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俗世地仙 作者︰短刃 (連載中)

 
as000538 2018-8-12 14:06: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79 465888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09:04
109章 驚天一劍!

    溫朔被噎住了,氣急敗壞地說道:「我都不和徐先進慪氣了,你說你幹嘛還……」

    「這和你的事情,無關!」楊景斌起身到門口拉開門:「出去!」

    「啥?」溫朔一瞪眼。

    楊景斌攥了攥拳,眼瞼微垂輕聲道:「溫朔,接下來很可能會有更大的事情發生……所以你,別在我的辦公室裡待著,讓人看見不好,老師不想連累你。」

    「你,你還想做什麼?」溫朔驚駭莫名地看著他。

    「也有可能,是好事,你別問了。」楊景斌神情淡然地笑了笑,道:「不是有句俗話說,富貴險中求麼?」

    溫朔愕然——這個迂腐的老學究,又進步了?

    可是……

    別玩兒心跳好不好?!

    他突然意識到,楊景斌這次要做的事,很可能真的不是單純針對徐先進,也和他租店面房的事情無關——這些,只不過是一個導火索而已。至於楊景斌到底想幹什麼,有什麼目的……

    胖子猜不透啊!

    他只是一個單純的大一新生!

    「你走吧。」楊景斌再次說道,神色已然變得陰沉,不容拒絕!

    「我不走,你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溫朔像個慪氣的小孩子似的,倔強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楊景斌沉著臉大步上前,伸手拉扯……

    拉不動!

    溫朔冷哼一聲,心想就憑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老子坐在這兒都不用使勁兒,你推都推不動!

    「你……」楊景斌無奈了。

    溫朔看他頹然坐下,這才氣哼哼地起身走過去把門關上,轉身回來卻沒再落座,而是靠牆斜站著,左手夾煙,右手抬起打了個響指,道:「信得過我,就說一下你的計劃,我幫你參謀參謀。要知道,做這種事玩兒單練的話,成功的幾率很低,說好聽點兒這叫自信,瞧得起自己,說難聽點兒,那就是自負、自戀、自以為是、目中無人、盲目自大,腦子一根筋!」

    「我……」楊景斌搖了搖頭。

    「還需要我給你講一根筷子和十根筷子嗎?要不要再說說團隊的力量,給你講講三個臭皮匠怎麼比諸葛亮牛-逼?」

    「溫朔,你……」

    「行啦,別在這兒糾結了。」溫朔走過去把長長的煙蒂摁滅在煙灰缸中,俯身雙手摁著茶几,一臉鄙夷和自負地瞪著眼說道:「論考古學,我肯定比不過你這個專家,但要說論整人,一百個你加起來都不如我……咳咳,我的意思是,陰謀詭計,也不對,是計謀!」

    楊景斌被溫朔刻意所以顯得很牽強的幽默言語,給逗笑了,旋即笑容變得苦澀,想了想之後,道:「誰讓你來的?」

    「徐先進。」溫朔正色道:「他的態度很強硬,讓我過來警告你撤回-舉-報信,那封信裡空口白話沒證據,一點兒用處都沒有。如果你不撤信,他肯定會報復你。所以,我就趕緊過來找你,沒想要勸你收手,也知道勸不了你,我只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傻了吧唧的吃虧,所以想和你商量商量,咱們怎麼收拾那個王八蛋!」

    楊景斌搖搖頭沒有說話。

    不是他不信任溫朔,而是不能信任——因為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一旦洩漏出去,就再無機會。

    如果,溫朔是吳院長派來的呢?

    吳院長和溫朔,無論對他做什麼,都是為他好。但這個世界上,總有些意義重大的事,是需要有人去做的,哪怕會被很多人說是愚蠢,會被人怒罵甚至恨,哪怕……

    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楊景斌不再說話,拿起桌上的煙,點著一根狠狠地嘬了一口,迅速被裊裊煙霧半遮半掩的臉龐上,儘是堅毅——他自己都不相信,實-名舉-報信能起到作用!舉-報信,只是他給所有人的一個機會,一個,有可能讓他不發瘋的機會。

    也是給自己一點點希望。

    所以遞出去實-名舉-報信的那一刻,楊景斌就已經攥劍在手,準備刺出最凌厲的一擊——哪怕身敗名裂,也要撥開雲霧見青天,也要還大學一片潔淨,要為世人敲響警鐘。

    這是他所願!

    最壞的結果考慮到了,最好的結果……

    有嗎?

    達成所願,便是最好的結果吧?

    贏得生前身後名?

    溫朔說得對——他真的想過青史留名,但那只是給自己這次瘋狂的行動,多一個理由,多一點點鼓勵罷了。

    「你說話啊!」溫朔急得站了起來,呲牙咧嘴像是一隻受傷的老狼。向來有一說一的他,最煩這種關鍵時刻不做聲的悶葫蘆——大家都是老爺們兒,痛快點兒行不行?

    楊景斌笑了笑,搖頭。

    「行啦!」胖子徹底炸了毛,瞪著眼揮著胳膊低吼:「你愛幹啥幹啥吧……」

    言罷,他大步走到衣架旁摘下了楊景斌的黑色皮肩包,也不管裡面有什麼東西,打開一股腦全都倒在地上,清空了拿著到書櫃前蹲下,打開下面的櫃子往外翻東西。

    「你幹什麼?」楊景斌一臉疑惑。

    胖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沒搭理楊景斌,速度飛快地從櫃子裡搜羅出書符的那堆物事,塞進肩包,起身鐵青著臉走到楊景斌身旁,凶巴巴地問道:「有錢嗎?」

    「多少?」

    「三十,不,五十!」

    「哦……」楊景斌從兜裡摸出錢包,掏出五十塊錢遞給溫朔:「你要去哪兒?」

    溫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準備給你擦屁股!」

    「嗯?」

    楊景斌怔住。

    溫朔大步走到門口拉開門出去,砰地一聲將門重重地摔上了。

    師生二人,誰也不知道對方接下來要做什麼,誰,也不願意,不能告訴對方。

    但心有靈犀的是,他們都知道對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非常隱秘,很凶。區別是,楊景斌知道,自己所作所為堂堂正正,一力降十會,有排山倒海之勢,大氣磅礡;溫朔知道,自己所作所為陰暗犀利,害人於無形,最是見不得光,詭秘可怖。

    有這樣一個學生,救過他,幫過他,如今明知凶險還要為他趟這灘渾水……

    楊景斌笑著流出了眼淚:「值了……」

    這天晚上,溫朔沒有回宿舍。

    他到校外附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旅館,入住三十塊錢一晚的單間。

    忙碌到凌晨三點多,他才把所需的東西準備齊全,收拾好了,盤膝打坐修行,恢復幾乎耗盡的真氣,休息疲累困乏的精神。

    早上七點。

    彩霞浮千里,朝陽還未升。

    眼圈發黑的溫朔蹬著三輪車回到學校,遠遠便看到三角地那裡,聚集了很多……很多的人!

    而且還有更多的人,正在從四面八方趕來,不斷地匯入三角地。

    發生什麼事了?

    三角地,是京城大學極具精神象徵意義的校園活動集散地,歷史上諸多大事-件都在此留下過濃墨重彩的痕跡,道路旁邊遍佈信息欄,上面貼滿各類廣告、招聘信息、講座海報,還有學生們的塗鴉、詩詞歌賦作品,有時也會有誹謗、編造、揭發的八卦信息,以及針砭時弊、縱觀國際風雲、分析經濟走向,指點江山類的文章。

    每學期初,校園的各大社團,也會在三角地招新,經常舉辦各類活動……

    眼瞅著那裡的人越來越多,人群中很快便有了振臂疾呼的聲音,讓大家不要擁擠,自發形成秩序進來看,看過後便到外面討論,不要影響其他人進來觀看。到底是京大的學生,素質相當高,有人提出秩序的問題後,立刻從者如雲,外面的人有序地往裡走,裡面的人有序地往外走,而走出人群的學生,開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議論紛紛,有的義憤填膺,有的則目光閃爍充滿謹慎。

    快要駛近三角地的溫朔,猛然摁下剎車把,停在了道路旁,看著那裡的人山人海,聽著紛紛嚷嚷的議論。

    他猜到了,大清早三角地為什麼會有如此盛況!

    他猜到了,楊景斌的後手是什麼!

    那是不顧一切,以身為刃,無比決絕狠戾刺出的鋒利一劍——長劍破空!

    一劍開天!

    鋒芒懾鬼-神!

    幾乎是剎那間,天生對政-治的敏感和聰慧的頭腦,以及進入京大以後學到的關於京大的諸多輝煌歷史,讓溫朔立刻想像到,接下來必然會出現席捲整個京城大學的狂風驟雨……

    於是他駭得篩糠般渾身打顫,害怕,懊悔!

    自己怎麼就攤上了楊景斌這樣的老師,班主任!

    怎麼就,和他攪和到一塊兒了?

    狗日的!

    楊景斌他這哪兒是玩兒心跳啊?

    他他媽是在玩兒命啊!

    早知如此,店面房我不租了,生意不做了,錢不賺了……他媽的,大學我也不上了!

    溫朔這次真是淚流滿面,趁著沒人注意到,蹬著三輪掉頭就往南大門飛駛——完全是出於下意識的自保本能,想要逃跑,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京城這地方,真他媽不是人待的地方!

    這裡的人都是妖怪,瘋子,神經病!

    但騎出十幾米遠後,胖子就一個急轉彎掉頭,流著淚停在了路旁。

    走?

    走什麼?

    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怕什麼?

    老子是一個乖寶寶好學生,這件事和老子有什麼關係?!

    我哪兒知道,他要做什麼!

    想了好一會兒之後,溫朔一咬牙,蹬著三輪車飛一般繞過三角地那裡的人山人海,向未名湖畔的博雅塔進發。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09:05
110章 走火入魔

    晨練的時間段已經過去,大家要麼正在吃飯,要麼就是被迅速瀰漫整個大學的驚天消息,吸引著去了三角地。

    博雅塔附近無人。

    叮光亂響中,溫朔蹬著破三輪飛馳到了博雅塔旁,在塔基西南向大約十幾米開外,急剎停車,匆忙跳下來,站在草坪邊緣的一棵樹旁,從肩包裡掏出一張「五木震符」夾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間,默念法咒心法流轉,輕輕一抖符菉。

    符菉燃起火苗,被溫朔如擲飛鏢般疾射於樹下,霎那燃盡,一陣寒風吹過,便消散無蹤。

    布下陣角,胖子跳上三輪飛快駛離,去往國研中心大樓。

    沿路偶爾能遇到一些神色激動,又有些迫不及待的學生或者教職工,溫朔知道,他們應該都是聽說了三角地那邊有突發情況,然後趕去看……熱鬧的。

    京大歷來如此,人人思想開放,敢說敢言敢討論,還敢那什麼什麼……

    遇到看起來神色平靜悠然的人,溫朔就會給對方拋過去一個「你懂的」眼神,然後大喇叭似的喊一句:「三角地今兒個,出大事了!都去那邊兒湊熱鬧啦!」

    對方立馬就會飛奔而去,還不忘拋下一聲「謝謝。」

    這,就是京大人!

    胖子當然沒有太多的閒工夫去詳細和別人講解,一來他根本就沒看到三角地那裡到底有什麼東西,但肯定是楊景斌以筆為刀劍了;二來,他得趕緊布下法陣以便行事。

    至於為什麼摟草打兔子喊人去三角地……

    胖子很清楚聲勢鬧得越大,對楊景斌越不好。但問題在於,聲勢越大,對楊景斌短時間內的安全保障更高。

    而想要救他於水火,是需要時間的!

    圍繞著偌大的未名湖,胖子以最快的速度,先後布下了八個陣角。

    昨晚他住在校外,沒有感受到京大校園內五行平衡的狀態,已經被徹底打破。楊景斌的個人氣場,已經在清晨,在這個時間段,達到了巔峰,並且會延續很長時間。

    京城大學內的自然五行平衡,也會在這段時間內,形成一個短暫的,完全受楊景斌氣場獨霸的狀態。

    這便是書生一怒!

    匹夫之怒,血濺五步;

    書生之怒,震朝堂,蕩江湖!

