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爸,這好像是北宋 作者:九宮格夫妻 (已完結)

 
mk2258 2018-9-29 10:16: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3 259163
mk2258 發表於 2018-9-29 10:48
第一百六十章話癆(書單欠更二)





    動員大會上,孫悅對著全軍的將士,第八次的重複著同樣的一段話:“我最後重複一遍,我們是新軍,跟原來的禁軍是不一樣的,朝廷養我們一個營,能養其他禁軍仨,所以這一戰,我們一定要讓朝廷看到我們的價值,尤其是各營的政委,都特娘的給老子把人看住了,我絕不是在開玩笑,破城之後,有任何人膽敢劫掠民財,姦銀婦女,殺無赦!而且他的家屬也將不再享受軍屬待遇,以逃兵罪處理!聽明白了沒有!!”

    “知道了。”

    台下回答的懶洋洋的,一點精神頭都沒有。畢竟同樣的一段話聽八遍,再有耐心的人也受不了。

    孫悅點點頭,就要下去,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放心:“我最後再強調一遍啊,……”

    好一會,韓崇訓才將孫悅幾乎是扛著從高台上領了下來,再讓他說下去天都該黑了,他們就特娘的要夜襲益陽城了。

    慕容延釗破岳陽的消息已經傳來,經探馬查明,目前湘江流域的所有湖-南軍全都匯聚到了潭州,匯聚到了湖-南第一大將楊師蟠的麾下,即將展開一場湖-南第一軍人與大宋第一軍人之間的最強對決,益陽城幾乎就是空的。

    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韓崇訓當然不會錯過,馬上就拍板下了進攻奇襲的命令,沒想到,一向屁事兒不管的都監孫悅居然在動員大會上生生墨跡了一下午,氣的他肝都有點疼了。

    大哥你不知道啥叫兵貴神速麼?萬一益陽城有了防備怎麼辦?

    孫悅想了想,又把卓伯鑫叫了過來,道:“卓大哥,真是對不住,益陽城外的水寨就交給你們了,您跟弟兄們解釋解釋,不是我不信他們,實在是……唉。”

    卓柏鑫笑道:“孫都監不必解釋了,莫說你信不過,我手下這幫人就連我都信不過,我打仗也十多年了,破城不搶劫的軍隊,連聽都沒聽說過,既然你堅持,我聽你的就是。”

    孫悅不好意思地道:“委屈卓大哥了,不過你放心,益陽府庫中的財物,我做主全都分給將士們,我保證,我們新軍分多少,就給你們分多少,絕不會比你們多拿一個銅板。”

    “行了行了,信你還不行麼,不過我就納悶,你搞這些,有什麼意義呢?打仗麼,能打贏不就行了?你不讓將士們搶劫,誰會給你賣命攻城?”

    孫悅道:“如果將士們只有靠搶劫才能激勵士氣,那我這新軍,我看不建也罷,正是因為這麼多年來仗一直都是這麼打的,所以咱們炎黃子孫之間才會仇恨難消,所以才會有這千年未有過的百年大亂,我做的這些,又怎麼會沒有意義呢?”

    孫悅見卓柏鑫愛聽,就想趁機給他洗腦,灌輸自己的理念,結果韓崇訓在邊上急的都快捅他了:“活祖宗,您白話完了沒有?算我求您了,趕緊的吧,一會真打成硬仗了!”

    孫悅聞言聳了聳肩,倆手一 攤,示意自己不說了。

    韓崇業大吼一聲:“出發!奇襲益陽城,先破城者全營重賞,此戰立功者,孫都監說了,可以在洛陽水泥廠的軍委會中給你們的家眷流出名額,殺! !”

    眾將士一聽,唉呀媽呀可算是能打了,嗷嗷叫著就跑了,這特娘的一下午就听都監叨逼叨叨逼叨的,煩都煩死了,將士們感覺腦子裡好像有好幾百隻蒼蠅似的。

    他們覺得,以後也甭研究什麼軍法不軍法了,打輸了就讓都監講一下午,忒特娘的折磨人了。

    …………

    一天后。

    韓崇訓和卓柏鑫還有一票將士們席地而坐,將一缸一缸的酒水發下去,烤肉篝火,划拳作樂,玩的不亦樂乎,本來孫悅也想加入的,但現在全軍的將士瞅他都煩,居然愣是把他給攆出來了,讓他先忙活點別的。

    戰事結束的比預料中要快得多,面對他們這些精銳,益陽城的守軍連一個時辰都沒堅持下來就跪了,將士們都很高興,就是各營政委比較事兒嗶,一點沒痛快著不說,還真有好幾十個弟兄掉了腦袋,這要不是這些政委們平日里威望比較高,搞不好都能鬧出兵變來。

    韓崇訓本來還緊張兮兮地研究布放呢,畢竟他們現在也算得上是湖-南的眼中釘了,這地方不管是離朗州還是離潭州都不超過兩百里,怎麼也得守上一波才算贏吧。

    結果想不到的是,他們一個晃神的功夫,慕容延釗居然就已經把潭州給拿下來了!這劈裡啪啦的速度,快的簡直讓人目不暇接,只等修整數日,就可以跟他們會合了,這樣一來他們這支孤軍可就並不孤獨了,一下子大傢伙的心就都放到肚子裡去了。

    孫悅站在益陽的府衙門前,將益陽城有頭有臉的鄉紳豪強全都聚到了一塊,第十幾次的開始了他的高談闊論:

    “大宋和湖-南,本來就是一家人麼,我跟你們保證,我大宋軍隊所到之處,對湖-南的百姓肯定秋毫無犯,咱們原來日子咋過,現在就還咋過,你們放心,我孫悅用我的人格擔保,只要有宋軍欺負人的事情發生,你們儘管來找我,我保證沒有一絲一毫偏心的給你們把事兒辦了。”

    孫悅發現自己居然還挺有話癆的屬性,這點車軲轆話他從昨天說到現在又是一天時間過去了,說起來滔滔不絕,居然還停不下來了,益陽城的百姓現在都可乖可聽話了,這在他看來,全都是他的功勞。

    直到………………

    “大人,城北出現千餘湖-南潰軍,是否允許他們進城?指揮使大人讓您來定奪。”

    潰軍?莫非是楊師蟠的殘兵敗將?

    “沒關係,沒關係,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麼,就算是楊師蟠的潰兵,只要放下了武器,那就都是炎黃子孫麼,咱們大宋是仁義之師麼。”

    說著,孫悅就領著一大票的益陽本地豪紳上了城牆,打算對著城下的潰軍發表一通感人肺腑的演講,教教他們什麼是漢人一家親,作個漂亮的政治秀。

    卻聽下面的那伙潰軍一邊跑一邊喊:“不好啦!不好啦!快逃命啊!宋軍吃人啦~~”

    孫悅的臉色唰的一下就沉下來了。

    這特麼不是潭州潰軍!是朗州李處耘那邊的潰軍!

    “來人,快來人,他們不是什麼潰軍,全都是奸細,是細作,韓崇訓呢?讓他給我射,全部射殺!不許放跑一個!騎兵營,出城殺敵!”
mk2258 發表於 2018-9-29 10:48
第一百六十一章孫悅的狠





    大概二十分鐘後。

    “都監,這……都殺麼?”

    孫悅惡狠狠地點了下頭:“殺,全都殺,一個活口也不許留!”

    剛才,在孫悅發瘋似得命令下,新軍派出了騎兵營出城迎戰,這些潰軍本來就士氣全無精疲力盡,之前也沒想過益陽城會易主,完全沒有一絲的防備,所以被新軍砍瓜切菜似得給平了,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砍殺射殺的加一塊大概有六七百人,還有一千多的潰兵直接投降,成為了宋軍的俘虜,可是一向矯情的有些婦人之仁的孫都監,居然下令殺降!而且還是一個不留!

    說好的大宋湖-南一家親呢?說好的仁義之師呢?這還是我們那個叨逼叨的都監麼?

    孫悅冷冷的回頭瞥了一眼那些跟著他一塊上了城牆打算看一場政治秀的鄉紳,這幫人霎時間只覺得脊椎骨都是涼的,要知道這一天下來孫悅的表現簡直是太好了,他們是真特娘的有幾分相信他那套炎黃子孫一家親的說法了。

    結果一上來砍瓜切菜的就把那小兩千人全給弄死了,還要殺降?這大宋的都監腦子有問題吧!

