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俗世地仙 作者︰短刃 (連載中)

 
as000538 2018-8-12 14:06: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79 465879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7 11:21
71章 王八綠豆

    此言一出,溫朔頓時語塞,瞪大了眼睛瞅著黃芩芷,心中由然而生一股滅口惡念,旋即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什麼被賊偷又偷賊?」

    「那天在公交車上……」黃芩芷抿嘴笑著,卻只說了半句。

    「哎哎哎,別說我沒提醒你啊,有些事有些話你得考慮清楚了再說,否則我會索要名譽損失、精神損失等等很多損失的。」溫朔很認真很嚴肅地說道:「公交車上的偷搶案件,警方已經偵破,而且把我被偷的財物都給送回來了。」

    黃芩芷趕緊扭過頭去背對溫朔,她一向注重保持「笑不露齒」的自律形象,所以……

    不能在這個胖子面前,笑得失了形象。

    但即便是背對著溫朔,黃芩芷還是忍不住一邊笑一邊說了句:「賊不打,三年自招。」

    溫朔苦兮兮地說道:「失誤,此地無銀了。」

    黃芩芷收起笑容,扭頭看向他,詫異道:「為什麼要承認?不怕我去揭發你?」

    「我承認什麼了?」溫朔一臉迷糊。

    「你啊,真是個鬼才!」黃芩芷抿嘴笑了笑,繼而說道:「我不相信,昨天你那麼對秦珍珍,只是為了捨不得幾十塊錢的欠款。所以我猜,大概是她倒霉,被你拿來利用了。」

    「咦?」溫朔驚訝地看著黃芩芷,一句話脫口而出:「原來你不傻啊?」

    「……」

    聽到溫朔這句脫口而出的心裡話,看他的神情也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縱然是有著極高涵養的黃芩芷,也忍不住怒氣勃發——感情自己好心不顧女生矜持地從胖子的手裡買衛生巾,讓他不再為壓貨而煩惱,還賺了錢,又幫他化解了與秦珍珍的衝突,避免在大庭廣眾之下鬧得不可開交最終丟盡顏面,卻在這個狡詐陰險卑鄙無恥、該死的胖子眼裡,落下了一個「傻姑娘」的評價?

    溫朔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訕笑著解釋:「抱歉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沒想到,這你都能猜到,太厲害了,佩服佩服。」

    「這很難猜麼?」黃芩芷咬牙切齒,良好的涵養被死胖子給徹底激沒了,忍不住諷刺道:「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是個男人都不會做出這種沒品的事情來,令人不齒。」

    這話在胖子看來就有些偏激了。

    他心說:「嘿,這傻娘們兒就差指名道姓罵我不是個男人啦?!老子褲襠裡被兩島拱衛的巨峰掏出來能嚇死你!」

    但畢竟是想要娶人家做婆娘的,所以目前這類夫妻之間才能私下言說的文雅詞彙,還不能隨口道出,否則會讓人害羞的。稍作思忖,溫朔神情略顯惆悵和苦澀,搖了搖頭,道:「其實吧,真正的原因我懶得說,因為說了也沒人信。」

    「竟然還有別的原因?」黃芩芷譏諷道:「這我真不信。」

    「嗯?」溫朔發現這傻娘們兒,還挺對自己的脾氣,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道:「知道我為什麼會認為你傻麼?」

    「願聞其詳。」黃芩芷神情淡然。

    「昨天你幫了秦珍珍,唔,好吧,也算是幫了我一把。」溫朔很認真地說道:「你認為,秦珍珍內心裡會感激你麼?」

    黃芩芷秀眉微顰,稍作猶豫後,搖了搖頭。

    「這種人,不但不會感激你,反而會在心裡記恨你。」溫朔歎了口氣,道:「當她舍下臉面不要,哭嚎撒潑耍賴時,潛意識中已然將在場所有人都記恨在心,因為大家都看到了她最醜陋的一面。而你站出來調解,幫她,自然而然地會成為她心中記恨的一個靶子,不止是你,還有那兩個好心勸慰她,替她向我求情的舍友。」

    「無所謂。」黃芩芷淡然一笑,道:「況且,做那件事,不也是幫了你麼?」

    「我放佛嗅到了一絲高高在上的味道。」溫朔笑著調侃了一句,繼而說道:「你可以不在乎秦珍珍的想法,但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做其實是在間接的害人?」

    「助紂為虐麼?」黃芩芷搖搖頭:「不至於……」

    「我能不能再說一次,你挺傻的?」溫朔認真地說道。

    黃芩芷莞爾,道:「你可以換個詞,比如,說我很天真,也許我會承認的。」

    「好的,你真的很天真。」

    「……」黃芩芷覺得自己確實很傻很天真,今天主動跑來和胖子聊天,然後受一肚子氣。

    胖子顯然沒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妥,他神情苦澀,還有那麼點兒悲天憫人的感慨意思,不急不緩地說道:「我,是一個很較真的人,當然,你也可以說我小氣,斤斤計較,沒有風度,這無所謂,我也承認,畢竟是窮苦家的孩子,窮怕了嘛。但有必要強調一下,我較真的是一個『理』字,我覺得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這和男女的性別無關!尤其是在這種事情上,對一個蓄意使壞,把別人當傻子然後佔便宜的人,不能忍讓,讓她一次性吃到教訓,發現做這種事情會付出更大的代價,那麼她以後再想去禍害別人,就會有顧慮,多思量,從而有可能放棄。但你,以及那些替她說話,為她求情,還叱責譏諷我不夠男人的同學,卻是在直接地告訴並鼓勵秦珍珍,她這樣做沒錯,是我太小氣,不夠男人。」說到這裡,溫朔輕輕地哼了一聲,頗有些教導意味地說道:「人的天性使然,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都覺得自己是對的,哪怕是犯了錯,也有足夠的理由去為自己的錯誤開脫,而一旦得到了外部的支持,就愈發覺得,自己沒錯,那她以後再做類似的事情時,就會認為理所當然……說句不大中聽的話,你們這些善心大作,自以為幫助了弱者的人,有考慮過受害一方的感受和損失麼?沒有!」

    「我有不同的意見。」黃芩芷微笑道:「可以講麼?」

    溫朔愣了下,他從未想過,也沒遇到過這樣的女生,這樣的人,有什麼不同的意見,在表達之前還會問問對方可不可以說。這當然很禮貌,很有修養,但在有一說一的溫朔看來……

    有點兒脫褲子放屁了。

    我難道還會說,不可以講麼?

    換個人也許溫朔真的會直接說「不可以講」,但面前這個看起來極為順眼的傻姑娘,讓他說不出這種話。一是因為心生喜歡想要娶人家做婆娘,二是,黃芩芷幫過他。

    「也許,我知道你此時此刻的心裡在想什麼,其實這沒什麼好奇怪的,最基本的禮貌而已。」黃芩芷莞爾一笑,接著上面的話題說道:「你剛才所說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或許只是你從小生活環境的熏陶,養成的個人性格使然。嗯,如你自己所說,較真,才會讓你有這般相對極端的思維方式。」

    「或許是吧。」溫朔露出羨慕又有些自卑的神情,道:「我從小生活的環境,讓我見到過太多類似的事情、類似的人,其中包括一些在大多數人心目中很老實的人,卻偏偏做得出撒潑耍賴的事情,還認為自己受了委屈,我想,這便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出處。還有很多騙子、碰瓷的惡人,就是借助了世人多有無傷己身從而肆意氾濫的同情心,每每訛詐欺騙得逞,所以,社會上有太多不加考慮不論是非的善心,實質上,卻在無意中愚蠢地襄助了惡舉。」

    黃芩芷低下頭,認真思考。

    「我知道,絕大多數人都無法理解這種觀點,正如你所說,似乎有些極端了,所以,我懶得去辯解,去爭執……也,沒人相信我。」溫朔苦笑著,神色間卻又充滿了自信和堅持。

    「莫以惡小而為之,莫以善小而不為。」黃芩芷仿若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

    溫朔點點頭,雖然,黃芩芷沒有看他。

    「所以……」黃芩芷看向溫朔,微笑道:「你不在意被人譏諷叱責不夠男人,被人鄙夷小肚雞腸沒出息,也要堅持自己對普世道德的想法和觀點,並付諸於行動?」

    「可以這麼說吧,當然我不否認,自己確實小氣,甚至可以說吝嗇。」溫朔撇了撇嘴,道:「其實吧,尋常人如何看待我,看待這件事,委實算不得什麼,因為大多數人,對於同樣的事情同樣的人,在不同的情況下會有不同的看法,反覆無常。所以,我完全沒必要去在乎別人怎麼評價我。」

    「比如呢?」黃芩芷愈發感興趣,胖子似乎……真的是一個思維獨特,又很聰明,很個性的人。

    「比如我是一位百萬富翁……」胖子頓了頓,詫異地看著黃芩芷,道:「你能不能坦率地告訴我,在你的眼裡,一個人有多少錢算是有錢人?」

    黃芩芷愣了下,旋即開玩笑般說道:「五百萬以上吧。」

    「哦,真有錢……」溫朔嘟噥了一句,接著說道:「假如我是一位身價五百萬的富豪,同樣的事情,同樣的處理方法,你,或者你覺得,那些叱責我小氣的圍觀者,會怎樣評價我?」

    「那你就更不應該計較了啊。」黃芩芷抿嘴一笑。

    溫朔笑著搖搖頭。

    黃芩芷忽而想到了什麼,不由得皺眉認真思忖,很快便正色點了點頭,道:「你是對的。」

    「聰明。」溫朔豎起大拇指讚了一句。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7 11:21
72章 你來我往

    被幾次說「傻」、「天真」,從而心裡憋著一股子忿忿的黃芩芷,此刻被面前這只可惡的胖子誇了句「聰明」,不由得生出了些許的開心和成就感。

    雖然,她很清楚,也從來不認為需要別人的誇讚,對於自己的智商、情商也一直都相當自信。

    但她卻發現,自己竟然很在意胖子的誇讚。

    「我不是有著五百萬財富的富豪,而是一個人盡皆知的窮小子。」溫朔撓了撓頭,保持著那副有些憨厚,偏生還極不協調地透著股子狡黠的神情,道:「你再想想,如果我這個窮小子,像你們所希望的那樣,大大方方很男人很爺們兒地表態,秦珍珍不用還錢,這筆帳就此勾銷了……你們心裡又會怎樣想我呢?」

    「這……」

    黃芩芷無語了,因為誰遇到這種事,也不會去想如果怎樣,我們會怎樣……

    畢竟,這無關自身的利益。

    說得直白些,大家只不過是慷他人之慨,在那裡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地去做一個偽善人罷了。

    不知不覺間,三輪車攤位前圍攏的同學越來越多,原本大家是想著如以往那般在胖子小攤旁聊聊天,買點兒水、飲料喝,再吃點兒零食,但聽著好玩兒的胖子,和讓所有人看著都很舒服、順眼的黃芩芷在討論是非觀,大家也就興趣盎然地旁聽,不去打擾,也捨不得出於禮貌離開不打擾二人的談話。

    還好,這對男女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苟且,所以有眾人圍觀旁聽,倒也沒有流露出什麼不滿的排斥。

    「我是個窮小子,長相也不英俊。」溫朔自嘲一笑,道:「所以,我假作大方裝爺們兒,大多數人只會在心裡譏笑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是貪戀秦珍珍的美色,是癡心妄想著用這麼點兒好處就博得佳人心,是沒有自知之明的蠢貨,是打腫臉充胖子……當然,我的臉不用打腫也很胖。既然我怎麼做都落不到個好,幹嘛不選擇最正確,且不會給自己造成損失的方式呢?」

    言罷,溫朔認真地看著黃芩芷。

    黃芩芷很認真地思考著,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嫣然一笑如花綻放,點頭道:「你是對的。」