    胖子一怒……他媽的……只能給楊景斌擦屁股——著實委屈。

    八點。

    胖子來到了位於未名湖中心的石坊,默誦法咒,心法流轉中,揮手擲出五張「五行聚水符」——此番所布法陣,是為「擎天法陣」,凡玄士以玄法為禍,忌上天之怒,防國勢之威,是故作法佈陣,起壇做障,聚一時一地,共承共禦。

    說白了,就是分散國威天怒的反噬懲戒,用天時地利人和,扛下大自然的反噬之力。

    人類果然聰明……卑鄙!

    千萬年來修行,以身試法,以身探索,總結經驗,不斷創新。

    但玄法所為,本就在自然中,修的是己身,逆的是自然,卻又在自然中,脫不開五行,走不出陰陽。所以再如何取巧,如溫朔此刻所為,本質上也不過是耍小聰明打擦邊球,能減弱自身所受到的反噬罷了,要想完全杜絕,毫髮無損……

    除非你是超脫陰陽五行的仙人。

    溫朔不是,他只是一個胖子。

    但,卻要在這歷史悠久,氣場渾厚博大的京大校園裡佈陣作法……加害人!

    此刻陣角已經佈置完整,陣中擲符已畢,溫朔稍稍凝視喘息,隨即右手掐決豎在眉心處,微低頭,左手掐決背負在身後,腳踏罡步疾走八門,渾身氣機迸發,真氣流轉加速——氣機在八個陣角游動,以身做法陣之心,啟動法陣。

    終於停步,昂首挺立,緩緩收功,吐氣回神。

    眼角餘光卻發現不遠處的湖畔,有一人影出現。

    「大爺的……」

    溫朔暗罵了一句,原本還慶幸著,京城大學的人應該都被三角地的變故吸引,所以自己起壇作法佈陣的行為,不會被人看見,畢竟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古怪的行為難免引人矚目。但隨即他就心生潑皮無賴的念頭,以寬慰自己,反正京城大學裡不正常的人很多,誰敢質疑老子是神經病,大不了罵架。

    但定睛一看,卻發現緩步行至湖畔那人,竟然是楊景斌。

    而楊景斌此刻,步履舒緩,神色平靜,目光堅毅地向湖水中走去……渾身氣機仿若全無。

    只因整個京大的氣場,都是他的了。

    所以融於一體。

    便好似無有一人。

    「停!」

    胖子大吼喝止,如同一隻敏捷的兔子般飛竄向楊景斌……

    晨光微露之時,楊景斌在三角地揮出了他手中利劍,劍勢鋒芒無可匹敵。之後,便拂袖,洒然離開,邁步在京大校園中懷舊追憶——他無比自信,這一劍勢可開天!

    而且這一劍之後,自己的結局便已經注定——身陷囹圄。

    三兩年,十數年……

    也許一輩子。

    正如他昨晚對溫朔所言:「我要讓你們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傻……」

    我可以看透一切,可以想到一切,包括結果!

    邁步校園中,回首過往時光掠影——初入京大時的興奮和迷茫,理想抱負和青春激昂,埋首虔學時,他親眼目睹過幾次同學們的熱血澎湃——哪怕愚頑,哪怕確實是錯,但年輕氣盛無所懼,為心中的理想、執念而全力作為。

    那時候的楊景斌,卻膽小害怕,乖乖地躲在角落中,看校園中波瀾起伏,漫堤而過,水傾四方……

    旋即濤生濤滅。

    沉寂。

    卻留痕!

    他記得,自己最大膽的一次,也是最固執的一次,是幾年前已經是京大教師了,和最疼愛他、關照他、一直提攜著他,為他遮風擋雨助他前行的老師吳勤貴,發生爭執。

    那次的最後,他選擇妥協,聽了老師的話。

    所以他平平安安,一路不急不緩卻穩穩當當地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學問有了,名譽有了,穩定的工作,穩定的高收入……明年初就能拿到博士學位,再過一年,有新的研究成功,學術論文出彩,就可以評上教授的職稱了吧?

    老師是這樣向他打包票的。

    而且說這些話時,吳勤貴的眼神是那麼的明亮、慈祥,那麼的欣慰,喜悅。

    就像是父親,看著兒子取得了成功。

    很多時候,楊景斌也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也最幸運的人,無關你有多少錢,有多大的權勢——有妻子,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父母健在安康,於是就有了一個完美的家庭,工作收入穩定,又是做自己最喜歡的考古事業,還不斷地獲得成功,榮譽……精神生活也不空虛,有目標,有激情。

    但時間長了,他偶爾工作累了,一個人安靜坐著休息的時候,會突發奇想,覺得自己的生活中,還缺點兒什麼。

    缺什麼呢?

    人類的進步,源自於無盡的「欲-望」

    是人就不可能超脫出這一點。

    哪怕聖人,哪怕得道高人,哪怕是各路由人而成,所以和人的思維相同的「神仙」,統統走不出本質的「欲-望」,所思所為皆有目標,向著目標前進,目標卻永遠存在,在前方等待,而且越來越高,越來越多……所以,我們一直在路上。

    「我的目標達成了麼?」楊景斌捫心自問,豁然覺得此次揮劍擊出,已盡全力。

    但,還可以再補上一劍!

    可以做得更完美!

    總比身陷囹圄中,再無尋追目標的可能,空泛度日,要強得多啊。

    漫步走到石坊時,他已然做出了這般決定,已然……陷入了一種瘋狂的魔症中——頭腦無比清醒,無比智慧,卻還是魔症,走火入魔——為盡求完美的一種狂熱。

    他看到了溫朔,看到了他在那裡做著匪夷所思,詭異的動作,像是……跳大神的。

    溫朔,真的能做到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書符驅魔,所以他除去莫名的凶,救了我的命;所以他每每書符,經常會身心乏累。

    也許他這次,還是要以非凡手段助我?

    但,這有意義麼?

    楊景斌現在已經不在乎,不好奇這些了……命都可以不要,親情都可以放下,只為大義,只為撥開雲霧見青天,以我血,以我心,滌蕩污垢,還大地一片白茫茫。

    還在乎其它做甚麼?

    溫朔便是在世神仙,又與我何干?

    心漸冷,六識麻木。

    沒有察覺到胖子飛奔而至,一把抓住了楊景斌的肩膀,往回一拉,便將鞋底已然踩到水面,短短幾日已然消瘦枯槁的他,如同拎小雞兒般拎著退後了一米多遠。

    眼前一晃,胖子擋在了他的身前。

    「溫朔……」楊景斌展顏一笑。

    啪!

    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楊景斌的臉上。

    楊景斌眼前金星銀星飛舞。

    啪!

    啪啪……

    溫朔臉色鐵青,雙目瞪得如銅鈴般,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他揮著手狠狠地,不停地抽楊景斌的臉。每每右手扇上去,巨大的力道扇得楊景斌斜著身子要倒,旋即就被左手狠狠抽中,抽得往右再倒,啪,右邊又被抽中。

    晃來晃去……

    終於,溫朔停手,卻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沒讓他倒下。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09:05
111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

    楊景斌嘴角滲血,瘦削的臉頰被打得通紅,高高腫起,卻很開心地咧嘴笑看著溫朔。

    「你他媽真狠!」溫朔啐了一口唾沫。

    「我說過,我不傻……」楊景斌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了,還一臉的得意開懷。

    「但你他媽太混蛋!」溫朔攥著拳頭,揪著楊景斌的衣領拉到自己的臉前,低吼道:「你覺得自己很偉大,大義凌然,光芒萬丈,可以名留青史……你幹了一件很多人不敢想更不敢幹的事情,你已經偉大了,已經光芒萬丈了,還不夠嗎?你竟然,還要把路走絕,不給別人留有絲毫餘地,逼著所有人都要按照你用命刻下的路子走!行,我佩服你,你牛-逼!可是,你這麼一走,你的家人怎麼辦?父母老無所依,女兒在學校會不會受人欺凌?老婆要不要改嫁?你捅破了天,留下孤兒寡母,想沒想過他們以後面對的,將是會什麼樣的日子?你以為人死債消,你以為一死百了嗎?你以為,什麼都得遵守你以為的?我告訴你,不可能!你他媽只會牽累所有人!親人!!」

    楊景斌的神情有些恍惚:「我,現在想這些還有意義麼?」

    「那你就非得死,非得捅破了天還不夠,非得再把地,也給弄塌了嗎?」溫朔咬牙切齒。

    「即便是我不這麼做,但活著,和死有什麼區別?」楊景斌苦笑。

    溫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還好,楊景斌能說出這樣一句話,說明他被打醒了,心神恢復正常了,不再魔症了。

    溫朔鬆開手,也不管楊景斌整個人像是完全洩了氣的皮球般,癱軟在地上,仰面躺著,四肢隨意或彎曲,或蹬直,形象極度不堪地就那麼看著湛藍的天空。

    溫朔蹲下身,拽起楊景斌的左手腕,看了看他戴著的那塊手錶上時間。

    然後,溫朔站起來,目光陰冷地看著他,道:「你是我的老師,但這次,學生教教你該怎麼做事……現在是九點十四分,你看好了,也給我四十八小時,到時候你是死是活,再做決定!」

    言罷,溫朔大步離去。

    全然不再理會楊景斌,哪怕他,再次投湖自盡……

    應該不會了。

    已經從衝動的走火入魔狀態回了神。

    況且,還未雨綢繆地多加了一個條件,一個讓楊景斌自我寬慰的條件——給我四十八小時。

    兩天時間,溫朔能做什麼?

    補裂天?

    挽天傾?

    楊景斌躺在湖邊冰冷的草坪上,望著晴空思緒萬千,渾身無比的放鬆,無邊困意襲來,漸漸睡去……

    深秋的冷風輕撫而過。

    湖面上層層褶皺,泛起粼粼波光,塔影浮動,岸邊樹木蕭瑟,校園古樸清幽,天藍水清晨光好,穿空掠鳥兒……於是便有了別樣的秋景之美,美不勝收。

    在這個深秋的早晨,京城大學被兩紙文報轟動。

    一紙書「實-名舉-報信」原稿;

    一紙書「實-名舉-報信」根源、出處、解釋——但更多的,則是針對大學興辦經濟之革新的弊端開炮,通篇言簡意賅,文采斐然,頗有古風,卻字字如刀鋒,一句一帶血,其意之犀利,令人觀之不禁膽寒心痛,仿若自己被利劍刺中,惶恐惴惴不安,為己身,為學校,為形勢,為……文報的作者。

    署名毫不隱諱,楊景斌!

    所在學院,工作性質,職務,年齡,都寫得一清二楚。

    本來這類批判性的開炮文章,在京大校園,尤其是三角地,並不少見。但楊景斌的身份、職務,注定了他親筆書寫的文報會引發更多人的好奇,引起更大的反響。更何況,這兩紙文報,內容寫得極為敏-感,大膽,震撼,刻骨入人心。

    其中所舉實例之人,名不響,位不高,權不重,偏生此姓徐名先進之人,以芝麻官帽,盈盈小職,肆意斂-財,行權跋扈,明目張膽,囂張無忌。

    文報中極具震撼性地指出:「窺一斑而知全豹,殿堂學府之地有此惡行,國之它處何如?逢此事例,舉則無證,忍則無明,大學之道,便似教人以權為重,育人以利為先,涓涓清流入學,渾渾惡垢淌出,小則害人,大則誤民,重則羞國-體,亡則傷國-本……

    京大師生瞠目結舌。

    小人為害倒不足以令人震驚,關鍵是小人何來?

    楊景斌這一劍,傷的不是個人,而是整片天空。

    一石激起千層浪!

    曾有知名學者言「京城大學無小事」——近代以來,京城大學出過太多舉世震驚的大事。

    也正因此,京大人引以為傲,京大人向來清高,敢於藐視一切,肆論一切,真真有「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盪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氣概!

    聞聽消息,校領導們驚得魂不著體,匆忙開會討論應對之策,又不敢、不能撕掉那兩張文報——京大儘是佼佼學子,欲蓋彌彰、此地無銀的愚蠢行為,只會把事情越描越黑,起到相反的作用,激起學生愈發高漲的風發意氣。

    楊景斌,這是一竿子捅破了天啊!

    他怎麼可以這樣?

    太不顧全大局了!

