炭,「這是怎麼回事?」

    「早上那個老者送來的,師兄還在睡覺,我不要,他非要留下來。」

    李大壽從懷裡取出一張紙條,「這是他留的地址,邀請師兄過年的時候去他家裡坐坐。」

    範寧接過紙條看了看,就在西城外不遠的柳家村。

    「這麼多木炭至少值兩貫錢,咱們得把錢還給他。」

    「我贊成!」李大壽舉手笑道。

    範寧見他精神不錯,便笑道:「那你把木炭分一分,讓大家敞開用,夜裡睡覺時可不能用。」

    「師兄放心吧!」

    這時,蘇亮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範寧,我找你說件事!」

    「你說,什麼事情?」

    蘇亮把範寧拉到一邊,低聲道:「程澤對我說,他很對不起你,他想搬出去住。」

    範寧心中冷笑一聲,這個程澤很有『誠意』嘛!想搬出去住,不給自己說,卻給蘇亮說,他明明知道蘇亮不會放他走。

    「那你怎麼說?」

    「我給他說,你並沒有生他的氣,讓他不要多心,安心住下去,而且現在外面客棧非常難找,據我所知,城內客棧都爆滿了,兩三個人擠一間屋,他又帶著妹妹,住到哪裡去?」

    蘇亮見範寧沒有吭聲,又道:「這件事和圓圓無關,我不想她受到牽連!」

    範寧點點頭,「你要留他,我也不反對,但我要告訴你,他其實已經被省試除名了,說得難聽一點,他現在就可以回家了,他之所以不肯返鄉。恐怕還是和你有關系。」

    蘇亮沉默片刻,低聲道:「我明白!」

    範寧拍拍他肩膀,「這件事我就不過問了,由你來做決定,接下來的日子,我們要全力以赴准備科舉。」

    範寧轉身要走,外面傳來李大壽的聲音,「師兄,朱佩來了!」

    這句話頓時讓範寧心中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頓時被搬開了,他心中瞬間變得舒暢無比,連忙迎了上去。

    只見朱佩站在門口笑道:「我來給你說一聲,我搬家了,搬到三祖父那邊,你有什麼事,可以去那邊找我。」

    範寧笑道:「正好肚子也餓了,走!我請你吃飯去。」

    ...........

    黃昏時分,一名官員騎馬張堯佐府門前,官員翻身下馬,上前對門房道:「請速稟報國丈,就說開封府少尹劉晉有急事求見!」

    門房迅速飛奔而去,不多時,張堯佐的侄子張群出門道:「我叔父請劉少尹到書房一敘!」

    劉晉跟隨著張群向府內走去,很快便來到張堯佐的外書房。

    劉晉是張堯佐推薦上位,是張堯佐的心腹,他有資格進張堯佐的外書房。

    來到外書房門口,張群躬身道:「二叔,劉少尹來了!」

    「請進!」

    張群回頭笑道:「劉少尹請吧!」

    劉晉整理一下衣帽,這才提著襕衫快步走進書房,張堯佐正站著窗前喝茶賞雪,劉晉連忙上前躬身道:「卑下參見國丈!」

    「劉少尹,有什麼急事找我?」

    「回稟國丈,就是國丈要卑下尋找範寧一事,卑下有他的消息了。」

    「找到他的住址了?」

    「不僅找到住址那麼簡單?他犯事了。」

    張堯佐頓時有了興趣,轉身笑道:「你說說看,他犯了什麼事?」

    「回稟國丈,他嫖娼!」

    張堯佐愕然,半晌大笑道:「劉少尹在開玩笑吧!他最多十三歲,他那話兒硬得起來?」

    「確實是這樣,卑下不敢亂說!」

    「那你說說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今天一早,禮部和開封府聯合抓捕嫖娼士子,結果抓獲了一百七十余人......」

    「莫非其中有範寧?」

    「不是!其中一個士子叫做徐績,他為了減輕罪責,便揭發範寧也在妓館,只是他換了小廝的衣服逃脫了,卑下又特地去妓館,找到了那個換衣服的小廝,證實確有此事,他答應指證範寧。」

