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俗世地仙 作者︰短刃 (連載中)

 
as000538 2018-8-12 14:06: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79 465889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7 19:21
101章 無奈的崢嶸

    「您再想想,還有沒有人,能或可能幫得上忙?」溫朔神情很嚴肅地說道:「楊老師,我們沒時間一個一個地試著去走通徐先進的關係,而且做這種事,也不能找太多的人。」

    「為什麼?」楊景斌詫異道。

    溫朔尊師重道,所以壓下了教育楊老師的衝動。

    還好,楊老師不算太傻,雖然不明白溫朔話裡隱含的社會-陰暗齷齪,但也知道自己問了句廢話,急忙低頭絞盡腦汁想了想,苦著臉說道:「我好像只能找院長,因為,我實在不知道咱們學院的教職工,誰在京大的人際面更廣。」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找院長吧。」溫朔無奈地歎了口氣——讓楊景斌自己去和院長談這種事……能談妥的話,溫朔敢從身上割二斤肉燉熟了送給他。

    「行,我先給院長打個電話。」楊景斌起身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撥通說了幾句,放下電話後便露出了邀功般的喜悅神情,道:「院長在辦公室呢,咱們現在就過去。」

    「嗯。」

    溫朔皺著眉頭腦筋飛快地轉動,見了院長,應該如何說動院長,幫自己出面去和資源部談?

    即便是說動了院長,他,能幫得上忙嗎?

    考古文博學院的院長是吳勤貴教授,也是京大考古文博學院的組建人之一,楊景斌的碩博導師。對楊景斌這個老實厚道一門心思做學問的學生,吳勤貴一向很喜歡,可以說,楊景斌從上大學之後,一步步走到今天,完全是吳勤貴一力提拔了他。若非如此,以楊景斌的性格,不可能有現如今這般成就和地位。

    聽完這位曾經驚動校領導,身為院長也親**問過的貧困生的來意之後,吳院長頗有些驚訝和好奇,道:「溫朔,南街商業區的店面房租賃,很貴的,你……有錢開店?」

    「啊,我自己借了些錢,還有其他同學入股,一起做。」溫朔很認真地說道:「院長,楊老師幾次和我談過,希望我能以學業為重,而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有了這個想法。是,開店做生意必然會影響到學習,但我不想在四年甚至更久的大學生活時期,不斷地接受外界的幫助,不斷地為家裡添加負擔。大概是,從小勤工儉學的緣故吧,我更習慣於自食其力,也希望,自己能夠賺到更多的錢,去回饋社會,或者說,是償還債務。我不喜歡欠錢,哪怕是無償的捐贈,因為這會讓我時刻感覺背負著債務的壓力。」

    吳院長點點頭,最早聽說溫朔在軍訓基地做生意時,身為院長的他就不同於多數人的反感,相反還很欣賞——正所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般自食其力,且能夠做得非常好,又堂堂正正憑本事賺錢,不走歪門邪道的年輕人,不多。

    但溫朔今天讓他幫的這個忙……

    吳勤貴卻有些為難。

    不同於楊景斌和大多數沉浸於教學和學術研究的專家教授,吳院長在人際交流方面有著相當高的城府和手腕,且精於世故,否則也當不上這個院長。

    他很清楚,京大自幾年前開始改革轉型之後,資源經營方面的利益、權力糾葛和競爭有多麼複雜——事實上,徐先進長期的貪-腐行為,在京大幾乎人盡皆知,只不過,其人看似粗鄙,平時大大咧咧,最好呼朋喚友把酒言歡,頗有魯莽匹夫的豪爽江湖范兒,實則油滑成精,以表面的粗蠻豪爽和諸般樂於助人出手闊綽,來彰顯他仗義多友的形象,同時又會在無形中給很多人帶去精神上的壓力——他如果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得幫啊,畢竟他曾經如何如何幫過我;別招惹他,這傢伙朋友多,而且脾氣有些渾,一言不合就敢大打出手……

    稍作思忖後,吳勤貴委婉地對溫朔說道:「我可以幫你和資源集團那邊的領導打個招呼,也能直接和徐先進搭話,問題是,我和徐先進並不熟,而且這件事,可能還需要你私下主動一些,去徐先進那裡做點兒別的工作。」

    「院長,這我明白。」溫朔眼睛一亮,吳院長是位不迂腐刻板的老江湖啊,深諳此中之道,那麼接下來再說什麼,就不用像是對楊景斌那樣,還得小心翼翼遮遮掩掩,生怕傷到了、污染了楊老師那顆純淨無暇的小心心。

    溫朔斟酌著說道:「事實上,我去找徐經理時,已經做了點兒相關工作,而且是很有誠意的。但,可能徐經理考慮到我是京大學生的身份吧,他予以了拒絕,而且我判斷,應該還有別的人正在和徐經理洽談租賃那間店面房的事宜,徐經理難免心生待價而沽的想法,這是人之常情,也是職責所在,畢竟身在其位謀其政,徐經理也是為京大資源集團的財政收入負責,可以理解。我沒想過省錢、占公家的便宜,就是希望您能幫我打通這一層人際關係,讓徐經理可以信任我這個普普通通的學生,至少,和別人在租賃店面房的競爭上,處在平等的位置。」

    聽完溫朔這番話,吳院長已然流露出了震驚的神情,心情極為複雜——他不知道是該讚賞溫朔的少年老成,還是該悲哀如此優秀的學生,卻已經被社會染雜了心靈。

    「你,怎麼做的?」吳勤貴仍舊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溫朔看了看楊景斌。

    楊景斌一臉迷糊。

    吳勤貴起身走到沙發旁坐下,神情淡然地往後靠了靠,顯得整個人很放鬆,微笑道:「你的老師,是我的學生……那,我們就當作是在閒話家常吧,沒什麼的。」

    「啊對。」楊景斌被好奇心激發,很想聽聽到底怎麼回事——溫朔和院長說話都雲山霧繞的。

    溫朔猶豫了一下,便索性敞開了談,把自己如何給徐先進送錢,送了多少,心裡的顧慮和想法,都講了出來,當然,話說得清楚卻很委婉,還再次著重強調,這是理所應當的,並且沒有針對徐先進個人的品評判斷,一點兒都不能有——既然想讓吳院長幫忙,而吳院長又是一個明白人,就不能藏著掖著,那樣顯得很沒誠意。但,說話得有度,天知道吳院長和徐先進之間有沒有私交甚至親戚關係,更何況,如果在這種場合下品評一個人的德行,那麼吳院長這類相當城府的領導,就會考慮,你到了別的場合,是否也會品評我?

    一旦讓吳院長有了這種顧慮,那事情就更不好辦了。

    聽完溫朔的講述,楊景斌頓時滿臉忿忿,皺眉攥拳義正詞嚴地叱道:「徐先進這是公然違法犯罪的行為,是收受賄賂,是索賄……性質太惡劣了,溫朔,你怎麼還……」

    話沒有說完,但其神情很明顯不齒!

    而吳勤貴則不然,他神色凝重地看著溫朔,內心波瀾起伏——有膽略,有魄力,不拘泥於道義的枷鎖中,超脫年輕氣盛的魯莽草率,能隨波逐流屈尊示好唾面自乾,又保持一份清明孤傲,言談有分寸,舉止不失態,忖度人心至極,分析能力超強,還可以厚著臉皮熟稔地運用、創造人際關係來行事。

    梟雄本色啊!

    他只是一個大一新生,十八歲的年輕人,而且出身卑微家境貧困……沒有受到過什麼耳熏目染的影響!

    怎麼能,有這等心機和城府?

    當初溫朔被搶的新聞報道轟動京城,他又在軍訓基地受到校長在內的幾位高級官員重點關注,之後,迫於各方面的壓力,學校還召集各部門負責人,就貧困學生補助的問題開會討論。那次會議開始前,各院系負責人在一起閒聊,談及傳聞中溫朔在軍訓基地的瑣碎小事,大家還忍俊不禁當笑話般議論,或譏諷鄙夷溫朔小家子氣,或玩味兒地說胖子只有小聰明,倒是夠無恥下作……

    當新聞和社會關注度的炒作壓力下,不得已而掀起的喧囂過後,領導們誰還會去關注這麼一個小人物?!

    「院長。」溫朔沒有理會楊景斌的義憤填膺,這類人迂腐卻值得尊敬,但涉及到一些醜陋且殘酷的現實時,就幫不上什麼忙了,不添亂溫朔都該燒高香。

    所以,溫朔直接對皺眉沉默的吳勤貴說道:「我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當然,是出於私心。」

    「你說……」吳勤貴神情很專注。

    溫朔認真地說道:「如果您願意幫我,那麼去疏通徐先進,疏通資源集團那邊的關係時,可以這樣打動他們,也算得上是一種施壓——我們考古文博學院今年才組建成立,但,考古文博學院的人不是悶頭搞學術研究的書獃子,我們院系的師生博學多才,有精於國學者,有擅長書法山水畫作的,有能歌善舞的,有搏擊散打冠軍,有橫跨文理兩科的超級天才碩士研究生……當然還可以有,就讀大學時勤工儉學開店經商的!成功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實際行動為我們的院系、學術專業正名,在這裡,沒有冷門專業,只有更專業!如果說考入京大是學生中的精英,那麼進入我們學院的精英,都會被鍛造成天才,因為只有天才,才有資格在我們的專業中走得更遠。我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考古文博學院的學生無所不能,多才多藝,我們院系的學生,京大精神更足,我們的思想更開闊更自由,兼容並包!」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7 19:22
102章 劍走偏鋒

    「呵,好一面大旗!」吳勤貴忍俊不禁,笑道:「你小子這是在將我的軍啊!」

    「不敢不敢……」溫朔趕緊訕笑著,一臉的難為情,道:「我這不是尋思,萬一那邊不太好疏通,您也有個台階下嘛。其實,咱憑良心說啊,這事兒任何人都不能指責您護短為自己的學生謀利,因為顯而易見嘛,您是高屋建瓴,為學院、為京大謀求利益的最大化,畢竟,咱們學院今年剛組建,無論是從提高學院聲譽的角度,還是為整個京大的聲譽為出發點考慮,這麼做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假設將來我開店做生意失敗了,那是我自己無能,學校和院系不會有損失,就連店面房的租金也沒少收一分錢。如果我成功了,那是因為有咱們學院、京大的全力支持,您說,是這個理兒不?」

    吳勤貴收斂起笑容,微闔目擺擺手說道:「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我打電話問問,有什麼消息再通知你。」

    「哦,好的,給您添麻煩了。」溫朔起身客客氣氣地道別:「院長再見,楊老師再見……」

    走出辦公室,胖子長長地歎了口氣,一臉的疲憊和無奈——這就是現實,他知道自己今天找院長求幫忙疏通關係的行為,很膽大,很冒失,但自己在京城無依無靠,只能豁出去厚著臉皮找徐先進,再找班主任幫忙,又找到了院長。

    可院長,就一定會幫忙嗎?

    最後那句模稜兩可的話……天知道吳院長會不會為此發力,又能不能做到。

    胖子還不能要求吳院長給個准話。

    因為那是領導的藝術,叫深不可測……

    而且,找了吳院長,你就不能再去找別的人幫忙,否則被吳院長知道了,十有八、九會很不高興——當然,胖子也沒別的人可以找了,所以只能就這樣彷徨、無奈,兩眼一抹黑的乾等著。

    呸!

    去他媽的社會!

    胖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院長辦公室裡,吳勤貴坐在沙發上微闔雙目做養神狀,心裡,又怎能靜的下來?

    溫朔此子,不一定有多麼深厚的城府,但其狡詐奸猾,聰慧非凡,看問題的眼光獨到犀利——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裡,迅速想到這麼絕妙的遊說之言,偏偏還正中人心!