    “來人,將他們押下去,不要為難他們,但也不要讓他們在三天內接觸旁人,對外就說我請他們喝酒喝多了。”

    “是。”

    沒精力再在這些所謂的鄉紳身上浪費了,孫悅忍著太陽穴上的一陣陣疼痛,開始思索對策。這場討伐肯定是進入到了尾聲了,卻也是最關鍵的時刻,一個處理不好隨時可能會陰溝翻船。

    從俘虜的口中得知,朗州城已經被李處耘給破了,雖然周保全逃走了,但單單從軍事角度來說的話,李處耘確實是成功的搶了慕容延釗的首功了。

    一個'天才'的設想,李處耘將俘虜抓住後,胖的煮熟,全軍分食,瘦的則在臉上刺字,毒打一頓放掉,然後這些臉上被刺了字的俘虜逃回去後就會像見鬼一樣的宣揚宋軍的恐怖,把後面的守軍都給嚇住,使湖-南不論軍民全都畏懼宋軍如虎,不戰自潰,朗州城兵將也全都沒了戰心,李處耘沒來就已經跑沒影了。朗州城也不到一天就打下來了,這效率當真是比慕容延釗高出太多太多了。

    “超耐磨,真特娘的能給老子出難題啊。”

    孫悅不是一個弒殺的人,甚至他在樞密院裡都算得上是一號聖母了,但這不等於孫悅就真的不會殺人,他很清楚,這些所謂的潰兵實際上已經成了一種病毒,走到哪就會將恐慌傳遞到哪,就像傳染病一樣的到處擴散,如果讓他們進了城,將自己的親身經歷跟城中的百姓一說,再站出來幾個被刺了面的現身說法一下,自己這幾天來的所有努力就都算白做了。

    要知道伴隨著恐慌傳遞的可並不只有畏懼,更是仇恨。

    “趕緊殺,一個活口也不要留,另外,派出所有騎兵沿江巡視,凡是從朗州來的潰兵,一個活口不留全部殺死,尤其是那些面上有刺字的,封鎖所有的渡口和出路,嚴防死守不許半個朗州百姓南下,命令一營政委李沆為權縣令,管理益陽事物,有造謠宋軍吃人者,無需審問就地格殺,馬上讓韓崇訓和卓柏鑫來找我開會,李處耘已經禍害了半個湖-南了,無論如何咱們要把另外半個給保住。”

    吃人這種事都做了,人和野獸的區別也就很模糊了,一路上李處耘的大軍燒殺搶掠自然是一刻也沒停的,湖-南人民對宋軍自然也就恨之入骨了,所以朗州雖下,戰事卻並沒有結束,那些將士們紛紛躲進了深山,開始和宋軍打游擊,那些被他刺了面的俘虜也成了反宋的星星之火,在原本歷史上,平亂打的比攻堅還要費勁,朗州甚至都差點易手過,等亂平下來之後整個湖-南也被禍害的剩不下啥了,也幸好他跟慕容延釗已經兵分兩路,楊師蟠的主力已經被慕容延釗擊敗了,否則指不定後面還得多墨跡呢。

    扔下話,孫悅頭也不回的就走了,殺降這種事,他願意背負責任,卻不願意用眼睛去看,那是一次人性的撕裂。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卡死資水,最好能確保片板不能過江,保證潭州方向的湖-南百姓不會聽到宋軍吃人的消息,能多瞞一天是一天,給慕容延釗收理地方爭取足夠的時間,也讓自己的懷柔政策起碼在短期能發揮一點功用。

    至於資水以北,那就真是無能為力了。

    回到縣衙,韓崇訓和卓柏鑫都已經在等他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孫悅好歹還有一點心理準備,他們倆卻是已經徹底懵逼了,韓崇訓上來一把抓住他的手,感覺冰涼冰涼的。

    卓柏鑫道:“悅哥兒,我聽說將近一千個俘虜,你都給殺了?”

    “啊,殺了,有什麼事兒我兜著就是,你們一會跟下面的弟兄們都說好了,從北邊來的百姓管不過來的可以不理,但潰兵一定要殺,這是為了大宋與湖-南之間的情誼。”

    卓柏鑫聞言不由呆了半天,這些天跟孫悅相處下來,他自問已經對這個小都監有了一定的了解了,可結果現在看來,這人設算是徹底崩塌了。

    誰說這特娘的是個書生,你們家書生殺人這麼利索?

    “急著找你們來,商議的就是之後的事,現在的局勢是,朗州跟潭州都已經被我大宋給拿下了,但我看,李監軍和慕容主帥暫時也沒什麼合兵的必要了,韓大哥,卓大哥,我想守死資水,以此為界將湖-南一分為二,一邊接應慕容主帥,一邊將朗州潰兵盡量驅到武陵山里去,你們怎麼看。”

    卓柏鑫聽了嘴角直抽,這特娘的是真的狠啊,資水那麼長,他們這麼點兵怎麼可能靠'守'來斷江,唯一的方法就是主動出擊,殺出一條真空帶來,把潰軍的方向帶偏,而亂世之中誰能分得清是軍是民,孫悅說的好聽,可實際上潛台詞他們還聽不明白麼?北邊來的,無論軍民,殺無赦啊!至於武陵山?真進了那鬼地方十個里能活著出來仨都算湖-南人命大了。

    這特娘的樞密院裡培養的都是什麼玩意,殺性怎麼一個比一個大呢。

    孫悅只是提供大概戰略,戰術上的事兒他就真的不會了,說到底人家只是說封鎖資水,到底怎麼個封法,怎麼個殺法,歸根到底還是他們兩個將軍的決定,說句不好聽的,出了事兒,憑孫悅一個人也背不動這個鍋,十之**這筆血債還得算到他們倆頭上。

    所以孫悅話說完了,韓崇訓和卓柏鑫卻面面相覷了,一時間居然心中都生出了點推脫的想法。

    好半天,老卓才道:“你們都是有大背景的,有些事可能不太好做,我這條命是你們救的,就當我現在還給你們,資水以北,我來吧,千夫所指,我一人受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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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孫悅的軟弱





    卓柏鑫自己主動應下殺人的差事,韓崇訓和孫悅在感動之餘倒是也都鬆了口氣,雖說今天倆人其實多多少少有點逼迫的意思,他想不答應也沒那麼容易,但他能如此主動犧牲,他們心裡還真是挺愧疚的,抓著他的手說了一堆的片兒湯話,並保證,日後一定加倍補償之類的。

    殺人這種事兒,永遠都是個坑,截江屠百姓這事,他們仨必須有人背鍋,戰略上的鍋孫悅已經背了,但他畢竟只是個都監,戰術上殺人跟他的關係其實不大,這鍋他一個人真背不住。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孫悅已經定下了死守資水之策,看架勢韓崇訓也是同意的,甚至自己也覺得這條策略沒什麼毛病,而孫悅是個文官,韓崇訓是殿帥的親兒子,那麼這種殺人的事應該由誰去做呢?

    呵呵,主動站出來,還能讓人家記得自己的恩義,這要是把臉皮撕破,真的半逼迫著上了賊船,反倒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孫悅和韓崇訓自然也不會點破老卓的小心思,三個人攤開了地圖,比比划划的開始研究,怎麼殺人,如何殺人,孫悅也給慕容延釗寫了封信,告訴他自己的打算。

    按照原本歷史,慕容延釗打下潭州之後很快就去跟李處耘會師了,而這次因為有孫悅守在益陽,慕容延釗決定從善如流,趁著孫悅給他爭取的寶貴時間,打算先把他打下的那一半湖-南給規整好了再說。

    至於打下朗州卻焦頭爛額的李處耘?誰管他呀,鎮壓游擊隊這種事,他晚到幾天又沒什麼大不了。

    就這樣,孫悅和慕容延釗一邊瘋狂的殺人,一邊竭盡全力的安撫,配合默契,一晃眼,一天就過去了。

    …………

    “都監,田將軍派來信使,指揮使正在府衙接見,讓您趕快過去呢。”

    孫悅忙正在批閱公文,忙的跟什麼似的,聞言頭都沒抬道: “田守奇的人?他要幹什麼?”

    “小人不知。”

    “沒空搭理他,讓他來見我。”

    過了一會,就見來人器宇軒昂地進來,微微一抱拳,就道:“孫都監好大的架子,田將軍已至益陽以北三百里之外,奉李監軍之命,新軍全軍配合他追繳周保全,怎麼,難道還要田將軍親自來請你們麼?”