    張堯佐大笑起來,這倒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範寧終於落到自己手上了。6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9 09:49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石二鳥


    劉晉又道:「現在還有一個小問題,就是關於徐績的父親。」

    「他父親是誰?」

    「他父親是工部郎中徐增益,他今天下午找到我,希望能消除他兒子的不良記錄。」

    張堯佐笑了起來,「原來他是徐增益的兒子,算起來還是自己人。」

    徐增益並不是張堯佐的嫡系心腹,但隨著張堯佐女兒日益受寵,他也開始抱張堯佐大腿,年初張堯佐過壽,他忙前忙後,頗為賣力。

    既然是徐增益的兒子,那應該問題不大。

    這時,張堯佐倒想起一事,「範寧住哪裡,你們查到了嗎?」

    劉晉點點頭,「他留的聯系客棧是舊曹門客棧,應該就住在附近,估計是租住民房,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今天就要明確他的住處!」

    張堯佐負手走了幾步,又道:「這件事由開封府衙出面,寫一份完整的報告給我,另外,各種證據證人都准備好,隨時可以出來作證。」

    「要把範寧單獨做一份報告嗎?」劉晉又問道。

    張堯佐搖搖頭,「那樣太落痕跡了,把他和其他人混在一起,我去向官家彙報。」

    劉晉告辭走了,張堯佐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搞倒範寧不僅可以報三年前的一箭之仇,讓自己狠狠出一口惡氣。

    另外也可以給範仲淹安一個教孫不良的罪名,有了這個罪名,官家就算想再啟用他,也會斟酌一下了。

    想到這招漂亮的一石二鳥之計,張堯佐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

    次日一早,張堯佐拿著禮部和開封府衙的聯合報告,乘馬車來到皇宮。

    張堯佐直接來到位於紫宸殿的御書房,在外面等了片刻,一名宦官出來陪笑道:「官家請國丈進房一敘!」

    張堯佐走進御書房,見御書房除了天子趙禎外,還有相國宋癢、文彥博和太師龐籍。

    今天是上朝的最後一天,明天就開始放長假,估計幾人是在商議元旦大朝之事。

    見張堯佐進來,宋癢對他笑了笑,文彥博則扭過臉去,強忍心中的厭惡。

    龐籍見文彥博做得太明顯,便呵呵一笑,「國丈來了!」

    張堯佐裝作沒有看見文彥博,和宋癢、龐籍打個招呼,便連忙上前向天子趙禎躬身行一禮。

    「微臣張堯佐參見陛下!」。

    趙禎微微笑道:「國丈有什麼要緊之事?」

    張堯佐呈上一份報告,「啟稟陛下,這是禮部和開封府昨天掃蕩妓館,抓到的嫖娼考生,按照陛下曾頒布的科舉補充制度,嚴禁科舉期間考生嫖娼狎妓,這一百七十五名士子應該受到嚴懲,這是名冊,請陛下過目!」

    三名重臣都有點奇怪,嚴肅科舉制度是禮部的事情,張堯佐主管三司,這和他有什麼關系?

    龐籍極為老辣,他立刻意識到,恐怕張堯佐是想利用此事整人了。

    趙禎臉色有點難看,眼看還有一個月就要科舉考試,卻出了這種事情,自己三番五次告誡士子專心備考,不要被酒色所迷,但每次科舉都會抓到一批人。

    他翻了翻報告,冷冷道:「這還有什麼可說,按照規定取消這些士子的科舉資格!」

    這時,龐籍行一禮道:「陛下,能否給老臣看一看?」

    趙禎把報告遞給龐籍,龐籍看了看名冊,在第二頁看到了範寧這個名字,他心中頓時明白了,恐怕張堯佐的目標還是範仲淹。

    龐籍指著名冊笑問道:「這裡有一個範寧,居然和範希文的孫子同名,不知道他們是否為同一人?」

    眾人一怔,都向龐籍看來,這裡面有什麼問題?