    京大考古文博學院今年組建成立,無論是學院還是校方,都相當重視且希冀著學院的聲譽能夠迅速提升。但這裡面又有著極其複雜難解的問題,雖然京大自幾年前敢為人先地大膽實施改革,打破了故步自封的僵局之後,各方面都有了飛躍般的發展,許多曾經反對的人看著手裡多出的工資、獎金、補助,看著學校風氣舊貌換新顏更加活躍,而且綜合方面還在不斷提升,就都默默地閉上了嘴巴,但畢竟是國內最頂尖的大學,這年頭從社會大眾到學校內部教職工、領導層,乃至政-府方面,思想上還未完全放開,所以想要做點兒什麼宣傳、推廣等提升名譽度的事情,總會被扣上各種帽子,還沒開始做,就在一個個會議的爭執或者私下的沉默反對中不得不中止。

    身為第一任院長,吳勤貴怎能不焦慮?

    就在剛才,溫朔那一番頗有煽-動性的話語脫口而出時,吳勤貴激動得差點兒沒跳起來。

    是啊!

    自己和各個校領導,絞盡腦汁日思夜想,怎麼就沒想到,其實可以用側面迂迴的辦法,去宣傳京大剛剛組建的考古文博學院,提升知名度和聲譽、影響力呢?

    一味地強調師資力量的雄厚,宣揚投入了多少錢、多少精力,學院有多少頂級的專家、教授,和哪個哪個機構聯合……這些方面的宣傳,不能說起不到作用,卻沒什麼新鮮感——你是京城大學啊,全國頂尖的學府,國家投入資金多,加之本來就底子厚,如果這些教學所必需的還不足,那才奇怪呢。

    至於三個系的學生成績多麼優秀,那也沒什麼好宣傳的——考入京大的學生本身就是全國各地挑來的尖子生,再有這麼好的教育條件,怎麼可能在專業方面學不好?

    說白了,好,是理所應當的。

    民眾是這麼認為的,許多保守的領導也是這麼認為的。既然如此,還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精力搞宣傳,那不是浪費嘛。再說了,大學學府是傳教文化知識,振興國家科技,為國家為人民培養精英造福社會的,是研學著學的地方,本就該淡泊名利,一心向學,搞得什麼都和經濟利益沾邊,和那些企業做廣告似的滿天飛,成何體統?在銅臭味中,又如何以身作則教育學生?

    思想要純淨,立場要正確……

    吳勤貴和一些實幹的校領導愁得頭髮都白了。

    而溫朔的建議,則一下提醒了身在廬山中的吳勤貴——宣傳學生的優秀,從而彰顯學校、院系的教育成績水平,這是理所應當的,誰也不能提出反對意見。這次卻偏偏不宣傳院系學生在自身專業領域的水平有多高,而是側面迂迴,宣傳他們其它方面的多才多藝,打個比方:論考古,考古系學生的專業啊,絕對水平領先,但同時,考古系的學生中,有一位考上了管理學的碩士研究生,還有一個散打搏擊取得了全國冠軍,又有一個作詞作曲組建樂隊火了……

    為什麼如此優秀,儘是多面手?

    很簡單,院系的綜合管理、教育水平高嘛!

    再則,這樣的宣傳提升了學院聲譽和知名度的同時,也直接把京大的聲譽提上去了。

    領導們有領導能力,師資隊伍教育管理水平高……

    政-績名譽都有了!

    「劍走偏鋒,高,實在是高啊!」吳勤貴在心裡梳理了好幾遍之後,睜開眼忍不住拍著膝蓋讚歎,看到坐在旁邊一臉迷糊的楊景斌,這才略顯尷尬地擺擺手,道:「景斌,你這個學生可了不得,將了我的軍,可我不但要幫他的忙,還得感謝他咯。」

    「嗯?」楊景斌欣喜不已,卻更加糊塗。

    吳勤貴沒有解釋——這裡面的彎彎繞如果和楊景斌講,簡直是對牛彈琴,這個在考古學方面堪稱天才般的教師,也只能搞教學和學術研究工作,其它方面簡直迂腐到刻板,當初因為學校改革的問題,還和他的老師兼領導吳勤貴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不過,這次他能為了溫朔的難處,出面找院長老師幫忙,並且溫朔還是為了開店經商……

    楊景斌也算是在思想的開放上,略有進步了。

    「景斌啊,你以後很多方面,還要向你的學生溫朔學習,這小子雖然有點兒心術不正,但……」吳勤貴斟酌了一下,搖搖頭輕聲嘟噥了一句:「亂世梟雄,盛世奸臣。」

    「啊?」楊景斌愕然——這句評語,是誇讚還是貶低?

    「行了,你先回去吧。」吳勤貴笑著到衣架旁摘下外套穿上,一邊對起身告辭往外走的楊景斌說道:「今天這些話,我知道你聽不慣,心裡會彆扭,但還是要叮囑你一句,出去不要對任何人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我啊,得去幫你那個學生做事咯。」

    楊景斌悶悶地走了出去。

    他不喜歡,厭惡這類事情,因為那都是不對的!可溫朔不是壞人,院長不是壞人,而且他們言行舉止從裡到外都很正派……為什麼,要做這些不對的事情?

    好在,這件事算是辦成了。

    院長決定親自出馬,看起來又頗為上心的樣子,怎麼可能不成?

    所以中午時分,楊景斌在食堂找到了滿腹心事、愁眉不展的溫朔,坐到他旁邊輕聲說道:「上午你走後,院長深思熟慮一番,親自出馬去為你辦這件事了。」

    「嗯?」溫朔驚喜萬分。

    「院長看起來很興奮。而且信心滿滿。」楊景斌微笑道:「所以,你放心吧。」

    「太好了,太好了……」溫朔攥拳使勁揮了一下,但隨即又皺起眉頭,頗為嚴肅地說道:「楊老師,您還得費心盯住這件事,一旦院長給了准信兒,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我。」

    「好!」楊景斌爽快答應,心裡還有些疑惑,溫朔至於這麼緊張麼?

    飯後,溫朔蹬著三輪到宿舍樓下的金屬雕塑旁,皺眉神情嚴肅地等待著黃芩芷——說好今天她的資金就會到位,兩人還得就下一步開店的準備工作商量商量。

    之前叮囑楊景斌有了准信兒第一時間通知,是因為胖子考慮到,一旦確定店面房租給他了,必須第一時間去找徐先進簽合同,同時把那三千元,不,再加一千塊,給徐先進。而且,儘管雙方都心知肚明,卻必須在徐先進面前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穿著一身休閒裝的黃芩芷如約而至,看到溫朔坐在三輪上低著頭神情嚴肅的樣子,不禁心生擔憂。

    胖子昨天在湖畔憂鬱時,也沒這樣啊。

    黃芩芷輕聲問了句:「事情不太順利麼?」

    「哦,沒有。」溫朔抬起頭,微笑道:「目前一切順利,不過,還要等消息才能簽訂租房合同,那個……」

    黃芩芷從兜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溫朔:「這裡面有四十萬,密碼是六個六,你先拿著,需要取現金時,提前通知我,必須有我本人拿著身份證才可以。」

    「爽快!」溫朔喜笑顏開地豎起大拇指讚道,一邊接過了銀行卡,拿在手裡感覺沉甸甸的——不一樣啊,就是比我那張有二十二萬存款的銀行卡重。

    「現在可以告訴我,我們開店,要做什麼生意了麼?」

    「暫時保密,租房合同簽了再說……」溫朔見黃芩芷秀眉微顰,便苦笑著搖頭解釋道:「天有不測風雲,萬一租房的事情出了茬子,咱們這店,還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開呢。」

    「也是。」黃芩芷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你放心,錢就放在你手裡了,什麼時候開店,什麼時候用!」

    「那多不好意思啊。」胖子把銀行卡揣進了兜裡。

    他哪裡又能想到,自己剛才竟一語成讖!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7 19:28
103章 大人物,小事情

    在溫朔看來,無論是金錢還是時間上的浪費,都是不可原諒的。

    所以在煎熬中等待著過去了一天半之後,他按捺不住讓楊景斌去吳院長那裡……打探一下消息,別催促。

    吳院長的回復是:「正在開會討論,再等等。」

    開會討論?

    胖子覺得這簡直就是扯淡,行就行,不行拉倒——屁大點兒事情就開會討論,時間、金錢、人民-代表溫朔同學的好心情,都是被你們這樣的怠懶給浪費、揮霍掉的!

    話是這麼說,理兒,也是這麼個理兒。

    但這次,還真有點兒冤枉吳院長了。

    注意,是有點兒冤枉。

    再怎麼老奸巨猾的人精,也難免會有其思維上的盲點,會有疏忽大意的時候。

    吳勤貴那天決定幫胖子一把之後,立刻親自去找校長,把自己的想法和校長進行了溝通交流,還很坦率地講道,是曾經鬧出轟轟烈烈大新聞的溫朔想到了這個主意,但這傢伙的出發點,是為了租店面房,開店做生意的私心……

    校長聽完之後,也很驚訝和欣喜,幾乎是立刻同意了吳勤貴的想法,並和他討論出了初步的可行性方案。

    至於溫朔租店面房,小事一樁嘛。

    校長給京大資源集團總部打去電話,說有一個考古文博學院的大一學生,想租店面房創業,請予以照顧一下。

    在校長和吳勤貴看來,這都不叫事兒!

    兩人詳談並達成了初步意向方面的共識之後,休息喝茶的工夫,稍稍放鬆下來精神的校長忽然想到了什麼,笑著打趣道:「老吳,你之前說,溫朔是在你的辦公室裡現場發揮,提出了這個構想……這讓我想起了當初你一力要提拔楊景斌,把他誇得簡直是百年不遇的天才,說到底,你就是護短!」

    「這次我還真沒有虛誇,也不想誇溫朔,護短嘛,倒是有點兒。」吳勤貴正色道:「溫朔昨天說得很清楚,那間店面房是昨天才突然停業,掛上了轉讓出租的告示,而溫朔最初並沒有意識到租房有多困難,更沒想過找我這個院長去牽線搭橋,他昨天找徐先進兩次,今天又去了一次,是拿著錢去的!」

    「所以……他沒時間想太多?」

    「對。」

    「那你覺得,他之所以能迅速想到並提出這個建議,是真有開闊的視野和敏銳的洞察力,還是一種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政-治嗅覺,又或者,僅僅是出於私心,狡詐小聰明的巧合?」校長很感興趣的樣子,頓了頓之後,笑道:「我承認,不論哪一種,已經有資格納入重點培養的名單了,老吳,你是有這個想法吧?」

    吳勤貴搖搖頭,道:「之前我確實有這樣的考慮,他有極強的政治嗅覺,而且反應機敏思維縝密,又能言善辯,在完全臨場發揮的前提下,條理清晰連貫,言語更是極具蠱-惑和煽-動性,以他的年齡和生活閱歷、背景,我只能說,這是天賦,但我不希望重點培養他,相反,如果有一天他想以京大為跳板走仕途,哪怕只是進學生會,或將來留校任職,我都會不惜代價阻撓!」

    「為什麼?」

    「他這種人如果掌握了權力,就會成為一個大禍害!」吳勤貴笑了笑,道:「還是個難以除掉的禍害。」

    校長禁不住開懷大笑,連連點頭。

    心裡對溫朔的印象,卻是進一步加深了。

    禍害?

    被吳勤貴擔心將來會成為大禍害,還是個難以除掉的禍害……那麼,也絕對是一個天才!