    孫悅微微皺眉,韓崇訓過來道:“局勢已經明朗了,周保全被湖-南大將汪瑞所護,逃到資水一帶了,田守奇奉命追討,讓咱們出兵襄助,之後與他共同剿滅湖-南餘孽。”

    孫悅聞言皺眉道:“周保全逃到資水來了?”

    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之前那點可憐的歷史知識,對此戰的細則實在是記不清了,他還真不記得周保全是在哪被逮著的。

    韓崇訓則道:“別管那周保全了,現在的問題是李處耘讓咱們北上助他剿匪,咱們怎麼辦?去還是不去啊,去的話資水可就鎖不住了,不去的話,這軍令……”

    那信使簡直都傻了,哥們這是軍令啊,軍令如山啊!你收了命令不但不馬上行動起來,居然還當著我的面商量起來了?看這架勢莫不是要違抗軍令?

    “韓指揮,孫都監,軍法無情,可不能兒戲,我這是奉了田將軍的令,田將軍是奉了李監軍的令,違抗軍令,就算您二位是通了天的背景,也沒人保得住您二位的,孫……”

    “軍你麻痺!”

    話還沒說完,就見孫悅身上突然騰的升起一股暴虐之氣,猛地抽出佩刀,一點反應時間都沒給就砍他脖子上了。

    “把他帶的人全都殺了,就說咱們沒收到什麼狗屁軍令就是,再等兩天慕容主帥就到了。”

    說著,孫悅看那信使一抽一抽的好像還沒死透,抄刀還要再砍,卻被韓崇訓一把給攔住了。

    “唉,悅哥兒昨天沒睡覺吧,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睡麻痺啊!你能睡得著?田守奇……艹,讓老卓攔住他,不能讓他們過江,同時讓弟兄們留意一下,周保全搞不好真跑咱們這來了,還有,把……”

    韓崇訓一把將孫悅摟住,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道:“悅哥兒,休息吧,你頂不住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韓崇訓已經看出來,孫悅經過這一天一宿的折騰,已經不太正常了,否則他就算拒絕出兵,也完全可以去想別的方法,就算真的是非得殺人不可,也沒必要親自動手去殺,要知道兩天前這還是一個沒事兒整把扇子亂搖的裝嗶貨呢。

    事實上孫悅,已經有點快被逼瘋了。

    他一個現代人,一個純粹的書生,就在一天之前,親自製定了一個屠戮數万人的軍事行動,而且轉臉還要擠出虛假的笑容去城裡宣揚炎黃子孫一家親的那套理念,還要計算慕容延釗和李處耘分別在哪在幹什麼,他又不是真的鐵打的,要不是腹中一腔怒火撐著他,他早就崩潰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又不是你的錯,不要再這麼強繃著自己了,我才是新軍戰時的最高領導,現在我命令你,休息吧,別再管了。”

    孫悅哇的一下就哭了,雖然他心裡年齡都足夠當韓崇訓的爹了,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了,抱著韓崇訓就不撒手,哭的眼淚鼻涕一把一把的,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哥,我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全是血,你說我好端端的來他麻痺的樞密院幹什麼啊!我這麼有才華,我特娘的干什麼混不上一個宰相啊,我特娘的跟你們出的哪門子徵,打得哪門子仗,殺得哪門子人啊!我……我想回家。”

    韓崇訓嘆息一聲,孫悅這一哭,整的他也有點受不住了,要知道他也才十五歲,他也是第一次上戰場,他爹殺過多少人畢竟跟他沒什麼關係,這麼大的壓力就算孫悅抗下了大半,他又能輕鬆到哪去?

    可孫悅能哭,他卻不能,因為孫悅是個文人,而他,是個軍人。

    殺人,那是軍人的宿命。

    “睡不著就喝點酒,我陪你喝點,喝醉了就睡得著了,我們馬上就能回家了,這一仗我們不是已經打贏了麼?慕容主帥還有兩天就到了,挺一挺,等回了開封,你還要請我吃你做的菜呢。”

    孫悅點了點頭,突然衝著門外喊道:“李!處!耘!我艹你十八輩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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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趙宋百年天下,必賴此子!





    開封,大內。

    “呔!呔!呔!呔!呔!”

    卻見趙匡胤穿著黃袍,卻手持一柄利劍,正與四個全身重甲的內殿班值大開大合的比武,一把大劍在趙匡胤手上舞的是虎虎生風,好不威猛,直打的四個衛士抱頭鼠竄,好不狼狽。

    當然,以他的身份來說只有他砍別人的份,誰敢跟他真的還手啊,與其說這是在練武,不如說他純粹是在發洩。

    直到打的滿身是汗,四個衛士也快招架不住了,趙匡胤這才住了手,取過宮女手中的濕毛巾胡亂擦了一把臉,就坐在御花園里哀嘆一聲開始飲酒。

    趙光義見他停下,笑著走了上前,揮手示意服侍的宮女太監們都退下,取過壺中的美酒給趙匡胤斟了一杯,笑道:“兄長,前線傳來捷報,朗州和潭州都已經奪下,怎麼,看您還不太高興啊。”

    趙匡胤冷著臉道:“怎麼?你覺得我應該開心麼?李處耘這個混賬東西,勝仗人人能打,他打的是個啥? ”

    “兄長何必如此呢,不管怎麼說,勝仗總是好事啊,兄長煩悶的,可是那湖-南民心?弟愚見,打仗麼,總是要破而後立,只要大宋對他們善加安撫,想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歸心了。”

    趙匡胤嘆息一聲道:“二弟以為,我只是為了朗州一地之得失而煩悶麼?我煩的,是這個世道人心啊!剛才殿前議事,那李處耘做出了這等混賬之事,卻居然有將近兩成人勸我功過相抵,三成勸我重賞?建議我嚴懲不貸的居然還不到一半啊!”

    “這也是情理之中吧,畢 李處耘吃人也是為了速勝,從結果而言,至少朗州兵不血刃的打下來了,兄長欲嚴懲,有人替他感到不平,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他也沒有私心。”

    趙匡胤對此只得搖頭苦笑,就連他的親弟弟也有這樣的想法,這讓他更加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還是活在五代十國之中,他自己,就是那第六代!

    這是一個標準的五代十國式的勝利,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勝利,以搶劫為主要目的的勝利,這,不是他想要的勝利!

    緩緩的抽出配劍,趙匡胤不由的凝望著上面的鋒芒,他不由的反復到底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劍,到底能給他帶來什麼。

    按說,他趙匡胤出生在五代十國,成長在五代十國,拼殺在五代十國,他對這東西簡直太熟悉了,他的榮耀,他的家業,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無不是靠著手中鋒刃砍殺出來的,若論殺人的本事,天底下還有誰能比他更善於殺人?

    但是,趙匡胤卻並不喜歡殺人,甚至他當皇帝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時時刻刻的告誡自己不要殺人,這些年來他哪怕是氣瘋了也頂多鑿掉大臣的大板牙,從來沒動過刀子,始終保持著絕對的克制。

    因為他有一個夢想,那就是終結五代十國,他要超越五代第一聖主,超過他的前任,超過那個無敵的男人:柴榮。

    以柴榮之強,有生之年無日不爭無日不戰,嚴於律己也苛求於人,不管面對什麼樣的對手都能戰而勝之,將整個天下都霸氣的踩在了自己的腳下,於霸道上幾乎做到了人君的極致,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這天下現在還有他柴家人甚麼事兒呢?

    以刀劍之利威服天下,難道你的刀劍還能永遠不銹不鈍麼?

    他明白,想要超越柴榮,靠刀劍是絕無可能的,唯有放下刀劍,不殺!他才有可能做到柴榮都做不到的事情,這道理他一早就明白,他開國四年來也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可是,光他明白又能有什麼用啊!為什麼滿朝文武,不能明白呢?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官家,八百里加急,大事不好了!”

    跌跌撞撞進來的信使,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到了趙匡胤的眼前,打亂了他的思緒。

    “慌什麼!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後蜀出兵了?”

    “不,是……朗州前線發生兵變,慕容主帥奪權,新軍都監孫悅,斬殺了禁軍大將田守奇,綁架了李監軍,禁軍與山南軍幾乎火併啊!”

    趙匡胤還沒怎麼樣,趙光義卻先懵了:“誰?孫悅?孫春明的那個十一歲的兒子?他造反了?”