    張堯佐暗罵一聲『狡猾的老東西!』

    他原本打算先渾水摸魚實施懲罰,取消範寧的科舉資格,等範寧發現自己無法參加科舉進行申述時,再舉證駁倒他,這樣才能最徹底打倒這個曾經得罪自己的少年。

    沒想到龐籍卻老奸巨猾,發現了他的企圖。

    眾目睽睽下,張堯佐只得點頭道:「確實是同一人!」

    龐籍有點驚訝地望著張堯佐,「國丈沒有搞錯吧!範寧怎麼可能嫖娼?」

    趙禎也回過味了,他問道:「這個範寧可是三年前太師府獻壽那個神童?」

    龐籍點點頭,「正是他,所以老臣記得很清楚,他今年大概只有十二三歲吧!聽說是平江府童子科解試第一名,進京應該是參加童子科省試,還是個未長成的少年,他會嫖娼?」

    趙禎看了一眼張堯佐,他心裡也有一點明白了,三年前那一幕他記得很清楚,難道張堯佐真是在報復範寧?

    「國丈,這是怎麼回事?」趙禎略略有些不悅道。

    張堯佐當然不會把自己扯進去,他躬身道:「這是開封府和禮部的聯合調查結果,具體原因微臣也不清楚,陛下可以召他們來詢問,不過既然登記在冊,微臣認為一定是有依據。」

    趙禎當即道:「宣禮部侍郎李陽天覲見!」

    這時,文彥博看了看名冊,有些不滿道:「陛下,光憑一份名冊,就指控這些考生違反科舉禁令,未免有些武斷,也不知裡面是否有冤情?這些士子都是十年寒窗,若被冤枉,對他們的人生無疑是重大打擊,微臣建議不要輕易下結論,最好交給第三方復核調查。」

    張堯佐怒道:「難道禮部和開封府聯合巡查還不夠?非要再加進第三方?」

    文彥博冷冷道:「很明顯,十二三歲的孩子都能安一個嫖娼的罪名,還有什麼不能做?」

    宋癢笑著打圓場道:「據我所知,確實有十三歲逛妓館的情況,有些少年成熟得早,有了那方面的興趣,出於好奇,倒是有可能進妓館,也不能一概而論。」

    這時,宦官在門口稟報:「啟稟陛下,禮部李侍郎到了。」

    「宣他覲見!」

    「召禮部侍郎李陽天覲見!」

    「召李陽天覲見!」

    一聲聲高喊聲傳下去,不多時,一名穿著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快步向御書房走來。

    此人正是禮部侍郎李陽天,這次科舉便由禮部全權負責,他們負責組織、報名、監考等等事宜,而審卷院的上百名審卷官和主考官都已經被隔離,科舉的後續事宜都由禮部來完成。

    李陽天走進御書房,躬身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趙禎將報告往桌上一擱,問道:「這份報告是禮部完成的?」

    李陽天雖不是張堯佐一黨,但也不敢得罪這位國丈,他之前已經和劉晉有過交流,知道大致情況。

    李陽天躬身道:「啟稟陛下,這份報告是禮部和開封府衙共同完成,微臣也知曉此事。」

    文彥博抓住這個漏洞,立刻問道:「既然是禮部和開封府衙完成,那為什麼是由三司官衙呈上來,這件事和三司官衙有關嗎?」

    「這......」李陽天一時語塞,這個問題還真無法回答。

    宋癢在一旁打圓場道:「國丈是出了名的嫉惡如仇,既然碰到了,他豈能袖手旁觀,其實由誰來遞交報告不重要,重要的是報告本身。」

    龐籍給文彥博使了個眼色,在天子面前不要和張堯佐硬懟,要給天子留幾分面子。

    龐籍笑著問道:「之所以把李侍郎找來,我們都很奇怪,這份報告中居然出現一個十二三歲少年,李侍郎覺得可能嗎?」

    「龐太師說的可是範寧?」

    「正是他,李侍郎能否給天子和我們幾位解釋一下。」

    李陽天不慌不忙道:「範寧並沒有被當場抓住,只是在我們抓到的士子中,有人舉報他當時也在妓館內,後來逃掉了,後來我們又找到一些人證,確實證明有這件事,所以我們認為範寧應該同樣被懲罰。」