    吳勤貴深知,資源集團那邊有不少亂七八糟的勾心鬥角,所以從校長辦公室裡出來後,稍稍猶豫,又親自去了一趟資源集團辦公樓,請兩位主管的負責人吃飯,席間還真就依著溫朔給出的主意,扯起大旗從高瞻遠矚、高屋建瓴的角度,闡述了考古文博學院一名學生租店面房這件小事,是極具代表性意義的,要當作一件大事來辦,重點關照。並告知二位負責人,他和校長已經談過,就下一步的宣傳工作基本達成了意向共識,這其中,也會拿學生開店為題做文章,所以希望資源集團這邊,能夠予以相關工作的支持。

    按理說,前有校長打電話囑托,後有吳院長親自登門遊說,還扯起了為學院、學校榮譽和精神,為進一步改革、開放辦學的影響力而為之的大旗,這麼一件小事不可能出茬子。

    所以吳勤貴,沒有再去找徐先進。

    一是覺得沒必要;

    二是,吳勤貴這類老一輩學院-派的實幹家,本性剛正,雖然可以為了發展和進步的大局著想,對一些蠅營狗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有縱容之嫌,但本質上,他們鄙夷厭惡徐先進這類看似豪爽仗義頗有俠氣,實則道德品行極端敗壞的人。

    吳勤貴對登門打探(催促)的楊景斌說,正在開會討論……其實是學校和院系的下一步工作會議——有了初步計劃不夠,具體還要有詳細的工作方案,著手準備安排下去嘛。

    至於溫朔租店面,還需要再去關照麼?

    不需要!

    吳勤貴和校長都懶得再去多想。

    可憐的胖子,他哪兒知道自己好端端地就被吳大院長扣上了一頂「奸臣料」的大帽子?

    時間就這樣煎熬著他,一點點地緩緩流過。

    兩天時間過去。

    週五下午,從楊景斌口中得知,校長都親自過問此事,打電話給資源部了,胖子意識到自己不能幹等吳院長的回復,他往信封裡塞了三千六百塊錢,揣著就去了徐先進的辦公室。

    但徐先進這傢伙……

    沒上班!

    沒轍,看來只有等到下週一了。

    第一次做出了如此重大的決定,要投資數十萬做生意,又在黃芩芷面前吹了牛,而黃芩芷說到做到,四十萬的投資金都交到他手上了,萬一出點兒茬子……胖子的小心肝兒承受不住這般壓力,晚上打坐都無法進入空靈的狀態,腦子裡要麼分析有沒有疏漏的地方,要麼為後期的店面房裝修、經營理念、方法等等做計劃。

    還得眼巴巴地祈禱著,千萬別出紕漏。

    而此時的徐先進,正優哉游哉地待在家中喝茶醒酒。

    溫朔送錢被拒的當天下午,徐先進就接到了集團總部領導的電話,說是京大校長專程打招呼,希望能夠給考古文博學院一個名叫溫朔的大一學生,予以照顧,租賃給他一間店面房做生意。之後,考古文博學院院長吳勤貴更是親自到集團辦公樓,請兩位負責人吃飯,談到了這件小事的重要性,希望南街商業區管理辦公室這邊,予以照顧,並協同配合接下來學校和院系的宣傳工作。

    徐先進當時還有些驚愕,沒想到那個愣頭青大胖子,還挺有能耐,似乎還有點兒背景?

    竟然能驚動校長和吳勤貴過問此事。

    換做別人,估計都不帶絲毫考慮,立馬把那間店面房租給溫朔了。可徐先進,恰恰不肯這麼做,原因很簡單——面子上過不去!校長給集團領導打招呼也就算了,畢竟人家職務身份那麼高,可吳勤貴這個老東西,又算哪根兒蔥?

    一個新組建的學院院長,三個冷門專業滿打滿算都不到二百號學生,就這,還端起架子來了,找到集團領導那裡,請領導吃飯,卻連我徐先進辦公室的門都沒進。

    這不是明擺著瞧不起人嘛。

    嘿,還真他媽別把咱老徐當不識數,那間店面房啊,租給誰都行,就是不給你們考古文博學院的學生!

    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

    有道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徐先進可謂深諳此道。

    不就是打招呼讓咱照顧照顧嘛,沒問題,肯定照顧溫朔,租金都能給他打折……等著吧,有租期到了的店面房,給他留著。至於這間店面房,不好意思,已經租出去了——領導們又沒明確指示,就要把哪間店面房租給溫朔,也沒明確要求什麼時間。

    事後惹領導不高興?

    呵!

    徐先進不怕!

    京大校方、京大資源集團扒拉著數,能有幾個敢不給咱老徐面子,敢隨便欺負咱老徐?

    所以第二天,徐先進乾脆連班都不去上了!

    誰找,就說生病了,有什麼事等下周再說。

    那間剛剛騰出來的店面房,除了溫朔之外,還有兩人已經前來詢問並提出要租賃的,徐先進都沒答應,說白了,就是待價而沽,看誰會做事,誰「研究」得透徹……事實上,當初雖然拒絕了溫朔,還沒好氣地趕他出門,但徐先進還是挺欣賞小伙子會做事,有膽識有魄力,只可惜大學生的身份,讓徐先進多少有些不舒服。

    隨後,既然溫朔找了吳勤貴和校長來打招呼,那就更沒戲咯。

    溫朔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徐先進排除在外了,他還滿心希冀地煎熬著、等待著。

    週日下午。

    實在是等不及,並且有了不祥預感的胖子,在楊景斌的辦公室裡差點兒蹦起高高,他強壓下心頭憤懣和焦慮,懇求道:「楊老師,麻煩您再去找院長問問,或者,您帶我去……不求給個准信兒,進展到哪一步了咱得知道,有什麼變故,我也好及時出手補救。」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08:56
104章 失,誤。

    楊景斌很為難,又莫名生出了一點點滿足感——被院長評有梟雄之資的溫朔,實則還是個毛頭小子,遇事沉不住氣,動則急躁,哪兒像我這般八風不動,視錢財如糞土?

    「溫朔,晚兩天和早兩天的時間差,就這麼重要嗎?」楊景斌略帶教導意味地說道。

    「當然重要!」溫朔像是看白癡似的看著楊景斌,道:「商機,商機您明白什麼意思嗎?這玩意兒和考古發現一個新的古代帝王墓一樣難得,但帝王墓發現了可以慢慢發掘,甚至封鎖保護好不去動它,可商機一旦錯過,或者被人搶了先,就晚啦,會少賺很多很多錢,甚至你連喝湯的機會都沒了。」

    楊景斌撇撇嘴,心想又是錢,溫朔這傢伙鑽到錢眼兒裡了……

    「週末了……」溫朔歎口氣,皺眉道:「楊老師,您知道院長家在哪兒吧?今晚帶我去一趟,說起來也是我的疏忽,讓院長幫這麼大的忙,也沒表示表示。」

    「別!千萬別。」楊景斌趕緊說道:「我瞭解院長,你給他送東西,他會生氣的。如果實在是想要送他點兒東西,也等事情辦成了,你去感謝一下,或者,最好是在過什麼傳統節日時,至少情理上說得過去,還不能送貴重東西,否則他會把你轟出來的。行了,你也別著急,今晚我去院長家裡一趟。」

    溫朔只得點頭道:「那就辛苦您了。」

    「兩張符……」楊景斌腆著臉訕笑道。

    「您進步可真快!」溫朔癱在沙發上,翻著白眼豎起了大拇指:「明天一準兒放在你的辦公桌上。」

    晚上。

    楊景斌到吳院長家裡拜訪,心性憨實的他不會說什麼委婉的話,直接挑明了來意,還把溫朔的焦慮、不易給講述了一遍,懇請老師再費費心,過問一下此事。

    吳勤貴聽了哭笑不得——他能理解溫朔的迫切心情,但現實如此,許多可以迅速做出決定的事情,偏生還真就不能,或者說,是做不到,畢竟,從校長到他吳勤貴,和資源集團那邊不是一個直轄的機構,所以一些事涉及到的不是工作效率問題,而是各部門的權力劃分,以及部門和個人的面子問題。

    只要不是特別緊要,不得不協調完成的事情,該一天辦成的,咱得兩天,該兩天的,四天……

    但,總歸會辦成的。

    這些話,卻不好對楊景斌這個一根筋的老實人說,否則他又要抱怨官僚了、臃腫了、浪費了,大學不該這樣的……儘管如此,吳勤貴最喜歡的學生,正是楊景斌,一個真正能夠做學術研究,並且將來一定會在專業領域取得大成就的人。

    因此,週末在家放鬆的吳勤貴,沒有反感楊景斌來家裡催他辦事的行為,還很認真地詢問了他新的研究課題,鼓勵希望他,能否盡快拿出一篇學術論文,不求多,不求完美,因為那也不現實,只要拿出少部分已經可以確定的,在京大和考古文博學院開始實施宣傳計劃後,適時公佈,就能起到一定的助力作用。

    心性刻板耿直的楊景斌,婉拒了吳院長的建議,做學術研究,必須要嚴謹。

    吳勤貴被噎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這可都是他教的。

    沒容得吳勤貴喘過氣來,楊景斌就又耿直地問道:「老師,我剛才和您說溫朔租店面房的事情,您是不是再去過問一下,資源集團南街商業區管理處的工作效率,也太低了吧?您不是說校長也為此打過電話了嗎?他們怎麼……」

    吳勤貴抬手捏了捏額頭,道:「每個部門單位,都有不同的工作流程,你不能拿自己心中的效率指標,去強求他人和你一樣,對不對?還有啊,景斌你這次是怎麼了?以你的性格,不應該對溫朔的事情如此上心吧,更何況,他還是為了開店做生意,必將影響其學習……怎麼?你想一直帶他?」

    「嗯,也不完全是。」楊景斌撓撓頭,不知該作何解釋。

    「你啊。」吳勤貴稍稍猶豫,道:「明天我會再去資源集團問問……另外,有件事我得提前和你說一下,回去後你也找機會和溫朔好好談談,那天在我的辦公室裡,他表現得不錯,可以說令人震驚。校長聽說後,也對他很欣賞,但我們對他的評價是一樣的,談不上好與壞,讓他自己多多反思,為自己的將來做個規劃。」

    「哦。」楊景斌有些迷糊。

    評價?

    梟雄,奸臣?

    第二天早上,楊景斌來到辦公室的時候,溫朔已經坐在沙發上喝茶水了。

    辦公桌上,放著他提前到辦公室畫的兩張符,還有寫下的概解。

    將符菉和概解草草地掃了兩眼,收好放進抽屜,耿直憨實的楊景斌,就把昨晚上吳院長說的那些話,一字不落地告訴了溫朔,還闡述了自己的想法意見,並再次善意地提醒溫朔,現在趁著還未租下店舖,沒有投入資金,後悔的話為時不晚……

    胖子有些懵圈,他自覺心性善良單純,又怎能想到,那些城府的老妖怪們,慣於用懷疑和分析判斷的眼神去看待一切的人和事,所以胖子不禁忿忿著老妖怪們眼神果然厲害,我都這麼低調謙遜了,還是被看出絕非池中之物,唉,這大概就是螢火蟲和黑夜,正所謂皓月當空,日上三竿……好在是,院長和校長對租房的事情還算上心,那麼今天,應該能有結果了吧?

    感慨之餘,溫朔撇嘴道:「我沒想過做奸臣,更沒想過當梟雄,也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本事,我只想掙更多的錢,讓自己和親人能過上更好的日子,幸福安康,喜樂平安。」

    「那麼,你覺得有錢了就能過上好日子麼?幸福的定義又是什麼?」楊景斌很認真地問道,眼神中滿是期許和興奮——職業病,又到了自己教書育人之時。

    「反正,天天琢磨這些哲學味兒太濃,也沒個準確答案的問題,肯定不會幸福,過不上好日子。」溫朔回答道。

    「嗯?」

    「我敢打賭!」溫朔信誓旦旦。

    楊景斌無語了。

    八點半有一節課,上完課之後,溫朔沒有乾等楊景斌的回復,揣著裝有三千六百元錢的信封,匆匆趕到了南街商業區管理處,徐先進的辦公室門口。

    辦公室的門沒關,可以看到一名穿著皮夾克的中年男子,正俯身站在徐先進的辦公桌前,拿筆寫著什麼。

    「哎,那個誰……」徐先進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胖子,立刻站起身笑呵呵地揮手招呼,完全不似那天驅趕溫朔時的惡劣態度,頗為熱情地說道:「快請進來,坐沙發上稍等,自己倒杯水喝,千萬別客氣。我簽完這份協議就和你談。」

    溫朔心裡一喜,急忙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點頭哈腰地進去,規規矩矩坐在了沙發上等待著。

    他看到,徐先進面前的辦公桌上,除了協議之外,還有一個信封,信封的口敞開著,露出了一沓百元鈔票的角,溫朔從厚度上大概估算,應該是五千元——辦這種事兒,除了自己想到用吉祥數字給人驚喜,討個好綵頭之外,誰還有零有整的送?