    聽聞消息的吳勤貴,匆匆離開家門之前,連連長歎了三聲:「景斌啊景斌,你何苦至此?」

    楊景斌這一劍,最為狠戾之處在於,他的劍氣挑開了所有人虛偽的假面具,讓所有憤怒他行為的人,都不能開誠佈公地去指斥他、反駁他——文報中還有這麼一段鏗鏘字句:「倘遇不公,行正道而為之,則一路一坎一彎,終讓你回原點,再問你一聲,又如何?若衝冠拔劍,以血淌路,又叱你有正道而不行,何故意氣匹夫用事,目光短淺傷大局……奈何,奈何?我該如何?」

    句句在理,句句狠。

    一字一句醒人心。

    是啊。

    世事如此,歷來人間多無奈。

    短短兩三個小時,事件便飛速傳播,發酵——京大校園內,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在討論楊景斌,討論那兩紙文報的內容,討論由此引申出的各種危險敏-感的話題,更有甚者,已然開始書生意氣揮斥方遒,以筆為刀,以字為矢,熱血沸騰地要書文張貼聲援楊景斌,更有人振臂高呼,號召大家聚集在三角地,誓死保護那兩紙文報不受破壞,還有的,則開始考慮團結起來做些什麼……

    校方的反應速度相當快,到底是老牌名校,且對於這類事件的處理、預防、控制,有著相當豐富的經驗——迅速向上級報告,教職工緊急開會分派任務,各院系師生開會,教職工進入宿舍與學生談話,請求警方增派警力進駐等等,諸多措施並舉。

    就在整個京城大學裡,一片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偏偏還沸騰著滾燙的青春熱血時。

    一個年輕的胖子,來到了南街商業區管理處。

    徐先進正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雙目通紅的他一手在謝頂的頭上使勁抓撓,一手夾著煙一口接一口地抽著。

    昨夜酗酒,八點多還在家裡睡覺的他,被電話鈴聲吵醒,拿起電話就憤怒地宣洩了幾句起床氣,結果聽完電話中倉促又焦慮的講述,徐先進頓時渾身直冒冷汗,跳起來慌忙穿上衣服,臉都顧不得洗,以最快速度趕到了京大,結果離老遠就看到三角地人山人海,人聲鼎沸,時而有學生義憤填膺振臂高呼……

    他嚇得都沒敢靠前,一手捂著臉生怕被人認出,如喪家犬般逃回到辦公室,反鎖房門。

    怎麼辦?

    那個楊景斌瘋了!

    徐先進快五十歲的人了,親身經歷過京大諸多的事件,深知這些京大的學生們,書生意氣爆發時,有多麼得可怕,而波濤洶湧之際,又霎那間平復時,短暫的過程中,又會有多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比死幾個人都恐怖!

    徐先進渾身打顫,嘴唇都在不停抖動。

    完了完了,這下徹底要完了……

    楊景斌!

    你個混賬王八蛋,老子,老子死也要……你個王八蛋圖什麼啊?就算是真能把老子弄死了,你就能在這掀起的滔天巨浪中活下來?你他媽活下來了,那也是生不如死!

    再說了,老子這點兒罪,不至死的!

    那你,你,你圖什麼啊?

    此時此刻,徐先進這間辦公室的整個樓道裡,安安靜靜,連個人影都沒有。

    便是旁邊幾間辦公室,也沒有人了。

    在所有人眼裡,徐先進已經是一個危險的瘟疫源——離他越遠越好!

    穿著迷彩軍訓服,像個民工似的溫朔,背著黑色皮肩包輕輕敲響了這間辦公室的門。

    「誰?」裡面傳出了徐先進驚恐萬分的聲音,顫抖著。

    「我是溫朔……」溫朔故意壓低聲音,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樣:「有事找您,咱們好好談談。」

    安靜了一會兒。

    門緩緩地打開了一條縫。

    雙目通紅的徐先進盯了眼溫朔,又看看四周,確定沒有人跟著,這才露出了詫異、警惕的神情:「你,你找我幹什麼?」

    「進去談。」溫朔小心翼翼。

    「哦,哦……」徐先進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又覺得,溫朔好像是來幫我的?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09:06
112章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他怎麼幫我?

    徐先進把溫朔讓進來,心裡才泛起了糊塗。

    「本來約好是今天下午找您,給您回信的,沒想到……」溫朔神情尷尬,滿是歉意地說道:「我昨天真的去找楊老師談話了,當時談得還挺好,我也沒看出什麼異常來,以為把他勸得回心轉意了呢,真沒想到他會……」

    「你,你現在馬上再去找他,這個王八蛋,他瘋啦?!」徐先進一瞬間從惶恐無措的狀態中,迸發出了強烈的怒火。

    「您別生氣,別生氣,快坐,坐下說,咱們慢慢談,還有時間……」溫朔被嚇到了似的,腆著一張惶恐緊張的笑臉,還討好地伸手扶住徐先進顫抖著的胳膊,一邊溫言細語勸說,一邊扶著他坐回到沙發上:「先喝口水……」

    屁股剛挨著沙發,徐先進「啊」地一聲跳了起來。

    早有防備的溫朔往後躲了躲,沒被碰到。

    徐先進用手一摸屁股,然後取下了一顆小小的圖釘——剛才落座時,圖釘扎進了屁股。

    「誰他媽把圖釘扔沙發上的!」徐先進氣得怒罵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小心扔到那兒的。」溫朔誠惶誠恐地承認,繼而神情變幻,悠然走到側位的單人沙發旁坐下,順手拿起桌上的香煙和打火機,點著一顆,仰身靠在沙發背上,翹起了二郎腿,面帶微笑地看著徐先進。

    「嗯?」徐先進愣神兒,感覺有些不對勁,剛才溫朔說什麼?

    是他小心扔到那兒的?!

    這句話,怎麼他媽聽著這麼彆扭?!

    「學校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想,不用我講……」溫朔左手夾著煙,右手抬起往下擺了擺,示意徐先進坐下,一邊說道:「你應該很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也知道後果有多可怕。」

    徐先進憤怒地瞪視著溫朔,很想上去狠狠地抽這胖子兩個耳光——媽的,大模大樣的裝領導啊?

    在老子面前擺什麼譜?!

    但就在徐先進準備踏步上前時,突然覺得一股莫名其妙的無力感襲上心頭,隨即感覺昏昏沉沉的,他使勁搖了搖頭,這才清醒了許多,剛才的怒火卻已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緊張和恐懼——現在,還有什麼心情和這個年輕胖子去慪氣?

    天都快塌了啊!

    他垂頭喪氣地坐到沙發上,一時無語。

    「事已至此,只能盡力去挽回,減少損失了。」溫朔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再恨誰都沒用,干坐在辦公室裡等著,怕著,一點兒用都沒有,倒不如趕緊出去,盡最大努力做點兒補救的工作……」

    「都他媽到這份兒上了,還能做什麼,怎麼彌補?」徐先進神情苦澀,冷笑著搖搖頭,仰面靠在沙發上,絕望道:「算了,我就乖乖呆在辦公室等著,被抓了,也能死不認賬,反正證據不足,那些商戶就算是願意作證指控我,最後證據鏈也不完善。當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坐牢是坐定了,無非是坐上三兩年,最多五年,但我現在要是出去再做點兒什麼,那就真他媽是找死了!」

    「咦?」溫朔驚訝道:「你懂得還挺多嘛。」

    「廢話!」徐先進冷笑:「比你小子多吃了多少年的鹹鹽……嗯?」徐先進皺眉,面露疑惑——自己好端端的,幹嘛和這個不熟,還有過節的胖子聊起了家常?

    剛才還,還說了不該說的話!

    想到這裡,徐先進警惕地看向溫朔背著的黑色皮肩包。

    「放心吧,這裡沒有錄音設備。」溫朔微笑著拍了拍肩包,繼而說道:「你剛才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建議你出去做些補救工作,不是讓你自救,而是在天還沒完全塌下來之前,趕緊做點事情,以好減少別人的罪責,並盡可能大事化小……」

    「你什麼意思?」

    「釜底抽薪啊!」溫朔認真地說道:「現在事情剛鬧起來,一時間還不至於擴大發展到別的問題上,這時候,就迫切地需要有個合適的人,勇敢地、負責任地及時站出來,把所有的火力、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轉移眾人的視線和思想,接下來就好說了。」

    徐先進詫異地看著溫朔:「你是說,讓我去認罪自首?」

    「不行不行,你傻啊?」溫朔忙不迭搖頭,忿忿地叱責道:「我剛才說得不清楚嗎,你聾啦?你必須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才行!認罪自首了還怎麼出去幹活兒當靶子?再說了,認罪自首根本起不到滅火的作用,反而容易火上澆油!」

    「你他媽放……」徐先進氣炸了,隨即怔住,皺眉歪著腦袋,自己好像,不該這麼罵人?

    「你看你,我好心好意讓你去幹點兒好事,你怎麼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地罵人啊?太沒教養了,這不是在間接告訴我,你的父母也都是王八蛋嘛。」溫朔就像是在閒聊家常般,很淡然,很隨意,很平和地把徐先進說教一番,然後才接著說道:「那,你聽好了,我教你怎麼做,你呢,應該選擇最合適的時間,衝到三角地那裡,如同平時那樣,跋扈囂張地做出一副捨我其誰,誰能把我怎樣的霸氣姿態,向所有人喊話,罵領導、罵學生,罵所有的教職工,罵天罵地日-爹-操-娘怎麼難聽怎麼罵,多帶勁啊……」

    「你有病吧?」徐先進徹底怒了,但也僅僅只是怒,卻發不出火來。

    好像整個人的身心,都被什麼壓住了一大半。

    溫朔露出嗔怪之色,搖搖頭溫和地說道:「你別著急啊,聽我給你解釋,其實我之所以今天找到你的辦公室來,坐在這裡心平氣和地和你談話,目的只有兩個,其一,你這人太笨,我得手把手地教你怎麼做,才可以吸引更多的火力,從而避免太多人受牽連,也減輕楊景斌最終必然會受到的懲罰;其二,就是想當面告訴你,我要加害你,收拾你,報復你,欺負你,從而為楊景斌出這口惡氣,我自己也能順便解解氣……唔,這是首要目的。」

    「什,什麼?」徐先進感覺腦子轉不過彎兒。

    「你看,我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你怎麼還不明白……真笨!」溫朔無奈地搖搖頭,道:「那我再解釋一下吧,你認真點兒聽,仔細想,如果,我不明明白白地當面告訴你實情,而是偷偷報復了你,你還不知道遭到我的報復了,那麼,我肯定會覺得這口氣出的不太舒暢,也不夠爽利,不過癮,對吧?」

    「嗯?」徐先進懵了——這他媽什麼邏輯?

    這是比強盜還強盜的邏輯啊!

    這,已經不能用欺負人來形容了!

    簡直是騎在人的脖子上拉屎,再拿著勺,一勺一勺把糞便喂到人的嘴裡,還得讓人一邊吃糞一邊說好吃,一邊感謝他這麼做是多麼得惡劣,狠辣,多麼的歹毒卑鄙……

    「你……」徐先進憤怒了半天,卻只吐出了委屈的幾個字:「太欺負人了!」

    他雙目惶惶閃爍,出奇的憤怒,卻又驚恐不安。

    這他媽是在做夢嗎?

    我怎麼會變成這樣?

    嘴巴說話都不聽自己使喚了?