    「等一等!」

    文彥博忽然聽出了端倪,連忙問道:「我沒有聽錯的話,你們抓到的嫖娼士子中並沒有範寧這個人,但你們卻把他的名字寫進了報告中,理由就是因為有人說他嫖娼,我沒有理解錯吧?」

    「意思是對的,但不能這樣說,我們有人證,所以.......」

    「你們那個人證認識範寧?」

    「人證是妓館的小廝,範寧當時花了五兩銀子問他買了一身衣服,混出了妓館。」

    「那你們有沒有找到範寧本人,他有沒有承認自己嫖娼?有沒有簽字畫押?」

    「暫時還沒有!」

    文彥博轉身對天子趙禎道:「陛下也看到了,連本人都沒有聯系到,用幾個莫須有的罪名就把別人定了罪,還把名單交給了陛下,這是不是很荒唐?」

    張堯佐見文彥博言辭鋒利,唯恐李陽天頂不住,他站出來道:「這裡面或許有些地方處理不太妥當,但禮部和開封府並沒有冤枉範寧,他確實涉嫌嫖娼,按律應該嚴懲!」

    這時,宋癢又一次出來打圓場,他向趙禎行一禮,「陛下,不如把事情調查清楚,如果確實冤枉了範寧,禮部應該向他道歉,如果沒有冤枉他,他也應該承擔必要的懲罰,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張堯佐立刻接口道:「陛下,微臣也同意調查清楚!」

    趙禎看了看龐籍,龐籍微微笑道:「老臣同意調查,而且老臣願意主持調查。」

    張堯佐怎麼能讓龐籍主持調查,他連忙向宋癢使個眼色,宋癢會意,也上前笑道:「陛下,老臣願意和龐太師搭檔調查!」

    趙禎心知肚明,張堯佐在借題發揮,這個時候他也裝糊塗,便點點頭,「此事關系到科舉制度,事情雖小,牽涉甚大,不容小視,這件事朕就交給二位重臣,朕要求今天就給朕的一個明確的結論!」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29 09:50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兩堂會審(上)


    範寧正在書房內背誦《宋刑統》,雖然他在書店內買到一本縣官審案大全,但在仔細翻閱後,他發現還是不能取巧,一樁案子會涉及到方方面面,必須要系統讀一遍《宋刑統》,甚至一半的條款都需要背誦下來。

    不僅他自己背誦,他也要求蘇亮跟著自己一起背誦,要想在省試對策題上拿高分,沒有捷徑可走,必須踏踏實實將《宋刑統》好好熟悉一遍。

    範寧同時將那本縣令審案大全也給了李大壽,讓他也好好看一看。

    房間裡,範寧正在默默背誦《宋刑統》中的條款,這時,小丫鬟杜鵑跑了過來,在門外緊張道:「小官人,官府來人了!」

    範寧一怔,官府來找自己做什麼?他想不到原因,便起身走出房門,蘇亮也聞訊從房間裡出來。

    「範寧,出什麼事了?」

    「我不知道,說外面有公差。」

    兩人心中都很奇怪,便快步來到大門前,只見門外站著三名公差,見有人出來,為首公差問道:「我們來找範寧,可是住在這裡?」

    範寧走上前,「我就是範寧,你們有什麼事?」

    為首公差取出一張開封府衙的傳票遞給範寧,「有一個案子涉及到範小官人,這是公函,請小官人立刻跟我們去開封府衙。」

    蘇亮聽到『開封府衙』,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樣,頓時跳了起來,「範寧沒有犯法,你們憑什麼帶他走?」