    「謝謝。」溫朔咧嘴笑道:「還有但是麼?」

    「有。」

    「……」胖子咬牙切齒。

    旁觀眾人神情古怪,有自責,有不屑,有皺眉深思,卻全都有些激動和期許。

    胖子之前講述的樸實而又簡單至極,卻幾乎被社會上所有人疏忽的道理,讓這些能夠考入京大的天之驕子們,很快明悟並開始思索,卻發現無法駁斥。

    礙於旁觀者眾,胖子只得裝出一副紳士的風度:「洗耳恭聽。」

    黃芩芷抿著嘴有點兒玩味和打趣地說道:「你被自己的吝嗇和小氣驅使,情緒失控當眾和秦珍珍講道理,這,就不是幾十元錢的問題了,而是你刻意給人難堪,逼著對方為了臉面而還錢,即便是她還了錢,顏面也丟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人家原本並沒有佔便宜的想法,只是出於一點點絕大多數人都有的虛榮、貪念,而你的疏忽大意表現,間接促使對方產生了錯誤的判斷,才會導致這般結果呢?所以,昨天的事情發生最初那一刻,你應該保持足夠的冷靜,私下與秦珍珍談,這樣的話,雙方的顏面都保存了,又何必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這不是對錯的問題,而是一個關乎氣度的問題。」

    這番話,讓胖子無言以對。

    他皺著眉明顯有些不喜,但還是很認真地思考著,像是在反思,又像是在斟酌反駁的言語。

    旁邊眾人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黃芩芷在明顯落了下風的狀態下,在所有人不知該如何反駁的時刻,劍走偏鋒,重回起點殺了一記……

    兩人的談話,或者可以說是辯論,很精彩

    現在,大家等待著,期待著胖子能給出更精彩的反駁和回應。

    許久之後,一直蹲在地上以方便黃芩芷不必抬頭仰視他的溫朔,點頭起身,居高臨下對坐在馬扎上仰起臉看他,好整以暇的黃芩芷微鞠躬,道:「你說得對,這件事從根本上來講,或許我沒錯,但我處理的方法,錯了。」

    黃芩芷愕然。

    圍觀的所有人,也都有些錯愕。

    誰都沒想到,這個可愛又可惡,能說會道氣急了還會蹦高高的胖子,會如此乾脆利落地當眾認錯。

    捫心自問,誰能做得到?

    如果秦珍珍昨天能如胖子這般,還會有那麼不堪的結局麼?

    然而誰也不會想到,胖子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因為在剛才的那一刻,他想起了高中畢業那天,自己佔據上風耀武揚威欺訛白敬哲二百元錢時,白敬哲看似很隨意地服軟認錯,甩出二百元錢之後,圍觀的所有同學們,那怪異的眼神……

    那是一次很屈辱的經歷。

    明明佔據道理的一方,卻輸在了氣度上。

    胖子也從白敬哲那裡,學到了在恰當的時候,「以退為進」這一招。現在再看所有同學的神情,溫朔知道,這一招真的很管用。

    黃芩芷驚訝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很真誠,毫不掩飾自己欽佩之意地說道:「以前我在書上讀到過一句話,世人最缺乏的勇氣,便是坦率承認自我的錯誤,而你,很有勇氣。」

    「嗯,我一直都這麼認為。」胖子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但你最大的缺點不是小氣吝嗇……」黃芩芷覺得自己有點兒根本上這胖子的談話思路,所以有些生氣。

    「什麼?」胖子一臉迷糊。

    黃芩芷很認真地說道:「委婉地講,是自戀;確切地說,是……不要臉。」

    胖子露出詫異的神情,張開雙臂上下左右打量自己,委屈地說道:「就我這樣的,憑什麼自戀?比別人肉多麼?或者,你真的覺得我的身材相貌還不錯?」

    「……」黃芩芷無語了。

    圍觀的同學全都笑彎了腰。看到這邊再次有同學聚集,生怕出什麼事兒的幾位教官剛剛趕過來,恰好在人群外聽到了胖子和黃芩芷這一段對話,頓時哭笑不得——軍訓這段時間和他們關係處得相當好的胖子,真他媽是個人才!

    閆良忍不住在人群外笑罵道:「胖子,你敢不敢再賤一點兒?!」

    「嗨……」胖子揮揮手,向眾人一笑,道:「我這不就是為了讓大家樂呵樂呵嘛。」

    同學們恍然大悟,心想原來如此,人家溫朔剛才純粹是故意鬧著玩兒,逗大家開心呢。

    黃芩芷哭笑不得,感情我就是一捧哏的,正自不知該生氣還是該和大家一起樂呵樂呵呢,胖子從車上拿了一瓶礦泉水,遞到她的面前,道:「謝謝你,請你喝瓶水。」

    「謝謝。」黃芩芷抿嘴笑著搖了搖手中已然空了的易拉罐,然後把易拉罐放下,接過了胖子遞來的礦泉水。

    胖子無視了她的小動作。

    哼,還想讓我請你喝易拉罐的飲料?!

    你又不是我婆娘!

    一位身材修長挺拔,相貌俊朗的男生走到三輪車旁,微笑著掏出四塊錢遞給溫朔:「拿瓶飲料。」

    「好的,好的。」溫朔一手接錢,一手拿了一罐遞給男生。

    「剛才你和這位女同學的談話,我都聽到了。」男生神色平靜,一邊打開易拉罐喝了一口,一邊淡淡地笑著說道:「我也有些不同的想法,可以說嗎?」

    「當然,當然。」溫朔笑瞇瞇地說道。

    原本都準備散了的同學和教官,立時被男生的話給吸引住了。

    已然起身的黃芩芷,也停下腳步,抱著雙臂站在胖子的身旁,神色如常地看著這位男生——有不同的想法,自然是好的,黃芩芷很想聽聽。但注意到男生看向她時的眼神,以及和她對視時,急忙轉移視線,刻意躲避的眼光,黃芩芷內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然後,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她知道,這位在軍訓中表現格外優異,而且因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所以在匯演中做旗手的男生,不會有什麼令人眼前一亮的觀點。

    他之所以站出來,只是為了吸引大家注意。

    更確切地說,是想吸引她,黃芩芷的注意。

    無趣,無聊。

    男生名叫唐毅贄,是信息科學技術學院計算機科學技術系的學生。軍訓短短半個月,已經是軍訓基地的名人,從團長到教官,以及所有參訓學員,幾乎沒有不知道他的,他相貌俊朗,身材修長挺拔,軍訓各項全部是優秀……京城大學軍訓部在團部的負責人,已然將唐毅贄納入軍訓工作匯報的重點關注培養學生名單中。

    就連溫朔,也從諸多同學的口中,頻頻聽到唐毅贄的大名,卻並不認識其人,他也懶得去關注。

    生意忙成這樣,還要惦記著記賬、修行……

    哪有心思去留意有這麼一號優秀的學生,還是男生?

    所以如果全體投票京城大學九八屆軍訓新生知名度,可多選的話,唐毅贄必然會和溫朔以一票之差,屈居第二。

    因為他會選擇溫朔,而溫朔,卻不會選擇他。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7 11:22
73章 病態的偏執

    其實早在軍訓第一天,唐毅贄就注意到了溫朔,沒辦法,這傢伙的形象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當時唐毅贄心裡還挺欣賞溫朔,感覺這傢伙那麼肥胖,身手卻相當靈活,一點兒都不顯笨拙,隊列訓練做得比大多數學生都要好。但隨著溫朔在軍訓基地裡擺攤做起了小生意,而且買賣做得越來越火,唐毅贄心裡,便迅速滋生出了對溫朔的恨意。

    唐毅贄是出身農村,家境算不得貧困,但也只是剛剛過了溫飽線,母親是家庭婦女,父親一隻眼殘疾,平時除了務農之外,就是跟著建築隊到外面打零工。

    唐毅贄自幼聰慧好學,又乖巧懂事,在親朋鄰里、長輩老師的眼裡,簡直堪稱完美。但沒有人知道,在鄉中學上初三年級時,唐毅贄的內心就已然生出了「天妒英才,惜投錯胎」的感慨,當他不甘進入縣重點高中,小小年紀獨自找到市重點高中的校長,請求進入重點高中就讀,並以絕對優異的成績和這般勇氣,得到那位校長的認可,將其錄取後,相對大多數同齡人心性要早熟得多的唐毅贄,卻並未太多的激動和興奮,而是愈發悲憤上天的不公,他覺得自己這麼優秀又有能力的人,就不應該出生在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家庭,從而讓他的人生起點,要比許多市民、富貴之家的孩子們低了許多。

    他覺得,父母不配做他的父母!

    因為在他看來,自己唯一的缺陷,就是家境貧困,不能像很多同學那樣吃好穿好,還有大把零花錢!

    父親獨眼殘疾,只有小學文化水平,母親更是一個文盲……他們憑什麼有我這樣麼優秀的孩子?他們,只能成為天才的累贅,一個前行道路上的包袱,絆腳石!

    如果沒有這種偏激的惡劣心態,唐毅贄絕對配得上一位自帶主角光環屬性的角色了,可惜,聰慧的他卻心性扭曲、偏執。而這種偏執和扭曲,也造成了他近乎於病態般的敏感,總覺得身邊有人在私下議論他,瞧不起他,嘲笑他是農民家庭出身,父親是個獨眼,母親是個文盲,家裡很窮,從來捨不得,也沒錢買零食……

    偏執扭曲、病態的敏感,激勵著他在生活中比任何人都更為努力,更為優秀。

    他相信,並無比堅定地要求自己,一定要出人頭地,成為人上人!

    原本考入了京城大學,遠離家鄉所有熟識的人,唐毅贄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因為這裡的天地更為廣闊,這裡的人、事比之老家的農村、縣城,甚至市裡,都要好得多。更讓他欣慰的是,這裡沒人瞭解他的家庭狀況,他可以擺脫以往內心的陰影,以一個嶄新的身份,去結交更多的優秀朋友,去見識更為廣闊的世界,多年來的努力積累,將助他如同一隻騰空而起的老鷹,扶搖直上!

    然而在軍訓基地,一個胖子的出現,讓他偏執敏感的心理病態,再次爆發。

    胖子在軍訓基地擺攤做生意!

    幾乎所有的同學,都會經常到胖子的攤位上買瓶礦泉水,買點兒小零食吃,有的同學甚至還經常買飲料喝,男生偷偷買啤酒喝——只有他,捨不得花錢去買,因為他沒錢,他不能把少得可憐的那點兒錢,揮霍在這種消費上!

    這種節儉的想法,本沒有錯。可唐毅贄覺得,軍訓基地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每每大家向他投來羨慕、讚賞的眼神,為他鼓掌喝彩時,放佛每個人的喝彩和讚賞、羨慕中,都夾雜著一絲別有深意的嘲諷,或者說別樣的同情、讚賞:「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這種讚賞,在唐毅贄看來簡直就是一種羞辱!

    是恥辱!

    如果沒有溫朔在軍訓基地擺攤,大家都一樣,誰會知道我沒錢,誰會知道我捨不得買飲料、買啤酒、買零食,甚至連一瓶礦泉水,都捨不得買?

    那麼我在所有人眼裡,將是一個完美的形象!

    這個一身醜陋肥肉的死胖子,這個混蛋!

    唐毅贄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

    恨極了溫朔,卻沒理由,也找不到機會洩憤,唐毅贄這幾天被病態的偏執折磨得幾乎要燃燒起來。

    今天,當看到黃芩芷和溫朔坐在三輪車旁的遮陽傘下閒聊,而且兩人還相談甚歡,很投機的樣子,唐毅贄更是怒火中燒,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聽聽兩個人在聊什麼,那胖子,又憑什麼吸引黃芩芷坐在那裡,和他熱聊?

    其實唐毅贄現在,連黃芩芷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他也做不出和很多男生那般,去樂呵呵地討論哪位女生漂亮,去打聽那位女生叫什麼名字,哪個學院哪個系的,住哪棟宿舍等等。因為他自卑,所以敏感地害怕別人會在心裡譏諷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當他在京城大學的校園裡,與黃芩芷擦肩而過,第一眼看到這位女生時,就被她身上那種獨特的、幽雅恬靜卻又高貴不凡的氣質,深深地吸引,心生愛慕和嫉妒,以及病態的決心:

    「我唐毅贄,就應該娶這樣的女子為妻!」

    然而心目中的女神,今天竟然坐在那輛破舊的三輪車旁,和那個該死的胖子聊得頗為投機,讓唐毅贄感覺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麼叫癩蛤蟆和天鵝的搭配!