    不過,就那麼堂而皇之地擺在辦公桌上,毫不避人……

    徐先進可真先進啊!

    很快,那位穿皮夾克的老闆樂呵呵地與徐先進握手道別,臨走時還有些輕蔑地看了眼溫朔。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徐先進笑瞇瞇地倒了杯水端過去。

    溫朔誠惶誠恐站起來連表謝意。

    「校長和你們院長,給我們集團總部那邊打過招呼了,於是好幾個領導都打來電話,指示我一定要多多關照你。」徐先進快人快語,到門口把門關上,走回來坐到溫朔對面,點了支煙,接著說道:「你又是一位在讀的大學生,投資開店著實不容易,所以沒說的,我肯定要多加照顧!那,現在我就向你保證,只要有店面房的租約到期,老闆就是想續約,我也不同意,給你留著……」

    「嗯?」溫朔的心猛然墜了下去,一瞬間便猜到了問題出在哪裡,他微皺眉認真說道:「徐經理,上週五下午我來找過您,但您沒上班,其實就是想和您解釋一下,再徵求一下您的意見,看是否還需要我做些什麼……」

    說著話,溫朔從兜裡摸出信封放在茶几上,輕輕推到了徐先進的面前。

    徐先進叼著煙把信封推了回去,笑道:「那間店面房,已經租出去了……喏,就剛才那位,剛簽完協議,你正好進門!你說說,這事兒得多寸啊!」

    「您說個條件。」溫朔笑著把信封再推過去:「總不至於,真沒得商量了吧?」

    「還真沒商量。」徐先進又把信封推到了溫朔面前。

    溫朔點點頭,把信封揣回兜裡,起身微笑著不失禮貌地說道:「既然這樣,我也就不為難您了,再有了店面房,您可一定要給我留住……回頭我請您吃飯。」

    「好,一定一定!」徐先進起身相送,一邊拍著溫朔的肩膀,一邊神情暢快地大笑了幾聲,繼而故作真誠地說道:「小兄弟,就衝你前兩次,還有今天在我面前的表現,我現在就有些後悔,可是這協議簽了,實在沒辦法。」

    「理解。」溫朔心中怒火噌噌漲。

    送到門口,徐先進歎了口氣,繼而冷笑道:「你們院長,如果能像你這麼來事的話,這次的房子肯定歸你了。」

    「哪裡,是我的疏忽。」溫朔擺擺手告辭離去。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08:58
105章 小人物的大心胸

    黃芩芷和舍友走出宿舍樓,準備要去吃午飯時,看到不遠處那座雕像下,溫朔半坐在三輪車後斗的側幫上,耷拉著腦袋心事重重——比給他錢那天的樣子,更甚。

    「你們先去吧。」黃芩芷很自然地和舍友們打了聲招呼,向溫朔走去。

    察覺到有人走了過來,溫朔抬頭看到是黃芩芷,便習慣性地露出了憨憨的笑容,從兜裡掏出那張銀行卡遞過去:「抱歉,房子沒租到,計劃泡湯了……」

    黃芩芷沒有接銀行卡,歪著頭問道:「合作就此中止麼?」

    「唔。」胖子撓撓頭,道:「我肯定不想中止,但什麼時候做,就無法確定了。」

    「那你把錢給我做什麼?」

    「四十萬啊大姐!」溫朔一臉的驚訝,道:「你倒是大方,把錢隨手扔出去不當回事兒,可我天天抱著它會睡不著覺的……這要是不小心給弄丟了,誰的責任?」

    黃芩芷微顰眉,接過銀行卡在手裡把玩著,道:「你心情很差。」

    「唉。」溫朔裝不下去了,忽而起身拍了拍自己坐的位置,道:「上車,我帶你兜風去,去麼?」

    黃芩芷怔了下,點點頭。

    於是胖子、破三輪、女神……

    這般詭異的組合,再次出現在了京大的校園中——依舊穩穩當當,叮光亂響,一路熱鬧。

    行至未名湖畔,上次談成合作意向的地方。

    兩人下車來到那塊石頭旁。

    胖子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拍拍旁邊還剩餘不多的地方,示意黃芩芷坐,黃芩芷微搖頭拒絕,正色道:「我想,你並不需要別人的勸慰,道理你比誰都懂。」

    「可還是很憂鬱啊……」溫朔苦笑著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道:「因為我回過頭去想,去反思,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做,最終的結果還是個失敗。」

    「憂鬱怎麼解釋?」

    「就是生悶氣,明明事情泡湯了,卻又怪不得誰,連自己都不能怪……」胖子放佛自言自語般嘟噥道:「我這人太講道理,太善良太老實了,所以只能悶在心裡,怎麼說呢?反正挺委屈的,絞盡腦汁付出最大努力去做了,卻沒能成功。」

    「天下不如意,恆十居七八。」黃芩芷輕聲道。

    溫朔笑了笑,道:「所以後人比前人最好的地方,就是明其意,再稍加改動,詞句就更明瞭,更貼近生活了……比如你剛才這句,幸虧我學習成績好,還知道出處,俗話就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這後半句才是真扎心啊。」

    「你可以和我說。」黃芩芷微笑道。

    「得了吧,爺們兒丟不起那人……」胖子長歎一口氣。

    「你還知道什麼叫丟人?」黃芩芷故作詫異,掩嘴輕笑著打趣道:「看來你進步了。」

    胖子扭頭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黃芩芷沒有挨著胖子坐石頭,因為太涼,現在卻是輕輕蹲下身,抬頭看著胖子那張佈滿忿忿的臉龐,笑道:「你不是一直認為我傻麼?那我想聽聽這件事從頭至尾的經過,也好讓我知道,你真的很聰明,這其中沒有犯一丁點兒的錯誤。」

    胖子很憤怒,老子這麼聰明怎麼可能犯錯?用激將法就想逼著老子把事情經過講一遍,然後更加幸災樂禍麼?

    呸!

    我才不會像個娘們似的叨逼叨訴苦……

    不過,黃芩芷這樣蹲在旁邊,仰著臉滿是好奇,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很俏皮很可愛——她一定是在撒嬌,溫朔的目光順著黃芩芷烏黑的長髮,從肩背到腰,再到腚的曲線,怎麼就那麼好看,那休閒運動褲的料子怎麼就那麼好,被撐得光溜溜的,真想摸一摸……所以,我把心事講給她聽,不悶在心裡,也是應該的。

    胖子點了點頭,眼神閃爍著一邊偷窺曼妙之處,一邊從頭至尾把整件事講述了一遍,毫無隱瞞。

    黃芩芷全然不屑於理會胖子那沒出息的目光,很有耐心地聽著他的講述,一邊細細地思忖著,胖子在這個過程中有沒有失誤的地方,然後她發現……胖子真的已經盡力了,他沒有犯錯,甚至可以說同樣的事情,同樣的身份地位,世界上恐怕找不到能比胖子做得更好的人了。而且,他確實非常聰明,提前就已經顧慮到,吳勤貴和校長因為身份地位的緣故,有可能會大意導致失誤。

    但胖子未雨綢繆地想到了,卻沒辦法去提醒校長和吳院長,更不能,提醒!

    他很及時地去彌補這一點點漏洞了,但,沒有機會。

    所以黃芩芷,突然有些心疼胖子。

    因為她知道,這些事情如果換做是自己,連胖子的一CD做不到。她也從未想到過,原來處在最底層的平民百姓,哪怕是有著天才的頭腦,精明敏銳的眼光,有著天生將帥的魄力、膽識,很多時候想要做成什麼事,卻很難,很難。

    「你恨徐先進麼?」黃芩芷問道。

    「我又不是宰相,能不恨麼?」溫朔苦笑著搖了搖頭,歎口氣說道:「可是,又不能怪人家。」

    「為什麼?」

    溫朔瞥了眼這個「傻娘們兒」,然後扭過頭去繼續看湖面,有些感慨地說道:「如果是以前,我沒準兒會因為這件事的失敗,想盡辦法報復徐先進。或者在這之前,我就已經不擇手段,威逼利誘徐先進必須把房子租給我。好吧,我承認這麼說有吹牛的嫌疑,想想也確實沒什麼把握,這裡是京城,不是我老家那個小縣城,環境、人事都不熟悉,連個信得過的幫手都沒有。」

    「所以你不怪他,因為怪也沒用?」黃芩芷很好奇。

    「不是。」溫朔搖搖頭,道:「來京城之前,我媽告訴我,這世上沒有誰是必須要幫你的,幫你那是情分,你得知人家的情,不幫你,那是本分,人家憑什麼就該幫你呢?而租店這件事,我連最低讓徐先進幫忙的資格都沒有,無親無故,之前都不認識誰是誰,憑什麼人家就該把房子租給我?換位思考下,如果你是徐先進,會怎麼做呢?」溫朔看著神情訝異,秀眉微顰思忖著什麼的黃芩芷,接著說道:「其實這事兒說白了很簡單,房子租給我,另一個想要租房的人也會記恨徐先進……這世上的人太多了,誰又能做到十全十美?所以,不能因為人家沒把房子租給咱,就怪人家,這才叫不講道理啊。」

    「可徐先進心術不正……」

    「如果是我坐在他的位置上,也許比他更黑!」溫朔撇撇嘴,說了句超級大實話,然後猛地閉上了嘴巴——大爺的,老妖怪們說我是奸臣的料子,還真說中了?

    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胖子後知後覺地發現,如果真讓自己坐在那個位置上……

    還真就做不到徐先進那般!

    黃芩芷輕咬朱唇,略有些忿忿地說道:「徐先進膽子可真大,敢明目張膽違逆上級的意思,這種是人都看得出來的小聰明,他的上級難道不會記恨麼?」

    「一隻老刺蝟咯……」溫朔感慨笑道:「所以,我還真挺佩服這老丫挺的!」

    「你將來,不,你現在就已經比徐先進的刺更多了。」

    「可惜刺兒太軟。」

    「錢,放在你這裡。」黃芩芷把銀行卡塞到溫朔的手上,道:「別灰心,無非是一個運氣的問題,我相信你,所以將來就算是你擺煎餅攤,也得算我一半股份。」

    胖子眉毛一挑:「喲呵,這就訛上了?」

    「不行麼?」

    「行……」胖子咬牙切齒,心裡樂開了花——沒多大奢望,但就是很爽。

    訛一半股份算什麼?

    她壓根兒就是想訛走老子這二百多斤……

    於是胖子豁然發現,原來一個人憂鬱煩悶的時候,如果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人,把心裡的話全說出來,訴苦也好,抱怨也罷,內心的陰霾真的會消散許多。

    比自己故作玩世不恭、沒心沒肺瞎歡快,效果更好。

    店面房沒能租下來,處心積慮準備許久的生意做不成,商機有可能就此錯過,少賺好多好多錢錢……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胖子現在就覺得有福了!

    老子不用再發愁擔心賠錢,不用琢磨該如何經營,怎麼掙更多的錢!

    這幾天為了一個店面房,為了爭取租到房子,情緒不穩無心聽課,看書少了,知識學得也少了,連最最重要的修行都耽誤了,更沒時間去逗弄調教「小氣」,每天按時定量餵食之後就不再理會它,沒有受虐的「小氣」舒舒服服待在玉珮裡,估計都快長胖了吧?