    趙匡胤也是一頭霧水,卻也知事態嚴重,這十萬大軍就算不是他的家底,也算得上是他的心頭肉了,這要是出了什麼差池他非得瘋了不可,一把抓起戰報看了起來,而與戰報一同送來的,還有一封孫悅的請罪信。

    不過,想像中的雷霆之怒卻沒有到來,趙匡胤初看之時臉色還是陰沉的,可是越看那臉上的表情卻越精彩,看到最後反而嘴角上揚笑了起來。

    “哈哈哈!好!好!太好了!此子懂我,此子懂我啊!我趙宋百年江山,必賴此子矣!”

    趙光義在邊上徹底的搞不懂了,剛才聽到孫悅造反兵變的消息,他腦子裡都已經在琢磨著如何跟孫春明去劃清界限了,怎麼兵變還給他樂成這樣了呢?莫不是氣糊塗了?

    趙匡胤將戰報和孫悅的請罪書拿給趙光義,“二弟也看看,哈哈哈,好,太好了,趙普真是收了個好弟子啊!”

    趙光義趕忙拿過來翻看,先看戰報,戰報上說,孫悅奉慕容延釗之命孤軍獨取益陽,本是為了慕容延釗和李處耘合兵時作為呼應,結果他們倆打的一個比一個猛,誰也不用他呼應。

    後來朗州的李處耘吃了人,亂了起來,資水以北軍民齊叛,孫悅和韓崇訓下令封鎖資水,片舟不許過江,李處耘的軍令下來,他不但不率軍北上幫著李處耘平叛,反而斬殺信使,與慕容延釗隔岸觀火,坐看李處耘在湖-南反叛中狼狽不堪,被打的焦頭爛額。

    這也就罷了,更過分的是,周保全逃到了資水之後被孫悅的新軍找到,韓崇訓帶人親自將其俘獲,為了跟田守奇爭功,竟將田守奇當場殺了!李處耘氣急之下親自帶兵前去益陽質問,孫悅居然跟他火併了一場,將人給綁了!

    這特娘的有什麼可高興的?這樣大逆不道的賊子大卸八塊也不解氣吧!

    “看出什麼來了?”

    “這……臣弟愚昧,實在看不出,這封戰報何喜之有啊。”

    趙匡胤眼中閃過失望之色,他這個弟弟啊,終究還是差了點水平,剛剛他僅憑戰報可就是將事情分析出了**不離十的。嘆道:“那你再看看孫悅的請罪書吧,此戰,那孫悅不但無過,反而是我大宋第一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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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跟李處耘賭命!





    讓我們將時間軸往前撥動幾天,看看孫悅到底做了什麼。

    本來,孫悅和韓崇訓的打算,只是鎖死資水而已,他也從沒想過要親自跟李處耘去懟,畢竟那李處耘再怎麼瘋也是堂堂樞密副使,是可以跟他師父趙普掰手腕的大佬級人物,他這小細胳膊小細腿,實在跟人家不是一個量級。

    而事態急轉直下,其實都是因為一個十一歲的少年:周保全。

    朗州易主之後,周保全就在大將汪瑞的保護下逃到了資江南岸的一處佛寺中藏了起來,也是昏了頭,當時的周保全並不知道益陽已經姓宋,等他知道的時候,其實已經晚了。

    周保全本就是強弩之末,身邊親衛所剩也不過三千多人而已,再加上連日奔波,人困馬乏,正好落到了以逸待勞的韓崇訓手裡,要知道新軍本來也是禁軍中的精銳,所以作戰過程相對也沒什麼好說的,半日不到,周保全和汪瑞就成了階下之囚。

    生擒周保全,這可是潑天的大功,孫悅也很興奮,親自到寺廟裡跟周保全談了會心,因為孫悅和周保全同歲的關係,他們倆還真的有許多共同語言。

    總之,孫悅的套路就是極盡安撫,對周保全及其家眷,可以說伺候的是恭恭敬敬,完全就是按照一國國主的禮遇去對待,畢竟湖-南現在亂成這個熊樣,若能讓周保全親自站出來安撫湖-南百姓,這比多殺十萬人、二十萬人還要來的划算的多啊。

    甚至於,孫悅還打算勸降汪瑞,並親自領著他們在益陽轉了一圈,告訴他們,自己和李處耘是不一樣滴,宋軍也不是每個人都像李處耘那樣神經病滴,天下一統又是這個大勢所趨滴,我們官家對你們也是非常有誠意滴,這些百姓這麼跟宋軍拼命,這是在用自己的脖子跟宋軍的刀子比誰硬啊,這湖-南百姓供養你們周家好幾十年,為了這一方百姓的福祉,能不能請你們站出來,讓這場鬧劇盡快平息呢?我們官家在開封給你們建了可豪華的宅院了,你們的晚年生活,那是非常有保障滴。

    周保全才十一歲啊!他能懂什麼?你以為每一個十一歲的少年都能像他一樣天才麼?

    在孫悅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之下,周保全終於動心了,並答應給藏在深山里打游擊的張崇富寫信勸他投降,孫悅自然是大喜過望,連夜就給慕容延釗寫了封信,讓他趕快扔下手頭的事兒來益陽,只要他這個主帥拍板認可,這事就算是定死了,大宋平湖-南,所付出的代價也就比原本歷史中少的多了,他也終於特娘的不用再殺人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結果,就差了那麼一點點,信使前腳剛走,估摸著信還沒到慕容延釗手裡呢,田守奇就來了。

    田守奇那叫一個氣啊,要知道他可是李處耘的心腹,否則追討周保全這種事也輪不到他,他為了這潑天的功勞也是真急了眼,從朗州一路到資水一天一夜都沒下過馬,現在大腿裡子上面還全都是血。

    結果,孫悅和韓崇訓兩個小娃娃,不但殺了他的信使還搶了他的頭功,換了誰能忍啊!也顧不得這倆娃娃背後通天的背景了,指著他倆的鼻子就是一頓罵,直接讓親兵把人給包圍了,非要跟他們倆算算賬。

    這事兒吧,說實話也確實是孫悅他們理虧,再加上這田守奇又是上官,韓崇訓也並不缺這麼一份所謂的功勞,便同意將這個功勞分潤給他一半,就說他們倆是在田守奇的英明領導之下,才抓住周保全的,這也是軍營裡的規矩,上官分一半麼,幾千年來哪個國家都是如此。

    韓崇訓對此沒有意見,孫悅自然也不會再節外生枝,畢竟他是文官麼,他看中的是周保全三個字的政治意義,功勞不功勞的他還真不怎麼在乎。

    可是萬萬沒想到,這田守奇就是個棒槌!他居然要去欺辱周保全的後媽!

    周保全的後媽,那就是周行逢的女人啊!周行逢雖無國主之名,卻有國主之實啊!他的女人,那就是王妃啊!

    上樑不正下樑歪,李處耘不嚴苛軍紀,宋軍在湖-南自然就燒殺搶掠,而田守奇手底下那些大兵自然也就跟田守奇差不多都是一路貨色,周保全好歹帶著幾百個家眷呢,哪個不是大美女,再加上寺院裡一地的金銀財寶,這些將士們全都眼紅了。

    周保全他們倒是不敢殺,但是除了周保全之外,他們敢殺這寺院裡的任何一人,敢干任何的事兒,可要真讓他們把周保全的家眷先玩一遍過了癮,週保全還能給張崇富寫勸降信了麼?十一歲他也是男人啊!十一歲也是有血性的好吧!

    孫悅這下可是真急了,加上最近在他的命令下被殺的人也有那麼個一兩萬了,身上的殺性不知不覺的有些重了,一時間急中沒生出智來,便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殺!!!

    然後,戰報上新軍就兵變了。

    這一刀砍出,痛快倒是挺痛快了,但孫悅的小命,說實話也就懸了。但說實話,這事兒乾的吧,孫悅並不如何後悔。

    穿越過來將近四年的時間,孫悅的身體一天一天的長大,他思考問題的方式也越來越像是個宋人,不敢說什麼為萬世開太平,但得益於魏仁浦對他的教育,至少他覺得,君子當有所為有所不為,這麼說可能有些矯情,有些不太像是個現代過來的穿越者,但是,彼時彼刻,那就是他的本心。

    軍民齊叛,在青史中只是單調而蒼白的四個字而已,看上去沒有任何的感覺,但,若換成這資水之上滾滾而下的血呢?