    這他媽的,是褻瀆!

    所以他憤而站了出來,一是想要給胖子難堪從而發洩心頭積攢許久的怒火,二來,可以吸引心目中女神的注意,讓女神看到他的表現,並記住他,確確實實是各方面都完美的一名男生!

    可惜可歎,沒容得他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想法,當眾狠狠打臉這個胖子,女神卻如天邊的雲彩般,輕輕地飄走了。

    唐毅贄怒火中燒。

    他覺得這個氣質優雅高貴的女生,一定是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他家境貧寒,知道他想要有所表現,所以才會不屑一顧,因為女生的家境各方面一定非常好,所以,瞧不起他!

    黃芩芷的無視,讓唐毅贄憤恨,也讓他愈發狠下心來,一定要征服這名女生!

    同時,他愈加惱恨面前這個一臉憨笑的胖子!

    「胖子!」唐毅贄原本保持著淡定從容的神情中,多了些掩飾不住的鄙夷和厭惡,他冷笑著譏諷道:「剛才你說了那麼多似是而非的理由,歸根究底只是想為自己無恥的行為開脫罷了,每一條理由,都經不起推敲……也就是,能欺騙一下女生而已。」

    原本說說笑笑,相互間議論著什麼的同學們,全都靜了下來,齊齊看向唐毅贄。

    這位在軍訓中,最出彩最優秀的男生,這位相貌俊朗,身材高大修長,平時溫文爾雅又不失陽剛之氣,簡直堪稱完美,完全符合女生心目中白馬王子形象的唐毅贄,怎麼了?

    突然間發這麼大脾氣,如此針對溫朔?

    胖子哪兒惹他了?

    什麼叫「也就是,能欺騙一下女生而已。」?

    女生就傻麼?

    這是什麼混賬邏輯?

    溫朔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挑釁,給弄得懵圈了,差點兒沒忍住上去給這廝倆大號的耳刮子,他媽的,長得這麼帥本來就該被胖爺教訓的,竟然還敢來主動挑釁……

    這不是逼著胖爺當家長嘛。

    但令胖子自己都感覺驚訝和欽佩的是,他忍住了這股子衝動。因為他想起了高中畢業那天白敬哲的表現,想到了離家赴京之前,母親的那一番囑托,想到了剛才黃芩芷那一番話,想到了昨日秦珍珍那無恥無賴撒潑的卑劣和可憐……

    所以胖子看著唐毅贄,認認真真地問道:「我,跟你有仇?」

    「沒有。」身材高大的唐毅贄揚起臉,斜睨胖子——自高中時期就為自己將來出人頭地做準備,專研過心理學的他,判斷剛才自己激烈的言論之下,胖子卻並未立刻爆發,說明,這個可惡的胖子不禁無恥奸詐,還是個膽小懦弱的窩囊廢。

    「那麼,我是不是不小心在什麼地方招惹你了?」溫朔繼續很認真地問道,表情誠摯。

    唐毅贄掃視了一下圍觀學員,傲然道:「沒有,我只是看不慣你的言行作風,尤其是,你竟然還為自己的卑劣行為,做出一些冠冕堂皇的解釋,誤導大家,實在是可惡至極。另外,軍訓期間你假作生病,欺騙教官和軍訓團負責人,以貧困的家境和以往那些很可能也是裝出來的勤工儉學行為做倚仗,炒作自己,博取大家的同情心,從而在軍訓基地做生意賺大家的錢……令人不齒!」

    溫朔的腦海中,已經出現了唐毅贄滿臉鮮血倒在地上痛苦哀嚎求饒的形象。

    所以他感覺自己正在實現一個奇跡,因為怒火被壓制著。

    他隱隱然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當初每每「多管閒事」時的「聰慧」、「明智」。而且比當年的自己,心理上更加成熟,考慮問題也更為全面,也,更加善良忠厚了。

    待唐毅贄說完,溫朔笑了笑,道:「說完了麼?」

    「……」唐毅贄冷笑,神色間透著鄙夷、輕蔑。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7 11:23
74章 別惹胖子!

    溫朔掃了眼圍觀所有人的目光,如他所料,大多數人都是一副驚愕和莫名其妙的神情,少許人或是幸災樂禍,或是等待看戲的熱忱,幾名教官已然從人群中擠過來,以防不測。

    也如胖子希望的那般,此刻幾乎所有的同學,心中對唐毅贄都充滿了鄙夷和厭惡,而對胖子,則是同情和可憐。

    胖子太忠厚,太老實了。

    唉。

    「行行行,你說得都對好吧?」溫朔笑著搖搖頭,繼而不再看唐毅贄,而是俯身收拾三輪車上零散的商品。

    霎那間,唐毅贄心中生出了一種難以言述的成就感。他感覺輕飄飄的,好似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站在了光榮的正義制高點,代表著正義,代表著真理,狠狠地打擊了邪惡的胖子。

    而代表著邪惡的胖子,則俯首拜倒在他的面前!

    但這種自足虛榮的成就感,也僅僅只是存在了一瞬間,敏感偏執的他,隨即就生出了一種無力的挫敗感——重拳出擊,打在了一堆棉花中。

    毫無著力感!

    自然也就沒有了成就感。

    再看周圍,所有人看向他的神情中,有莫名其妙,有嘲諷,有鄙夷,有厭惡,有不屑……

    唯獨沒有欽佩、尊敬!

    唐毅贄豁然清醒,自己被溫朔,無視了!

    這個可惡的、醜陋的、無恥的混蛋,他竟然無視我——他剛才認可我說得對,他現在看都不看我,自顧自忙碌的樣子,分明是在告訴所有人,他,不屑於理會我,不和我一般見識……

    他憑什麼,他有什麼資格無視我?!

    道理在哪一方?

    誰對,誰錯?

    唐毅贄自己都糊塗了,他只知道,自己必須再做點兒什麼,從而在所有人面前,證明自己才是對的!必須再做點兒什麼,讓這個可惡的胖子徹底服了,而不是當眾無視他!

    可是,又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唐毅贄不知道!

    他覺得自己必須馬上挽回,不管用什麼辦法,所以,他失去了理智,隔著三輪車一把揪住了胖子的衣領,使勁拉扯著,瘋了般叱道:「你就是個無恥懦弱……」

    話沒有說完。

    幾乎在眾人發出驚呼的同時,唐毅贄也驚呼出聲。

    因為胖子抬手攥住了唐毅贄揪在他衣領上的手,然後側身,微彎腰抖肩發力——身高一米八六,身材修長卻足夠強健的唐毅贄,被溫朔用一招最簡單的過肩摔,生生隔著三輪車給凌空掄起來,如同一條破麻袋般重重摔在了地上,噗通一聲悶響!

    乾脆利落!

    咚!

    溫朔勢大力沉的一腳踢在了摔倒在地的唐毅贄肩膀上,將其踢得原地轉了半個圈。

    幾位反應敏捷的教官衝上前,有抱住溫朔往後拖的,有擋在前面推搡喝斥溫朔的,也有從左右拉扯住溫朔的,還有去攙扶唐毅贄,同時防止他反擊的。

    圍觀的同學,也已然一片嘩然,亂哄哄的人群向外擴散。

    以三輪車和溫朔、唐毅贄,幾位教官為中心,散開了一大片的空地。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溫朔沒有大呼小叫,在三位教官的奮力拉扯控制下,也沒有掙扎,而是冷哼一聲,面帶自信從容和輕蔑的笑容,看著被兩位教官攙扶著才站起身,一臉惶恐和有些短暫失憶般發怔的唐毅贄,道:「記住了,以後不要招惹老實的胖子!俗話說老實騾子,不,老實的駿馬踢死人!」

    與此同時,胖子也已然從攙扶著對方,並發出警告喝斥的教官口中,聽到了「唐毅贄」的名字,才知道這位就是半個月以來,在軍訓基地鼎鼎大名的最優秀軍訓學員。

    「原來你就是唐毅贄。」溫朔笑著搖搖頭,對抓胳膊抱腰控制住他的教官說道:「哥哥們放心,只要他不再胡來,兄弟我不會再欺負他,總不能讓你們難做……」

    言罷,他輕輕掙開了三位教官的束縛。

    教官們很開心,還是胖子兄弟會來事兒……

    「軍訓團最優秀學員……」溫朔笑著,滿臉譏諷地看著唐毅贄,道:「驕傲了,膨脹了,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叫什麼啦?就以為自己可以代表所有人,有發言權了,可以把黑的說成白的?」

    「我告訴你,你小子還差得很遠!」

    「就顯得你能耐了?」

    「喜歡出風頭?」

    「本事很大?」

    「來京城的時候忘記帶腦子了是不是?也不想想這是什麼地方,能考上京城大學的哪一位又比誰差了?做人,要學會低調,別他媽處處都想著拔尖兒,容易折的!」

    「喲呵,瞧你這眼神,這表情,還不服是吧?」

    ……

    被溫朔當眾如同訓孫子般地教訓著,回過神兒來也知道丟盡了顏面的唐毅贄,使勁掙扎著想要衝上去和溫朔拚命,無奈被兩位教官死死控制住,更有兩位之前控制溫朔的教官,已然走過去擋在了他的面前,並嚴厲地喝斥警告。

    唐毅贄氣得嘴唇都咬破了,他臉色通紅,脖子和手臂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怒道:「胖子,你就是個無恥的懦夫,你趁我不注意動手,這是卑鄙的偷襲行為,你有膽量的話,跟我單挑!」

    「呵……」胖子咧嘴輕蔑地一笑,道:「俗話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咱們是大學生,還是京城大學的新生,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動不動就要單挑打架,我說你是不是還沒長大啊?再說了,因為打架挨了處分,多不划算啊?」

    這番話說完,別說唐毅贄了,就連教官和圍觀的同學,都有些哭笑不得,同時也小瞧了胖子。

    人之常情!

    雖然大家都知道胖子說得有理,可在這種情況下,絕大多數人都會想當然地認為,胖子慫了!剛才只不過是打了唐毅贄一個冷不防,現在卻害怕和唐毅贄單挑,也害怕唐毅贄報復。

    想想也可以理解,胖子這麼忠厚老實的性格和肥胖笨拙的身材,和唐毅贄單挑的話……

    那簡直就是一個大號的活靶子嘛。

    但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胖子隨即往後退了幾步,冷笑著說道:「行啦,老子露兩手給你瞅瞅,也省得以後逢人就說老子欺負你,打了你一個冷不防……」

    言罷,胖子雙腿微微一彎,身形稍蹲,隨即肥碩的身軀騰空而起,乾脆利落地一個後空翻!

    剛剛落地,又是一個原地前空翻。

    再來一個原地側空翻!

    一個豎劈叉,直挺挺的,甩腿橫劈叉,擰身擺腿站起來又一個後空翻……

    畢竟是二百好幾十斤的大胖子,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傳說中的身輕如燕,所以這一番眼花繚亂令人瞠目結舌的動作表演,雖然精彩利索,卻導致場間塵土飛揚。

    胖子穩穩站定,臉不紅氣不喘,拍打著手上和衣服上的塵土,一邊輕蔑地看向唐毅贄,揚起下巴輕哼一聲,冷笑道:「不服?隨時可以找哥單挑,文的武的,哥都接著!」言罷,溫朔走到三輪車旁,在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下,單手抓住三輪車後斗前側,挨著座子的橫樑,輕鬆把裝有貨物的三輪車拎起來懸空,原地掉頭,輕輕放下。

    然後,他蹬上三輪,瀟灑離去。

    幾位瞠目結舌的教官相互對視一眼,心有靈犀地暗暗怒罵:「狗日的死胖子,他的病,絕對是裝出來的!」

    人群為溫朔讓開了道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溫朔那寬厚的背影移動。

    終於,不知是誰最先忍不住,從震驚中回過神兒來喊了句「臥槽,我從沒見過這麼靈活的胖子!」

    話音一落,人群嗡地一聲炸開了鍋。

    背對眾人漸行漸遠的胖子,得意洋洋。

    他媽的,以前還覺得自己是濫竽充數,生怕進了京城大學之後會露餡。現在看來,京城大學的天之驕子們,也不過如此嘛,就連最優秀的唐毅贄,竟然也是個蠢蛋。

    這一招欲擒故縱、委曲求全、博取同情心、佔盡道理出了事兒不擔責的招數,胖子當年在東雲一中都用膩歪了,以至於,高三時期再無人敢隨意招惹他,令他經常感慨英雄無用武之地,如今使起來,竟是有了些生疏和懷念。

    未曾想,在這人精匯聚之地,又能用上了?!

