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章 無奈的崢嶸
「您再想想,還有沒有人,能或可能幫得上忙?」溫朔神情很嚴肅地說道:「楊老師,我們沒時間一個一個地試著去走通徐先進的關係,而且做這種事,也不能找太多的人。」
「為什麼?」楊景斌詫異道。
溫朔尊師重道,所以壓下了教育楊老師的衝動。
還好,楊老師不算太傻,雖然不明白溫朔話裡隱含的社會-陰暗齷齪,但也知道自己問了句廢話,急忙低頭絞盡腦汁想了想,苦著臉說道:「我好像只能找院長,因為,我實在不知道咱們學院的教職工,誰在京大的人際面更廣。」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找院長吧。」溫朔無奈地歎了口氣——讓楊景斌自己去和院長談這種事……能談妥的話,溫朔敢從身上割二斤肉燉熟了送給他。
「行,我先給院長打個電話。」楊景斌起身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撥通說了幾句,放下電話後便露出了邀功般的喜悅神情,道:「院長在辦公室呢,咱們現在就過去。」
「嗯。」
溫朔皺著眉頭腦筋飛快地轉動,見了院長,應該如何說動院長,幫自己出面去和資源部談?
即便是說動了院長,他,能幫得上忙嗎?
考古文博學院的院長是吳勤貴教授,也是京大考古文博學院的組建人之一,楊景斌的碩博導師。對楊景斌這個老實厚道一門心思做學問的學生,吳勤貴一向很喜歡,可以說,楊景斌從上大學之後,一步步走到今天,完全是吳勤貴一力提拔了他。若非如此,以楊景斌的性格,不可能有現如今這般成就和地位。
聽完這位曾經驚動校領導,身為院長也親**問過的貧困生的來意之後,吳院長頗有些驚訝和好奇,道:「溫朔,南街商業區的店面房租賃,很貴的,你……有錢開店?」
「啊,我自己借了些錢,還有其他同學入股,一起做。」溫朔很認真地說道:「院長,楊老師幾次和我談過,希望我能以學業為重,而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有了這個想法。是,開店做生意必然會影響到學習,但我不想在四年甚至更久的大學生活時期,不斷地接受外界的幫助,不斷地為家裡添加負擔。大概是,從小勤工儉學的緣故吧,我更習慣於自食其力,也希望,自己能夠賺到更多的錢,去回饋社會,或者說,是償還債務。我不喜歡欠錢,哪怕是無償的捐贈,因為這會讓我時刻感覺背負著債務的壓力。」
吳院長點點頭,最早聽說溫朔在軍訓基地做生意時,身為院長的他就不同於多數人的反感,相反還很欣賞——正所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般自食其力,且能夠做得非常好,又堂堂正正憑本事賺錢,不走歪門邪道的年輕人,不多。
但溫朔今天讓他幫的這個忙……
吳勤貴卻有些為難。
不同於楊景斌和大多數沉浸於教學和學術研究的專家教授,吳院長在人際交流方面有著相當高的城府和手腕,且精於世故,否則也當不上這個院長。
他很清楚,京大自幾年前開始改革轉型之後,資源經營方面的利益、權力糾葛和競爭有多麼複雜——事實上,徐先進長期的貪-腐行為,在京大幾乎人盡皆知,只不過,其人看似粗鄙,平時大大咧咧,最好呼朋喚友把酒言歡,頗有魯莽匹夫的豪爽江湖范兒,實則油滑成精,以表面的粗蠻豪爽和諸般樂於助人出手闊綽,來彰顯他仗義多友的形象,同時又會在無形中給很多人帶去精神上的壓力——他如果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得幫啊,畢竟他曾經如何如何幫過我;別招惹他,這傢伙朋友多,而且脾氣有些渾,一言不合就敢大打出手……
稍作思忖後,吳勤貴委婉地對溫朔說道:「我可以幫你和資源集團那邊的領導打個招呼,也能直接和徐先進搭話,問題是,我和徐先進並不熟,而且這件事,可能還需要你私下主動一些,去徐先進那裡做點兒別的工作。」
「院長,這我明白。」溫朔眼睛一亮,吳院長是位不迂腐刻板的老江湖啊,深諳此中之道,那麼接下來再說什麼,就不用像是對楊景斌那樣,還得小心翼翼遮遮掩掩,生怕傷到了、污染了楊老師那顆純淨無暇的小心心。