    範寧一擺手止住蘇亮,對公差道:「我可以跟你們去,但你們要告訴我,我涉及到了什麼案子?」

    為首公差搖搖頭,「具體案子我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由龐太師審理。」

    原來是龐籍審案,範寧稍稍松了口氣,便對蘇亮道:「應該沒有什麼事情,我去去就回來。」

    蘇亮想了想道:「我和你一起去,萬一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你跑跑腿。」

    「好吧!」範寧答應了,他隨即和蘇亮雇了一輛牛車,在三名公差的陪同下,向開封府衙而去。

    不多時,範寧來到府衙前,回頭對蘇亮道:「你不要進去了,在外面旁觀,有什麼事情,會有人出來找你。」

    蘇亮點點頭,「你自己當心點!」

    範寧跟隨公差直接來到大堂,他在堂下等候,一名公差進去稟報。

    就在這時,範寧忽然看見了徐績,他就站在大堂門口,就這麼冷冷望著自己,臉上充滿了嘲諷和得意。

    範寧心中怦的一動,怎麼會和徐績扯上關系?他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妙之感,他感覺徐績就像一條毒蛇,隨時隨地都會撲上來咬自己一口。

    一名衙役跑了出來,向範寧行一禮,「範小官人請跟我來!」

    範寧跟隨衙役走上大堂,徐績心中著實得意,這一次他要讓範寧吃不了兜著走,況且張國丈親口答應父親,只有自己出面作證,他保自己不會受到任何處罰。

    既然父親答應了,徐績更不會拒絕,終於等到了收拾範寧的機會,這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範寧走上大堂,發現並不是審案的布置,前面一左一右擺放了兩張桌子,桌後各坐著一名頗有氣勢的老人,左邊一人範寧不認識,而右邊一人正是龐籍。

    另外,在左邊還坐著一人,年約五十余歲,長得獐頭鼠腦,一雙小眼睛閃爍著狡詐的冷光,範寧一眼便認出此人,正是三年前打過交道的張堯佐。

    範寧上前給龐籍行一禮,「學生範寧參見龐太師!」

    龐籍捋須點點頭,這孩子長大了,依稀還是三年的眉眼,但變化還是很大,已經有了年輕人的模樣。

    這讓龐籍略略有點擔憂,以範寧這個身材,說他去找女人也勉強可以成立,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荒唐。

    龐籍指了指左邊兩位老者,給範寧介紹道:「左首這位是宋相國,那邊偏瘦的長者是張國丈,你應該認識。」

    範寧暗暗吃驚,太師、相國、國丈,三個重量級人物來審自己,自己到底飯了什麼事?

    他連忙給宋癢行禮,「學生範寧參加宋相國!」

    他卻沒有理睬張堯佐,不用想他都能猜到,今天的審問,張堯佐脫不了干系,之前是派人監視自己,後來找不到自己,不知又用了什麼卑鄙無恥的花招,把自己卷進某個案子中。

    張堯佐一臉獰笑,這個小混蛋居然長大了,說他嫖娼也完全可以。

    張堯佐想起三年前那一幕,心中就充滿了恨意,就算動不了範仲淹,好好收拾一下這個小混蛋,心中也痛快。

    龐籍緩緩道:「昨天上午禮部和開封府衙聯合整頓科舉秩序,抓獲了一百七十多名違反禁令去妓館嫖娼的士子,其中有人舉報,說你當時也在妓館中,這個舉報可屬實?」

    範寧頓時明白了,一定是徐績這狗賊舉報了自己,這一刻,他心中頓時燃起滔天怒火,恨不得一刀捅了這個王八蛋。

    範寧忍住怒氣道:「請問是誰舉報我?」

    宋癢看了範寧一眼,隨即令道:「把舉報者帶上來?」

    衙役將徐績帶了上來,徐績連忙上前行禮,「學生徐績參加國丈,參見龐大師,參見宋相國!」

    龐太師看了看徐績的資料問道:「你是池州舉人,怎麼會認識平江府的範寧?」

    徐績連忙道:「學生曾在平江府讀過書,認識範寧。」

    龐太師點點頭道:「把你的舉報再說一遍吧!」

    徐績早已編了一席話,他得意地瞥了一眼範寧,不慌不忙道:「學生就住在西榆林街附近的客棧內,前天晚上,學生在西榆林街的白鳳館門口看見範寧鬼鬼祟祟進了妓館,昨天上午,開封府衙和禮部巡查西榆林街,學生看在從前的同窗之誼上,便想去通知範寧趕緊離開,不料範寧自己逃掉了,卻讓我被禮部誤抓,學生氣憤不過,便向禮部投訴範寧嫖妓的事實!」:

    範寧氣極反笑,「徐績,你還真會編故事,居然說我前天晚上進了妓館,你還有臉說你看在舊日同窗之誼的份上,你還要不要臉?」

    徐績眼皮一翻道:「我說得是事實,你當然不會承認!」

    範寧冷冷道:「你血口噴人,當心報應!」

    張堯佐怒道:「範寧,你膽敢再威脅指控者,必將大刑伺候!」

    龐太師不滿地瞪了一眼張堯佐,到底是誰在審問?