    蹬著破三輪駛出軍訓場的時候,胖子有些懊悔為了裝一把而扭一扭**,帶著一身塵土瀟灑離開軍訓場了,因為那裡聚集的人很多,如果再待上片刻,就有可能把剩下的貨賣完啦。

    真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眼瞅著前方黃芩芷窈窕身影緩步而行,溫朔蹬著三輪車追上並行,一邊說道:「大妹子,要不要捎你一段?」

    說著話,他扭頭示意了一下三輪車後斗的側幫——側幫寬約十五公分,焊有鐵板,很平整,但因為破舊的緣故,上面的綠漆已然掉落許多,斑駁不堪。

    黃芩芷有些詫異。

    從未想到過,會有一天遇到這樣的情況,所以她歪著頭考慮了大概兩三秒鐘的時間。

    溫朔已然停下。

    三輪車的側幫,距離黃芩芷很近,只有十多公分的距離。

    「這,算是邀請?」黃芩芷微笑問道,若有深意。

    胖子情商降至零度以下,道:「順路嘛,我騎著三輪從你身旁過去,卻讓你繼續步行,怪不好意思的。」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7 11:24
75章 軍卡接送

    「也就是說,你只是客氣一下?」黃芩芷忍俊不禁。

    「啊,不然你以為……」胖子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腮幫子上的肉都甩過耳垂了,很認真地說道:「你不用客氣,也別心疼累到我。我每天進貨兩三次,多的時候四次,哪次不得載二百多斤東西?就你這小身板,有一百斤麼?」

    心疼累到你?黃芩芷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從小到大,她能夠接觸到的人,願意接觸到的人,沒有如此粗俗之人,但,胖子雖然不招人喜歡,卻也不讓她討厭。

    還挺好玩兒。

    所以稍稍猶豫之後,黃芩芷還真就出於好玩兒、新鮮的心態,扭身輕輕坐在了破舊三輪車漆面斑駁的側幫上,一手抓握後斗前端只有十幾公分高的橫欄。

    「坐穩咯……」胖子喜笑顏開地招呼著,用力蹬著三輪向女學員宿舍區駛去。

    黃芩芷雙腿交叉翹起才不至於讓雙腳沾地,感受到有微風拂面,臉上便洋溢出了輕鬆的笑容——確實很好玩兒,很有趣,很新鮮……於是莫名其妙地,她想到了些什麼,繼而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絕大多數情竇初開的女生,曾幻想過將來會有意中人駕駛豪車來接她,甚至直升機私人飛機?又或者,是摩托跑車載著她風馳電摯兜風。想要小清新一些,那就是情郎騎著自行車,自己坐在後座上,輕輕攬著他的腰,行在風中,行在兩側都是青草和花海的小路上……

    何其浪漫?

    還有單純些的童話想像,那是白馬王子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公主的面前。

    但,誰又會想過,坐在一輛破舊的三輪車側幫上,而蹬著三輪載著她的,還是一個自己並不熟悉,勉強算得上是一個普通朋友的大胖子。理由是……順路捎她一段。

    遠處,眾人看到這一幕,全都傻眼了。

    他媽的……

    聽說過好白菜被豬拱了,何曾見到過,國花牡丹被一頭豬背在身上,還他媽到處奔跑著撒歡兒?

    女學員寢室樓下。

    黃芩芷從停穩的三輪車側幫下來,微笑道:「謝謝。」

    「不客氣……其實……」實在是沒有經驗的溫朔,絞盡腦汁想找話題和黃芩芷多說一會兒話,道:「我應該謝謝你的,以前我總覺得自己是個很講道理,也會講道理,遵守道理的人,但今天,怎麼說呢?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黃芩芷搖搖頭,很認真地說道:「你的那些道理,也讓我學到了很多,真的。」

    「所以……」溫朔發現自己詞窮了——以前能說會道,任何時候都不會怯場,無論胡吹海侃還是敲黑板講道理,他都可以信手拈來侃侃而談,可現在,還有些緊張。

    見胖子神情有些緊張和焦慮,黃芩芷大概猜到了什麼,於是心裡生出些許的無奈酸楚和同情,輕輕搖了搖頭,微笑道:「胖子,我要回寢室收拾東西了。」

    「哦,去吧,去吧。」溫朔嘿嘿笑道。

    「再見。」

    「再見……」胖子坐在三輪車上,笑著揮手,目送著黃芩芷如一朵被輕風吹動的雲彩,飄然消失在宿舍樓的門口。

    下午四點半。

    接送學生的大巴車一輛接一輛駛入了偌大的軍訓基地。

    宿舍樓前,溫朔半靠半坐在三輪車的側幫上,一副優哉游哉的閒適模樣,時而揮手和先行上車,較為熟識的同學再見,時而還會有個別學生快步走過來買一瓶礦泉水或飲料。

    「老大,一會兒你的三輪車怎麼辦?」遲容有些擔憂地問道。

    旁邊幾位舍友,也頗為疑惑。

    康錦輝皺眉看著大巴車,道:「這車上肯定是不能放三輪的,要不,和司機商量下,弄到車頂上也可以。」

    「那不行。」溫朔笑瞇瞇地擺擺手,道:「沒事,你們走你們的,不用擔心我,我不坐大巴。」

    「嗯?」

    幾位兄弟一臉迷糊。

    「放心吧,我可能比你們要晚些才能回學校……」溫朔故作神秘,還頗為得意的模樣。

    於是幾個兄弟都流露出了心疼的神情。

    他們判斷,老大肯定是捨不得他的三輪車,又不想讓兄弟們擔憂,又要面子,所以不肯說——其實,他是想蹬著三輪車,一路從軍訓基地幾十公里騎行回去。

    唉。

    可是這種事情,也不好勸說老大,畢竟,這涉及到一個人的面子問題,大家裝作不知便是了。

    幾人對視一眼,暗暗點頭。

    就在此時,教官閆良在遠處揮手招呼道:「胖子,少賺兩塊錢你會死啊?趕緊把你那破三輪蹬到我們寢室後邊,一會兒大巴車走了,我們也要出發,到時候可沒空等你。」

    「哎,來了來了!」溫朔趕緊招手答應,繼而對兄弟們說:「行了,我先過去了。」

    「啊?」

    幾位兄弟全都有些懵圈。

    康錦輝道:「老大,你是要跟著教官他們走?」

    「是啊。」溫朔理所當然地說道:「前幾天就和教官、連長約好了,他們回部隊時,把我捎上。教官們乘坐的是軍卡,方便把三輪車捎回去……就是不方便把我送到學校門口,所以只能就近把我放下,我還得蹬著三輪跑一段。」

    說罷,溫朔也不去留意兄弟們驚訝欽佩的神情,蹬上三輪快速出發了。

    「牛!」遲容豎起了大拇指。

    「到底是老大啊……」周志華一副感慨萬千的模樣。

    康錦輝撇著嘴搖頭:「我是真服了!」

    「走吧,上車了……」

    韓輝憨笑著,招呼兄弟們背上包拎著行李箱,步入秩序井然的隊列中,往大巴車旁走去。

    接學生的大巴全部離開後,團部和各連連長、教官們,才開始撤離基地。

    團領導乘坐軍用越野車離開。

    而連長、教官們,則是乘坐幾輛那種遮蓋了苫布棚做車廂的軍卡撤離。

    三天前,在和幾位教官閒聊時,溫朔得知軍訓結束後,教官們會乘軍卡回部隊駐地,而今年這批教官們的部隊駐地,恰恰就在京城,雖然駐地距離京城大學還有很遠一段距離,但會途徑北四環,閆良順口說了句在四環路上就能看到京城大學,溫朔立刻就動了心,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啊,他還正發愁怎麼把三輪車給弄回學校呢,於是立刻和幾位教官商量著,幫忙把三輪車給捎回去。

    捎三輪車,一件小事而已,也不違反紀律,沒問題。

    但請示過連長姜軍後,姜軍皺眉說軍卡不方便駛出四環路,專門把三輪車送到京城大學的門口,而如果把軍卡停在四環路的出口等待和溫朔碰頭,時間上不好確定,雙方又不方便聯繫,所以……乾脆讓胖子跟隨軍卡一起走,如此一來,在最近的出口讓胖子下車,蹬著三輪迴京城大學,就方便多了。

    事情就這麼敲定了。

    不過,今天胖子在軍訓場「紗窗擦屁股,露了一手。」,幾位教官暗罵胖子這傢伙是裝病,也為其利落的身手和處理方式而深感欽佩,所以,他們在告訴姜軍這件事之後,幾個人一商量,這傢伙裝老實裝病騙了咱們這麼久,得收拾一下……

    所以軍卡沒有到約定地點接胖子,教官們在不遠處的路口集合上車。

    胖子站在三輪車旁,滿臉憨笑地望著教官們,還揮手打著招呼,等軍卡發動,向軍訓基地大門口駛去時,胖子才猛然意識到不對勁:「臥槽,教官,連長……等等我!」

    他登上三輪飛快地追了上去。

    「胖子,加油!」

    「加油!」

    軍卡故意放慢了速度,一幫教官們擠在軍卡的後面向胖子加油——說是教官,其實離開軍訓基地,他們也都是正值年輕陽光的普通士兵,喜歡說說笑笑打打鬧鬧。

    胖子欲哭無淚,知道這些平日裡稱兄道弟的教官們,是在和自己鬧著玩兒,於是唔呀怪叫著奮起直追。

    就這樣,一直追了足足兩公里遠,軍卡才停了下來,教官們嘻嘻哈哈地跳下車,幫著胖子把三輪車、包裹弄到車上,還得連拉帶抬又拽地,把故作氣喘吁吁渾身無力的胖子,給扔到了車上,軍卡這才繼續向京城方向駛去。

    車後箱裡,一眾教官和胖子打成了一團。

    熱鬧過後,胖子從包裡摸出了圓珠筆和筆記本,道:「哥哥們,難得相識一場,天南海北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著,相互留個姓名和家庭住址,萬一將來我真的路過你們誰家,還能蹭吃蹭喝蹭住,臨走再捎帶點兒東西……」

    幾位教官愣住。

    閆良率先反應過來,接過本子一邊寫著自己的家庭住址,一邊啐罵道:「感情到時候你狗日的登門做客,禮品都不會拿,兩個肩膀扛個腦袋就去,這還不算,我們得管吃管住……還他媽管拿?」

    「對對對,教官仗義!」溫朔忙不迭點頭。

    「你大爺的!」

    幾位教官哄笑起來,不過,他們還是都在溫朔的本子上,寫下了各自的姓名和家庭住址。而胖子,也寫下了自己的家庭住址、在京城大學的院系宿舍號,並嚴正聲明,自己不會對他們管吃管住管拿,理由很簡單:「我溫朔向來講道理,我是學生,正處在花錢的時候,而你們卻開始掙錢了,再者,我年齡比你們小,你們都該讓著我……」

    這個賤人!