    周保全一封信,換來的很可能就是十幾萬甚至幾十萬湖-南百姓的命啊!當然,田守奇在這場國戰之中跟自己一樣,都不過是小人物而已,勸降張崇富最大的障礙,從來都是李處耘。

    一邊是自己的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一邊是十幾萬幾十萬的湖-南百姓,怎麼選?四年前剛穿過來時候怎麼選不知道,但現在,他選擇,跟李處耘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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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請罪書(書單欠更三)





    比較讓孫悅感動的是,韓崇訓這次比較堅定的站在了孫悅的這一邊,其實這事對他來說,最優的選擇應該是將孫悅反手給綁了交給李處耘,因為他是個純粹的軍人,打仗是軍人的事,政治上的事其實跟他毛的關係都沒有。

    但韓崇訓卻毅然決然的陪著孫悅把命給賭上了,要知道孫悅只是個都監,沒有韓崇訓的幫忙他什麼都乾不了。

    這個情,孫悅得記一輩子,要知道這事要是整砸了,他爹就算是殿帥也救不了他,搞不好還得被他連累。

    這世間的事啊,甭管多難,只要第一步走了出去,後面的硬著頭皮也就是那麼回事,造反都是如此,更何況兵變呢,反正田守奇已經殺了,那綁架李處耘,也就沒什麼心理障礙了。

    一場火併,在孫悅的出其不意之下李處耘很快就成了階下囚,不過他們也被李處耘帶來的兵給包圍了,新軍九營死戰不退,給孫悅感動的直哭,總算是等來了姍姍來遲的慕容延釗。

    理所當然,命不久矣的慕容延釗這次站在了孫悅這邊,說實在的他巴不得孫悅把李處耘直接弄死才好呢。

    要知道李處耘只是監軍而已,慕容延釗才是這十萬大軍真正的統帥,加上他從軍幾十年的無敵威望,很快就將一場大亂給平息了,一封八百里加急送進京,請官家降罪,剩下的,就是看孫悅和李處耘他倆誰的命更硬了。

    …………

    開封,趙光義打開孫悅的請罪書,上面居然洋洋灑灑的寫了幾千個字,但要說這是請罪書吧,除了開頭,用了個'罪臣孫悅疏'之外,愣是一點認罪的相關文字都沒找著。

    你要說這是陳情答辯吧,似乎這上面也沒有幾個字是寫事情經過的,寫的部分跟戰報也沒什麼出入,畢竟那戰報是出自慕容延釗的手筆,慕容延釗總不會害他,所以事實俱在,沒有半點偏頗,真沒啥好狡辯的。

    那麼,這麼長的篇幅,孫悅都寫了些什麼呢?這貨居然喪心病狂的寫了一篇策論!!你當你是在考狀元啊!

    “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之際,何其愛民之深,憂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長者之道也…………立法貴嚴,而責人貴寬。因其褒貶之義,以製賞罰,亦忠厚之至也。”(刑賞忠厚之至論,全文將近一千五百字,就不用來水字數了,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百度,這是蘇軾的成名作。)

    說實話,這篇策論寫的是真特娘的好,簡直是趙光義自看書以來讀過的最好的策論了,有理有據,但說的不過還是仁義乃賞罰之本的那套。

    這文采,嘖嘖,估摸著全天下也找不出來能與之比肩的了吧。可你拿這玩意代替請罪書,這可就有點看不懂了,最關鍵的是,自己的大哥光是在一旁聽,就听的一副如痴如醉的樣子,還連連的點頭,彷彿終於找到了知己一般,臉上的讚嘆之色只要不是瞎子就都看得出來。

    自己要是不捧哏一下怕不是會被當做傻子吧!

    “看明白什麼了?”

    “這個……額……孫悅是在勸您善待湖-南百姓,這我倒是看得懂了,他綁了李處耘,是因為李處耘不同意勸降張崇富,而且他這次在朗州幹的事,也確實是太過分了一點,湖-南百姓全都恨他不死,他這麼做,也是為了彰顯我大宋仁德,少造殺孽,倒也全是出於一片公心,至於這策論麼……臣弟就搞不清這小子想幹什麼了。”

    趙匡胤哈哈大笑道:“這小子是怕我砍他的腦袋,在威脅我呢。”

    “威脅?這篇策論?”

    “他這是在給自己造勢,這篇東西,全篇的都是廢話,卻都是特別有道理的廢話,偏偏還文采斐然,你信不信,不出三天,這篇文章就會傳遍整個開封,他跟範、王、魏人關係匪淺,三個老貨自然要為他造勢,他們雖然實權不在,但儒林之中的威望卻是不減的,用不了多久,臭小子大仁大義的名聲就可以傳遍天下了,他此次膽大妄為之舉,自然也就變成了替湖-南二十六縣,九萬六千戶百姓請命的捨生取義之舉。一邊是無故吃人的李處耘,一邊是大仁大勇的孫悅,你說,那幫書生會站在誰的一邊?到時候,這事就不是他和李處耘之間的矛盾了,而是軍法和大義之間的矛盾,軍法和大義誰大?便是因為這破事搞出個朝堂議禮來都有可能,我若真殺了他,一個昏君的帽子可就算是戴上嘍。”

    趙光義笑道:“我還是頭一次見兄長被人威脅,卻一點都不生氣 ,反而如此開心呢。”

    “哈哈哈,從今天起,湖-南的九萬六千戶子民,就是我大宋的百姓了,我,也就是他們的君父,臭小子救了我幾萬個孩子,我為什麼要跟他生氣?臭小子之前跟我大談特談固根之策,什麼是根?這就是根!真要讓李處耘鬧下去,他這三五天拉出來的屎,我得用多少年的時間才能給他擦乾淨屁股?這事唯一難辦的,就是臭小子膽子太大,破了軍法,所謂軍令如山,軍法無情,若是連兵變這麼大的事都能饒他,以後這軍可就不好治了,正愁怎麼辦呢,他就寫了這麼一篇東西,我也就不用費心思給他找法外開恩的理由了,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

    “這麼說孫悅不用死了?”

    “嗯,還不好說,還要看朝臣們的意思,還得看軍隊裡的聲音,這事你也幫幫忙,動起來,跟範王魏三人一塊給他造勢,無論如何也得把這孩子給保住。”

    “兄 似乎很器重他。”

    “當然,此戰他其實是立了大功了,在我心裡,他這是堪比慕容延釗破潭州一樣的功勞。勝仗,我打的多了,我大宋也並不缺能打勝仗的將軍,但,我大宋能不殺人而定天下的,可只有這麼一個啊!我之前說的可不是胡話,此子,有仁心,有手段,有大勇,又不迂腐,乃是我趙宋百年江山奠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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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揭盅





    朗州城。

    周保全的一封勸降信,亂了將近半個月的湖南終於消停下來了,慕容延釗和孫悅兩個'侵略者'在湖南也被人豎起了大牌坊,不敢說萬家生佛,卻也算是小有仁名。

    與之相反的是,威風八面不可一世的李處耘,卻成了階下之囚,堂堂監軍,卻已經被新軍軟禁,整日里氣的暴跳如雷,卻沒什麼卵用。

    孫悅也沒強到哪去,這些天他輔佐慕容延釗安撫湖南百姓,整日里忙的底朝天,雖然走到哪都能收穫一大票尊敬的目光,但在眾人眼裡,卻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他自己的壓力自然也不小,畢竟是兵變的罪過,他現在每一天都在當生命中的最後一天在過,巨大的壓力壓得他都開始掉頭髮了。

    軍令如山,軍法無情,自己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能不能活下來,就只能聽天由命了,不過想來這次就算是死了,至少也能混個青史留名吧。

    忙完了一天,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孫悅特意親手燉了一隻肥雞,整了兩壇上好的黃酒,來到了李處耘的面前,笑呵呵地道:“李監軍,今天下官做了隻雞,一塊吃點?”

    “你來找我吃飯?怎麼,想羞辱於我?”