    「人在做,天在看……」溫朔把沒抽幾口的半截煙蒂按滅在煙灰缸裡,抬手指了指天花板,道:「我這人其實挺大度的,原本一點兒都不怪你沒把店面房租給我,但問題是,你確實做了太多混賬的事情,怎麼說呢?反正我這種人只會看不慣你,卻沒有高尚的思想,也就不會想著代-表人民懲罰你,然而楊景斌老師很高尚,很偉大,所以他把你給舉報了,你必須承認,他做的對,你是個混蛋,你犯罪了,所以該受到應有的懲罰,是吧?」

    徐先進點點頭,腦子裡亂糟糟的,嗡嗡直響。

    「可惜你卻能做到,不受一丁點兒的懲罰,這道理就他媽講不通了啊。」溫朔有些生氣地拍拍腿,道:「再說了,楊景斌做好人好事,卻沒能做成,他就會覺得很憋屈,然後就不惜賭上自己的一切,也要解決你這個壞蛋……」

    說到這裡,溫朔一臉的悲憤,瞪著眼睛揮著胳膊說道:「這我就看不下去了,不公平啊,不講道理嘛!你是個什麼東西?你是一坨屎,踩一腳都會髒了鞋,結果被剷起來埋掉了,還得搭進去一株牡丹花?怎麼算也是賠本的買賣,這筆帳很好算,對吧?」

    「……」徐先進無比憤怒驚恐,卻點點頭道:「對。」

    「唉,這就是了嘛。」溫朔很欣慰,繼續說道:「既然我說得對,那你就更應該聽我的,先去吸引火力,怎麼狠、怎麼囂張、怎麼霸氣,你就怎麼來,一定要高高在上,要比以往更牛-逼,要天不怕地不怕,要認為自己就是皇帝!」

    「好。」

    「咦,你這麼聽話呀?」溫朔更欣慰了,開心得手舞足蹈。

    徐先進想去死,想昏過去算逑,但偏生意識很清醒,明明四肢能動彈,嘴巴也好使,就是不依著自己的心裡想法來——確切地說,是腦海中生出了另一個意識,在和自己爭奪思想意識的控制權,而自己,已經一敗塗地了。

    「等把火力吸引足了……」溫朔話語一頓,臉色沉下來,認認真真地說道:「你再去死。」

    「怎麼死?」徐先進問道。

    「畏罪自殺啊,這都要我教你?跳樓,喝藥,上吊……別去路上找車撞,否則別人還得承擔責任呢。」溫朔教育道:「別忘了寫下遺書,要在遺書中體現出自己至死不悔,壞得流油、壞得勇敢的堅定決心!要在遺書中詛咒所有人,尤其是楊景斌,罵他多管閒事,罵他清高什麼的,罵所有人都不該做好人,你壞你有理……」

    「為……什麼?」徐先進艱難地取得了一次勝利,說出了這三個字。

    溫朔皺眉怒其不爭地說道:「當然是為了不拖累別人啊,你想想,如果你不這麼做,我的火氣發洩得不夠爽利,還想繼續發洩時,你死了,我怎麼辦?」

    「你,你想做什麼?」徐先進驚恐萬狀。

    「我這麼老實膽小怕事的人,不敢做什麼的。但前提是,你可別逼我……」溫朔往後縮了縮脖子,小聲說道:「你現在一定覺得好奇怪,好可怕,好詭異啊……想知道為什麼嗎?我偷偷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別人,這是我的小秘密。」

    徐先進麻木地點點頭。

    溫朔一臉得意,小聲說道:「其實我是神仙,我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比如讓你現在變成這樣,厲害吧?驚喜吧?」

    徐先進雙目瞪大,渾身急劇顫慄。

    「你說說,咱倆無冤無仇的,也就是租店面那點兒小事,完全犯不上非得弄死你,我心裡其實挺不落忍的,和你家裡人,更談不上有過節了,對吧?」溫朔歎了口氣,道:「所以我覺得,還是你去死就好了,別拖累太多人,我也不想做大惡人。」

    「我……」

    「再次警告你,可不許往外說啊,這是秘密。」溫朔叮囑道:「還有,你得聽話,把我讓你做的事情做全了、做好了再去死,不然的話,我會生氣的,我一生氣……我可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比如我剛才所有的表現,你一定感覺挺過分的,是吧?」

    徐先進哆嗦著點了點頭。

    「還有啊。」溫朔很囉嗦地說道:「其實不管你走到哪兒,我都知道你在想什麼,或者,我也可以讓你想什麼,你就想什麼,這話你肯定相信,對不對?」

    「嗯嗯,對。」徐先進立刻回答——他不想,或者說還沒來得及考慮是否回答。

    「但是我會很累的,你還是自覺點兒把活兒幹好吧,別讓我費心。」

    「一……定!」徐先進感覺舌頭很硬。

    溫朔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十一點多了,便不慌不忙地起身走過去,拍了拍徐先進的肩膀,道:「行啦,我不和你囉嗦了,你快去做事吧,現在應該正是火候!不然再過一會兒,你就有可能被警方控制住,到時候出不去,幹不成活兒,那就麻煩了,我一肚子火發洩不出去,可怎麼辦啊?」

    徐先進傻傻地坐在沙發上。

    「別考慮太久,一分鐘,聽話,啊!」溫朔和藹地笑著走到門口,拉開門出去了。

    辦公室裡。

    徐先進渾身顫慄,屁股下的沙發上,緩緩浸漫出了一層液體,臊臭味兒撲鼻。

    他卻仿若未覺。

    門沒關。

    溫朔忽然探頭進來,提醒道:「多給你兩分鐘時間,把衣服換好了,精神點兒,別讓人看出有什麼不妥……」

    「是!」

    徐先進幾乎是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09:07
113章 分裂、控制其精神

    時近正午。

    三角地附近卻愈發熱鬧,學生們情緒高漲,越聚越多,而且由於三角地的面積太小,學生們已然將一路之隔的百年紀念大講堂前的小廣場佔據,高高的台階上有學生揮著手意氣風發,道路旁有同學不斷往信息欄上張貼文報……

    校方緊急組織的人員,迅速增援到位的警察,全部嚴陣以待,防止出現任何不測事端,隨時應對。

    但目前,還不好採取強硬措施,否則會激化事態。

    已然有德高望重的教授,參與到學生們熱切的討論和抨擊中,並循序漸進地予以引導,糾正一些同學過於激進的言語,避免大家的思維和討論抨擊往危險的方向轉移。

    東南側的人群中,忽然傳來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兩伙學生不知為何突然在辯論中情緒太過亢奮了,於是從唇槍舌劍發展到了動手動腳,直至猛地爆發了群毆——而早已注意到這邊學生情緒過於激動,所以靠近預防的幾名警察和校方安保人員,第一時間衝入群毆的學生當中,將他們隔離開,並且把帶頭的幾名學生帶離現場。

    已然有幾位接到消息,相當有份量的官員趕赴到了京大,此刻正在校長辦公樓的會議室裡,與校方幾位領導商議著什麼,但很明顯,一個個全都神情焦灼,坐立不安。

    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將態勢控制在三角地附近,控制在,京大校園本部之地。

    命令已經下達,各門封鎖!

    絕對不能讓學生群體邁出校門半步,一旦與旁邊華清大學的學生們接上了頭,引得那邊再鼓噪起來,兩所殿堂級的大學學府,天之驕子們遙相呼應,義憤填膺……

    事情就會失控啊!

    問題是,現在又不能強行驅散這些學生,禁止他們集-會討論——真這麼做的話,別說學生們會愈發憤怒,便是京大絕大多數的教職工們,校長本人,都不同意!

    這,就是京大!

    言-論-自由,兼容並包!

    怎麼啦?

    還不讓人說話啦?!

    在京大,一個個學生會團體、社團,那都是有著相當話語權的,真把學生們惹急了,團體共同發聲,旗幟鮮明地奔走上書,要走出校門的話……怎麼阻攔?

    所以現在絕對不能採取過激手段。

    但就這麼眼睜睜看著,等著,怕著……也不是回事兒啊。

    會議室裡,所有的領導都對楊景斌恨得咬牙切齒,更痛恨那個叫做徐先進的混蛋,不就一店面房嘛,校長、考古文博學院的院長、資源集團的兩大重量級人物都他媽給你打過招呼了,你玩兒什麼小心眼兒,耍什麼派頭慪什麼氣啊?你個王八蛋少撈一次錢,大家相互照顧照顧面子,兩全其美多好啊?

    這下可好,竟然惹毛了楊景斌這號強種,一紙文報捅破了天!

    此時此刻,學生們鬧起來了,各位領導不用猜就能想像到,學校裡還有很多如楊景斌一樣倔強的清流教職工,正在摩拳擦掌準備著隨時助楊景斌,助學生們一臂之力!

    這類書生氣極為濃厚的教職工,思想清高,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而且全都是硬骨頭,死強死強的!

    天不怕地不怕!

    因為他們一心向學,他們心目中的至高信仰和追求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他們是民族的脊樑,是文化的傳承者,是國家發展的堅實根基!

    事已至此,縱然當眾活-剮了徐先進,又能怎樣?

    而讓領導們更為發愁的是,縱然此次事件能夠艱難地平息下去,以京大人的書生意氣和秉性,必然會繼續關注後續的結果——徐先進的結局,是什麼?

    結局幾乎是肯定的!

    就算坐實了他的罪責,充其量也就是蹲三兩年,撐死了五年的大牢!

    而一旦這樣的一紙判決下來,京大的學生肯定會再次鬧將起來!

    法律與意氣之爭……

    歷來就是個無解的死局!

    現在唯一的好消息,是衝冠一怒拔劍開天的楊景斌,找到了——這傢伙捅了這麼大的婁子,竟然在未名湖的石坊岸邊悠悠然睡大覺,被清潔工發現時,都快凍死在那裡了。

    深秋時節,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真是……

    好一派書生風骨啊!

    領導們聽聞楊景斌被找到,以及他在石坊岸邊睡大覺的消息時,一個個莫名得膽寒,慶幸感激著漫天神佛保佑。

    萬幸,這傢伙沒有投湖自盡,以死明志!

    否則這次事件,更收不住了!

    所以幾位高官搶在校長開口之前,幾乎異口同聲地下達指示,馬上派專人把楊景斌看護起來,二十四小時守著,千萬千萬別讓他出任何事,蹭破點兒皮都不行!

    等事情結束後,他是死是活誰管他?

    反而還要剮他兩層皮下來!

    現在,卻絕不能讓他出事!

    就在眾人焦頭爛額不知如何是好,心驚肉跳地等待著事情的發展,商量著如何處理,希冀著那些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們,可以把學生們先穩定住不至於惡化時,所有人都疏忽或者刻意疏忽掉了徐先進,沒人去關注他,少許人還希望他趕緊跑路……

    即便是警方,也不好現在就去控制徐先進啊——上級沒有命令,又沒有什麼具體的實證,更沒有足夠的權力。

    徐大經理沒有跑路!

    他身著黑色西裝,白色襯衣,打了一條藍色條格領帶,頭頂上不多的幾縷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地向一邊倒去,踩著珵亮的棕色皮鞋,氣宇軒昂地從南街商業區管理處走了出來,

    手裡,拎著一個手持喇叭擴音器!

    站在外面偏僻處等待、監視著的溫朔,禁不住豎起了大拇指,心裡暗讚一聲給力,比老子想得都周到,但他還是掐決默誦法咒,牽制了一下徐先進的意識。

    徐先進皺眉疑惑地停下步子,扭頭憑直覺往南看去,便看到溫朔站在牆根下,做了個用手捂臉的動作。

    徐先進立刻會意:「媽的,如此精神抖擻明目張膽地走過去,一旦有人認出了他,恐怕還來不及擠進人群站到高處當眾裝-逼作死,就會被憤怒的學生踩成肉-漿!

    想到這裡,他趕緊掉頭跑回去,找了墨鏡和帽子戴上,帽簷盡可能往下壓,遮住了大半張臉。

    「這才對嘛……」溫朔蹬著三輪從徐先進身旁超過,輕聲誇了一句。

    徐先進被誇得熱淚盈眶,感激不已。

    之前大小便失禁,被溫朔提醒換衣服注意形象之後,徐先進內心中對於整起事件,甚至不久就要自尋短見的後果,已經沒有了恐懼之心,在辦公室的套間裡換衣服時,還有閒心回味了十幾秒鐘與情人的耳鬢廝磨火-熱激-情,感慨慶幸著得虧有個好情人,想得周到,給他買了幾身衣服備在辦公室的套間裡。

    若非如此,今天想換衣服都沒得換,也來不及啊。

    想到這些,徐先進對溫朔更加信服欽佩——不愧是神仙,我辦公室有現成的衣服,他都瞭如指掌。

    神志清醒的他一邊做賊般躬身貓腰往三角地方向快步走去,一邊疑惑著:「我怎麼就不害怕了呢?怎麼就,感覺如此自然、從容呢?」他想起了影視劇裡那些慷慨赴死的英雄……

    於是更加欣賞自己。

    得意,驕傲!

    漸漸的,越是距離三角地那邊喧囂的人群近,徐先進內心中開始蒸騰起狠戾、蠻橫的念頭。

    人心有善惡!