    教官們哭笑不得,卻愈發喜歡這傢伙,也,心生不捨,心生希冀——也許將來,真會有再見面的那一天。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7 11:24
76章 學業為重

    溫朔原本以為,每日夜間在寢室盤膝打坐休息,會讓自己成為一個異類般的存在,從而風靡校園一段時間,直到大家習以為常。但正式開學沒多久,他就發現自己實在是杞人憂天了。

    因為京城大學中,不乏比他還不正常的風雲人物。

    譬如就有那麼一位大四的歷史系學長,整日裡穿著長袍大褂,還留著長髮束起髮髻,在學校裡游來蕩去大袖翩翩,張口之乎者也,見人彎腰拱手施禮;

    還有一位學長,喜歡每天在三角地最熱鬧的時間段,舉著一個喇叭意氣風發地做演講,鼓吹自己對國內外時政的見解;

    藝術系有位學姐,最喜漢服,隔三差五就會抱著一把瑤琴,跑到未名湖畔撫琴傷春悲秋淒淒然,還會輕吟上那麼幾首古老的在許多人聽來委實不好聽的小曲兒。

    還有穿著道服清晨選一處僻靜之地打坐參道的;

    也有手捧佛經誦金剛咒的;

    竟然還有早起在未名湖畔拉嗓子吵得青蛙蟲兒都噤聲的狠主兒……那天清晨跑步健身時,遇到這麼一位拉嗓子而且還唱花旦的男生,胖子驚為天人,站在旁邊觀摩了許久,內心極為欽佩:「他媽的,這是京大,不是戲班子啊!」

    總而言之,溫朔晚上盤膝打坐睡覺覺,在時下的京城大學裡……論異類的話,他覺得自己沒資格進前百。

    所以他琢磨著,要不要以後乾脆就在宿舍裡畫符唸咒,起壇作法?

    這麼幹的話,應該可以進前十!

    但經過深思熟慮之後,胖子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會嚇到人,也會暴露自己世外高人的神秘偉大身份,到時候這個要求符,那個要求平安,還讓自己起壇作法的話……

    談錢多不好意思啊。

    畢竟自己是一個臉皮很薄的人。

    再說了,都是些窮學生,就算是自己咬牙跺腳才能做到厚著臉皮要錢,又能要到多少?

    轉眼間,已近十月。

    似乎是因為考慮到國慶節京城大學要搞一次文藝匯演,為了匯演時學生們統一著裝上新聞的時候好看,各學院才終於想起來給新生們發放院服——當然是要收費的。

    考古文博學院的院服,是白色運動裝,拉鏈是天藍色,左胸口有京大校徽和考古文博學院的字樣。

    價格很公道,一百四十元,學院補貼一半,學生實付七十元。

    領取院服那天,溫朔在學院後勤處門外咬牙切齒地忿忿了半天。因為在來京城之前,他就已經很單純地考慮到因為有校服的原因,所以只買了一身運動裝,尋思著加上校服、軍訓服,平時輪換著穿就夠了,結果當時只領取了軍訓服,京城大學沒有統一的校服,只有各院系設計採購的院服,而且要等軍訓結束後才會發放。而在軍訓開始前,因為裝有衣物的帆布包被盜搶走,溫朔也沒想到警方會破案給他找回來,所以又花高價買了衣服……

    一來二去,總計秋裝就有三套了!

    在胖子看來三套秋裝足夠輪換著穿了,所以院服遲遲不發,他還希冀著最好是別發。

    誰曾想,到底還是跑不了。

    排在隊伍的最後面,終於避無可避了,胖子走到辦公室裡,滿臉希冀地說道:「老師,我這種體型過於強壯健碩的,應該沒有合身的院服吧?唉,要不就算了,有什麼集體活動需要統一著裝時,我可以不參加,不給咱們學院抹黑……」

    後勤處負責此項工作的阿姨,早已聽聞過胖子的軼事,所以帶著些幸災樂禍的笑容,用調侃的語氣說道:「放心吧,學院有每一位學生詳細的體檢資料,所以,院服都是為你們量身定制的。」

    「量身定制?」

    溫朔忿忿卻又無奈地交錢,領院服,一臉肉疼相地回了宿舍。

    看著兄弟們紛紛拿出院服要麼擺開欣賞,要麼乾脆穿上品嚐新鮮感了,胖子把院服抖開,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院服,比所有人的都大,布料自然要多一些,於是他的心情馬上就好了許多——同樣的價格,老子買的院服量大份足!

    沒出息的胖子屁顛屁顛兒地換上嶄新的院服,滿臉喜色地拿了臉盆肥皂和剛換下來的衣服,昂首挺胸去水房洗衣服了。

    就像是,孩童過年時穿上了新衣。

    接下來連著三天,溫朔都穿著院服,直到班長餘月燕好心提醒他,如果這次放假不回家的話,最好是把院服洗乾淨,溫朔這才把院服換了下來——雖然沒有明確要求觀看文藝匯演時必須穿院服,但,身為考古文博學院的一份子,這點兒尊重並維護集體榮譽的自覺性還是要有的。

    不過,他每日裡穿著院服招搖過市,在所有人眼裡已經見怪不怪了——這傢伙還經常穿著軍訓時那一身迷彩,蹬著一輛破三輪車在學校裡橫衝直撞呢。

    國慶前一天下午,有班主任楊景斌的課。

    這節課,楊老師帶學生們到文物研究所授課,有實物參考,結合上一節課講述的知識點,更為具象地向學生們講述,盛唐時期與唐末時期的陪葬文化、各類陪葬品的不同,以及唐朝瓷器製作如何蛻變到成熟境界,從而跨入真正的瓷器時代等等。

    溫朔聽得津津有味,看著那些他覺得一點兒都不精美,卻代表著那個時代瓷器文化巔峰的出土文物,心想這些弄出去能賣多少錢?

    聽說搞到國外會賣出更高的價格?

    這種買賣怎麼操作呢?

    他媽的,這是嚴重的刑事犯罪行為——想想自己身驕肉貴,胖子迅速打消了腦海中這個可惡的念頭!

    楊景斌講完課之後,留給學生們一段時間,去仔細觀察實物,一邊消化剛剛學到的知識點。趁著這個機會,溫朔比所有同學都更為積極地不斷提出一些問題。

    楊老師盡職盡責,有問必答,而且回答的非常認真詳細。

    在楊老師心裡,溫順的印象分相當高。而且身為班主任,他從其他科的老師那裡,也詳細瞭解過這段時間以來,所有學生們的綜合學習情況。而溫朔,得到了所有老師的認可,不曠課逃課這算不得什麼,但他每節課必然是最先抵達教室,坐在最前面,而且,他課前就會做好上課的準備,每每針對性地提出一些相當重要的問題,從老師口中得到詳解,偶爾還能夠提出一些很到位的個人見解,讓老師們頗為欣慰。

    出身貧寒,勤學奮進,德才兼備……

    這樣的學生,哪個老師不喜歡?

    但沒有人知道,溫朔之所以如此努力地學習,是因為他覺得上大學的費用太高昂了——花了這麼多錢在京城大學求學,如果不多學點兒知識的話,那就虧大了。

    軍訓結束返校後,他倒是考慮過在京城大學裡繼續自己撿破爛收廢品的偉大事業,保持光輝形象,但一來沒地方儲存廢品,二來又不方便拉出去賣,第三……他仔細算了一筆賬,一年要上多少節課,平均每節課依照自己每年上大學的花費,計多少錢,收廢品的話又能掙多少錢,結果是,不如多上幾節課划算。

    尤其是,在京城大學有很多大課是可以蹭的。

    目前,他身上有一張銀行卡和一個存折,銀行卡是當初齊德昌給的,加上後來存入的那筆賠償款,總計二十二萬;存折是軍訓結束返校後辦的,連偷帶騙加上賺……存折裡現在已經有兩萬五。溫朔盤算著,足夠自己幾年大學的消費了。

    所以不用太急於去賺更多錢,還是選擇更划算的上課吧。

    學生,以學業為重嘛。

    當然了,在溫朔看來,讓學業耽誤了掙錢,其實也挺遺憾的,所以未來的目標還是要爭取做到兩全其美。

    此刻,面前厚實的玻璃箱中,放置著一件舞女形象的唐三彩。

    這件瓷器高二十一公分,舞女身材-豐-腴,衣裙飄飛,面部形象飽滿清晰。

    溫朔掃視了一圈,發現大家都在認真觀察著一件又一件的瓷器文物,楊景斌老師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和考古研究所的一位教授低聲交流什麼。溫朔眼珠一轉,默念法咒,暗中掐決作法,開啟天眼,去觀察這類文物,在天眼的視覺中,是什麼樣的狀態。

    如他所料,由特殊玻璃箱封存,從而與外界隔離的這件唐三彩瓷器上,有一層密實濃郁的陰氣覆蓋包裹,陰氣大概有三公分的厚度,而且沒有絲毫潰散的跡象。

    這,是積存已久,且不受外界影響,常年累月的侵蝕融合下,形成的一種詭奇狀態。

    而且出土之後的保護措施做得不錯,從而沒有對文物在科學上根本無法解釋得通的氣機,造成太大的損傷。

    正待溫朔要繼續觀察,分析這類陰氣的五行配比度時,楊景斌走到了他的身旁,輕聲問道:「溫朔,你覺得這件唐三彩有什麼問題嗎?看得如此專注?」

    「哦,沒有。」溫朔趕緊站直了身子,看向楊老師,一邊停止做法。

    但就在這一刻,他還未關閉的天眼,看到了楊老師的印堂上,有兩層清晰無比的黑色痕跡。

    不是青痕!

    是純黑色的!

    陰煞侵體?!

    溫朔大吃一驚!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7 11:25
77章 陰煞侵師體

    被溫朔怔怔地注視著,楊景斌難免心生詫異,道:「溫朔,你怎麼了?」

    「唔,沒什麼。」溫朔回過神兒,眼瞼微垂神情略顯尷尬地說道:「突然想到了上節課,您講述的關於古文物出土時,經常會出現一些奇怪的,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所以我在想,有沒有可能,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些文物,也許,經過在地下數百幾千年的時光沉澱,早已和它被製造成的時候,有了很大的不同呢?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們憑文物對那個時代的考證,就會出現偏差。」

    楊景斌愣了下,旋即面露喜色,點頭道:「我很高興你能想到這一點,其實,這是一個全世界考古界都無法克服,也不可能克服的問題,物質在各種環境下,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發生變化,無論變化多少,終究是與初始狀態不同的,然而我們不可能讓時間倒退,所以只能不斷研究,提高我們的考古技術和經驗,以及文物保護復原方面的專業經驗知識,尤其在古物出土時,盡最大努力讓其更少受到外部環境的侵害,使其與初始的狀態更為接近一些。當然,正如你剛才所說的那樣,僅僅靠文物本身,還不足以去做出諸多的學術定論。所以,作為專業的考古研究人員,我們必須不斷地學習更多的知識,積累更多的經驗,再通過古籍記載,以及諸多先賢整理出來的古代文獻資料,對比參照,並借助不斷發展越來越先進的科學技術,更多地去克服時間和環境對文物本身的改變,在我們的研究考證中,得出最貼近於文物初始的狀態,由此,也可以反向研究推理出,那個時期的社會環境、人文、生產力、科技等等。」

    「謝謝老師。」溫朔認真地點點頭,一副五好學生的模樣。

    有了這一問一答,楊景斌對溫朔越看越喜歡,這樣的學生,簡直是無可挑剔……唔,就是塊頭太大了些,做野外考古工作的時候,磕碰傷害到出土文物的風險率比別人高一些。

    他不知道,此刻溫朔的心裡充斥著緊張擔憂和糾結——楊老師印堂上的兩層黑痕,已然可以確定,是陰煞侵體所致。

    幫,還是不幫?

    其實剛才楊景斌認真詳細地為他答題解疑時,溫朔的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必須幫,因為從來到京城大學,楊老師一直都對他非常好,包括軍訓時對他的關照,為了他和軍訓團部的領導們爭執,況且當時得病,溫朔是作假,等同於欺騙了善良憨厚的楊老師,所以內心一直都懷著些許內疚感。

    再者,陰煞侵體,按照老韓頭筆記中所述,致死率非常高,而且兩三天時間就可以致人死亡,而對於陰邪之氣有一定驅除作用的尋常藥物和醫療手段,對陰煞侵體卻毫無作用。

    所以除了起壇作法之外,只能希望楊景斌氣運非凡,機緣巧合之下陰煞盡除,否則……

    溫朔也不好確定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這也就意味著,目前只能他來救楊老師!

    可問題是,怎麼救?