    孫悅笑道:“談不上羞辱,只是算算日子,咱這邊的戰報,應該已經送到御前,該有回信了,咱們倆賭上的這條命,也差不多該揭盅了,心情忐忑啊,你就不心虛麼?也不知,這是不是我的斷頭飯,卻是奇怪了,這最後這頓飯,還真就想跟你吃。”

    “哈?笑話,本監一心為公,被你和慕容延釗無恥綁架,我有什麼好心虛的?心虛的應該是你!他慕容延釗命不久矣,又是累功之臣,官家或許還會網開一面,你?戰場兵變,難道還以為能活命?賭命?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賭命?我活,你死,沒有第二種可能。”

    孫悅又好氣又好笑地道:“烹人而食,濫殺無辜,與野獸何異?裡監軍做出如此千古未曾有之獸舉,卻能問心無愧,佩服,佩服。”

    李處耘面色一抽,面上也閃過一絲慌亂,卻道:“殺人,是軍人的宿命,小娃娃,你以為這是在幹甚?這是戰爭!是你死我活的戰爭!你不殺人,人就會來殺你,既然都是殺人,用刀子殺和煮熟了吃下去有什麼分別?我吃了七十個人,便震懾了敵膽,朗州城不戰而下,少打了多少硬仗,這一仗打起來我大宋健兒七百個七千個都不夠死,難道打成膠著之戰,這湖-南的百姓死的就會比現在少麼?不會的,戰事每多打一天,河水就會多紅一分,百姓塗炭,十不保一,你見過白髮老翁被一條繩子牽上戰場,只為了消耗敵軍的箭矢麼?我見過!你見過為籌軍糧,將沒成熟的麥子割下,舉村慟哭麼?我見過!你懂什麼?你知道什麼 ?我告訴你,我救的人不比你少,我的功德,比你還大!我入地獄,萬般罪孽加我一人之身,我這是要成佛的!我有什麼好愧疚的?我這是為國吃人,我,沒有半點私心,我,問心無愧!”

    “噗呲!”聽了李處耘臭不要臉的說法,孫悅實在是沒忍住,樂出來了。

    規規矩矩的給李處耘夾了塊肉,給他倒了杯酒,孫悅笑道:“李監軍,事情過了這麼久了,你居然一點都沒感覺出自己的錯,還振振有詞?”

    李處耘神色倨傲道:“我本來就沒錯。”

    “為了勝利,就可以不擇手段麼?”

    “手段?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孫悅注視著他,良久無言,終於確定了一件事,這,是個畜生。

    要知道,孫悅此前對李處耘,是有尊敬的。

    這李處耘不管怎麼說都是開國元勳,而且其人之忠勇也確實值得稱道,據說他從不貪污受賄,家無餘財,而且從不任人唯親,在樞密院工作時也總是來得最早,走的最晚的那個,可以說是兢兢業業了,相比之趙普的貪得無厭,其實孫悅知道,他在樞密院中的口碑相當的不錯。

    更何況,他還是個能文能武的全才,平定李重進之後,此人也曾任揚州知州,負責過戰後重建工作,做的也非常的好,據說他離任時揚州百姓堵在道上涕泣挽留,竟至數日不得成行,還給他立了牌坊。

    所以孫悅覺得,這應該是一個值得他尊重的人,他想听一聽這個男人心裡的故事,是什麼,讓一個在揚州愛民如子的仁德之人,變成了一個在朗州吃人的畜生?他的心裡會不會備受煎熬?他想听一聽這個男人的心裡話。

    可現在,他一點都不想听了。

    這是一個是非觀念徹底扭曲的人,他在思考,是什麼讓一個飽讀聖賢書的值得尊敬的長者,變成了畜生。是戰爭?是亂世?還是那永無止境的權利欲?

    雞還沒吃完,慕容延釗便親自過來了,而緊跟在慕容延釗身後,是一個身穿朱袍,面容清秀的男人,孫悅和李處耘同時放下了筷子,他們知道,是時候揭盅了。

    “薛侍郎?官家竟然讓你親自來宣旨?”

    孫悅也將此人認出來了,乃是當朝樞密直學士,戶部侍郎薛居正,未來的絕對大佬,真正可以跟趙普掰手腕的人物,大宋二十四名臣之一。心頭一驚,這麼大的腕,親自下來了?

    卻見薛居正嘆息一聲,道:“老哥哥,我來送你一程。”

    李處耘心頭一震:“送我?我……我是軍中監軍,送我去哪?”

    “官家有旨,命我任朗州權知州,暫判朗州事,至於老哥哥您……唉,罪入京師,待朝中議定,再行處置。”

    李處耘砰的就坐地上了,滿臉的不敢置信:“官……官家要治我的罪?我……我有罪?”

    說著,李處耘一把揪住薛居正的衣襟怒道:“我有什麼罪?我有什麼罪?我一天下江陵,三天下朗州,破敵五萬,傷亡不過千餘,為朝廷收了一十四州二十六縣,我有什麼罪?我有什麼罪啊!”

    卻見李處耘愈發的癲狂了起來,突然掄起了他沙包大的拳頭狠狠打在了薛居正的臉上,嚇得慕容延釗趕緊上前一個大背跨將他撂倒,可是慕容延釗畢竟身體不行了,折騰了半天居然沒整過他,反倒是讓李處耘給一腳踹到了一邊,好半天,才在一眾親兵的幫主下將他摁住。

    此時的李處耘,哪裡還有半點宰相的樣子,狀若封魔一般,披頭散發的歪著腦袋,通紅著眼睛突然瞪向了孫悅:“那他呢?他呢?他陣前兵變,綁架監軍,與慕容延釗坑壑一氣,奪取軍權,這樣的大罪,他呢?”

    孫悅也反應了過來,李處耘的結局他心中早就有數,可是自己卻還懸著呢,忙用閃著光的眼神盯著薛居正,就怕他說出斬立決三個字來。

    薛居正瞅著孫悅笑笑道:“一併回京,不過小子不用擔心,朝堂上大多都讚成對你法外開恩,你的命肯定是保住了,只是具體怎麼處理,還需要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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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塵埃落定





    跟薛居正打聽了一下,目前朝堂上因為他這點事兒已經商議了好幾天了,關於他具體的獎懲至今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出來,趙光義、趙普、範王魏、都在極力的幫著他說話,甚至趙光義還說出了不但無過而且有大功的話來,不過這並不是主流,目前大多人都比較贊成功過相抵,法外開恩的說法。

    因為他抄了蘇軾一篇策論的關係,現在整個儒林都已經沸騰了,要知道蘇軾的水平,放在整個中華五千年來說都是名列前茅的,在宋初這樣的文化荒漠,那策論簡直就是神作了,尤其是配合上孫悅舍生取義的壯舉,好不誇張的說,孫悅現在已經是絕大多數士子的偶像了,就算是他真的死了,靠這篇策論也能名垂青史了。

    當然,雖然事兒還沒蓋棺定論,但現在就連三歲的孩子都知道,孫悅死不了。

    在他的這件事上,趙匡胤雖然沒有親自下場,但整個議禮的過程可以說完全都是在他的操控之下的,稍微有點腦子的也都看出來了,趙匡胤這是要死保他,所以朝堂中壓根就沒有蹦出來建議明正典刑的,換句話說,他這次小命肯定是保住了,而以他的名氣才氣和年齡,只要死不了,閉著眼睛混吃等死,也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宰相了。

    對此,孫悅自然是感動不已,沒想到趙匡胤這麼夠意思,他當然看得明白,這事兒表面上是大勢所趨民心所向,但實質上全是趙匡胤對他的死保,否則根本就造不出這麼大的勢。

    當下,孫悅領著薛居正,在朗州轉了好幾圈,將朗州事物交代的明明白白的,這一段時間朗州的政務都是慕容延釗挺著他在做,薛居正見他交接的清楚明白,政令也是條理清晰,更是不由對他連連讚嘆,孫悅也趁勢跟這位未來大佬套了些交情。

    孫悅還特意領著薛居正來到了石門一帶,道:“薛學士,這些天來,湖-南的百姓都在讚我萬家生佛,我卻是慚愧的,在益陽的時候,我曾下令屠殺江北的平民,死在我手上的無辜百姓,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每每思及此處,總是難以安睡,愧不能禁,一直在想著,做點什麼補償湖-南的百姓。”

    薛居正道:“孩子,你做的沒錯,這畢竟是戰爭,兵者凶器,你不殺那些人,連潭州也會跟著亂起來,到時候再平叛可就難了,死的人也肯定更多,這不是你的錯,你千萬莫要自責,你既然在樞密院上差,這種事,總是沒法避免的,只要咱們做到問心無愧就行了。”

    “可是,我問心有愧啊,不做點什麼,我這輩子都不會安生的,薛大人您看,這是什麼,說著,孫悅直接拿了把小鋤,叮叮咣挖了起來,不一會就挖出來一個黃色的土塊。”

    “這是……”

    “這是 黃礦,您看,從這,到這,還有那,這一千多里全是雄黃礦,這是天底下最大的雄黃礦產啊!可惜,這麼好的東西,沒能換成錢,補貼朗州人的生活。”

    “雄黃?哦,我曉得了,這東西可以做雄黃酒,可是,雄黃酒用的了多少雄黃?這東西值錢么?”