    溫朔此次起壇作法,簡單說來就是要讓徐先進的意識中,善惡同現,科學地將,就是讓他成為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一個,可以基本影響控制其思維的精神分裂之人。

    能做到這一點,除了溫朔所修玄法精妙,天賦聰慧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做出準確抉擇之外,更有很大的運氣成分。

    首先,他擁有「小氣」,加害徐先進就不必耗費太多心神氣機,把握性也更大。畢竟,徐先進多年來養成的草莽氣質,比尋常人要強大得多,而且好歹也是一個有著小小官帽的人物,自有官威護持。如果沒有「小氣」,溫朔想要作法直接影響並控制徐先進的意識,難度……非常高,必須全神貫注,不能有絲毫分心。

    還不一定能成功!

    「小氣」是幾乎要成了精的煞,莫說徐先進了,就連楊景斌那樣有著獨特強大氣場,神鬼辟易的奇葩,表皮受傷出血,還不是被陰煞侵體,差點兒要了命麼?

    尤為關鍵的是,「小氣」這段時間受溫朔調教、餵養,食的是溫朔的氣血生機,靈性漸長,以玄法引導指令它做點兒難度不大,不需要靈智的事情,比尋常馭鬼驅煞還要得心應手。所以此次,溫朔只是從「小氣」身上分離出一絲陰煞之氣,作法封存在圖釘中,創造機會以圖釘傷徐先進,陰煞之氣侵體而入,就可以迅速摧毀他的意識。只不過難度在於,溫朔不想摧毀其意識,而是要精妙地控制,更難的是,還要在分心的狀態下長時間影響、控制其思維。

    因為溫朔必須分心,借「擎天法陣」之力,抗禦無時不刻都在瘋狂湧來,壓制反噬他的國威天怒。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09:08
114章 誰不服,誰來幹!

    這,就要說到溫朔敢於不顧風險,在國威浩蕩的京城,在京城大學起壇作法的另一個氣運了——時,楊景斌的書生氣場獨霸京城大學,而京城大學慣有的渾厚氣場,也一直都隱隱抗拒著外部氣場的干擾,故而形成了一種穩定的平衡。

    三種氣場相持,也就給了溫朔鑽空子的機會。

    百年大講堂高高的台階上,已經有好幾位學生,分別在慷慨激昂地講話,時不時的,人群中就會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隨著氣氛愈來愈熱,一個個團體之間,自然而然地就產生了相互競爭的意識,不由得揮著胳膊扯著嗓子近乎吼叫一般,勢必要壓下對方的聲音,而支持者們,也不斷地呼喝響應,鼓掌更頻繁!

    一個西裝革履,戴著墨鏡和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的中年男子擠進了人群。

    台上,學生代表者們鏗鏘激昂,台下,學生們熱血沸騰。

    這時候如果有學校的領導,或者某位官員進來站到台階上大聲喊幾句,讓所有學生冷靜,聽他講……八成會被處在激情中,又想當然覺得「從者如雲有何懼」,年輕氣盛的學生們給哄下去——你們說什麼都是錯的,你們得先傾聽我們的呼聲!

    書生意氣自有其正,但,也確實存在明顯的缺陷。

    那便是剛愎!

    所以領導、官員們最不願意被推到前面處理這種事,很頭疼,多說多錯,少說少錯,唯不說不錯。

    但你如果不說,你去幹什麼?

    所以當徐先進終於從人群中近乎蠻橫地擠過去,站在了百年紀念大講堂門前台階的最高處,望著下面人頭攢動、群情激昂的場面,看著一個個年輕的,充滿朝氣和希望,又充斥著無所畏懼的熱血面孔時,他一瞬間也有些發懵,卻覺得自己的血液,沸騰了。

    誰敢,這時候站出來去呼喝指斥這些學生?

    沒有……

    唯有,我!

    徐先進!

    燦爛的秋陽下,他摘下了帽子,摘下了墨鏡,振臂一揮甩得遠遠的。

    注意到這位中年大叔的學生,不禁詫異他奇怪的舉止,但更多的學生,還沒有注意到他。

    徐先進舉起了手持擴音器:「小王八羔子們,你們這是要瘋啊?!」

    擴音器放出來的聲音很大,一瞬間,便壓住了百年紀念大講堂外所有的喧囂。

    徐先進的第一句話很猛,很帶感,火力十足,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粗俗,蠻橫!

    但偏偏就讓這些群情激昂的佼佼學子們,心生出一種別樣的親切感——沒有哪位老師會這樣和他們說話,沒有哪位官員,能說出這樣的話語……粗俗,卻像是小時候,家裡某個大嗓門兒的長輩,看到你頑皮時,扯著嗓門兒先罵你兩句。

    他是誰?

    他站出來幹什麼?

    阻止我們麼?

    「給你們臉啦?不管你們就要翻了天啊?!」徐先進大聲喝罵:「我告訴你們,也就是學校的老師和領導寵著你們,讓著你們,才讓你們覺得天老大地老二,你們是他媽老三啦?!」

    這……

    已然有部分學生開始躍躍欲試地要去和那位大叔辯駁幾句。

    「我告訴你們,如果你們的爹媽在這兒,看到你們這副德行,早他媽挨個兒抽耳刮子,捆也把你們給捆回去啦!」徐先進的聲音迴盪在人群的上空,迴盪在整個京城大學裡。

    他的氣勢,也迅疾攀升到了巔峰!

    「聽風就是雨,扯著一塊破圍巾你們就當老虎皮啊?!」徐先進一手叉腰,痞性十足,霸氣四溢地喊叫著:「行,老子今天也給你們機會,咱們不是要自由嘛,每個人都有言-論的權力嘛!我他媽今天就在這裡,和所有人!說出個一二三來!」

    徐先進一把扯掉了自己的領帶:「知道我是誰嗎?!」

    人群一片安靜。

    你是誰?

    你像是山裡出來的大土匪……

    「老子就是楊景斌那個混賬王八蛋寫的文報裡的惡人!」徐先進目露凶光,睥睨全場:「南街商業區管理處總經理徐先進,文報中那個以權謀私,囂張跋扈,明目張膽受賄索賄的徐先進!」

    「怎麼啦?!」

    「也就能玩弄筆桿子罵人吧?」

    「有能耐,去老子的辦公室門外點名道姓的罵啊,當面鑼對面鼓地和老子干一仗啊?!」

    「文酸書慫!!」

    「還有你們……」徐先進神情猙獰地指著台下所有人:「看到那麼幾行破字,就他媽像是吃了槍藥似的,你們還有沒有腦子啦?就他媽覺得自己擔負了多大的責任似的,就要出來為民請命啦,就要把持天下,就要撲稜著小翅膀飛上天啊?!小心飛不多高就摔下來,摔得鼻青臉腫爹媽都認不出你們啦!」

    所有人都懵了,怒了!

    他就是徐先進?!

    他,竟然還敢,還有臉站出來,站到大家的面前,雄赳赳氣昂昂天不怕地不怕誰敢把老子怎麼樣?

    幾乎所有人都生出了衝上去把他撕碎了的衝動……

    可偏偏,沒有人動。

    也沒人說話。

    大家都是聰明人,都是有理智的人,都是有學問的人,都是……講道理的人——既然聰明理智了,自然就會想到,徐先進這麼反常的行為,也許,難道,此事另有隱情?

    他是被冤枉的?

    所以憤怒地站出來,不顧一切,逆大流而為自己洗清白?

    人群中和外圍的警察、安保人員,以及校方工作組安排的教職工、那些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們,幾乎同時生出了緊張和恐懼的念頭:「要壞事兒!」

    所有警察和安保人員,都把目光投向現場的上級,等候一聲令下。

    然而幾位歷經滄桑的老人們心裡,只是稍稍緊張之後,便瞬間生出了另一個念頭——他們心有靈犀,悄無聲息地從人群中退出來,聚集到了一起,走向那位現場負責此事的副校長。

    幾位老人想要提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和建議,而那位臨機應變能力相當強,最擅長處理類似突發-事件的副校長,不需要他們提醒,比他們更快反應過來,和警方、保安人員的現場負責人商議,告知他們不要下命令阻止徐先進,靜觀事態發展。

    同時,加強警惕防範學生和徐先進之間發生肢體接觸,隨時準備保護徐先進的個人安全。

    所以當看到幾位德高望重,本就有著相當高的智商,又人老成了精的老教授走過來時,那位副校長和老教授們對視幾眼,不需要多言,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很好!

    徐先進的出現,簡直就是上天的賞賜!

    尤其是徐先進的表現……

    他越混蛋,越蠻橫,效果就越好!

    果然,之前講話雖然蠻橫但還多多少少有那麼點兒講道理的徐先進,越說越霸氣,越說越狠戾:「我現在就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什麼叫做現實,什麼叫做社會!」

    「你們懂個毛啊?」

    「老子收點兒錢怎麼啦?我沒給他們把事情辦成吧?」徐先進理直氣壯地吼道:「我就活該為人民服務不要好處嗎?我又不是傻子,一個月掙那麼點兒死工資,夠他媽老子喝一瓶酒嗎?我的車怎麼買來?我買那麼大房子的錢從哪兒來?!」

    「換做你們坐到我的位子上試試……」

    「誰他媽也不是好東西,裝什麼吶?」

    「但凡有點兒職權又能撈油水的,誰他媽能忍住不伸手?誰乾淨啦?」徐先進越說越激動,好像還很委屈似的,伸手指點著遠方:「問問資源集團內部,上上下下所有人,誰不知道我老徐為人仗義,我憑什麼仗義?我全靠那點兒工資,怎麼去和他們吃吃喝喝,有事兒沒事借錢、送錢給他們?!」

    「我圖什麼?!」

    「當然啦……」徐先進獰笑著,看著下面瞠目結舌全都傻眼了的學生們:「還是有那些沒本事撈錢,所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只能裝清廉的煞缺玩意兒,比如楊景斌這號人,不少,很多!老子也遇到過,可是誰又能把老子怎麼樣啦?」

    「我今天把話撂這兒!」

    「我收錢啦,怎麼啦?」徐先進揮著胳膊怒吼:「這些年但凡有觸了老子霉頭的,不管他是領導還是什麼人,哪一個到最後不被老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又有誰,把老子給扳倒過?!老子站在南街上跺跺腳,整個京城大學的四角全都得掉土……老子喊一嗓子,就能站出來一堆的兄弟為我出頭!」

    「你們,能做得到嗎?」

    「你們,誰敢?」

    「一群毛還沒長齊的小王八羔子,還在這兒聚伙要搞事情,真他媽有種,到南街上去,老子一會兒帶著人在外面等,誰他媽不敢去,誰就是孫子!!誰就是丫鬟養的!」

    徐先進的暴怒發洩,終於停了下來。

    他目光狠戾,神情猙獰無比,掃視全場——鴉雀無聲!

    這,是何等霸氣的行為?

    他頗為自得地望著黑壓壓的人群,一個個瞠目結舌不敢作聲,便覺得自己真就做到了皇帝一般的無上權威,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那個滿臉漲紅,表情興奮的胖子臉上。

    胖子右手攥拳舉起,猛地向下一拉,用動作,無聲地為他加油,為他喝彩——耶!

    你好厲害!

    加油作死哦!

    「我話講完!」徐先進愈發得意,獰笑著,用睥睨天下的眼神掃視全場:

    「老子就在南街上等著,誰不服,誰來幹!!」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10:14
115章 真「勇士」也……

    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徐先進一通肆無忌憚跋扈到極限的囂張之後,昂首挺胸地走下台階,朝著擁擠的人群走去,眼見著他走過來,這些學生們卻紛紛面露驚恐,不自覺地向後退,竟為他讓開了一條兩米多寬的通道,放任其就這般飛揚跋扈豪邁離去!

    他說了,就在南街上等著,誰不服,誰就去幹!

    誰也不服!

    可是誰他媽敢去和徐先進到南街上幹架去?!

    所以從另一方面來講,其實每個人也都已經服了,怕了——這並不可笑,也不丟人,因為誰真的去和徐先進這號人鬥氣跑到南街上干一架,誰才是真正的蠢貨!