    直接告訴他,您受陰煞侵體所害,生命危在旦夕,而我是一名身懷玄法的奇人異士,可以起壇作法書符誦咒為您祛除侵體的陰煞,除了我,您沒得選擇,所以必須聽我的?

    楊景斌信不信另說,非萬不得已,溫朔也不肯冒然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知他人啊。

    另外,他還有著另一方面的期望——楊老師個人氣場與尋常人有異,對於陰邪之氣有極強的免疫力,而且還能夠在很大程度上不知不覺間,類似於修行般融匯陰邪之氣。那麼,他是否也能憑此融匯汲取,從而化解了陰煞對身體的侵害呢?

    這並非溫朔出於一己私心而憑空希冀,因為從楊景斌印堂上陰煞侵體形成的黑痕來看,他遭受陰煞侵體已經有兩天多的時間,換做普通人即便不死也應該臥床不起了,哪兒還有這麼大的精神,帶著學生們跑到文物研究所授課?

    怎麼辦呢?

    課後,滿心糾結和擔憂的溫朔,和同學們一起又匆匆趕回學院教學樓,還有一節物質文化史的課。

    這節課上完,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

    溫朔內心焦慮更甚,因為楊景斌老師受陰煞侵體之害,已經超過兩天時間了,如果自己所希望的情況並不存在,那麼,現在就要與時間賽跑,爭取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他沒有和舍友們一起回去,隨便找了個借口,便一邊思忖著,一邊往楊老師的辦公室走去。

    讓他失望和愈發焦慮的是,楊老師沒在。

    正巧碰到教歷史文獻課的顧獻民教授,溫朔抱著一點點希望,上前禮貌地問詢了一下。顧教授還真知道楊景斌的去處,在文物研究所的辦公室做項目。

    溫朔下樓登上三輪又匆匆趕赴到文物研究所。

    文物研究所沒有老師的引領,沒有學院課程安排的通知,沒有在職研究小組的工作證,即便是京城大學考古文博學院的學生,也不能進入。因為這裡面長期存放著諸多珍貴文物,偶爾還會有國寶級的文物放在這裡,以供應考古研究以及教學所用。

    被擋在門口的溫朔傻眼了。

    這咋辦?

    想無奈掉頭就走,尋思著如果楊老師出了事兒,自己也問心無愧了。可終究是放心不下,他上前懇求門衛室的安保人員,能不能幫忙轉告楊老師,就說他的學生溫朔,有急事想要見他。

    在門衛室執勤的三名安保人員中,那位隊長恰好認出了溫朔,是前段時間在新聞中頻頻被提及的京大新生,考慮到胖子家境貧困又有那麼多令人感動的人生經歷,隊長便笑呵呵地讓他稍等,在桌上的電話薄中翻找出了楊景斌所在辦公室的電話,打過去說了一下情況,然後讓溫朔稍等,一會兒楊老師會來接他。

    這是研究所的安保規定,即便是打電話通知,也必須由裡面的工作人員親自出來接人。而且,這還是楊景斌的級別有足夠權限,低權限的工作人員是不能帶人進入的。

    幾分鐘後。

    楊景斌神情疲累地從研究所裡出來,看到溫朔後,勉強露出溫和的笑容,招招手說道:「走,有什麼事到辦公室來說,正好我在做項目,你也看看學習些東西。」

    「哦。」溫朔跟著楊景斌往裡面走去,神色間,已然掩飾不住內心的焦慮了。

    剛才看到楊景斌老師的精神狀態,無需開啟天眼細察,僅是憑自己對外界自然五行靈氣變化的敏銳感應,就能確定,楊老師受陰煞之氣的侵害,更甚了。

    因為一個人受到陰邪、陰煞氣息的侵害,週身上下與外界自然之間的平衡,也會出現相應的變化。

    當然這種變化尋常人感應不到。

    而玄士,也必須刻意去感應,才能察覺到其中的異常,因為人的生機不到將斷的時刻,這種變化的幅度太小。

    現在,必須盡快找到陰煞之氣的來源,截斷其對楊景斌持續不斷的侵害。溫朔一邊走一邊盤算著,跟隨在楊老師身旁,凝神仔細感應著楊老師身體氣機與自然五行靈氣之間的變化,溫朔愈發焦慮,恨不得催促楊老師走快些——他判斷,陰煞的根源,很可能就在楊老師的辦公室,若非如此,從第一節課到現在,只過去了兩個小時,楊老師受陰煞侵體的症狀,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惡化。

    就在此時,溫朔察覺到了楊老師身上又出現一股異樣的狀態變化——不斷侵伐著他的身體機能的陰煞之氣,有減弱的跡象,而且在不斷地,一點點向體外滲漏,消散在天地間。

    溫朔立刻判斷出了這種變化的緣由。

    楊景斌命大,不知不覺間多年來的「修行」,使得他的身體機能對於陰邪之氣免疫,縱然是侵伐性極強的陰煞之氣,也能稍有免疫,而且身體機能會排斥陰煞之氣。

    如果不是這種免疫力,換做尋常人生機早就斷了。

    但,也僅僅是楊景斌脫離了陰煞之氣的來源,身體機能的免疫力才可以稍稍緩和一下被侵害的症狀,一旦靠近陰煞之氣的來源,還是會受到不斷的侵害。

    症狀也將迅速惡化。

    此刻,走在前面的楊景斌心生詫異,自己真是糊塗了,再如何喜歡溫朔,也不該就這般利用自己的職務權限,輕易地帶溫朔進入管理戒備相當嚴格的研究所內部啊。

    剛才為什麼就忘了問問他,到底有什麼事?

    唉,大概是這幾天工作太累,精神狀態不佳,一時糊塗了吧?

    楊景斌的辦公室在二樓,緊挨著文物鑒定研究室。

    跟隨楊景斌進入辦公室,溫朔沒有立刻作法開啟天眼,而是屏息凝神,憑自身敏銳的感應力,去查知陰煞之氣的來源。因為開啟天眼的話,會大量消耗己身體內存儲並不多的真氣,把真氣耗盡了,還怎麼去作法截斷,甚至祛除陰煞?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7 11:27
78章 封煞於體

    辦公室很大,約四十平米左右,左側貼牆放置著幾乎和牆壁等長長桌,桌面鋪有純棉並經過特殊加工的厚實棉布,上面擺放著幾件明顯陳舊不堪,且清理得不夠完善,好似出土沒多久的文物,有陶罐,金屬器皿等。

    臨近窗戶的位置,和長桌相接,是一張普通的辦公桌。

    兩桌相接的地方,長桌上放有一個長條形斑駁不堪的金屬器物——溫朔從進門,感應到陰煞之氣並確定來源,只用了幾秒鐘的時間,也就是從門口,剛好走到辦公桌旁。他的目光,盯住了那件金屬器物,看模樣,應該是一把劍的劍柄和半截劍身。

    此刻,劍身上瀰漫著一層濃郁的陰煞之氣。

    落後了兩步的楊景斌神情略顯詫異,因為在他的心目中,溫朔一直是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又頗為禮貌的好學生,但剛才一進入辦公室,溫朔竟然有失禮貌地快步超過了他,並徑直走到辦公桌旁側站定,微微俯身盯著那把斷劍,而不是站在辦公桌的正前。

    這,很不禮貌。

    但看到溫朔神情專注的樣子,楊景斌便心生欣慰,他不知道溫朔是想不得已的情況下,及時擋住他,還以為溫朔是出於對文物的熱愛和好奇,才會有這般失禮的行為。

    也許,他還看出了什麼?

    楊老師希冀著。

    此刻,溫朔正在小心翼翼地感應分析斷劍上的陰煞之氣。

    並沒有什麼明顯強烈的侵伐性,當他默念法咒,以些許真氣裹挾意識更進一步探查時,斷劍上的陰煞之氣,竟好似畏懼般迅疾收斂入內,就像是一隻剛鑽出洞口就發現外面有貓的小老鼠,驚惶失措地縮回到洞中戰戰兢兢。

    這他媽是什麼玩意兒?

    有靈性?!

    那豈不是成精了麼?

    溫朔膽顫心驚,但雁過拔毛的心性又讓他有些異樣的驚喜——怕,是因為以他現在的修為,在沒有充足準備的前提下,對付邪孽異物,也就是精、怪、妖這些傳說中才有的玩意兒,等同於自尋死路;驚喜則是,依著老韓頭所述,當今時代,莫說妖這種可與仙比擬的東西了,就連怪、精都極其罕有。如果真被自己遇到有了靈性的煞精,運氣到底是好是壞難說,起碼,堪稱中大獎了。

    正自出神兒呢,楊景斌已然面帶微笑地走到辦公桌後坐下。

    他剛一落座,溫朔就敏銳地察覺到,如老鼠般縮回斷劍中的陰煞之氣,立刻蠢蠢欲動,卻又有些忌憚溫朔籠罩著斷劍的意念,從而不敢滲出絲毫。

    「溫朔。」楊景斌開口問道:「你好像對這把斷劍很感興趣。」

    以溫朔現在的修為,做不到一心二用分神作法,所以只得收回意念,撓著頭憨憨地說道:「就是有些好奇,一把斷了的劍能放在您的辦公桌旁,想必考古價值相當高了。」

    楊景斌愣了下,旋即露出了開懷的笑容——他不認為溫朔是在隱晦地拍馬屁,也正因為如此,這句話就更讓人受用了。

    「嗯,這把斷劍出土才半個月,是南宋一位親王墓穴中的陪葬品。」楊景斌介紹道:「不過,我現在還有些懷疑,這把斷劍不像是陪葬品,應該是那位親王下葬之後,這把劍才出現在墓中的,因為陪葬品都應該是完美的,但另外半截劍身,我們的考古工作人員找遍墓穴,並未發現。而且,墓穴附近有坍塌的盜洞,也許是盜墓賊曾進入過墓穴,因為一些原因留下了這把斷劍。奇怪的是,這座親王墓並未遭受破壞,經過詳細考察後,也可以確認,裡面的陪葬品沒有丟失。」

    平時聆聽老師講授知識時,格外認真的溫朔,這時候已經走神兒了,他的目光,注視著楊景斌隨意放在桌上的右手小指處,貼著一塊白色醫用膠布。

    而斷劍中的陰煞之氣,沒有了溫朔的意念覆蓋震懾之後,已然迅速滲出,並匯聚成細細的一縷,不斷地侵入到楊老師右手的小指處,那塊醫用膠布下。

    那裡有傷!

    傷口,是這把斷劍劃破的!

    溫朔豁然了悟——自己之前想多了。

    並沒有遇到有靈性的煞精,而是斷劍中的陰煞之氣受鮮血侵染,楊景斌的個人氣機又不同於常人,能夠與陰煞之氣形成一絲微妙的靈犀之感,所以他的鮮血,才讓斷劍中的陰煞之氣,短暫具備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靈性,並且自然而然地,向得到過鮮血的地方侵伐,同時如饑似渴般汲取更多生機。

    而楊景斌,一是倒霉拿到了這麼一把附著陰煞的凶刃,還被凶刃割傷,二是運氣好,遇到了一位身負玄法的學生,可以救他。

    「溫朔,你在想什麼?」楊景斌見溫朔走神兒,不禁有些生氣。

    「唔,沒,沒什麼……」溫朔趕緊尷尬一笑。

    楊景斌輕輕哼了一聲,越是想要著重培養的學生,內心中對其要求自然也就越嚴格,並希望對方越來越好,而溫朔今天已經連續兩次讓他不滿了。

    所以,楊老師準備敲打一下這傢伙,不要自得,不要驕傲,學海無涯……但剛要開口說話,卻忽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恍惚中,他聽到了溫朔驚呼,模糊的視線中,看見溫朔大步上前用右臂扶住了他,不至於從椅子上摔倒,之後,溫朔的左手抬起做了一個怪異的手勢,似乎還快速說了些什麼。

    楊景斌想要聽清楚,意識卻漸漸昏沉。

    溫朔口誦法咒,左手掐決,狠心咬破舌尖吐在了那把斷劍上,繼而以食指伸到嘴裡蘸了些帶有血液的口水,摁在斷劍的劍柄上,飛速勾劃,書一道「鎮煞符」,隨即又在桌上書一道「引煞符」,抓住已經昏迷的楊景斌的右手抬起,放到「引煞符」上,再捏住他受傷的小指,輕輕一抖,絲絲縷縷侵入楊景斌體內的陰煞氣機,快速滲出,先是到引煞符的位置,又流向了斷劍。

    就在此時,斷劍劍柄上突然有火光一閃——陰煞氣機太強,而溫朔的修為不足,所書「鎮煞符」不足以鎮壓住斷劍上的陰煞之氣。

    溫朔駭了一跳,此刻又來不及多想,趕緊咬破左手食指指尖,一指摁在斷劍劍柄上書有「鎮煞符」的地方,並快速誦咒,同時傾盡全力迅速調真氣從指尖傷口湧出。

    哧哧哧……

    摁在劍柄上的指尖處,騰起肉眼可及的絲絲霧氣,像是水潑灑在滾燙的鐵板上。

    溫朔齜牙咧嘴,驚恐萬狀。

    媽的,修為太低,倉促間準備也不足,要被陰煞氣機反噬了。

    說時遲那時快,溫朔右臂鬆開了原本抱著的楊景斌,只是用寬厚的肚子擠住楊景斌,把他壓在椅子上不至於摔倒,同時咬破右手食指指尖,迅速掐決在左手背上書一道「鎮煞符」,再在手腕處書一道「驅煞雷符」,又在虎口處繪陰陽。

    兩符接陰陽,封煞!