    胖不可怕,就怕越長越傻!

    「我決定,請你吃飯……」胖子很大方地說道。

    「嗯?」黃芩芷覺得有些突兀,正想要婉拒時,卻發現胖子似乎有後悔之態,當即點頭答應:「去哪兒?」

    胖子肉疼地說道:「食堂啊。」

    「好吧。」黃芩芷撇撇嘴,繼而笑道:「我想吃紅燒排骨……」

    「……」胖子一跺腳:「中!」

    黃芩芷起身往三輪車旁走去,胖子跟在她的後面惡狠狠地想著:「哼,佔小便宜吃大虧,咱們走著瞧,等你坐月子的時候,不給你燉老母雞的湯喝!」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08:59
106章 憋憤的老實人

    楊景斌上午有一節課,課後院裡又開會,直到快十一點鐘會議結束,他才跟隨著院長到辦公室,尷尬訕笑著提醒(催促)院長,再去資源集團那邊打個招呼。

    吳勤貴哭笑不得地答應,也沒顧得上喝口水休息一下,便去了資源集團。

    楊景斌心裡踏實了許多——在他看來,資源集團和南街商業區管理處的人再如何隋怠,已經拖延了好幾天,而且吳院長第二次登門過問,今天,他們無論如何也得把租房的事情落實了吧?

    所以,趕緊去告訴溫朔這個好消息……這,算是第一時間吧?

    楊景斌,太單純了。

    吳院長,太大意了,也太沒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

    再次來到資源集團辦公樓,吳勤貴還頗有些不好意思,和兩位主管負責人談及這件小事。兩位負責人同樣也有些尷尬,好歹吳勤貴也是一位院長,這麼一件小事,讓人家兩次登門懇請,說不過去嘛。相互客套了一番後,其中一位負責人信誓旦旦保證,並當著吳勤貴的面,給徐先進打去了電話。

    電話中,徐先進聽說吳勤貴就在領導的辦公室裡,還爽朗地笑著打包票,一定給予照顧,以後只要有空出來的店面房,一定優先提供給考古文博學院的學生。

    徐先進的聲音很大,那位負責人也沒有避諱,刻意讓吳勤貴聽到了徐先進的話。

    一切似乎都很好。

    但吳勤貴聽出了弦外之音,微笑著伸手接過了負責人手裡的電話,道:「徐經理,我聽說小南門外轉角就有一間店面房,前兩天剛騰出來,是麼?」

    「啊,是有一間,但已經租出去了。」徐先進理所當然地說道:「南街商業區的店面房,很緊俏的。」

    「但我的學生去找過你,他就是想租那間……」

    「他要租那間店面房?」徐先進詫異道:「不可能,那間店面房一百二十八平米,年租金都要七萬六千八!我和那小子談過話,他根本拿不出這麼多租金,再說了,一個學生,做什麼生意需要這種大面積的店面房啊?您放心吧吳院長,我這裡給他留意著呢,只要有租期到了的小店面房,我一准給他留下。」

    「好的。」吳勤貴很乾脆地掛了電話,扭頭微笑著對兩位主管負責人說道:「是我做得不夠,沒去拜訪一下徐經理!」

    言罷,吳勤貴冷著臉往外走去。

    兩位主管負責人對視一眼,繼而神色鐵青咬牙切齒地咒罵了徐先進一通——都是摸爬滾打過來的老油條,徐先進那點兒小心思,不用想都能明白。

    可正因為如此,誰還不能責怪他。

    沒理由責怪!

    而且,徐先進這號江湖氣十足,又有滾刀肉般潑皮性格的人物,還是機關單位的老人了,如果不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哪怕是直屬上級領導,也不願意招惹他,畢竟這種人平時用起來很順手,惹了他卻又很麻煩。再者,徐先進一直大大咧咧以大老粗自居,不拘小節出手闊綽豪爽,縱然厭惡他的素質低劣,也不好說他一句壞話。

    吳勤貴很惱火,咬牙切齒地想著以後只要有機會,一定狠狠地落井下石!

    也只有等待時機,落井下石了。

    因為別說是他這個學院院長,便是京大的校長,也不好,或者乾脆地說,沒權力直接插手京大資源集團的人事和工作。當初學校改-革走經濟路-線,籌建校辦企業時,那場風暴可謂驚心動魄,改-革-派和守舊-派之間就差沒真刀明槍地干了,最終雖然在全國的大勢壓力下,守舊-派落敗,卻也是在各種妥協和大刀闊斧的強勢推進下,完成了改-革和校辦企業的建立。這幾年眼瞅著改-革成效顯著,守舊-派有的思想已經轉變,認可並支持改-革繼續推進,還有些頑固的守舊-派,也偃旗息鼓忿忿著不作聲,但只要有點兒風吹草動,星星之火必然會漫天而起。

    不過,這件事被校長知道了,肯定也會很生氣吧。

    只可惜,以校長的身份地位,多半不會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就去費心費力地暗中把徐先進給掰倒。

    因為沒必要。

    此時此刻,還單純地懷揣著好消息的楊景斌,到溫朔經常去的食堂裡吃飯,結果卻沒有遇到溫朔。直到飯後,他從食堂裡剛出來,恰好看見溫朔蹬著他那輛破三輪,歡快地載著一位哪怕遠遠看去,氣質都令人賞心悅目的女生,叮光亂響地來到了食堂門外。

    楊景斌趕緊揮著手走過去。

    本來溫朔心裡的陰霾已然消散,可看到楊景斌一臉喜色的神情,頓時不爽了:「呵,老子的店開不成了,你這一心想讓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老師,幸災樂禍是吧?」

    「那是誰?」黃芩芷隨口問道。

    「老班。」

    「哦。」

    楊景斌全然沒察覺溫朔的神情變化,走到停好三輪車下來的溫朔面前,迫不及待地說道:「告訴你個好消息……」

    「什麼?」溫朔沒好氣地說道。

    黃芩芷站在旁邊,看看楊景斌,再看看溫朔——這,怎麼也不像一個學生和一位班主任見面談話的樣子,唔,如果把兩人的身份換一下,就很像了。

    「那個……」楊景斌看了眼黃芩芷,稍顯猶豫地說道:「院長又去資源集團了,他兩次過問,這事兒肯定……」

    「黃了!」溫朔打斷了楊老師的話,道:「楊老師,您吃了麼?」

    「啊,剛吃過。」楊景斌愣神兒,什麼黃了?

    感覺到黃芩芷眼神中的詫異,溫朔也意識到自己不該對楊老師這般態度,畢竟自己連徐先進都不怪了,還和楊老師置什麼氣啊?於是露出牽強的笑容,道:「那間店面房,已經被徐先進租出去了。楊老師,謝謝您和院長這幾天幫忙,受累了……」

    「租出去了?」

    「嗯,那個……咱們回頭再詳聊吧,我們還沒吃飯,先進去了啊,再見。」

    「等等,為什麼啊?」楊景斌忍不住問道。

    溫朔哭笑不得,情緒本就不大好,遇到楊景斌這般一根筋的老實人,心裡愈發不耐煩,卻又不好發作,便直截了當地說道:「很簡單,我上午去徐先進辦公室時,剛租下那間店面房的老闆正在簽合同,辦公桌上放著一個信封,裡面至少有五千塊……而我帶的信封裡,只有三千六,您明白了嗎?」

    「就因為這個?」楊景斌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拳頭攥得緊繃繃的。

    「算了算了。」溫朔有些心疼,也有些擔心這位一根筋,性情耿直還有些迂腐的班主任,別一時衝動幹出什麼傻事兒,所以又趕緊反過來勸慰他:「生意做不成,我正好可以把精力用在學習上了。楊老師,您也別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啊,我先去吃飯了,再見。」

    「再見。」楊景斌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

    看著溫朔和黃芩芷的身影消失在食堂的大門裡,楊景斌突然覺得心裡堵得發慌。

    他很想找個人問問,為什麼?

    可是,又能問誰?

    幾分鐘後,楊景斌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去。

    他為這件事,也付出了很多精力——明明信心滿滿,也在溫朔面前幾次打包票了,最終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他覺得挺對不起溫朔的。

    溫朔幫了他太多,還救過他的命!

    然後他又覺得,自己不僅對不起溫朔,更對不起學問,對不起京大,對不起良心,對不起現在的身份——教書育人,身不正,不剛,沒有讀書人的骨氣,在銅臭和權勢、利益面前彎腰,逃避……

    他回到學院主樓的時候,恰好遇到吳勤貴也鐵青著臉回來了。

    楊景斌像個孩子似的,明知不可能,還抱著一絲希望地跟著吳勤貴到了辦公室,問道:「我剛才遇見溫朔,他說,那間店面房,已經被徐先進租給別人了,是麼?」

    看著楊景斌失魂落魄的樣子,吳勤貴有些自責和心疼地點了點頭。

    「溫朔還說,他親眼看到有人在那裡簽租房協議,給了徐先進五千元……」楊景斌說道。

    「水至清則無魚。」吳勤貴歎了口氣,道:「景斌啊,我以前就勸過你,別去理會外界的紛紛擾擾,專心做你的考古研究,否則以你的性格,只會把自己憋瘋的。至於這件事……你和溫朔也別怪別人了,歸根究底還是我的錯,太要面子,也疏忽大意了,沒有親自登門拜訪徐先進這個小人,他,是在跟我鬥氣,唉。」

    「嗯?」楊景斌一臉迷糊。

    吳勤貴苦笑著擺了擺手:「我累了,需要休息會兒。」

    「哦。」楊景斌轉身往外走去,心裡,豁然明白了吳院長剛才所說,是什麼意思。

    只是,斗一口氣?!

    於是這簡簡單單的一次鬥氣,就把一個有志學生的計劃和希望打碎,同時,原本和楊景斌毫不相干的一次小小的鬥氣,卻成了壓垮他那脆弱敏感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09:01
105章 小人物的大心胸

    黃芩芷和舍友走出宿舍樓,準備要去吃午飯時,看到不遠處那座雕像下,溫朔半坐在三輪車後斗的側幫上,耷拉著腦袋心事重重——比給他錢那天的樣子,更甚。

    「你們先去吧。」黃芩芷很自然地和舍友們打了聲招呼,向溫朔走去。

    察覺到有人走了過來,溫朔抬頭看到是黃芩芷,便習慣性地露出了憨憨的笑容,從兜裡掏出那張銀行卡遞過去:「抱歉,房子沒租到,計劃泡湯了……」

    黃芩芷沒有接銀行卡,歪著頭問道:「合作就此中止麼?」

    「唔。」胖子撓撓頭,道:「我肯定不想中止,但什麼時候做,就無法確定了。」

    「那你把錢給我做什麼?」

    「四十萬啊大姐!」溫朔一臉的驚訝,道:「你倒是大方,把錢隨手扔出去不當回事兒,可我天天抱著它會睡不著覺的……這要是不小心給弄丟了,誰的責任?」

    黃芩芷微顰眉,接過銀行卡在手裡把玩著,道:「你心情很差。」

    「唉。」溫朔裝不下去了,忽而起身拍了拍自己坐的位置,道:「上車,我帶你兜風去,去麼?」

    黃芩芷怔了下,點點頭。

    於是胖子、破三輪、女神……

    這般詭異的組合,再次出現在了京大的校園中——依舊穩穩當當,叮光亂響,一路熱鬧。

    行至未名湖畔,上次談成合作意向的地方。

    兩人下車來到那塊石頭旁。

    胖子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拍拍旁邊還剩餘不多的地方,示意黃芩芷坐,黃芩芷微搖頭拒絕,正色道:「我想,你並不需要別人的勸慰,道理你比誰都懂。」

    「可還是很憂鬱啊……」溫朔苦笑著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道:「因為我回過頭去想,去反思,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做,最終的結果還是個失敗。」

    「憂鬱怎麼解釋?」

    「就是生悶氣,明明事情泡湯了,卻又怪不得誰,連自己都不能怪……」胖子放佛自言自語般嘟噥道:「我這人太講道理,太善良太老實了,所以只能悶在心裡,怎麼說呢?反正挺委屈的,絞盡腦汁付出最大努力去做了,卻沒能成功。」

    「天下不如意,恆十居七八。」黃芩芷輕聲道。

    溫朔笑了笑,道:「所以後人比前人最好的地方,就是明其意,再稍加改動,詞句就更明瞭,更貼近生活了……比如你剛才這句,幸虧我學習成績好,還知道出處,俗話就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這後半句才是真扎心啊。」

    「你可以和我說。」黃芩芷微笑道。

    「得了吧,爺們兒丟不起那人……」胖子長歎一口氣。

    「你還知道什麼叫丟人?」黃芩芷故作詫異,掩嘴輕笑著打趣道:「看來你進步了。」

    胖子扭頭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黃芩芷沒有挨著胖子坐石頭,因為太涼,現在卻是輕輕蹲下身,抬頭看著胖子那張佈滿忿忿的臉龐,笑道:「你不是一直認為我傻麼?那我想聽聽這件事從頭至尾的經過,也好讓我知道,你真的很聰明,這其中沒有犯一丁點兒的錯誤。」

    胖子很憤怒,老子這麼聰明怎麼可能犯錯?用激將法就想逼著老子把事情經過講一遍,然後更加幸災樂禍麼?