    “薛大人有所不知了,這東西目前比較常用的用途雖然只是雄黃酒和砒霜,但是,目前的火藥也是需要這東西生產的,我爹在開封不是建了一個研究基地麼,我爹相信,雖然火藥武器現在還只是戰場上的輔助,但早晚會成為決定戰局的關鍵,這火藥製造,其他材料都還算比較容易採買的,只有這雄黃,卻是太貴太貴了,如果可以讓我爹在這裡設個分廠,專門研究火藥的改良和生產,等將來研製成功還可以跟水泥一樣併入軍委的產業之中,還能讓這些雄黃有了銷路,改善朗州人民的生活,豈不是兩全其 的好事?這也是我唯一能給朗州百姓做的補償了,請,薛大人恩准。”

    說著,孫悅一個大禮深深的給薛居正鞠了一躬。

    薛居正連忙扶起來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友雖年不弱冠,言行卻是讓我汗顏了,你放心,若令尊大人要在此做什麼,本官一定全力支持。”

    “多謝大人。”

    石門雄黃乃是全世界範圍最大、質量最好的雄黃礦區,前世的時候他還是看社會新聞的時候知道這個地方的,據說這也是世界五大污染區之一,因為礦產開發過於粗獷,附近幾十里全是癌症村,有一段時間很受世界人民的關注。

    而孫悅無意中發現了這裡,就將此事上心了,雖然這玩意蒸發了就是砒霜,玩不好特別禍害人,但是在平均壽命只有四十歲的五代,癌症真的比窮還可怕麼?

    況且,孫悅覺得,如果這個礦區能嚴格執行他定下的安全管理,所有礦工都帶好帽子手套口罩再乾活,癌症其實是可以避免的。

    而且,雄黃可並不是只能做火藥的,這玩意還可以做食品防腐劑,還有硫酸,硫酸也是用這玩意做出來的,不過具體怎麼做孫悅就不知道了,估計孫春明肯定也不知道。

    但研究基地是乾什麼的?不就是研究的麼。只要肯捨得砸錢,孫悅相信早晚有一天這玩意能研究出來,真到了那麼一天,朗州百姓靠著這個雄黃礦,完全可以一舉成為大宋最富的地方。

    到那時,自己心中的愧疚,應該也就能解開了。

    伴著薛居正的道來,一道而來的還有趙匡胤的仁德。表周保全為右千牛衛上將軍,並省刑罰,盡索湖-南行營所掠奪生口,遣使分送其家,放潭州鄉兵數千歸農,所有叛亂一律無罪,兵免除了湖-南當年的茶稅和鹽鐵稅,一舉收湖-南百姓之心。

    並且,趙匡胤還做了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兒,他親自上了一趟武成王廟,歷觀兩廟所畫名將,以白起殺降之由,讓人把白起的畫像從廟裡撤了下來,從此,白起不再位名將之列。

    這個政治信號就很有意思了,也正是因此,李處耘雖然罪尚未判,但結局卻是已經人盡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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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八章慕容延釗的交代(欠更幾來著)





    當天晚上,慕容延釗設宴給薛居正接風洗塵,眾人推杯換盞,好不高興,慕容延釗明明病的快死了,卻非得要喝個痛快,攔都攔不住,卻見薛居正不知從哪整出來一個大木桶,對慕容延釗道:“慕容主帥身體抱恙,既然您非要喝,那您用酒杯,我用這個。”

    眾將士一聽這話紛紛叫好,他們不認識薛居正,不知道他的海量,紛紛叫囂著要給這個文官一點厲害嚐嚐,甚至還在宴席中公開設賭,押慕容延釗和薛居正誰先躺下。

    結果,孫悅押了薛居正一百貫,一賠三,換了三百貫給新軍發了福利,惹的眾人哈哈大笑,對這個書生也是好感大升。

    薛居正大概喝了有兩三缸的酒,縱使是號稱大宋第一酒神的他也有點高了,眼珠子鋥亮,一腳踩在酒缸上,大聲吼道:“還!有!誰! ”

    孫悅順手就拿出了一瓶高濃二鍋頭,這是孫春明怕他戰場上受傷,當酒精給他帶著的,直接打開蓋子道:“薛侍郎,咱來這個,我陪您乾一瓶。”

    薛居正接過來一聞,只覺得那酒勁直往腦子裡衝,登時就謎了,這尼瑪是酒?

    可能是因為喝多了膽衝,也可能是他真的對自己的酒量有信心,要知道他喝酒都是論鬥的,看著孫悅略帶挑釁的目光,薛居正一咬牙,杜昂杜昂杜昂的就把一瓶少說七八十度的酒精給幹進去了,然後一仰頭,噗~

    跟噴泉似的,怎麼進去的怎麼出來的,倆眼一閉就躺下了。

    眾將士自然是哄堂大笑,慕容延釗和薛居正兩個官最大的都倒下了,他們喝的也越來越嗨了,不一會,那幫大兵們居然挨個跑過來灌起自己來了,孫悅也是高興,只記得自己來者不拒,喝了好幾碗,後面的事兒就不記得了。

    第二天早上一睜眼,孫悅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看了眼外面的日頭,已經是日曬三竿,親兵告訴他慕容延釗讓他醒了就趕緊去一趟,有事兒要吩咐他。

    來到帥帳,慕容延釗看起來精神還算不錯,正津津有味的在捧著一本司馬法在看。

    “喝美了?過來,坐。”說著,慕容延釗還揮揮手將書房中服侍的眾人全都攆了出去,只留下孫悅一個。

    “這次,多虧了你了,我這人生的最後一戰,若沒有你,都不知要打成什麼德行。”

    “都是慕容伯伯指揮的好,我就是個打醬油的,跟著慕容伯伯屁股後面撿一點功勞。”

    慕容延釗呵呵笑道:“功勞?你這次闖下這麼大的禍,就算命保住了,但朝廷恐怕也不可能一點都不罰吧。哪還有什麼功勞,怎麼?一點都不在意?”

    孫悅撓撓頭笑道:“那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沒事兒,我還年輕麼,罰了就罰了。”

    慕容延釗笑笑道:“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也得有點表示才是,送你一樣禮物。”

    “慕容伯伯送的,一定是好東西了,是什麼啊。”

    “我的命。”

    “哈?慕容伯伯?”

    “你這次不管怎麼說,都是違背了軍法,不罰肯定說不過去,而且據我所知,李處耘平日里在樞密院為人剛正,有不少人對他都是比較推崇,門生故吏多少也有一些,這些人自然會因 對你不滿,最關鍵的是,官家是個仁德之人,那李處耘畢竟是他的從龍之臣,立過大功,以我對官家的了解,他捨不得罰的太重,將來保不齊還會有東山再起的那天,若是這樣,你可就難了,既然光憑吃人這事兒釘不死他,那就再加上我的命吧。”

    “伯伯?您……您可千萬不能作如此之想啊!那李處耘算是什麼東西,如何能跟您相提並論?”