    斷劍上的陰煞之氣,已然全部反噬進入了溫朔的左手,卻又被封堵住,進不得,滲不出。

    也得虧之前溫朔書符作法祛煞時,對斷劍中的陰煞氣機造成了一定的損耗,而且他當機立斷冒險一搏,否則,倉促間封煞於體,還真不一定能成功。

    「大爺的!」低頭看看被擠壓得快要窒息了的楊景斌老師,胖子欲哭無淚地想著:「老子應該管你要多少錢?」

    這次善心發作,卻差點兒豁出命!

    把斷劍賠給我,老子都覺得吃大虧了!

    忿忿著懊喪著,溫朔鬆開了自己寬厚的胸膛和肚皮,抓住楊景斌老師的雙肩一邊使勁搖晃一邊大聲呼喚——可別被悶死了啊,不然老子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啦。

    還好,楊景斌很快就緩緩睜開了眼睛:「溫朔,這,我剛才怎麼了?」

    溫朔一臉焦慮:「不知道啊,我正等著聽您講話呢,您突然就雙眼泛白仰面往後倒,還好我就站在旁邊,及時伸手扶住了您,才沒有摔倒……」

    「我,我剛才昏過去了,多久?」楊景斌使勁回憶著。

    「沒多久。」溫朔認真地說道:「我看您雙眼泛白牙關緊咬,額頭上冒虛汗,就趕緊呼喚您,然後您就醒了。」

    楊景斌感覺身體發虛無力,點了點頭,隨即皺眉掃視辦公室裡所有的文物,再上下打量了一番溫朔——不是他小人之心,而是辦公室裡的文物都極其珍貴,溫朔進入這間辦公室,本身就處在違反規定和不違反規定的兩可之間,如果丟了什麼文物,或者造成了某件文物的損壞,那後果就嚴重了。

    還好,東西都在,一切完好無損。

    「楊老師,我送您去醫院吧?」溫朔彎腰作勢攙扶楊景斌。

    「沒,沒事,現在感覺好多了。」楊景斌搖搖頭,坐直了身子道:「去外面給我倒杯水來。」

    「哎,好的,您坐好了,稍等。」溫朔趕緊轉身去給楊景斌倒水,事實上,此刻的他因為剛才高度緊張中連續書符誦咒作法,又遭陰煞反噬,身心已然非常勞累,可是,他不能在楊景斌面前表現出什麼不妥來,只得咬牙表現出一切如常的樣子。

    只是苦了封存陰煞的左手——不疼,但那個酸爽……

    實在是無以言表。

    「等等。」楊景斌忽然喚道:「這間辦公室不能拿進來水杯,一會兒我自己出去喝吧。」

    已然走到門口的溫朔轉回身,發現楊景斌雙眉緊皺,死死地盯著那把斷劍。待溫朔走到跟前,正準備要攙扶他時,楊景斌忽然抬頭,皺眉嚴肅地盯著溫朔的雙眼。

    「楊老師,您怎麼了?」溫朔被盯得有些發毛。

    「我現在要搜你的身。」楊景斌一臉懷疑地說道,體力好像瞬間恢復如初,而且不容拒絕,話剛說完就站了起來,伸出雙手在溫朔身上到處摸索搜查。

    很快,他面露疑惑和失望地坐回去,又仔細地看了看那把斷劍,再次轉回頭時,臉上已經滿是歉意。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7 11:28
79章 養了它?

    楊景斌如此反常的行為,讓溫朔心裡直突突:「大爺的,這位班主任難不成在不知不覺中,『修行』成了精,所以斷劍上的陰煞之氣丟了,他知道,而且還捨不得?」

    「對不起,剛才我有點兒……」楊景斌語氣頗為歉疚,卻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

    因為剛才,他只是出於多年來在考古研究方面積累的經驗,以及那種無法言說,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的所謂第六感,覺得這把斷劍,不是之前的那般,被人偷梁換柱了。長期的考古研究經驗,使得楊景斌對這種感覺有很強的依賴和信任,而之前突然莫名其妙地昏迷時,辦公室裡也只有他和溫朔二人。

    有道是「窮**計,富長良心。」

    楊景斌自然而然地懷疑,家境貧寒又極為好財的溫朔,趁機偷換了這把斷劍。

    有了這般懷疑,心性憨直的楊老師一時衝動,就動手搜了溫朔的身,卻什麼也沒搜到,再扭過頭去觀察那把斷劍,發現斷劍上所有的細節,哪怕是一塊塊的銹蝕,都沒有絲毫變化。

    與此同時,楊景斌也想到了,溫朔不可能偷梁換柱:

    首先,溫朔並不知道有這把斷劍的存在,連見都沒見過;其次,剛剛出土沒多久的斷劍,哪怕是溫朔偶爾巧合之下見到過,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做出一把以假亂真的贗品。

    更何況,這是管理戒備極其嚴格的文物研究所,溫朔更不可能從這裡迅速盜走一樣文物,然後再折返回來裝模作樣。

    看楊老師這般尷尬歉疚的模樣,聰明的胖子立刻猜到了什麼,於是他滿臉單純的無辜表情,又有些緊張兮兮地說道:「楊老,老師,我除了扶住您,搖晃喚了您幾聲,辦公室裡其它東西連碰都沒碰過……如果,如果您發現辦公室裡丟了什麼東西,絕對和我沒有半分錢關係,我可以衝著這把斷劍發誓!」

    「抱歉,剛才我一時有些糊塗。」楊景斌訕笑著搖搖頭,解釋道:「大概,是因為昏迷,腦子裡出現幻覺了吧。」

    「哦。」溫朔憨憨地點頭,好像真信了。

    「哎對了。」楊景斌似乎剛想起什麼,道:「你來研究所找我,有什麼事嗎?」

    溫朔怔了下,隨即露出猶猶豫豫,不好言說的難堪表情。

    楊景斌笑道:「什麼事情,還不好意思說?」

    「就是……我說了您可別笑話我。」

    「嗯?」楊景斌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還從來沒有哪位學生,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不禁心生好奇,點頭答應道:「好啊。」

    左手一陣陣的酸麻,讓溫朔禁不住撇嘴吸了口涼氣,還好他本就裝出一副難堪的神情,倒也沒有引起楊景斌的詫異。他從兜裡摸出一直都隨身攜帶的那張折成三角形的「護身符」,放到辦公桌上,道:「當初高考全市第一,我在老家有了點兒名氣,許多人都同情我的家境,有捐款的,有送各種禮物的。在我家小區附近,有一位常年給人算命看相、畫符作法看虛病的老頭兒,聽說我報了京大的考古系,那天專程找到家裡,送了我兩張辟邪護身符,說是以後去野外考古,下墓地,或者研究從古墓中弄出來的古物,難免會遇到陰邪的髒東西,有辟邪護身符在身,就可以嚇退那些髒東西,防止撞客什麼的外災……那個,楊老師,我知道這是迷信,不該相信的,但,但是吧……俗話說信則有不信則無,俗話又說,有備無患……」溫朔故作言語慌亂之態,神情尷尬地解釋著:「今天上課時,我看您神態似乎有些疲累,又想到您平時一直接觸文物,研究這些東西,而且您,您對我又這麼好,所以想送給您一張。」

    說到這裡,溫朔似乎愈發難為情了,他低下頭,雙手攥在一起侷促不安。

    看著眼前這個身材肥胖,性格如其身材一樣憨厚的學生,楊景斌沒有笑話他的迷信,反而心生一絲感動,道:「謝謝,我會珍惜這份禮物的。其實,你不用因此而尷尬,正如你剛才所說,信則有不信則無,也許,將來真的會有用呢?」

    「對對對。」溫朔好似鬆了口氣,憨憨地笑著猛點頭。

    「行了,沒別的事情你就先回去吧。」楊景斌微笑道:「文物研究所這裡,按照規定是不允許閒雜人等進入的,以後,等你考研時,也許我會親自帶你,那樣就方便進出研究所了。」

    溫朔立刻露出了驚喜感激的神情:「謝謝老師,我一定會努力學習,不讓您失望的。」

    「嗯。」楊景斌擺了擺手。

    「那我先走了,老師再見。」

    「再見。」

    憨厚的胖子離開了辦公室,楊景斌苦笑著拿起辦公桌上那枚折成三角形的辟邪護身符,搖了搖頭。

    外面,天色已暗。

    溫朔呲牙咧嘴地忍著左手劇烈的酸麻感,登上三輪在京大校園裡七拐八繞,來到紅湖岸畔的小樹林中,下車坐在一塊石頭上,皺眉瞅著外表看不出絲毫異樣的左手,思忖著怎麼處理封存在左手中的這股侵伐性極強的陰煞之氣。

    其實,有最簡單的解決辦法,準備充分的話,無非是書符佈陣,繼而起壇作法將陰煞之氣徹底銷毀。

    但今天吃了這麼大的虧,剛才又為了打消楊景斌的疑惑,搭進去一張護身符,胖子覺得再耗費時間、體力、精神、錢財,銷毀這股陰煞之氣的話……

    那豈不是,賠得更多了?

    所以,得讓這股陰煞之氣物盡其用。

    依老韓頭所著筆記中講述,陰煞之氣不同於陰邪之氣,是不能用於起壇作法的,因為其反噬性太強。

    如果,實在是想不到別的用處,就用於玄法研究吧。

    畢竟這玩意兒難得遇到,又是汲取了楊景斌老師特殊生機的陰煞之氣。

    被封於手中的陰煞之氣,時不時就會活躍一陣,試圖脫離法陣的束縛——這並非是有靈性的表現,只是一種本能而已。此刻,陰煞之氣再次活躍,酸麻感襲來,大概是多次活躍之後有了疲累感,或者溫朔也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吧,所以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他很輕易地忍住了酸麻感,並且能夠凝聚心神默念法咒,以一縷真氣裹挾意念成氣機,由體內經絡小心翼翼地融入左手上的法陣,借助法陣的保護,近距離仔細查探陰煞之氣的狀態,同時試探著觸碰。

    正自活躍著左衝右突的陰煞之氣,受到溫朔的氣機觸碰之後,立刻又像是一隻受驚的小老鼠般,猛地收縮蟄伏,戰戰兢兢地盡量遠離這種可怕的氣機。

    咦?

    溫朔心生驚訝,這玩意兒,該不會汲取融匯了楊景斌的非凡生機和靈慧,從而成了精吧?