    呸!

    我才不會像個娘們似的叨逼叨訴苦……

    不過,黃芩芷這樣蹲在旁邊,仰著臉滿是好奇,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很俏皮很可愛——她一定是在撒嬌,溫朔的目光順著黃芩芷烏黑的長髮,從肩背到腰,再到腚的曲線,怎麼就那麼好看,那休閒運動褲的料子怎麼就那麼好,被撐得光溜溜的,真想摸一摸……所以,我把心事講給她聽,不悶在心裡,也是應該的。

    胖子點了點頭,眼神閃爍著一邊偷窺曼妙之處,一邊從頭至尾把整件事講述了一遍,毫無隱瞞。

    黃芩芷全然不屑於理會胖子那沒出息的目光,很有耐心地聽著他的講述,一邊細細地思忖著,胖子在這個過程中有沒有失誤的地方,然後她發現……胖子真的已經盡力了,他沒有犯錯,甚至可以說同樣的事情,同樣的身份地位,世界上恐怕找不到能比胖子做得更好的人了。而且,他確實非常聰明,提前就已經顧慮到,吳勤貴和校長因為身份地位的緣故,有可能會大意導致失誤。

    但胖子未雨綢繆地想到了,卻沒辦法去提醒校長和吳院長,更不能,提醒!

    他很及時地去彌補這一點點漏洞了,但,沒有機會。

    所以黃芩芷,突然有些心疼胖子。

    因為她知道,這些事情如果換做是自己,連胖子的一CD做不到。她也從未想到過,原來處在最底層的平民百姓,哪怕是有著天才的頭腦,精明敏銳的眼光,有著天生將帥的魄力、膽識,很多時候想要做成什麼事,卻很難,很難。

    「你恨徐先進麼?」黃芩芷問道。

    「我又不是宰相,能不恨麼?」溫朔苦笑著搖了搖頭,歎口氣說道:「可是,又不能怪人家。」

    「為什麼?」

    溫朔瞥了眼這個「傻娘們兒」,然後扭過頭去繼續看湖面,有些感慨地說道:「如果是以前,我沒準兒會因為這件事的失敗,想盡辦法報復徐先進。或者在這之前,我就已經不擇手段,威逼利誘徐先進必須把房子租給我。好吧,我承認這麼說有吹牛的嫌疑,想想也確實沒什麼把握,這裡是京城,不是我老家那個小縣城,環境、人事都不熟悉,連個信得過的幫手都沒有。」

    「所以你不怪他,因為怪也沒用?」黃芩芷很好奇。

    「不是。」溫朔搖搖頭,道:「來京城之前,我媽告訴我,這世上沒有誰是必須要幫你的,幫你那是情分,你得知人家的情,不幫你,那是本分,人家憑什麼就該幫你呢?而租店這件事,我連最低讓徐先進幫忙的資格都沒有,無親無故,之前都不認識誰是誰,憑什麼人家就該把房子租給我?換位思考下,如果你是徐先進,會怎麼做呢?」溫朔看著神情訝異,秀眉微顰思忖著什麼的黃芩芷,接著說道:「其實這事兒說白了很簡單,房子租給我,另一個想要租房的人也會記恨徐先進……這世上的人太多了,誰又能做到十全十美?所以,不能因為人家沒把房子租給咱,就怪人家,這才叫不講道理啊。」

    「可徐先進心術不正……」

    「如果是我坐在他的位置上,也許比他更黑!」溫朔撇撇嘴,說了句超級大實話,然後猛地閉上了嘴巴——大爺的,老妖怪們說我是奸臣的料子,還真說中了?

    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胖子後知後覺地發現,如果真讓自己坐在那個位置上……

    還真就做不到徐先進那般!

    黃芩芷輕咬朱唇,略有些忿忿地說道:「徐先進膽子可真大,敢明目張膽違逆上級的意思,這種是人都看得出來的小聰明,他的上級難道不會記恨麼?」

    「一隻老刺蝟咯……」溫朔感慨笑道:「所以,我還真挺佩服這老丫挺的!」

    「你將來,不,你現在就已經比徐先進的刺更多了。」

    「可惜刺兒太軟。」

    「錢,放在你這裡。」黃芩芷把銀行卡塞到溫朔的手上,道:「別灰心,無非是一個運氣的問題,我相信你,所以將來就算是你擺煎餅攤,也得算我一半股份。」

    胖子眉毛一挑:「喲呵,這就訛上了?」

    「不行麼?」

    「行……」胖子咬牙切齒,心裡樂開了花——沒多大奢望,但就是很爽。

    訛一半股份算什麼?

    她壓根兒就是想訛走老子這二百多斤……

    於是胖子豁然發現,原來一個人憂鬱煩悶的時候,如果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人,把心裡的話全說出來,訴苦也好,抱怨也罷,內心的陰霾真的會消散許多。

    比自己故作玩世不恭、沒心沒肺瞎歡快,效果更好。

    店面房沒能租下來,處心積慮準備許久的生意做不成,商機有可能就此錯過,少賺好多好多錢錢……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胖子現在就覺得有福了!

    老子不用再發愁擔心賠錢,不用琢磨該如何經營,怎麼掙更多的錢!

    這幾天為了一個店面房,為了爭取租到房子,情緒不穩無心聽課,看書少了,知識學得也少了,連最最重要的修行都耽誤了,更沒時間去逗弄調教「小氣」,每天按時定量餵食之後就不再理會它,沒有受虐的「小氣」舒舒服服待在玉珮裡,估計都快長胖了吧?

    胖不可怕,就怕越長越傻!

    「我決定,請你吃飯……」胖子很大方地說道。

    「嗯?」黃芩芷覺得有些突兀,正想要婉拒時,卻發現胖子似乎有後悔之態,當即點頭答應:「去哪兒?」

    胖子肉疼地說道:「食堂啊。」

    「好吧。」黃芩芷撇撇嘴,繼而笑道:「我想吃紅燒排骨……」

    「……」胖子一跺腳:「中!」

    黃芩芷起身往三輪車旁走去,胖子跟在她的後面惡狠狠地想著:「哼,佔小便宜吃大虧,咱們走著瞧,等你坐月子的時候,不給你燉老母雞的湯喝!」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09:02
106章 憋憤的老實人

    楊景斌上午有一節課,課後院裡又開會,直到快十一點鐘會議結束,他才跟隨著院長到辦公室,尷尬訕笑著提醒(催促)院長,再去資源集團那邊打個招呼。

    吳勤貴哭笑不得地答應,也沒顧得上喝口水休息一下,便去了資源集團。

    楊景斌心裡踏實了許多——在他看來,資源集團和南街商業區管理處的人再如何隋怠,已經拖延了好幾天,而且吳院長第二次登門過問,今天,他們無論如何也得把租房的事情落實了吧?

    所以,趕緊去告訴溫朔這個好消息……這,算是第一時間吧?

    楊景斌,太單純了。

    吳院長,太大意了,也太沒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

    再次來到資源集團辦公樓,吳勤貴還頗有些不好意思,和兩位主管負責人談及這件小事。兩位負責人同樣也有些尷尬,好歹吳勤貴也是一位院長,這麼一件小事,讓人家兩次登門懇請,說不過去嘛。相互客套了一番後,其中一位負責人信誓旦旦保證,並當著吳勤貴的面,給徐先進打去了電話。

    電話中,徐先進聽說吳勤貴就在領導的辦公室裡,還爽朗地笑著打包票,一定給予照顧,以後只要有空出來的店面房,一定優先提供給考古文博學院的學生。

    徐先進的聲音很大,那位負責人也沒有避諱,刻意讓吳勤貴聽到了徐先進的話。

    一切似乎都很好。

    但吳勤貴聽出了弦外之音,微笑著伸手接過了負責人手裡的電話,道:「徐經理,我聽說小南門外轉角就有一間店面房,前兩天剛騰出來,是麼?」

    「啊,是有一間,但已經租出去了。」徐先進理所當然地說道:「南街商業區的店面房,很緊俏的。」

    「但我的學生去找過你,他就是想租那間……」

    「他要租那間店面房?」徐先進詫異道:「不可能,那間店面房一百二十八平米,年租金都要七萬六千八!我和那小子談過話,他根本拿不出這麼多租金,再說了,一個學生,做什麼生意需要這種大面積的店面房啊?您放心吧吳院長,我這裡給他留意著呢,只要有租期到了的小店面房,我一准給他留下。」

    「好的。」吳勤貴很乾脆地掛了電話,扭頭微笑著對兩位主管負責人說道:「是我做得不夠,沒去拜訪一下徐經理!」

    言罷,吳勤貴冷著臉往外走去。

    兩位主管負責人對視一眼,繼而神色鐵青咬牙切齒地咒罵了徐先進一通——都是摸爬滾打過來的老油條,徐先進那點兒小心思,不用想都能明白。

    可正因為如此,誰還不能責怪他。

    沒理由責怪!

    而且,徐先進這號江湖氣十足,又有滾刀肉般潑皮性格的人物,還是機關單位的老人了,如果不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哪怕是直屬上級領導,也不願意招惹他,畢竟這種人平時用起來很順手,惹了他卻又很麻煩。再者,徐先進一直大大咧咧以大老粗自居,不拘小節出手闊綽豪爽,縱然厭惡他的素質低劣,也不好說他一句壞話。

    吳勤貴很惱火,咬牙切齒地想著以後只要有機會,一定狠狠地落井下石!