    龐太師又問道:「範寧,徐績的指控可屬實?」

    範寧讓自己冷靜下來,這件事不是嫖娼那麼簡單,張堯佐想利用此事毀了自己前途,說不定還想利用此事狙擊堂祖父範仲淹進京,自己千萬不能急,會落入他們的圈套。

    範寧異常冷靜的搖搖頭,「啟稟龐太師,徐績的指控完全是胡說八道!」

    「不見得吧!」

    張堯佐冷笑一聲,回頭對劉晉道:「把人證帶進來!」

    劉晉跑了出去,片刻帶進來一名小廝,正是賣衣服給範寧的那個妓館小廝,劉晉指了指範寧,「是不是他?」

    小廝仔細看了一眼範寧,點了點頭,「就是他,我記得很清楚。」

    張堯佐得意大笑,「範寧,你還有什麼話說?」

    範寧冷笑一聲,「他證明了什麼,能不能說出來?」

    龐太師亦不滿道:「你們把話說什麼,怎麼像打啞謎一樣,聽得我一頭霧水!」

    劉晉上前道:「啟稟龐太師,昨天上午禮部巡查之時,範寧就躲在白鳳館的廚房,當時徐小官人也在,範寧當時花了五兩銀子買了這個小廝的衣服,裝作妓館小廝逃脫了,這是事實!」

    龐太師問道:「範寧,劉少尹說得可對?」

    範寧沉吟一下道:「我想先問龐太師和宋相國,如果有人當街殺人,是不是旁邊看熱鬧的人也算是殺人者同伙?」

    龐太師和宋癢對望一眼,龐太師搖搖頭,「如果只是看熱鬧,那就和殺人案無關!」

    範寧淡淡一笑道:「我昨天確實是在妓館內,這位小廝的指證也屬實,但我並非去嫖娼,而是一早被妓館人找去,去贖我的同伴。」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9-30 09:59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兩堂會審(下)