    於是徐先進走了好一會兒之後,安安靜靜的人群中,才有了小聲的議論聲,嗡嗡嗡的。

    心有餘悸般,沒人敢大聲說話。

    便在此時,一位老教授挺身而出,積蓄著渾身氣力喊道:「無恥!此罪大惡極之輩,當誅!!」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狂妄如斯!」又一位老教授哆嗦著怒喝。

    「無恥狂徒,簡直……」

    ……

    聚集在此地的無數學生,原本就似一堆被炙熱的太陽烘烤乾透的柴禾,卻突然被徐先進潑上了幾桶汽-油,短時間內好似被淋濕,沉寂下來,但幾個老教授挺年邁之身,憤而高聲怒叱,便似舉起火把投入了這一堆堆的乾柴中。

    轟的一聲,沖天烈火燃起。

    京大百年紀念大講堂前,三角地處,數不清的佼佼學子,全都義憤填膺地振臂高呼著怒斥徐先進的無恥,誓要生食其肉,刮其惡骨,剖其心肝,鞭其屍首都不足以洩憤!

    群聲震蒼穹,怒意撼乾坤!

    人群外,那位負責現場處置的副校長,激動得渾身顫抖。

    幾位原本負責引導安撫學生的老教授,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不是被學生們的激昂熱血所感動,而是心中無比地感激徐先進,這個混蛋,混蛋得太是時候了。

    他咋就那麼混蛋?

    那麼……可愛呢?

    解鈴還需繫鈴人,徐先進真就來解鈴了!

    解得酣暢淋漓!

    痛快啊!

    消息迅速傳到了校領導和幾位高官所在的會議室裡,聽聞這個王八蛋跋扈狂妄至此,所有人都傻了半天,面面相覷……太不可思議了吧?但,事情就真的發生了!

    蒼天有眼!

    徐先進簡直就是從天而降的大救星……

    校領導和高官們激動得在內心裡止不住地問候徐先進的八輩兒祖宗,是真心問候,恨不得拎著東西去給徐先進的八輩兒祖宗們上墳,燒香祭奠,再鳴炮施以重謝之大禮,感謝他們的基因,遺傳生就出了一個「好」後代啊。

    聽聽,聽聽……

    人家徐先進多會說話啊,簡直滴水不漏,完全合乎大家的心意,讓大家所有的擔心,都可以消弭無蹤,一番無賴流-氓無恥言論,總結起來重點全有了:

    一,我就是混蛋,我就是受賄索賄了;

    二,誰也不敢把我怎麼樣,否則我就報復打擊他們;

    三,你們這些學生也不能把我怎麼樣,不服咱們就去街上單練群毆隨便挑……

    四,在我眼中,什麼上級領導,什麼法律道德,全都是渣渣,我是無恥所以無敵的——你們看,我就憑著混蛋惡人的秉性,囂張了這麼多年,所有人都怕我,不敢把我怎麼樣,所以我混得很好,所以這次你們想把我怎麼樣,我就敢明目張膽地下戰書,還把你們嚇得都不敢吱聲了!

    五,我成功了!

    如此一來……

    學生們心頭怒火,所思所想所要針對的目標,就完全會集中到徐先進一個人的身上了——我們是有法律的,我們的社會是健全的,我們的許多公-務-人員還是很好的,只是迫於徐先進這種無恥凶狠惡人的yin 威,從而沒有及時打掉這顆毒瘤。

    是,很多人有失職,也理當被抨擊。

    但問題是……

    日常生活中,大家可以三五人聚在一起,抨擊這個失職,那個怠政,不盡職盡責之類的,也確實屬實,抨擊得對。

    這次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數百上千甚至更多的人,聚集在一起群情激憤之際,徐先進單槍匹馬而來,攜莽夫惡棍之威,王八之氣肆意散發,結果全場鴉雀無聲,最後還讓開道路,讓徐先進從容狂傲離去。

    這種情況下,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把徐先進怎麼樣,憑什麼再去抨擊別人因害怕而失職的行為責任呢?

    站著說話不腰疼!

    哼!

    可以說,徐先進今天的行為,就是在每個人臉上狠狠地抽了幾巴掌,清晰明確地告訴你:「真正想做一位人-民公-僕,很難,真能做到了,那是值得所有人尊敬,愛戴的!因為他們的付出,不僅僅是日常我們看得見的盡職盡責……」

    於是乎,學生們雖然還在聚集,雖然更加的義憤填膺,更加的怒火高漲,但,風向卻變了!

    楊景斌那一紙有著利劍開天之勢的文報上,寫其名卻實指蒼穹,故而被多數人不屑於理會的小目標徐先進,此刻,已然成了作惡多端的大妖魔,光芒萬丈臭氣熏天地傲然站在高山之上,吸引萬民圍觀唾棄咒罵,縱使萬箭穿心,雷劈斧鑿,吾至死不渝,時而睥睨天下,盡顯霸氣——誰能把我怎樣?

    作死到極限!

    這讓很多理智清醒的人,都禁不住淚流滿面地感歎感激著:「徐先進,真勇士也!」

    他這是捨得一身剮……

    救了多少人啊?!

    真小人,果然比偽君子要強得多!

    誰又能想到,此時的徐先進,根本不是真實的徐先進,他這般真小人的所作所為,是內心惡念被激發到了巔峰?若非如此,他比小人還小人,比偽君子更偽……

    幾位官員和校領導當機立斷,抓捕徐先進!

    現在還需要什麼證據麼?

    還需要什麼理由麼?

    命令下達之後,會議室中的校領導、幾位官員,與三角地那邊引導著學生們一起憤怒批-判徐先進,要將其碎屍萬段,要將其烹炸熬湯,萬民食之的老教授,校方、警方的幾位負責人,心有靈犀地共同生出了一點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怎麼說呢……

    好像,似乎……徐先進做得還不夠囂張,還不夠招人恨?

    如果再狠點兒,再過激一些,最好。

    那樣更保險一些嘛!

    但,還能麼?

    這好像已經到巔峰了吧?

    一個人再怎麼無恥,再如何兇惡跋扈囂張至極,終究不是傳說中無惡不作的妖魔。

    已然從人群中出來,遠遠跟著徐先進的溫朔,也覺得意猶未盡。

    過癮啊!

    沒想到這孫子,竟然有著僅次於我的臨場發揮演說能力!

    徐先進此番所為,絕對達到了溫朔的心理預期,甚至還有些超出。所以他暗暗給了徐先進九十九點九分的成績,剩下的零點零一分不能給,否則徐先進會驕傲的。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胖子,很想再讓徐先進表現表現,卻又擔心過猶不及,而起,時刻控制徐先進的意識思維,不斷激發其惡念私心,著實是個體力活兒。

    也罷。

    應該可以了。

    溫朔現在很累,若非有「擎天法陣」支撐,又有楊景斌氣場護佑,他現在早就真氣耗盡躺倒在地了。

    然而生活中,往往會有驚喜陡然出現……

    出盡了風頭的徐先進,也覺得意猶未盡——事實上,溫朔作法對其思維意識的控制力度,此刻已經減少到了最低限度,僅僅是監視著他,以防不測。

    所以徐先進現在的意識,幾乎完全自主。

    但,惡念私心膨脹到了極限,弱小和善良的心性想要反撲收復地盤,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

    簡單說來,那就是徐先進仍處在亢奮的狀態中。

    太他媽刺激了!

    太爽了!

    和剛才的行為比起來,以前的明目張膽欺負人、肆意張揚吹牛-逼顯擺,傲慢得瑟囂張……簡直不值一提!

    想想以往自己還每每得意,真是羞愧!

    沒見識!

    沒出息!

    於是……

    徐先進拎著喇叭出了小南門之後,竟是沿著繁華的南街,舉著喇叭一邊走一邊叫囂起來:「所有的商戶都給老子聽好咯,我是徐先進!考古文博學院有個王八蛋楊景斌,膽敢舉-報老子,告老子的刁狀,還他媽寫文報批-判老子!」

    「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啊!以前雖然刁難過你們,雖然沒少從你們手裡撈好處,也沒少欺負你們,給你們鬧難堪,但,你們能拿老子怎麼樣?!」

    「你們,敢怎樣?!」

    「你們都瞭解老子的脾氣,所以都給我長點兒心!!」

    「誰他媽敢舉-報老子,誰敢作證害老子……」

    「我就砸了你們的店,讓你們全家不得好死!」

    「話,我撂這兒了!!」

    「誰不服?!」

    ……

    南街商業區的商戶們,以及路過的行人,全都懵了,傻了,害怕了——老天爺,徐大經理這得有多麼深厚的背-景撐腰,給了他多大的信心,才敢如此囂張跋扈啊?

    光天化日,古代皇帝也不能這麼幹吧?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13:14
116章 好人不留名

    徐先進愈發興奮,激動,狂躁。

    太爽了!

    他還想繼續過癮,所以突然就站在街上茫然四顧——我,還能去哪兒裝-逼呢?

    一陣冷風吹來……

    徐先進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我,我怎麼了?

    爽了!

    刺激了!

    那……趕緊跑吧?!

    聽著遠處傳來雜亂明快的腳步聲,徐大經理眼角餘光發現,小南門那邊衝出數名警察,直奔他而來,徐先進是下意識地掉頭就跑,狂奔而逃的同時,還感覺特別刺激……

    興奮不減的腦海中,豁然想起了溫朔的交代:「等把火力吸引足了,你再去死!

    記得寫遺書!」

    但遺書還沒寫……

    徐先進心慌意亂,步伐踉蹌著摔倒在地,剛爬起來接著跑了十幾米遠,就被一名緊追而至的警察飛撲倒地,他拚命地掙扎,怒罵,卻被這位初出茅廬的年輕警察死死抓住,無法掙脫。

    幾名緊隨追而至的警察一擁而上,將徐先進的雙手擰到身後戴上手銬,拖起來掀胳膊摁肩,押著往學校裡走去。

    除了腿腳之外,肩部和胳膊酸痛難忍沒有絲毫氣力的徐先進,身不由己地躬身低頭,被押著極為難堪地走到了南大門外。忽而心有所感,他奮力仰頭,就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迷彩軍訓服的大胖子,坐在一輛破三輪車上,笑得像朵花兒似的。

    注意到更多人看向自己,胖子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怯生生地張了張嘴。

    像是被嚇得驚訝萬分。

    徐先進心裡一鬆,他知道,這位活在世俗中的仙人告訴他:「不要緊張,被抓進去了也可以寫遺書,可以尋死的……但是!」似乎有溫和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同時浮現出了胖子那張和藹可親卻極度可怕的笑臉:「這是我的小秘密喲……」

    於是在被押上警車時,徐先進再次大小便失禁了。

    還好,並未在大庭廣眾之下發生,否則,他剛剛豎立起的蠻霸無敵形象,立刻就會減至負分。

    三角地和百年紀念大講堂外,人群還在沸騰……

    年輕的學子們似乎有宣洩不完的熱血勁頭。

    老教授們也強撐著體力,和年輕人一起,討論、批-判,共同暢想著如何建立更完善的制度,如何去鼓勵社會民眾,不再懼怕徐先進這樣的惡人,要敢於反抗,政-府、警方、監督機構又該如何提升對類似惡人的打擊,如何保護良善民眾人身財產的安全等等。

    對這些毫無興趣的胖子,疲累不堪地蹬著三輪車回宿舍去了。

    徐先進被押上警車之前,胖子再度作法,將那一縷陰煞之氣,楔入徐先進的腦海意識深處,讓其無時不刻承受著沉重、可怕的壓力,認為自己時刻處在仙人的掌控之中。

    這,也是溫朔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他很清楚,當徐先進被警車帶離京城大學,就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天曉得,徐先進會不會再次瘋狂,繼而肆無忌憚把秘密說出去……事無絕對啊。

    不過,即便是他真的說出去了,也沒人會信,只會令所有人認定——這傢伙失心瘋了!

    否則,怎麼能幹出那麼蠢、那麼瘋狂的事?

    當然,最好別說出去。

    再說了,嘴長在徐先進身上,他說什麼是他的自由,老子也有不認賬的自由嘛!