    想到這裡,胖子的氣機隨意念而動,又是在自己的左手上,自然可以輕鬆做到指哪兒打哪兒,於是被封存的陰煞之氣頓時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子般,在法陣中時而散開成霧想要滲出去,時而收縮成一個點想要藏起來,時而又會化作一縷細線試圖鑽空子衝出去。

    連番多次之後,陰煞之氣縮成一個點,好似累了,又像是任命了,擺出一副任人宰割的狀態,不再動彈。

    「嘿,耍賴皮……」

    溫朔覺得挺好玩兒,但還是不能確定,這股陰煞之氣真有了靈性。

    那就再等等看!

    判斷出被封存的陰煞之氣沒能力造反,隨時可以控制住,胖子心下大定,起身蹬上三輪趕往食堂。

    陰煞之氣許久沒有再活躍,像是死了,又像是害怕般蟄伏著一動不動。直到晚上八點左右,溫朔正在寢室和舍友們聊天時,突然敏銳地察覺到,收縮成一個點的陰煞之氣,小心翼翼地緩緩伸展……溫朔迅速調動真氣裹意念,形成氣機直撲那股陰煞之氣,這次,沒有絲毫試探性的觸碰,而是凶巴巴地壓了上去。

    剛剛散開的陰煞之氣,敏感而慌亂地再次縮成一點,還不停地顫抖著。

    溫朔激動得差點兒跳起來!

    媽的,這玩意兒已經成精的可能性,太大了。

    深夜一點,陰煞之氣又有了動作。

    正處於盤膝打坐狀態的溫朔,從入定修行中甦醒,隨即以氣機再次壓了上去,同時默念法咒,作法增強氣機的攻擊力,狠狠地裹住了陰煞之氣,並不斷地撕扯。

    果然,陰煞之氣慌亂得瞬間分散作幾塊,又化作絲絲縷縷,在法陣中到處亂跑。

    溫朔的氣機收回,陰煞之氣縮成了一點。

    「真他媽成精啦!」溫朔激動得淚流滿面——還是一股可以控制,起碼現在可以輕鬆控制住,還無需擔心反噬,隨時可以蹂-躪教訓的陰煞之氣。

    有靈性了……

    是不是意味著,可以好好調教,並最終將這股陰煞之氣,練就成一件法器呢?

    又或者,用來幹一些見不得光的好人好事兒?

    胖子在黑暗中瞇著眼笑得直打顫:「老子果然憨厚善良,時時刻刻都想要做好人好事!」

    想到做到,胖子立刻默念法咒,以氣機從左手肌膚中牽引出一絲己身鮮血的生機,在戰戰兢兢縮成了一個小點的陰煞之氣周圍風-騷-地挑-逗著:「來啊,汲取爺的生機,這樣你就會變得更聰明啦!因為爺比楊老師精……」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7 11:29
80章 母「承」子業

    縮成一點的陰煞之氣,已然被胖子幾次蹂-躪打擊,給嚇怕了,面對鮮血生機的誘-惑,不敢有絲毫動彈。

    因為,這股生機太熟悉,也太可怕了。

    其實所謂有了靈性成了精,目前也僅限於此——這股陰煞之氣,不再只有天性對生機陽氣的侵伐吞噬,而是多了一絲對於危險的敏感,知道懼怕,知道躲避。

    連續挑-逗了兩個多小時,一向很有耐性的溫朔不禁心生煩躁,以至於開始懷疑,是不是陰煞之氣剛有的那點兒靈性,被自己幾次凶狠的手段,給打沒了?

    就在他打算放棄挑-逗時,縮成一點的陰煞之氣忽然動了動,小心翼翼地探出了細微的一縷,輕輕觸碰了一下那一絲不再風-騷-活躍的生機,未敢汲取,就迅速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察覺到沒什麼危險,它才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如觸手又如舌頭般的一縷,飛快汲取到一點點生機,又迅速縮了回去。

    溫朔眉開眼笑,先前救助楊景斌而深深感覺賠本吃虧的內心陰霾,一掃而空。

    賺大了!

    雖然還不確定這玩意兒到底能將養調教成什麼樣子,以後又能有什麼具體用途,但,這可是玄法修行和研究方面的一大進步。而且,溫朔很清楚,陰煞之氣有了靈性,就代表著初步成精,把這只精從幼時調教、將養直至長大,絕非易事,需要付諸極大的心血,每一次的調教、將養,都是在作法,也是在加深自己的修行。

    這個過程,還要時時小心謹慎。

    畢竟,陰煞之氣、精,對於人類來說,其侵伐吞噬生機的天性屬惡。即便是將養、調教,估計也很難磨滅其本性,到時候真成了精,能力越來越大,突然唱一出「東郭先生和狼」、「農夫與蛇」的戲碼,那豈不是虧得更大?

    習慣未雨綢繆的胖子,開始琢磨著去校外租房子住,這樣的話,方便自己書符、起壇、作法佈陣,調教陰煞……

    但考慮到租房還得花錢,胖子就覺得忒冤枉了!

    再說吧。

    這股可憐的,剛剛好運汲取到楊景斌的獨特超凡生機,從而有了一絲靈韻,卻被胖子作法收取封存,起名曰「小氣」的陰煞之氣,開始了它飽受「摧殘」的被教養生涯。

    可惡的大胖子得空就會弄點兒氣血生機挑-逗著餵養它,又會突然施虐,撕扯蹂-躪它一通。

    「小氣」剛有了靈性,哪兒知道怎麼做是對,怎麼做是錯?它只是出於本性去侵伐、汲取、吞噬氣血生機而已,卻稍稍做得過一些,就會遭到殘忍的虐-待。

    國慶節後第三天,週六。

    捨不得浪費時間和金錢出去玩耍的溫朔,獨自一人在宿舍學習,悶了就逗弄逗弄「小氣」

    傍晚餵養「小氣」時,飽受摧殘多日的「小氣」,面對氣血生機的誘-惑,小心翼翼地汲取了一半之後,便猶猶豫豫,依依不捨地縮了回去……長,記性啦!

    這次果然沒有遭受到胖子的摧殘。

    因為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驚喜的同時,溫朔忽然又心生擔憂,萬一將來「小氣」的能力足夠強大,失控了,會不會記得曾經無數次遭受摧殘虐待,然後因仇恨而把老子這二百多斤肉給生吞活剝?

    隨即,溫朔又呲牙咧嘴地瞪視著左手:「敢!還反了你啦?」

    小子再大的能耐,那也是老子養大教大的,當老子的,有幾個怕了小子的?

    心情愉悅的胖子一邊思忖著接下來該如何進一步摧殘調教「小氣」,一邊下樓到食堂吃飯,並因為這幾日飯量的增加而心疼感慨:「果然不養兒不知父母恩。」

    將養調教「小氣」,不易啊!

    雖然老話說虎毒不食子,但……我這也算是又當爹又當媽了吧?

    由此,溫朔不禁心生對母親的思念,後天就是農曆八月十五,中秋節了。

    飯後,他蹬著三輪到校外買了一張電話卡,打通了老家小區門外小賣鋪的公用電話,小賣鋪老闆是位五十多歲的婦女,姓龔,電話接通後,溫朔告訴龔大娘,中秋節下午五點他會再打電話,請幫忙轉告母親,到時候在電話旁等著……

    簡單說完並道謝之後,溫朔迅速掛斷了電話。

    用時五十八秒。

    好險……

    再過兩秒,就要按兩分鐘計時扣費了——每分鐘一塊啊,而且超過一分鐘還會額外扣除五毛錢手續費、一毛錢城市建設附加費。

    週日早上七點。

    李琴蹬著破舊的三輪車剛駛出棉紡廠小區,就被門外小賣部的老闆龔大嫂喚住了。

    龔大嫂笑瞇瞇地說:「昨天晚上,你家小朔打來電話啦,讓我轉告你一聲,後天不是中秋了嘛,下午五點,他會再打電話,讓你到時候來我店裡等著。」

    「中,中!」李琴開心地忙不迭答應。

    這則消息,讓李琴心情大好,以至於到農貿市場收廢品時,聽著姓金那家人指桑罵槐的話,她都不那麼生氣了。

    仙人橋農貿市場主任郭永安的小舅子,名叫金祥,在農貿市場裡有一個糧油批發門市,除此之外,這些年他還壟斷了市場內所有的廢品撿收買賣。因為嫌收撿廢品的名聲不大好,所以他一直是讓自己的嫂子、丈母娘每天拾撿、收購市場裡的廢品,金祥只管開車把收集好的廢品拉去收購站賣掉。

    一個農貿市場每日的垃圾、廢品產出量,有多大?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一旦予以壟斷,其收益可想而知。

    金祥為人處事還是很有頭腦的,雖然郭永安是自己的親姐夫,每個月他也會給姐姐送去三百塊錢。而由於撿收廢品從明面上看,涉及不到太大的利益,也不會導致什麼激烈的衝突,所以郭永安樂得收了錢還賺人情,順便憑自己的權力,明裡暗裡給予小舅子一定的支持。比如市場裡哪家商戶不肯把廢品賣給金家的人,而是攢多了之後自行拉到廢品收購站賣,那麼,商舖就會受到市場衛生檢查、安全檢查、經營合法性等等諸多方面的刁難,就連平時進貨出貨,車輛進出市場,都會遭到各種刁難,一來二去,大家明白了怎麼回事,卻有苦不能言,只能吃下這個悶虧。

    再後來,金祥變本加厲,讓家裡人不再收購廢品,每天只需在市場裡轉悠,等著商戶們把廢品扔出來,白撿……

    這他媽就有點兒過分了。

    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況且普通的廢品,只有收集起來量大了,才會體現出它的價值,單獨一家積攢廢品,攢一個月也沒多少錢,所以,為了這點兒小錢,沒必要得罪金祥,更不能得罪郭主任。

    郭永安為了支持小舅子白撿錢,自己也能多撈點兒,還動用個人權力,在農貿市場的管理規定中硬生生加了一條,清潔工不允許在打掃衛生的同時,拾撿市場裡的廢品。

    拾撿廢品,有專門的員工。

    金家的人賺大發了,領著市場給開的工資,順便還白白拾撿大量的廢品。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慢慢也就習慣了。

    沒人會覺得,或者刻意讓自己不去考慮這裡面的貓膩——越想越生氣,何必呢。

    如今就連郭永安以及金祥的家人,對此都不再多想,感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所以,當原本在農貿市場做清潔工的李琴,辭職後第一次蹬著破三輪,到市場裡面拾撿、收購廢品時,立刻遭到了金祥家人的阻攔和謾罵。

    說起來,這事兒還真不能怪李琴不通人情事理,因為和農貿市場的大多數人一樣,她壓根兒不知曉裡面的貓膩,以前覺得不讓拾撿廢品,那是市場裡的規定,清潔工就是清潔工,只負責打掃,人家有專門收拾整理廢品的員工。如今自己辭職了,自然不受市場員工條例的約束,可以正大光明地拾撿收購廢品啦。

    李琴還一廂情願地覺得,市場管理方應該很樂意她這麼做——畢竟,有這麼一個人拾撿廢品,還不用開工資……對於市場財務來講,是件省錢的好事兒。

    那天突然遭到金家人的阻攔,李琴才豁然想明白了這裡面的問題。

    如果,金家人沒有囂張跋扈地謾罵她,而且罵得很難聽,以李琴的性格,十有八、九會尷尬又無奈地選擇離開,從此不再進農貿市場撿收廢品。但金家的人罵得太難聽,把李琴給激怒了:「老娘還偏要在這農貿市場裡拾收廢品,市場是公家的,又不是你們金家人開的,憑什麼你們能白撿,我花錢收都不行?」

    那天的爭吵,在一些商戶們的勸阻下,不了了之。

    接下來,李琴隔三差五就會去農貿市場收撿廢品,每每都會和金家的婦女們大吵一架。

    還有兩次都動上了手……

    李琴單挑金家三婦女,沒,吃,虧!

    因為幾乎所有攔架勸阻雙方的商戶,都悄然攔了偏架!

    婦女吵架甚而打了起來,金家的老爺們兒卻委實不便出手——他們都不傻,李琴如今好歹也是個名人,把她給打了影響不好,更何況,大老爺們兒動手打婦女,又是打一個寡婦,還是個在所有人心中善良忠厚勤勞可憐的寡婦……

    會激起眾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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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