    龐籍精神一振,連忙道:「你能否說得仔細一點?」

    範寧便將昨天上午發生之事說了一遍,只是隱去了蘇亮被抓的環節,而是說成走散了。

    範寧最後道:「你們可以看名單,名單上的程澤就是我的朋友,這件事很簡單,你們把他找來核實一下,就知道前因後果了。」

    張堯佐冷笑一聲,「你的朋友當然會替你掩護,你以為大家都是傻子,聽你說幾句,就相信了你的話?」

    宋癢也道:「一般而言,親戚朋友都不合適做證人,這是慣例,範寧,你想證明自己無辜,最好找第三方證人。」

    「既然如此,那就找妓館那個青衣小廝,就是他把我找去贖人,他完全可以證明我去妓館做什麼?」

    張堯佐迅速給劉晉使了一個眼色,劉晉會意,上前道:「卑職這就去把人找來。」

    龐籍點點頭,「去吧!速去速回。」

    劉晉帶著幾個衙役匆匆去了,張堯佐和宋癢都有點疲憊,去內堂休息片刻,龐籍則令人拿來一把椅子給範寧坐下。

    範寧忍不住問龐籍道:「就為這一點芝麻大的小事,居然驚動了太師和相國,學生真的無法理解。」

    龐籍淡淡道:「因為這件事驚動了天子,你最好沒有涉及嫖娼,否則誰也保不了你。」

    範寧已經意識到張堯佐鐵了心想利用此事整倒自己,這個劉晉是開封府少尹,恐怕是張堯佐的心腹。

    沉思片刻,範寧覺得還是謹慎一點好,他便龐籍道:「我還有一個證人,煩請龐太師派自己的人去請來,不要讓開封府和禮部的人去,這幫人我信不過。」

    龐籍欣然道:「可以,我可以派心腹去請來。」

    範寧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遞給龐籍,「就是這個地址,煩請太師安排人跑一趟。」

    「我這就安排人!」

    龐籍拿著紙條匆匆下去了。

    大約半個時辰後,隨著一陣鼓聲敲響,劉晉已經把人帶到。

    三位重臣又重新回到大堂,劉晉上前行禮,「啟稟龐太師,啟稟相國,啟稟國丈,範寧所說的人證,卑職已經帶到。」

    有衙役大喝,「帶人證上來!」

    片刻,一名十四五歲的青衣少年被帶了上來,雖然長得很清秀,但神情和舉止都十分猥瑣。

    範寧一眼便認出來,這個少年正是昨天去找自己和蘇亮贖人的青樓小廝。

    青衣小廝一進大堂便跪倒在地,低下頭不敢說話。

    龐籍一指這個少年,問範寧道:「是這個小廝嗎?」

    範寧點點頭,「正是此人!」

    龐籍隨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營生?」

    青衣小廝戰戰兢兢道:「小人叫做張秀,是白鳳館負責跑腿的小廝。」

    「那我問你,你昨天上午有沒有上門找這位小官人去妓館贖人?」

    青衣小廝看了一眼範寧,怯生生道:「小人昨天哪裡都沒有去,一直就在白鳳館中。」

    「砰!」張堯佐一拍桌子,厲聲道:「範寧,你當面扯謊,還有什麼話說?」

    宋癢也嘆口氣,「年輕人風流一點很正常,但做人不誠實,那就是道德問題了,範寧,你不該當面扯謊。」

    範寧搖搖頭道:「我不至於拿一件根本不存在事情替自己解脫吧!我不知道中途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知道這個小廝為什麼不敢承認,是不是受到了什麼威脅?」

    劉晉頓時不高興道:「範寧,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我在半路威脅他了?」

    「劉少尹自己心裡應有數。」

    張堯佐怒道:「沒有任何人證明你無辜,卻有人指證你在妓館嫖娼,我們給你機會了,你自己解釋不了,現在還居然攻擊朝廷官員,你以為自己是個舉人就可以肆無忌憚嗎?

    告訴你,這一次你不光是取消科舉資格那麼簡單,還將終身禁止你參加科舉。」

    這時,一名隨從在龐籍耳邊附耳說了幾句,龐籍擺擺手道:「國丈不要激動,範寧還有一個人證,且聽他怎麼說?」

    張堯佐愣住了,「還有什麼人證,我怎麼不知道?」

    龐籍冷冷道:「因為這件事天子交給我主審,和國丈無關,所以國丈不需要知道。」

    張堯佐頓時啞口無言,他又看了一眼宋癢,宋癢連忙道:「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既然範寧還有人證,我覺得聽聽也無妨。」