    四仰八叉地躺在狹窄的床鋪上,心神疲累的胖子,瞪著眼睛望著上鋪的床板,思忖著整個事件發展到現在,還有沒有疏漏的地方——世事無常,自己傾盡全力了。

    再有什麼變故,老子可就管不著咯……

    幾位舍友意猶未盡地從三角地那邊回來後,發現老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格外香甜。

    高秋實見狀,忍不住皺眉說道:「平時楊老師對他格外好,如今楊老師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卻像個沒事兒人似的,躺在宿舍睡大覺……好寬大的心啊!」

    「心寬體胖,大概便是這樣吧。」韓輝淡淡地說道,顯然,他對於胖子不去參與三角地學生們的聚集聲援,也頗有微詞。

    遲容道:「別這麼說,我之前看到朔哥蹬著三輪跑來跑去的。」

    「對對對,我也看到了。」周志華打圓場道:「我估計老大私下做了點兒別的什麼,只是沒告訴我們而已,畢竟,老大向來足智多謀。再說了,平時老大對咱們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很上心呢,楊老師的事情,他肯定不會置若罔聞……對吧?」

    「不好說。」康錦輝撇嘴道:「我現在想想其實也挺後悔參與今天的聚會,這種事,萬一鬧大了……嘖……」

    韓輝冷笑:「沒骨氣!」

    「哎,我說你怎麼說話呢?」康錦輝不樂意了,瞪著眼喝道。

    「我有說錯麼?」韓輝哼了一聲,邁步走到裡面的書桌旁坐下,卻是看都不看康錦輝。

    康錦輝一怒便要上前理論,卻被高秋實攔住,道:「錦輝,你冷靜點兒,就事論事,我覺得輝哥說得也沒錯,只是過激了一些。咱們是京大的學生,如果連這點兒勇氣和魄力都沒有,那還配做一名京大人麼?想想楊老師那一紙文報,再想想今天那幾位年邁的教授,那些鏗鏘激昂的學長學姐,還有各院系的青年老師們,不都為此明確站出來表態,支持楊老師嗎?」

    「……」康錦輝撇嘴一副不忿的模樣,卻沒再說什麼,乾脆到床鋪上生悶氣。

    「你知道,這種事情敏感,鬧大了很危險。」韓輝語氣平和了許多,道:「那我們更應該站出來的,否則,等這件事平息之後,楊老師的結局是什麼?」

    康錦輝一愣,旋即面露憂色。

    宿舍裡,氣氛變得壓抑。

    如他們這間宿舍的情況相似,幾乎每一個院系的所有學生,都在為此討論著,擔憂著——他們希望再做點兒什麼,至少,不能讓楊老師最終遭受到太大的打擊。

    原本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溫朔睜開了眼睛,瞥了瞥宿舍這幾個哥們兒,輕聲嘟噥了一句:「既然知道事情敏感,鬧大了危險,還想著繼續鬧下去,那才真正會把楊老師給坑了!」

    嗯?

    幾個哥們兒全都看向溫朔。

    溫朔一翻身,面朝牆壁繼續呼呼大睡,放佛根本沒有醒來,也沒說話。

    事實上,六識敏銳的他,在宿舍門打開時,就已經醒了。只是太過睏倦乏累的緣故,懶得睜開眼和幾個哥們兒聊天罷了,至於韓輝和高秋實夾槍帶棒的刺耳話語,他也懶得去理會——這倆人沒什麼壞心眼兒,不過是楊景斌年輕時的翻版罷了。

    和他們理論現實的殘酷、講手段的陰謀和過程結果,他們根本聽不明白,也不會聽。

    他們,只會如楊景斌那般,以筆為刀,直接奔著目標捅過去!

    不躲避對手的攻擊。

    以命搏命以死明志!

    硬骨頭!

    死強死強的!

    宿舍安靜了好一會兒之後,韓輝和高秋實這倆死強的傢伙,相互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繼而面露少許愧色……

    老大說得對!

    但,今天他在宿舍睡覺,這就不對!

    為什麼?

    你不關心事情發展,就是不關心楊老師,對不起一直對你很好的楊老師!

    遲容和康錦輝、周志華更是用欽佩的目光,看向側臥在床,睡得無比香甜的老大——還是咱們老大厲害,一針見血,什麼事情都看得通透,卻又知道以一己之力勸不了情緒激昂的學生們,更不想和同學們爭吵,所以乾脆自己回了宿舍。

    問心無愧爾!

    其實,即便沒有溫朔剛才的提醒,用不了多久,大家也都能想明白的。

    到底是能夠考入京大的佼佼者,誰的智商也不低。

    於是到了傍晚的時候,三角地和百年紀念大講堂前的廣場上,聚集的學生已經很少了,教職工更是一個都沒有。早在下午兩點半時,原本叫囂著無限期停課的學生們,就在老師的勸說下,開始陸陸續續地回去上課,所以此次事件……

    京城大學連一整天的課都沒停下。

    校領導們已經明確分工,下午分別約談了全校各大學生會、社團的學生代表,闡明學校的態度,並聽取學生們的想法意見。

    學生們也都意識到了,再鬧下去沒什麼意義,只會給楊景斌帶來更大的麻煩,所以大家也只是派出代表,誠懇地表示將繼續堅定地支持楊景斌老師,堅決反對任何對楊老師的懲罰……

    事情漸趨平息。

    第二天上午,學校召開全體師生擴大會議。

    當然,並非真的就能讓所有人參加,因為大禮堂那邊也容納不了好幾萬人,無非是各學生會、社團、院系班級的師生代表們,和所有院系的主要負責人、校領導,京大資源集團包括一把手在內的五位重量級負責人,也全部到場。

    會議首先就此事件做了簡短通報,包括起因、經過和目前的事態情況,調查結果等等。並闡述了案情進展——徐先進已經被正式批捕,執法機關展開調查。

    而關於楊景斌老師,學校將盡全力維護、確保他的個人權益……

    這話,就有點兒模稜兩可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13:16
117章 一死救人

    學生代表和教職工代表,以及考古文博學院院長吳勤貴,都當場表示,楊景斌老師無組-織無-紀-律,悍然書寫文報引發學生和教職工群-體-事件的行為,雖然略有過激,但畢竟事出有因,而且追根究底,學校及上級主管單位、京大資源集團的監-察部門,對此事件,也負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責任。

    試想一下,如果早在楊景斌遞交實-名舉-報信的時候,就能迅速展開對徐先進的調查,而不是推諉隋怠,那麼,楊景斌會這麼做嗎?

    答案是明顯的!

    所以,對楊老師應該只予以批評教育,其它懲罰完全沒必要。

    因為多餘的追責,不合情、不合理、不合法。

    最後考古文博學院、學生會、社團的代表們均嚴正表態:我們將以認真、負責任的態度,等待、關注著校方及有關部門,對楊景斌老師此次行為的處理結果。

    會議過程中,京大資源集團、京大校方主要領導及上級部門的領導,就徐先進長期以來諸多犯罪行為,未能及時發現、制止、處理,從而直接導致了此次事件的發生,在學校、社會上造成了極為惡劣的影響,予以了誠摯的道歉,並表示要深刻反省,引以為戒,以後將加強各方面的管理和教育,完善監督機制,對犯罪分子,對犯罪行為決不容忍、決不姑息、決不妥協……

    最後,所有領導起立,向師生代表們鞠躬致歉。

    此次會議,除卻暫時還未對楊景斌做出最終的處理結果之外,可謂是皆大歡喜了。

    而這起轟轟烈烈鬧將起來,幾乎一發而不可收拾的可怕事件,便如同盛夏時節的一場雷陣雨,霹雷閃電烏雲翻滾不給人反應的時間瞬息間就將大地投入到一片混沌當中,把人嚇夠嗆,卻霎那間又瀟灑離去,雨住雲開艷陽高照。

    當絕大多數的學生們回過味兒來,開始反思回想:事情在徐先進突然暴戾出現,做出了一番匪夷所思、十惡不赦之舉後,風向便不知不覺地轉彎掉頭,才有了現在這般狂風暴雨後的平靜。

    但,想明白了又如何?

    其實不止是京大的學生,可以說,囊括全球每個年齡段的人群,在類似的事件中都有一個相同點,那就是他們陡然高漲的憤怒情緒,需要一個大的爆-炸口瞬間暢快無比地宣洩出去——如果一點點地向外發洩,根本不會減弱他們的憤怒,因為洩口太小,宣洩量和生成量嚴重失調,反而會越積越多。同樣,一個又一個地答應他們的條件,根本無法讓他們滿足,從而把條件定得越來越多,越來越高……因為他們會慣性地認為,你既然答應了條件,說明你理虧你弱勢,我當然可以再提條件,否則豈不是吃虧了麼?

    這,是人類本性的貪婪和無止境的「欲-望」。

    唯有讓他們一次性把憤怒的情緒頃刻間宣洩出去,之後,就會有長時間疲累、厭倦的感覺。

    哪怕再有點兒情緒,也難以積累到需要爆發的程度。

    此次事件爆發後的第三天清晨。

    一條消息忽然如平地驚雷般炸響,在京大校園中迅速傳開,比之那天清晨楊景斌的兩紙驚天文報的傳播速度,還要快。

    罪大惡極的徐先進……

    在警方的拘留室內,畏罪自殺了!!

    是用自己的襯衣擰成繩,然後繫在小窗的鋼筋上,挽了一個繩套,把頭鑽進去,上了吊!

    此消息,讓京城大學的領導們都懵了。

    當初徐先進以勢不可擋之態,蠻橫無匹地衝到聚集起來的學生群體前,肆意跋扈惡態盡顯——卻救了所有的學生,救了許多的京大領導、教職工,甚至挽救了更多更多的人——畢竟,誰也不敢想像,也不敢肯定,這件事一旦失控,鬧大了之後,京城之地,會有多少所大學的學生、教職工捲進來?

    而這次,徐先進以極其剛烈的態度,選擇了自殺……

    又救了,一個人!

    楊景斌!

    警方和京大資源集團對外宣稱的,是徐先進畏罪自殺。而事實上,這個混賬到極限的惡人,被警方控制之後,仍舊不肯「認罪」——所謂不肯認罪,是他雖然很坦率很囂張很瘋狂地交代了自己所有的犯罪行為,但偏偏不認為,自己那是在犯罪!

    這便是無恥、無賴,壞到了骨子裡!

    而對於楊景斌最終應該如何處理,其實京城大學校方也沒有權力決定。

    此次陡然爆發的事件,性質極為嚴重,雖然迅速平息,沒有造成重大事故和惡劣影響,但畢竟,差點兒出了及其敏感的大亂子,所以對於楊景斌來說,最輕也得被判入獄幾年。

    之所以現在沒有予以迅速果斷的處理,是因為擔心學生和教職工們再鬧起來。

    等過去一段時間,學生和教職工的情緒徹底平復,甚至不再關注其人之後,才會低調地,悄無聲息地宣判。

    然而徐先進的認罪態度,以及他悍然畏罪自殺的行為,卻是蠻不講理地把相關-部-門腳下的梯子,硬生生給抽掉了——你們要麼站在上面別動彈,要麼,跳下來!

    沒得選擇!

    罪大惡極之人,死了!

    他不需要承擔任何罪責了。

    那麼,再讓楊景斌這樣一位幾近以死明志之清流,名師,承擔責任入獄?

    老天爺都看不下去!

    如果沒有楊景斌一劍開天,徐先進還不知道作惡到幾時!

    所以,楊景斌是有功於學校,有功於人民,有功於國家,有功於所有的一切!

    唯獨不能說他有罪,說他錯都不行!

    所以徐先進一死,校方和幾位重量級高官立刻在清晨時分召開了緊急會議,終於無可奈何地做出了一個他們怎麼都沒想到的最終決定——把已經被監禁起來的楊景斌,無罪釋放。

    但,不能真就輕易地掀過去這一篇。

    否則將來有事兒沒事兒,阿貓阿狗都效仿的話……前有車後有轍,又該怎麼辦?

    因此,討論的結果是,由學校不公開處理,記大過處分一次。

    即便如此,吳勤貴仍舊冒著個人名譽和職務的風險,憤而起身為楊景斌辯解、爭取,還真就爭取到了——楊景斌明年的博士學位考試資格不能取消,但……將來其個人的教授職稱評定,肯定會受到極大的影響,會綿延數年十數年,甚至,一輩子。

    這是誰都無法挽回的。

    一個人做了什麼事,就必須承擔相應的責任。

    而在所有知曉內情的人看來,楊景斌這次,已經是走了逆天的大運——他針對的那個人,最終竟然用一惡、一死,救了他!

    真是荒謬,滑稽!