    慕容延釗伸手打斷他道:“我的身體,我知道,就算再怎麼休養,也頂多能再活個三兩月,沒什麼差別,與其默默無聞的死去,不如用這無用之軀,再送他一程。若我被他李處耘活活氣死,官家就是再念舊,再捨不得,也得給我一個交代,給軍中將士們一個交代,給天下一個交代,更何況,我跟官家二十幾年交情,論私交,也不是他能比的,到時候,你的處境就會好多了,誰敢替他說話,誰就是跟整個軍方為敵,樞密院這個衙門裡,應該沒人會這麼沒眼力勁。”

    “可是……”

    “不用可是了,我意已決,叫你來,是有些事要吩咐你,你總不想讓我白死吧,好了,好歹也是上過戰場的人了,莫要做女子之態,我這一輩子,也算是醒提殺人劍,醉臥美人膝,值了。”

    孫悅心裡嘆息一聲,頗不是滋味,卻也只得道:“您請說。”

    “嗯,這第一封信,你幫 轉交給你爹,我死以後,我慕容家除了老二之外,將不再涉足軍旅之事,我一家富貴,便託付給他了。”

    孫悅自然是鄭重地接過:“孫家與慕容家世代交好,三代不易。”

    慕容延釗詭異地笑了下,卻並沒有說什麼,而是道:“另外,我身邊這些將士,都跟了我許多年了,尤其是我的親衛營,都是當初從殿前司跟我過來的,唉,是我對不起他們,官家重內而輕外之心已經很明顯了,況且荊南湖南既已平定,襄陽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像樣的戰事了,我這第二封信,是給趙普的,希望他能幫我把跟我出來的這些兵再調回去,他們本來也是殿前司中的精銳啊,我和那趙普不熟,也向來沒什麼交情,此事,希望你能幫幫我。”

    “義不容辭之事,您放心,我保證您的親衛,一個不少的全都回到開封,若是我師父不允,三年內我也一定想辦法把此事辦了。”

    慕容延釗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我就放心了,對了,那個卓柏鑫,他跟著我都已經快十年了,可惜,一直都沒能給他什麼立功的機會,前些天提他當了一軍指揮使,還有些不能服眾,跟著你跑了一趟益陽,多少也沾了些因果,再加上殺俘這事兒,他以後在軍中也不太好待了,親衛中有些兵以後也不想再打仗了,我打算把他們也交給你們父子,幫我給他們在開封找一個能養家糊口的營生吧,這些兵,我都是當家人看待的,若是不能將他們安頓好,我死的不放心啊。”

    “伯伯放心,從此以後他們就是我孫家的家人。”

    “嗯,去吧,去看看薛居正醒酒了沒有,你和李處耘也差不多該走了,還有,你現在年紀還小,少飲酒,不要總喝的那麼嘴,傷腦子,而且年輕時如果喝的太多,你褲襠裡那東西會發育的很慢的,你現在還小不懂事,萬一要是長不大 將來有你哭的時候。
mk2258 發表於 2018-9-29 10:49
第一百六十九章皇帝也敢打





    四月初八,大雨。

    天下第一軍人慕容延釗,因病去世,比原本歷史上早了許多,終年五十一歲,追贈中書令,追封河-南郡王。

    據說,慕容延釗死之前曾大呼三聲,“殺我者賊子李處耘是也”,這特麼是在用生命落井下石啊。

    雖然大家都知道他病了好些年了,醫生也確定是因病而死,但還是不可抑制的,將矛頭牽到了李處耘的頭上,畢竟他這次監軍做的實在是太爛太爛了。

    正如慕容延釗所料,他的死,引起了軒然大波,他從顯得二年的時候就是殿前司的都虞候,比趙匡胤的資歷還早一些,而軍中又是最講袍澤情誼的地方,殿前司的眾將士紛紛上書將李處耘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其中殿帥韓重更是痛哭失聲,以頭嗆地,磕的腦門子上全是血,大有趙匡胤不殺李處耘,他就不活了的意思,給趙匡胤整的一個頭倆大。

    至於韓重是真的單純在為老領導義憤,還是為了自己兒子韓崇訓,又或者是藉機向樞密院表達不滿,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李處耘,就是在這樣的壓力之下進京了,也不知是誰透漏了他們的行踪,一進城門就被小半個城的百姓給堵上了,一路上,臭雞蛋和菜葉子劈裡啪啦的往他腦袋上砸,雖然他人坐在馬車裡,但也被嚇的不輕,那些護送他回京的都是慕容延釗派的兵,能幫他攔著都怪了。

    相比之下,孫悅的待遇就好了太多了。

    要知道,孫悅在開封城本來也是個名人,好多人都稱他為文曲星,這次他在湖南幹出這麼大的事兒來,卻是完美的符合了儒家鐵骨文人的形象,一下車,只見溜溜的兩排儒生,穿著整潔,同時給他鞠躬行禮:“孫生此行,極為光耀。”

    極為光耀?這就有意思了,也不知這一幕會不會也像范仲淹一樣被後人傳頌。

    索性他也不坐車了,下了車來朝兩側給他夾道歡迎的士子們挨個揮手示意,整的跟走紅毯似的,給他瑟的不行。

    不一會,就見魏仁浦從前面走了過來,給孫悅嚇了一跳,“魏相,您也來接我來了?”

    魏仁浦一巴掌拍他腦袋上:“瞎顯擺什麼呢,整的跟一去不回了似得,你死不了,官家正等著你呢,還不趕緊的。”

    “哦哦。”孫悅連忙低下頭,溜溜小跑著進宮了。

    …………

    大殿上,文武百官全都頗為嚴肅的站在兩列,今天要發生什麼大家都知道,而且是早就知道,但知道歸知道,絕大多數人都還挺緊張的。

    今天,是李處耘的末日。

    李處耘貴為樞密副使,這個官在日後雖然並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在此時的宋初,樞密院幾乎擁有大宋的一切權利,反倒是政事堂幾乎就是個養老的地方,所以他這個樞密副使,實際上在整個大宋文官集團中,是僅次於趙普和沈義倫的第三宰相!

    這麼大的官栽倒,所引發的一系列連鎖反應,那是要官場大地震的。更何況,這其中還牽扯到樞密院和三衙之間的爭鬥,以及引申而出的文武之爭。

    結果那李處耘一上來,滿朝文武包括趙匡胤,全都斯巴達了。

    只見李處耘醉眼歪斜,口水都流到衣襟上了,兩隻平日里鋥光發亮的大眼睛,也已經變得渾濁不堪,樂的跟個傻子似的。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李處耘!你這是乾什麼,這是什麼地方,你這是成何體統?莫要以為裝瘋賣傻,就可以逃脫自己的罪責!”

    “罪責?我沒罪!我沒罪!我沒罪!我是佛,我是佛,佛陀怎麼會有罪呢?我沒罪!”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幾個平日里跟他素來交好的官員就要上去拉他,卻被他一頓拳打腳踢,都給打倒下了,大喊道:“我沒有罪!!!哈哈哈哈,我是佛,你們為什麼不朝拜我?我可以救贖你們!”

    趙匡胤看著他的慘樣,忍不住心中就是一痛,眼淚都快下來了,他是個重感情的人,揮手製止了上前要製服他的金瓜武士,親自走了下來,悲痛地道:“老李!老李你怎麼了老李,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看看這是哪?”

    李處耘定了定神,瞇瞇眼瞅著趙匡胤,似乎雙眼中亮起來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又重歸於混沌:“你是……官家?”

    “對,對,是我,你這是怎麼了?”

    “官家,你為什麼不向本座叩拜,本座乃是佛陀,可以保我大宋江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趙匡胤死死地抓住李處耘的肩膀,大吼一聲道:“夠了!李處耘!你是不是真的瘋了,啊?你是 是真的瘋了!!你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知道殿前失儀是什麼罪過麼?”

    “罪?我沒罪,我沒罪!我沒有罪!!”

    說著,李處耘突然狀若瘋狗,一把掙開趙匡胤,囫圇的一拳就打到趙匡胤的鼻子上,輪圓了胳膊還接了一套王八拳。

    而趙匡胤,他已經好久好久沒被人給揍過了,鼻子一酸,整個人還愣了好一會,又挨了李處耘好幾個嘴巴子,隨即勃然大怒,親自使出太祖長拳劈裡啪啦的摁著李處耘一頓揍,直打的他鼻青臉腫,親媽都認不出來了這才作罷。

    文武百官也紛紛在心裡嘀咕,這李處耘連官家都敢打,莫不是真的瘋了?好吧,真假已經不重要了,他就算是裝瘋也只能瘋一輩子了。

    卻見趙匡胤呆呆的坐在龍椅上,嘴角一抽一抽的,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自顯德二年李處耘給他當都押衙至今,這個男人當了他將近十年的幕僚了,四年前陳橋兵變,他手持寶劍,第一個高喊“諸將無主,願擁太尉為天子”時,那是何等的英姿颯爽。

    而現在,這卻是個滿頭白髮,口不擇言的瘋子。

    卻見韓重當先率眾而出,口呼道:“官家,這李處耘居然敢在金鑾大殿上口出狂言,毆打官家,實在猖狂,臣請官家治他大不敬之罪。”

    趙匡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開口道:“趙普,你覺得,李處耘該如何判罪。”

    卻見趙普越眾而出,笑呵呵地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官家自有聖斷,臣,沒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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