    也只有等待時機,落井下石了。

    因為別說是他這個學院院長,便是京大的校長,也不好,或者乾脆地說,沒權力直接插手京大資源集團的人事和工作。當初學校改-革走經濟路-線,籌建校辦企業時,那場風暴可謂驚心動魄,改-革-派和守舊-派之間就差沒真刀明槍地干了,最終雖然在全國的大勢壓力下,守舊-派落敗,卻也是在各種妥協和大刀闊斧的強勢推進下,完成了改-革和校辦企業的建立。這幾年眼瞅著改-革成效顯著,守舊-派有的思想已經轉變,認可並支持改-革繼續推進,還有些頑固的守舊-派,也偃旗息鼓忿忿著不作聲,但只要有點兒風吹草動,星星之火必然會漫天而起。

    不過,這件事被校長知道了,肯定也會很生氣吧。

    只可惜,以校長的身份地位,多半不會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就去費心費力地暗中把徐先進給掰倒。

    因為沒必要。

    此時此刻,還單純地懷揣著好消息的楊景斌,到溫朔經常去的食堂裡吃飯,結果卻沒有遇到溫朔。直到飯後,他從食堂裡剛出來,恰好看見溫朔蹬著他那輛破三輪,歡快地載著一位哪怕遠遠看去,氣質都令人賞心悅目的女生,叮光亂響地來到了食堂門外。

    楊景斌趕緊揮著手走過去。

    本來溫朔心裡的陰霾已然消散,可看到楊景斌一臉喜色的神情,頓時不爽了:「呵,老子的店開不成了,你這一心想讓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老師,幸災樂禍是吧?」

    「那是誰?」黃芩芷隨口問道。

    「老班。」

    「哦。」

    楊景斌全然沒察覺溫朔的神情變化,走到停好三輪車下來的溫朔面前,迫不及待地說道:「告訴你個好消息……」

    「什麼?」溫朔沒好氣地說道。

    黃芩芷站在旁邊,看看楊景斌,再看看溫朔——這,怎麼也不像一個學生和一位班主任見面談話的樣子,唔,如果把兩人的身份換一下,就很像了。

    「那個……」楊景斌看了眼黃芩芷,稍顯猶豫地說道:「院長又去資源集團了,他兩次過問,這事兒肯定……」

    「黃了!」溫朔打斷了楊老師的話,道:「楊老師,您吃了麼?」

    「啊,剛吃過。」楊景斌愣神兒,什麼黃了?

    感覺到黃芩芷眼神中的詫異,溫朔也意識到自己不該對楊老師這般態度,畢竟自己連徐先進都不怪了,還和楊老師置什麼氣啊?於是露出牽強的笑容,道:「那間店面房,已經被徐先進租出去了。楊老師,謝謝您和院長這幾天幫忙,受累了……」

    「租出去了?」

    「嗯,那個……咱們回頭再詳聊吧,我們還沒吃飯,先進去了啊,再見。」

    「等等,為什麼啊?」楊景斌忍不住問道。

    溫朔哭笑不得,情緒本就不大好,遇到楊景斌這般一根筋的老實人,心裡愈發不耐煩,卻又不好發作,便直截了當地說道:「很簡單,我上午去徐先進辦公室時,剛租下那間店面房的老闆正在簽合同,辦公桌上放著一個信封,裡面至少有五千塊……而我帶的信封裡,只有三千六,您明白了嗎?」

    「就因為這個?」楊景斌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拳頭攥得緊繃繃的。

    「算了算了。」溫朔有些心疼,也有些擔心這位一根筋,性情耿直還有些迂腐的班主任,別一時衝動幹出什麼傻事兒,所以又趕緊反過來勸慰他:「生意做不成,我正好可以把精力用在學習上了。楊老師,您也別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啊,我先去吃飯了,再見。」

    「再見。」楊景斌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

    看著溫朔和黃芩芷的身影消失在食堂的大門裡,楊景斌突然覺得心裡堵得發慌。

    他很想找個人問問,為什麼?

    可是,又能問誰?

    幾分鐘後,楊景斌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去。

    他為這件事,也付出了很多精力——明明信心滿滿,也在溫朔面前幾次打包票了,最終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他覺得挺對不起溫朔的。

    溫朔幫了他太多,還救過他的命!

    然後他又覺得,自己不僅對不起溫朔,更對不起學問,對不起京大,對不起良心,對不起現在的身份——教書育人,身不正,不剛,沒有讀書人的骨氣,在銅臭和權勢、利益面前彎腰,逃避……

    他回到學院主樓的時候,恰好遇到吳勤貴也鐵青著臉回來了。

    楊景斌像個孩子似的,明知不可能,還抱著一絲希望地跟著吳勤貴到了辦公室,問道:「我剛才遇見溫朔,他說,那間店面房,已經被徐先進租給別人了,是麼?」

    看著楊景斌失魂落魄的樣子,吳勤貴有些自責和心疼地點了點頭。

    「溫朔還說,他親眼看到有人在那裡簽租房協議,給了徐先進五千元……」楊景斌說道。

    「水至清則無魚。」吳勤貴歎了口氣,道:「景斌啊,我以前就勸過你,別去理會外界的紛紛擾擾,專心做你的考古研究,否則以你的性格,只會把自己憋瘋的。至於這件事……你和溫朔也別怪別人了,歸根究底還是我的錯,太要面子,也疏忽大意了,沒有親自登門拜訪徐先進這個小人,他,是在跟我鬥氣,唉。」

    「嗯?」楊景斌一臉迷糊。

    吳勤貴苦笑著擺了擺手:「我累了,需要休息會兒。」

    「哦。」楊景斌轉身往外走去,心裡,豁然明白了吳院長剛才所說,是什麼意思。

    只是,斗一口氣?!

    於是這簡簡單單的一次鬥氣,就把一個有志學生的計劃和希望打碎,同時,原本和楊景斌毫不相干的一次小小的鬥氣,卻成了壓垮他那脆弱敏感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09:02
107章 我把文稿交給你

    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麼人?

    瘋子,神經病?

    不……

    最可怕的是情商低,智商極高,性格沉悶略有孤僻,內心偏執的老實人——俗話說老實騾子踢死人,當這類極度聰明的老實人驟然間爆發出他的怒火時,無疑是最可怕的。

    之所以最可怕,是因為他什麼都不怕!

    這天晚上。

    心寬體胖的溫朔,沒有了租房開店的心理壓力,和舍友們一起到圖書館看了半個多小時的書,便隨便找了個理由先一步離開,去了楊景斌的辦公室。

    最近幾日一直沒好好修行,更沒有起壇作法書符,給楊景斌的符菉,純粹就是畫的符文。

    如往常般掏出鑰匙開門,推門進去,隨手開燈。

    「哎呀!」胖子禁不住駭得喊出了聲——因為,剛才辦公室裡黑漆漆的,他壓根兒沒注意到,楊景斌像根木頭似的坐在辦公桌後面,神情還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楊老師,你……」溫朔看楊景斌氣色好像不大好,便嚥下了埋怨的話,關切道:「您身體不舒服麼?」

    說話的同時,他已然察覺到楊景斌那一身獨特的氣場有異常,波動極為強烈,於是溫朔很隨意地把左手背在身後掐決,默念法咒,開啟了天眼仔細觀察楊景斌。

    該不會是,又在研究古物的時候,因為意外被什麼東西給侵伐了吧?

    「哦,溫朔啊,你來了……」楊景斌好像剛剛發現溫朔似的,咧嘴露出很不自然的客氣笑容。

    「您沒事兒吧?」溫朔皺眉走到近前,仔細打量楊景斌。

    還好,雖然他的個人氣場波動很強烈,但並沒有其它陰邪之物的存在。這說明,他可能是遇到了什麼很難解決的麻煩事,內心情緒過於亢奮,從而影響到了個人氣場的變化。

    「哦,沒事,沒事……」楊景斌好似剛回過神兒來,起身到窗台邊拿起暖壺給溫朔沏水,一邊微笑道:「坐,別客氣。」

    溫朔愈發覺得奇怪,楊景斌不對勁。

    端著一杯水放到茶几上,楊景斌就這麼彎著腰怔住,神情呆滯,好像想到了什麼,幾秒鐘後,他轉身回到辦公桌後面,拉開抽屜把一疊文稿拿出來,放到辦公桌上,抬手捏著額頭躊躇一番後,神情和語氣頗為嚴肅地說道:「溫朔,這些文稿,是通過你提供的符文和概解,近一段時間以來我的研究記錄,雖然很雜亂,而且目前還不能作為理論性的參考,更不能整理成為學術論文,但……總歸會有些用處的,你先拿回去看看吧。」

    「我看這些做什麼?」溫朔詫異道,皺眉繼續打量楊景斌——他到底是怎麼了?

    「幫我考校一下。」楊景斌的神態漸漸恢復如常,微笑著說道:「在考古學的專業知識方面,你現在肯定還差得很遠,但符文知識,你比我更瞭解,所以你拿回去仔細看看,如果有什麼問題,我也好盡快改正,以免將來研究進入中期甚至後期了,卻發現整個研究課題從根基上就出了問題,那我的冤枉路走得可就太長咯。」

    溫朔一想確實是這麼個理兒,但心裡還是疑惑,楊景斌今天的表現,太不正常了。

    「今晚我還得研究一些資料,辦公室不能留給你了,抱歉。」楊景斌神色歉疚地說道。

    「沒事,您忙著,我先回去了。」溫朔起身道別。

    「把文稿拿走。」楊景斌提醒道。

    「哦。」溫朔走過去拿起厚厚的一疊文稿,隨意掃了兩眼,只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鋼筆字,還有些勾圖更改描黑的痕跡,或者劃線往句子段落中間插入一些補充,或者在稿紙的旁邊做備註,總之顯得頗為潦草,亂糟糟的。

    楊景斌叮囑道:「別弄丟了,這可都是我的心血。」

    「啊,我一定會小心的。」溫朔拿著文稿,卻沒有馬上轉身離開,而是皺眉神情嚴肅地看著楊景斌,道:「楊老師,你跟我說實話,遇到什麼難事了?」

    「沒有啊。」楊景斌笑道。

    「你肯定有麻煩。」溫朔說道:「你的情緒波動頻率太快,說明你的思想壓力也很大,說說看,也許我能幫到您。」

    楊景斌搖搖頭,道:「真沒事,你回去吧,啊。」

    「你騙不了我。」溫朔愈發嚴肅。

    「行了!」楊景斌很不耐煩,生氣地叱道:「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家裡的事情,告訴你?」

    「呃……」溫朔立馬蔫兒了,尷尬道:「對不起對不起,那個,我先走了,再見……」

    楊景斌沒好氣地擺了擺手。

    溫朔訕笑著倒退出去,一邊小心翼翼地把門輕輕關上,哭笑不得滿心自責地搖著頭離開:「該!就你善良,就你好心,就你樂於助人……被打臉了吧!」

    回到宿舍,舍友們還沒回來。

    溫朔半躺到床上,斜靠著疊好的被子,拿起楊景斌給的文稿,神情隨意地瀏覽。

    很快,他翻身坐起,皺眉極為認真地閱讀起來。

    真沒想到,憑著一些符文和迷信色彩極其濃厚的符文概解,楊景斌竟然研究出了這麼多……

    有價值的東西!

    文稿中,記錄了諸多考古發現中的未解圖案,與溫朔所提供的符文相似。楊景斌憑借自己在考古學方面深厚的學識積累和對文獻資料的瞭解,相互對比,旁徵博引,再加上個人的推測,把一處處遺址,一座座古墓、一個個墓主人的生前身後事,當時的社會狀態,人的信仰等等,簡單卻又宏觀地講述出來。

    而且,楊景斌還備註加入了神話傳說中,一些相對應的故事、人物,從而佐證墓中為何出現這類符文圖案,墓主人或者說埋葬墓主人的人,是出於什麼目的……

    尤為讓溫朔感興趣的,是文稿中記錄了出土符文圖案最多的古墓和遺址,涉及到了哪些知名的歷史人物,以及其生前的信仰和接觸過的特殊的,歷史文獻和民間傳說中,真實存在過的奇人異士,也被稱作術士、方士等等。

    這些奇人異事的相關神跡傳說,楊景斌也有歸納,備註在文稿中。

    除了上述的研究草稿之外,另有幾張繪製了符文的白紙,上面有十幾處符文,溫朔看了都不認識,但確定是符文。

    也只有楊景斌,專業學識積累豐厚,又有著長期考古方面的經驗,更能接觸到太多一般人接觸不到的文獻資料、文物,所以才能在得到溫朔提供的符文後,短時間內就整理書寫出了這麼多的研究文稿,或者更形象地說,這些文稿是一個完整的大綱。

    而楊景斌接下來的研究工作,就是逐漸地去填充,完善它。

    溫朔想像著,如果自己將來有了足夠的專業知識積累,和楊景斌一起搞這方面的研究……

    會不會真的找到仙術,修煉成仙?