溫朔斟酌著說道:「事實上,我去找徐經理時,已經做了點兒相關工作,而且是很有誠意的。但,可能徐經理考慮到我是京大學生的身份吧,他予以了拒絕,而且我判斷,應該還有別的人正在和徐經理洽談租賃那間店面房的事宜,徐經理難免心生待價而沽的想法,這是人之常情,也是職責所在,畢竟身在其位謀其政,徐經理也是為京大資源集團的財政收入負責,可以理解。我沒想過省錢、占公家的便宜,就是希望您能幫我打通這一層人際關係,讓徐經理可以信任我這個普普通通的學生,至少,和別人在租賃店面房的競爭上,處在平等的位置。」
聽完溫朔這番話,吳院長已然流露出了震驚的神情,心情極為複雜——他不知道是該讚賞溫朔的少年老成,還是該悲哀如此優秀的學生,卻已經被社會染雜了心靈。
「你,怎麼做的?」吳勤貴仍舊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溫朔看了看楊景斌。
楊景斌一臉迷糊。
吳勤貴起身走到沙發旁坐下,神情淡然地往後靠了靠,顯得整個人很放鬆,微笑道:「你的老師,是我的學生……那,我們就當作是在閒話家常吧,沒什麼的。」
「啊對。」楊景斌被好奇心激發,很想聽聽到底怎麼回事——溫朔和院長說話都雲山霧繞的。
溫朔猶豫了一下,便索性敞開了談,把自己如何給徐先進送錢,送了多少,心裡的顧慮和想法,都講了出來,當然,話說得清楚卻很委婉,還再次著重強調,這是理所應當的,並且沒有針對徐先進個人的品評判斷,一點兒都不能有——既然想讓吳院長幫忙,而吳院長又是一個明白人,就不能藏著掖著,那樣顯得很沒誠意。但,說話得有度,天知道吳院長和徐先進之間有沒有私交甚至親戚關係,更何況,如果在這種場合下品評一個人的德行,那麼吳院長這類相當城府的領導,就會考慮,你到了別的場合,是否也會品評我?
一旦讓吳院長有了這種顧慮,那事情就更不好辦了。
聽完溫朔的講述,楊景斌頓時滿臉忿忿,皺眉攥拳義正詞嚴地叱道:「徐先進這是公然違法犯罪的行為,是收受賄賂,是索賄……性質太惡劣了,溫朔,你怎麼還……」
話沒有說完,但其神情很明顯不齒!
而吳勤貴則不然,他神色凝重地看著溫朔,內心波瀾起伏——有膽略,有魄力,不拘泥於道義的枷鎖中,超脫年輕氣盛的魯莽草率,能隨波逐流屈尊示好唾面自乾,又保持一份清明孤傲,言談有分寸,舉止不失態,忖度人心至極,分析能力超強,還可以厚著臉皮熟稔地運用、創造人際關係來行事。
梟雄本色啊!
他只是一個大一新生,十八歲的年輕人,而且出身卑微家境貧困……沒有受到過什麼耳熏目染的影響!
怎麼能,有這等心機和城府?
當初溫朔被搶的新聞報道轟動京城,他又在軍訓基地受到校長在內的幾位高級官員重點關注,之後,迫於各方面的壓力,學校還召集各部門負責人,就貧困學生補助的問題開會討論。那次會議開始前,各院系負責人在一起閒聊,談及傳聞中溫朔在軍訓基地的瑣碎小事,大家還忍俊不禁當笑話般議論,或譏諷鄙夷溫朔小家子氣,或玩味兒地說胖子只有小聰明,倒是夠無恥下作……
當新聞和社會關注度的炒作壓力下,不得已而掀起的喧囂過後,領導們誰還會去關注這麼一個小人物?!
「院長。」溫朔沒有理會楊景斌的義憤填膺,這類人迂腐卻值得尊敬,但涉及到一些醜陋且殘酷的現實時,就幫不上什麼忙了,不添亂溫朔都該燒高香。
所以,溫朔直接對皺眉沉默的吳勤貴說道:「我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當然,是出於私心。」
「你說……」吳勤貴神情很專注。
溫朔認真地說道:「如果您願意幫我,那麼去疏通徐先進,疏通資源集團那邊的關係時,可以這樣打動他們,也算得上是一種施壓——我們考古文博學院今年才組建成立,但,考古文博學院的人不是悶頭搞學術研究的書獃子,我們院系的師生博學多才,有精於國學者,有擅長書法山水畫作的,有能歌善舞的,有搏擊散打冠軍,有橫跨文理兩科的超級天才碩士研究生……當然還可以有,就讀大學時勤工儉學開店經商的!成功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實際行動為我們的院系、學術專業正名,在這裡,沒有冷門專業,只有更專業!如果說考入京大是學生中的精英,那麼進入我們學院的精英,都會被鍛造成天才,因為只有天才,才有資格在我們的專業中走得更遠。我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考古文博學院的學生無所不能,多才多藝,我們院系的學生,京大精神更足,我們的思想更開闊更自由,兼容並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