    知曉內情的諸多老狐狸,不禁心生感慨:「世事無常啊……」

    七點半。

    在監禁室裡吃過早飯的楊景斌,心情有些煩躁地坐在牆根下那張單人床邊,神情麻木地望著小小的窗口,能看到被鐵欄杆分割成幾塊的天空,陰沉沉的。

    他不知道,現在京大校園的事態發展到什麼程度了,所以愈發煩躁,不安,並且有了懊悔之心。

    他擔心,那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學生們,現在在做什麼,將來事態平息,又會有怎樣的結果——做這件事之前,他就已經想到了自己將會面臨的最壞、最好的結果,所以能夠坦然接受一切對他的懲罰。但,他之前並沒有想過必將奮起支持他的學生,教職工們,會付出何等的代價。相反,他之所以敢於這麼做,並有絕對的信心達成目標,正是因為確信,學生和很大一批的教職工們,會支持他。

    如今呢?

    他仍然堅持自己做得對,所以才會覺得對不起那些支持他的教職工、年輕學子們。

    也許,事情會鬧到更可怕的地步。

    到那時候呢?

    楊景斌雙手抱頭,十指在花白的頭髮裡使勁抓撓,糾結不安,卻突然想起了他的學生,那個白白胖胖,會一些詭異非凡手段,一心只想掙大錢的溫朔,在未名湖畔對他說的那番話:「這次,學生教你該怎麼做事……現在是九點十四分,你看好了,也給我四十八小時,到時候你是死是活,再做決定!」

    他能做什麼?

    楊景斌苦笑著搖搖頭。

    四十八小時即將過去了,他不相信溫朔能做些什麼。但卻不得不承認,那個狡詐聰慧的胖子,再一次成功了——楊景斌後知後覺地認為,胖子之所以那麼說,是怕他自尋短見,所以才會給出一個時間段的條件,讓他看到一點希望。

    當這個時間段過去,當他的情緒穩定下來了,當他的理智完全恢復……

    現在,讓他死,他也不會去死了。

    不是怕死,而是他不想,再進一步激化這起事件。內心裡反而希望著,趕緊平息吧。

    如果我死,可以平息事件……

    我願意,一死了結。

    可惜不能。

    楊景斌從未有過如此無力的感覺。

    現在想想,當初校長和院長勸導他,警告他,喝斥他,胖子學生勸慰他時,他還曾冷笑著,心生孤傲決絕地要去做一件事情,證明給所有人看,自己不傻,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去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楊景斌覺得自己挺幼稚,挺可笑的。

    監禁室的門忽然打開了。

    「楊老師,您好。」一位穿著制服的青年男子彬彬有禮地說道:「請跟我們去簽個字吧。」

    「做什麼?」楊景斌神色平靜地起身,隨口問道。

    「唔,例行手續,簽完字我們就送您回學校。」男子微笑道。

    「嗯?」
as000538 發表於 2018-8-18 19:24
118章 鞠躬!

    警車將楊景斌直接送到了京城大學的辦公樓下,三名警察將他帶進了一位副校長的辦公室,吳勤貴和那位副校長負責接待,簡單簽過字辦完交接手續,警察就走人了。

    前後也就幾分鐘時間。

    這一路上……

    雖然沒有給楊景斌戴手銬,隨身物品也都交還給他了,但連同駕駛員在內的三名警察,全都是一言不發,面孔嚴肅,使得楊景斌忍不住有些緊張和懷疑,是不是,真的送他回學校?

    直到進入辦公樓,見到了吳勤貴和這位副校長,他心裡才相信,是真的讓他回來了。

    這,也讓他愈發糊塗。

    什麼情況?

    那位副校長本打算說些什麼,卻被面帶微笑的吳勤貴,用懇求的眼神示意,連拍肩膀帶躬身點頭地先行送出了辦公室。將房門關上,吳勤貴扭頭看著一臉恍惚的楊景斌,不禁長歎一口氣,感慨道:「你這次,真是如有神助,走了大運啊!」

    「什麼?」楊景斌神色茫然。

    吳勤貴微笑著坐下,端著茶杯不慌不忙地把這兩天學校風雲突起,波濤洶湧卻又霎那間平息的經過,簡單向楊景斌講述了一遍,然後擺擺手說道:「大致情況就這樣,啊,別再犯倔毛病了,一會兒開會批評你,態度好點兒。」

    「批評?」楊景斌愕然——他再傻也知道,這一批評,說明自己似乎……

    真的沒事兒了?

    「怎麼,你還想怎樣?」吳勤貴哼了一聲,道:「處理方案已經定了,記大過,嚴重處分一次。」

    「還有麼?」楊景斌呆呆地問道。

    「沒了!」吳勤貴笑了笑,起身端著茶杯往外走去:「跟我去大會議室,都等著你呢,記住,態度好點兒……」

    「哦。」

    楊景斌恍恍惚惚地往外走去,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夢。

    出門時,他鬼使神差般抬腕看了一眼手錶,九點零四分——於是他豁然想起了那天在石坊的湖畔,溫朔臨走時對他說的那番話,也是,給他的一個承諾,四十八小時!

    當時他並不相信溫朔能做到什麼。

    畢竟……

    事情的性質很嚴重。

    但,好像,真的是溫朔做了什麼,然後促成了如剛才吳院長所說的那般,徐先進連續做了三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便生生抽走了學生們滾滾怒火,生生消化了上面的雷霆之怒……

    釜底抽薪。

    整件事,又像是一座即將傾倒的大廈,被一個,又一個不斷出現的擎天巨柱,生生撐了起來。

    補裂天;

    挽天傾!

    是溫朔做的麼?

    他怎麼做到的?

    楊景斌想到了剛才吳院長的那句話:「你這次,真是如有神助,走了大運啊!」

    上午十點多。

    天陰沉沉的,沒有風,氣溫卻降到了接近零度,似乎昨夜呼嘯肆虐了一宿的寒風,將冬天送到了京城。

    楊景斌神情有些恍惚地走出了京大辦公樓。

    直到現在,他仍舊無法相信這件事,到此結束了——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但確確實實發生了——以至於,楊景斌心裡油然而生出一股不該有的失落情緒。

    這麼大的事,怎麼說平息,就平息了呢?

    成就感略有不足……

    楊景斌穿著很樸素的黑色外套,黑色西褲、皮鞋,戴著眼鏡,頭髮花白,比以往顯得愈發老成,加上剛剛經歷了近乎於生死般的糾結和掙扎,彷徨和堅強,氣質也就愈發獨特,深邃沉靜,仿若未名湖畔那一座七旬有半的博雅塔,古樸肅穆。

    緩步走在校園中,楊景斌自然而然心生出了濃濃的酸楚,有慶幸,有懷舊,有莫名的傷感。

    好似重生。

    又似數十年前曾在這裡就讀的莘莘學子,再次回到母校。一切,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

    或獨身一人,或三三兩兩結伴的學生、教職工,無論是騎著自行車,還是步行,看到楊景斌,都會面露驚訝,遠遠停下來,很快便慶幸謝蒼天,神情敬畏地點頭微躬身問候。

    有的,還頗為正式地鞠躬,以表示自己的崇敬之情。

    大概唯有在京大,也唯有京大人……

    才做得出這般尋常人看來狗血做作,卻真情實意的行為吧?

    楊景斌感動,欣慰,心頭那一抹不該有的失落情緒蕩然無存,成就感滿滿,與此同時,也不禁慶幸著,這件事那麼快的平息,所有人能夠平安無事,真的是如有神助……

    神?

    楊景斌不相信運氣,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的存在。

    所以他確信,徐先進匪夷所思的行為背後,一定是溫朔,做了些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於是他想到了歷史上諸多至今難解的謎團,或者說,被後來人各種分析之後,認為是時運、氣運,或者乾脆歸咎於那些事件主人公的睿智不凡,又或是愚蠢透頂、一時糊塗……

    今人不能身臨歷史現場,故而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是推斷猜測。

    現在,徐先進開始懷疑,那些疑點重重的歷史事件中,也許幕後還有一個未被歷史記載下來的人物,主導了事件的走向,才會造成了重重迷霧。如果這個推測屬實,那個隱藏於幕後的人,應該是和溫朔一樣,有著匪夷所思的玄妙手段,比如書符驅凶,比如那天他在石坊附近像跳大神似的……主導了事件的走向。

    至於如何主導,其中玄妙是什麼。

    無人可知。

    也許,是類似於改運、增運的迷信行為。

    改運?

    楊景斌琢磨著,是更改、增加了我的氣運,還是京大師生們的氣運,又或是,減了徐先進的氣運?

    思忖中,不知不覺已經回到了考古文博學院。

    剛好教研室那邊下課,古色古香的學院裡,很多同學三五成群地抱著書本走出來,歡聲笑語不斷。

    溫朔背著肩包,雙手捧著一本厚厚的《古代社會研究》,一邊看一邊慢慢地往外走著——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身邊沒有了舍友們相伴而行,沒有了嘻嘻哈哈的打鬧說笑。

    原因說起來挺無奈,也很可笑。

    雖然事發當天下午,幾乎所有人都想明白了,再聚集鬧下去對楊景斌老師反而不好,但,溫朔置身事外,躺在宿舍睡大覺的態度,還是讓絕大多數人反感。

    而之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了,自然是韓輝和高秋實忿忿地告訴了系裡的其他幾個同學。

    然後……

    一傳十,十傳百,全學院幾乎都知道了。

    本來嘛,考古文博學院三個系,歷屆本科生、研究生加到一起,也沒多少人。

    有道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而謠言的最可恨、最傷人之處便在於,過一張嘴,加一層皮!

    於是溫朔現在,就成為了整個考古文博學院的恥辱——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這個沒有一丁點兒京大風骨的傢伙,這個又吝嗇又摳門、奸詐卑鄙的無恥之徒……

    楊景斌老師一紙文報有震古爍今的風采,全校人人傳誦,必將留名青史成為經典篇章!

    可是,最受楊老師愛戴關照的溫朔,卻在楊老師落難之時,因為自己那點兒小聰明,害怕可能要面臨的風險,所以溜之大吉選擇了逃避。至於他後來那句分析正確的話語,不過是為自己找一個可恥的借口罷了——也難怪大家會誤會、冤枉他,畢竟再怎麼沒心沒肺的人,學校裡出了這麼大事,楊景斌有身陷囹圄之災,他這個飽受楊老師照顧的學生,竟然能,在宿舍裡睡大覺!

    他怎麼能,睡得著?!

    現在,學院的所有教職工,以及傳言的最初製造者韓輝、高秋實,都受到這些情緒化的感染,對溫朔愈發忿忿。

    便是遲容、周志華、康錦輝三人,也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再和溫朔在一起,似乎……

    也會被人罵吧?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正所謂「臭味相投」

    於是這三位無奈的傢伙,一咬牙一跺腳,咱仨走一塊兒總行了吧——不能太讓老大難堪,也不去和其他人貼近,省得耳朵裡竟是聽到那些對老大的非議,忍不了!

    「楊老師回來了……」

    不知是誰驚喜地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立刻看向了學院大門口那邊,只見楊景斌老師緩步而行,如常般衣著樸素,卻已是滿頭盡生華髮,表情平靜如一潭深水,便多了歷經滄桑之感。

    見他這般神情氣質,眾人不禁心痛如絞——楊老師,這兩日承受了何等巨大的精神折磨和壓力?

    古有清流跪天闕,叩天門。

    今有楊老師,一紙文報爍古今!

    學生們紛紛湧上前去,向楊老師致敬,問安……

    這般情形下,楊景斌愈發感動,一邊走一邊強露笑顏,卻是眼眸含淚向學生們一一致謝,問好,但步履未緩,未停,逕直走向了那個站在廊簷下,捧著一本書微笑看著他的胖子。

    終於,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什麼,大家聚集在一起,看著楊老師走向了那個可惡的,卑鄙無恥的胖子。

    楊老師要做什麼?

    或許,他聽說了什麼,所以更加心痛,要當面質問溫朔一句,為什麼嗎?

    雖然這樣會很狗血……

    但,楊老師做什麼,都是合情合理的!

    一眾學生神色間儘是希冀,甚至期待著,楊景斌走過去之後,可以抬手狠狠地扇那個還笑得出來的胖子一巴掌!

    「回來了?」溫朔微笑著,輕聲問了一句。

    滿眼熱淚的楊景斌,卻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他點點頭,繼而神色鄭重地彎下了腰——深深地,鞠躬!

    無以言謝。

    唯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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