    正自激動時,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溫朔趕緊把文稿收起來,壓到了褥子下面。

    宿舍門打開,幾個兄弟全都回來了。

    「喲,老大你今兒怎麼回來這麼早?」

    「老實交代,是不是去和黃芩芷約會了……」

    「老大你現在可是咱們系的光榮,京大的名人啊!」康錦輝羨慕不已地說道:「你猜怎麼著?剛才在圖書館,我聽到幾個管理學院的哥們兒議論你呢,一個個別提多酸了,說是他們學院公認的氣質女神,被老大你給生生搶走了!」

    幾個人嘻嘻哈哈地打趣。

    溫朔皺眉正色道:「他們愛說什麼說什麼,你們可不許跟著瞎起哄,戀愛是自由的,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搶啊奪啊的,好好的愛情,都讓謠言給玷污了!」

    「對對對,愛情應該是純潔無瑕的!」周志華點頭附和。

    「老大,你和黃芩芷真的在談戀愛?」遲容感覺不可思議地問道。

    溫朔聳聳肩,用表情回答了他的質疑——廢話,老子可什麼都沒說啊,是你們認可了而已。

    高秋實長長地歎了口氣,癱倒在床上道:「可惜我只能在夢中,編製愛情的大網。」

    憨憨的韓輝突如其來地接了一句:「然而拿著濕淋淋的漁網站在江邊,才悲哀地發現,連一條漏網之魚,都沒有遇見。」

    「好濕,好濕……」

    宿舍裡,歡聲笑語一片。

    外面,夜色沉沉。

    熄燈後,溫朔如以往那般,盤膝坐在床上,闔目凝神,先是調教了一番「小氣」,繼而開始感應天地氣機,與自然五行相參,卻忽而皺了皺眉,睜開眼向窗外看去。

    今夜的京大校園中,五行靈氣不同於尋常,隱然有被莫名力量干擾到的細微紊亂跡象。

    天有異象。

    溫朔心生詫異,難不成,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嗎?

    兩天時間過去……

    校園裡一切如常,沒有任何事件發生。

    但溫朔卻無比清晰地察覺到,京大校園範圍內,五行靈氣的配比度不斷發生著劇烈的變化,就像是有某種力量,正在奮力張牙舞爪地撕扯著,試圖打破這裡的平衡,而無窮無盡的大自然,也在不停地壓制那股力量,將五行靈氣的平衡狀態恢復。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09:03
108章 一夜白頭楊景斌!

    到底是什麼情況?

    溫朔想不明白,也就懶得去多想,大概……這也算是正常的自然現象吧?

    就好像,京大校園裡的陰陽五行靈氣配比度,本身就與外界有所不同——它濃厚的歷史人文氣息,逐漸沉澱,自成一體,無形中熏陶著、影響著、陶冶著每一位京大人的思想。

    週四上午,楊景斌告病請假沒有來上課,是研究所的另一位教授,代授了這節漢唐考古概略的課。

    下課後,溫朔尋思著要不要去看望一下楊景斌。

    這兩天因為知道楊景斌受家事煩擾,也許會經常待在辦公室閉門思過的緣故,溫朔很識趣地沒有去過,生怕見了面鬧出點兒尷尬。不過,每每偶遇楊景斌,他和同學們都能看出來,楊景斌的氣色很差,陰鬱沉悶疲累無神,好似蒼老了許多。

    剛走出教室,溫朔就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

    扭頭循聲看去,只見台階下路對面的草坪旁,西裝革履的徐先進站在那裡,面帶微笑地向他招手:「你過來一下。」

    溫朔心生詫異,走過去禮貌地問道:「徐經理,有什麼事麼?」

    「走,咱們找個安靜點兒的地方聊聊。」徐先進滿面笑容,顯得很親和地抬手扶在溫朔的後肩處,卻用上了力氣,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強硬地推搡著溫朔跟他走。

    感受到徐先進身上四溢的戾氣,溫朔皺眉心生警惕,但想到這是在京大校園裡,徐先進斷然不敢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再者,真要是動手的話……

    溫朔覺得自己不用動手腳,直接撞也能把徐先進撞成重傷。

    兩人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徐先進面對溫朔站定,冷笑著哼了一聲,道:「當初還真是小瞧你了啊,沒想到,你小子竟然說動楊景斌這頭倔驢,出面報復我!」

    「嗯?」溫朔瞇起眼睛,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少他媽裝蒜!」徐先進道:「楊景斌實-名舉-報了我,你小子敢說,不知情?」

    溫朔心裡一顫,唇角掀起露出陰狠之色,沉聲道:「我溫朔向來有一說一,如果事先知道楊老師要做這樣的事,我絕對會勸阻他。但現在,他已經做了,那麼徐經理,如果還有挽回的餘地,咱們可以談。如果沒有挽回的餘地……我警告你,無論你有多大損失,千萬別抱什麼報復打擊楊老師的想法,不然,我跟你沒完……」

    「呵!」徐先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仰臉張嘴無聲大笑,繼而表情猙獰地說道:「本來我還不一定會報復呢,可你這麼一說,我不做點兒什麼,那豈不是被你嚇到了?」

    一瞬間,溫朔殺心陡起!

    旋即,他露出懊悔之色,點頭抱歉道:「對不起,剛才是我有些衝動了,您別生氣,咱們有話好好談,我想既然您來找我,事情肯定還有挽回的餘地,對吧?」

    「哎,這態度才對嘛!」徐先進獰笑著拍了拍溫朔的肩膀,道:「你去告訴楊景斌那個蠢貨,實-名舉-報我管個蛋用啊?連他媽一點兒證據都沒有,全憑他一張嘴說就行啦?如果他不撤回舉-報信,老子分分鐘把他搞死,讓他全家都不得安寧!」

    「徐經理。」溫朔有些為難地說道:「您也知道楊老師性子倔,只是這些威脅的話,恐怕很難說動他。所以我覺得,既然是談和,您也說說,能給楊老師什麼好處。」

    徐先進呵呵一笑:「我這次放過他,就是給他最大的好處啊。」

    「哦……」溫朔似乎有些忌憚,連反駁的話都沒敢說,點頭說道:「那我盡力勸勸他吧,咱們約個時間,明天下午兩點,我到您的辦公室,給您答覆,如何?」

    「好!」徐先進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小子還算識相,會說話會做事,不錯!」

    溫朔尷尬地點了點頭,道了聲回見,轉身離去。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楊景斌那天晚上會有極為反常的表現,並且把文稿給他……這,有那麼點兒交代後事的意思!

    因為楊景斌很清楚,以他的身份實-名舉-報徐先進,將要承受多麼巨大的壓力,面對何等的風險——而且,沒有證據,以他的性格、平時的交際、為人處事,也不可能搜集到證據,恐怕連一句匿名證人的證言都得不到——去找南街商業區的那些經營者問,誰會告訴你,當初租店給了徐先進多少錢?

    但楊景斌不傻,明知如此,還要幹這種在他人看來近乎愚蠢的事情,八成還有後手。

    他能有什麼後手?

    溫朔想不到,也就愈發擔心。

    從那天晚上交託文稿,京大校園的五行靈氣平衡狀態,就被攪亂了,然後愈演愈烈——這種變化,會不會和楊景斌有關係?他,可是一位有著極其特殊又強大氣場的人,如果他的情緒波動達到巔峰,完全可以影響到一時一地的天地自然狀態。

    所以,當楊景斌下定了決心做這件事,誰,又能勸得住?

    溫朔搖搖頭。

    沒人能做到!

    老實、倔強,一根筋,還有些迂腐的頑固……

    除非打死他!

    現在,他在哪兒?

    溫朔不知道,也不知道應該去找誰打聽一下——直接找院長嗎?估計吳院長現在正頭疼呢,整個京大的領導們,也都在頭疼吧?或者,今天楊老師沒來上課,與此有關?

    思忖著這些,溫朔來到了楊景斌的辦公室門口,拿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溫朔的心猛然揪緊了!

    只見楊景斌站在窗前,背對門口望著外面,原本滿頭黑髮,似乎一夜之間變成了灰白。

    「楊老師……」溫朔忍不住語帶哽咽,轉身輕輕地把門關上了——他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和這個頑固迂腐的老師之間,已然有了濃厚的師生感情,所以,會心疼他。

    一夜白頭。

    這,是承受了多麼巨大的壓力?!

    他,又耗費了多少的精力,去思忖著接下來還要繼續做下去的事情?

    聽到開門的聲音時,楊景斌就知道是誰來了——除了他自己,也只有溫朔有這間辦公室的鑰匙。而聽到溫朔略帶哽咽的聲音,楊景斌立刻猜到,溫朔應該已經知道消息了。

    是誰告訴他的?

    校長?

    吳院長?

    徐先進?

    讓溫朔來勸說我嗎?

    楊景斌緩緩轉過身來,面帶微笑,神色輕鬆地看著溫朔,道:「事已至此,你不用勸我……」

    「我壓根兒沒打算勸你,我只想罵你。」溫朔腦筋轉得飛快,冷哼一聲,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先前的傷感心疼一掃而空,化作滿臉不屑和鄙夷的神情,斜睨著頭髮灰白卻神采奕奕的楊景斌,用極為無禮的語氣說道:「頭髮都愁白了,精神狀態卻這麼好,楊老師,你就不怕是迴光返照嗎?」

    「嗯?」楊景斌感覺自己的思維不夠用——溫朔這傢伙,不按照套路來啊!

    茶几上,擺放著一個煙灰缸,煙灰缸裡已經填滿了煙蒂和煙灰,卻並未散落在外,可見楊景斌的心神還沒有完全瘋狂,保持著他一貫強迫症似的小翼、細心。

    溫朔拿起茶几上的半包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支點著了,往後倚靠在沙發背上,大模大樣地作勢抽了兩口,一邊點著頭說道:「能在第一時間,猜出我已經知道了消息,您真是有進步啊,我還以為,您的腦袋只能用來考古呢。」

    楊景斌回過神兒,拉過一把椅子坐到了溫朔的對面,沒好氣地說道:「想說什麼,直說吧,別繞圈子。」

    「都有誰來勸過你了?」溫朔故意繞圈子問道。

    「很多人,威逼利誘,各種方法都用過了。」楊景斌自嘲般搖了搖頭,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道:「老師我,這次真心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大義凌然……」

    「呸!」溫朔啐了一口,怒道:「你這叫蠢!」

    「很多人都這麼說。」楊景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便是被學生罵做蠢,也不在意了。

    溫朔咬牙切齒:「我和別人說你蠢,不一樣。」

    「一樣……」楊景斌道:「我說了,別跟我繞圈子,浪費時間。當然了,你不繞圈子直接說,也是浪費時間,因為我不會改變主意的,所以,你現在就該跟我道別。」

    「扯淡!」溫朔愈發沒禮貌了,他發現楊景斌已經無可救藥,不禁勃然大怒叱道:「你在幹這件蠢事兒之前,就已經考慮到最壞的結果了吧?但你卻偏偏沒想過,怎麼做才能把活兒漂漂亮亮地幹完了,還能保全自己,甚至從中受益。就想著大義凌然好威風,還他媽想著自己能名留青史吧?」

    「嗯?」

    溫朔把二郎腿放下,也不靠著沙發背了,俯身壓低了嗓門兒怒道:「我懶得罵你沒責任心,不考慮上有老下有小,扔下他們該怎麼辦!我只是生氣,你做事怎麼就不動動腦子,把自己埋進了坑,結果事情還沒辦成,你圖什麼?」

    「鬥氣!」楊景斌冷笑:「等結果吧,我會讓你們所有人知道,我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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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