    宋癢老奸巨猾,他雖然偏向於張堯佐,但絕不會把自己繞進去。

    他已經發現龐籍主動要求審此案,恐怕另有深意,在沒有明白龐籍真正目的之前,自己還是留有余地比較好。

    很快,一名老者被帶了進來,他躬身行一禮,「小老二韋青,參見各位大官人!」

    龐籍問他道:「你是哪裡人,以何為營生?」

    韋青躬身道:「小老二就是京城本地人,家住西城外柳林村,小老二砍柴賣薪,冬天賣炭,西城一帶的人都認識我。」

    宋癢對龐籍笑道:「這也認識這個老丈,前些天我府上還買過他的炭。」

    「那你認識這個小官人嗎?」龐籍指了指他身後的範寧。

    韋青回頭看見範寧,頓時一驚,「怎麼小官人在這裡?」

    範寧苦笑一聲,「我也不想在這裡,但有人硬給我安上罪名,所以請老丈給我作證,我昨天上午在哪裡?」

    「等一等!」

    張堯佐厲聲道:「怎麼證明這個老者不是範寧的親戚?」

    韋青搖搖頭,「我就一個兒子,三年前病死了,現在只有我和老伴帶著小孫子相依為命,誰都知道我們沒有親戚,官府都有記錄,可以去查。」

    宋癢對張堯佐道:「範寧是平江府人,這個老者是京城本地人,國丈,我覺得兩人應該沒有關系。」

    龐籍不理睬張堯佐,繼續問韋青,「韋老丈,你怎麼會認識範小官人?」

    「啟稟大官人,昨天上午小老兒賣炭,結果被凍暈過去,要不是範小官人救我,我真的就凍死了。」

    「昨天上午範寧什麼時候救你的?」

    「天剛亮,我就暈倒在他們門口。」

    龐籍一拍桌子,厲聲問坐在另一邊的徐績,「你說前天晚上看見範寧進了妓館,但昨天清晨他分明在自己家中,有人給範寧證明,又有誰來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

    徐績心慌意亂,結結巴巴道:「我……我沒有說謊,我親眼所見。」

    「哼!等會兒我再審你。」

    龐籍又喝問小廝,「剛才我派人去打聽,昨天上午妓館老鴇確實派你出去找人贖客人,你為什麼要說謊,說你自己一直在妓館,沒有出過門?」

    小廝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龐籍喝令道:「來人!把他拉下去重打五十棍,看他說不說實話。」

    小廝嚇得大哭起來,「我說!我說實話!」

    他一指劉晉,「是這位官爺半路上威脅我,不准我說實話,否則他會殺了我!」

    龐籍臉一沉,冷冷看著劉晉,「劉少尹,你是給我解釋,還是去給天子解釋?」

    劉晉臉色大變,指著小廝大吼,「你膽敢血口噴人,我非殺了你不可!」

    龐籍解下腰間的尚方天子劍,往桌上一放,喝令道:「尚方天子劍在此,來人,把劉晉給我拿下!」

    幾名侍衛衝上去,將劉晉按倒在地上,劉晉拼命掙扎,大喊道:「只是一樁小事,為何要抓我?」

    侍衛卻不理睬他,將他牢牢綁了起來。

    張堯佐驚得站起身,「龐太師,你在做什麼?」

    龐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國丈,你說呢?」

    「你——」

    張堯佐忽然明白了,他點點頭,「龐籍,你好手腕,你是不是也想趁機罷免我的官職?」

    「你是國丈,我當然要顧及官家顏面,不過你自己去給官家解釋吧!」

    張堯佐重重哼了一聲,「我只是旁觀者,此案與我無關!」

    說完,轉身便揚長而去。

    龐籍不理睬他,又繼續問青衣小廝,「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認識範小官人嗎?」

    青衣小廝見劉晉已被抓,他不敢再說謊了,便點點頭,「這位範小官人的朋友無錢付嫖資,小人昨天一早就奉老鴇之令去找範小官人到妓館贖人,小人可以作證!」

    龐籍令道:「給兩位人證畫押!」

    一名書吏上前讓青衣小廝和老者韋青按手印畫押。

    龐籍這才笑著對範寧道:「事實證明你是清白,你可以回去了!」

    範寧行一禮又道:「學生還有一事,要向太師和相國稟報!」

    龐籍和宋癢對望一眼,龐籍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範寧回頭一指徐績,「這位徐小官人和我是吳縣延英學堂同窗,三年前他也參加吳縣童子試選拔賽,卻落了榜,後來他把戶籍遷到宣州,准備參加宣州的童子解試,聽說他在年初宣城縣的童子試選拔中再次落選,只考了第十七名。

    但我就不明白了,他怎麼又變成了池州舉人?」

    徐績的臉色刷地變得慘白,他最害怕的事情終於出來了。

    他雙腿一軟,竟然嚇得癱坐在大堂上,他心裡很清楚,這件事不光是他徐績要倒霉,他任池州知事的二叔恐怕也要被連累了。

    龐籍目光凌厲注視著徐績,「徐績,莫非你在解試上作弊?」

    範寧冷冷道:「據我所知,他叔父就是池州知事,這件事恐怕他叔父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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