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雪羽紅詠
費公亮雙目一瞪,怒道:「你笑什麼?縱然當真是找你的援手趕來,也未必一定能救得了你。」
連雪嬌道:「幾位如果自信能夠擋得救我之人,最好能把他們一氣殲絕,留下一個,都是後患無窮。」
歐陽統微微一怔,暗道:「此話雖然不錯,但卻不該由她口中說出。」
低頭看去,只見她已閉上雙目,側身臥在地上,好像睡熟過去一般。
歐陽統一皺眉頭,低聲對鐵木大師說道:「咱們在沒有擊退救援她的來人之前,只怕她不肯再答覆咱們問話了。」
鐵木道:「不錯!」
歐陽統道:「因此,兄弟主張再把此女啞穴點了,藏了起來。咱們一起出去瞧瞧,來人是什麼樣的高手?」
費公亮右手一揮,點了連雪嬌的啞穴,道:「我總覺此女狡猾無比,甚難對付。不如借此機會,把她一身武功廢去,不知幾位意下如何?」
連雪嬌雖又被點了啞穴,但她聽得費公亮的話後,也不禁突然睜開雙目。
歐陽統點頭說道:「費兄辦法高明至極,兄弟甚為贊成。」
連雪嬌轉頭望著鐵木大師,目光中流現出乞求之色。
因為鐵木大師只要同意,費公亮可能要立時廢去她身上的武功。
鐵木大師慈眉聳動,長嘆一聲道:「一個學武之人,最怕的就是一身武功被人廢去。但此女心地既狠,手段又辣,兩位如若有廢去她武功之意,老衲也不反對。」
話到此處,又是兩聲大震傳了過來。
何寡婦神色一變,嬌軀晃動,人已閃身而出。
鐵木大師低聲說道:「咱們把這女娃兒,帶到此地,替人家招來很多麻煩,咱們豈能袖手不問?兩位留在室中,老衲出去瞧瞧。」大袖一拂,疾閃出室。
費公亮放下懷中的素衣女,笑道:「歐陽幫主請照顧下這位連姑娘,在下也出去瞧瞧。」說完,縱身一躍出室。
室中只餘下了歐陽統和那連雪嬌兩人,歐陽統舉手一掌,拍活連雪嬌的啞穴,正容說道:「姑娘要慎重地想想了,眼下救你的援手,只怕滾龍王不會親自趕來。」
連雪嬌冷冷接道:「如若我義父親自趕來,只怕你們都別想活了!」
歐陽統道:「既非滾龍王親身臨敵,來人比姑娘武功如何?」
連雪嬌略一沉吟道:「單憑武功,來人也許不是你們的敵手,但他們卻有惜重之物克敵。」
兩人談話之間,忽聽外面傳進來幾聲厲喝。
歐陽統微微一怔,暗道:「來得好快!難道鐵木、凡木、費公亮、何寡婦等幾人合手之力,還抵擋來人不住麼?」他目光一掠連雪嬌,低聲說道:「要委曲姑娘一下了。」伸手點了她暈、啞二穴,隨手移放在門後,緩步向室外走去。
剛到門口,還未來得及四外張望,突覺頭上一股疾風,急撲而下。
歐陽統吃了一驚,暗道:「來得好快!」揮手一掌,向上拍去。
但聞「嗖」的一聲,那急撲而下的疾風,突然向上升去。
歐陽統心中大疑,奇道:「甚麼人如此迅快的身法?」
抬頭看去,只見一隻雪羽紅嘴的鳥兒,高飛在頭頂兩丈之上,盤旋飛舞,似欲擇時下擊。心中暗自一笑,道:「原來是一隻扁毛畜牲!」
那鳥兒似雕非雕,似鶴非鶴,全身羽白如雪,紅嘴足足有三寸多長。歐陽統雖然久在江湖之上行走,也未見過這等可愛的鳥兒,不禁凝目注視良久。
但見那鳥兒,愈轉愈快,片刻工夫,化成一團白影,不停地在他頭上盤旋。
這當兒.正西方向,忽然傳過一聲大喝。
歐陽統為那喝聲所驚,轉目一望,瞥見何寡婦、鐵木大師,正在和幾個大漢動手,不禁暗自一嘆,忖道:「逍遙秀才唐璇,果是料事如神。如若我不把這素衣女和青城雙劍等分成兩路,只怕強敵要追到我窮家幫長江暗舵了……
忖思之間,又是一陣疾風,迎面撲落而下。
歐陽統心知是那鳥兒,右手一招,橫擊而出。
他心中覺著那鳥兒十分好看,毫無兇惡之像,對它未免有點惜愛,這一掌拍出之勢,只不過用出了二成力量。
耳際只聽「嚓」的一聲,緊接著一陣劇疼,不禁大吃一驚,左手疾快地拍擊過去。
那雪羽怪鳥似是知道這一掌來勢厲害,禿然一聲,振翼而起。
歐陽統凝目看時,只見右臂上的衣袖,被那怪鳥抓碎了一片,破損之處,肌膚也裂傷了黃豆大小一塊,鮮血洞泅而出,心中大為驚異,暗道:「我已運氣護身,平常之人,要想傷我也是不易。此鳥嘴爪一利至此,實是不可輕視。」
心念一轉,暗中提聚了功力,舉手一掌劈了過去。
一股強猛絕倫的暗勁,直撞過去,想一舉之下,把此鳥震斃在掌下。
哪知怪鳥機靈無比,雙翼一斂,斜斜向下閃開,輕輕地避開了歐陽統全力一擊。
歐陽統微微一皺眉頭,暗暗忖道:「此鳥機靈如此,如若下有強敵迫攻,上有此鳥藉機施襲,縱然是武功極高之人,也是防不勝防。如不早些想個法子,把此鳥除去,恐怕有很多人要傷在此鳥長嘴利爪之下。」
他立意要除去此鳥,立時神意集中,目光微抬,暗中看著那怪鳥的一舉一動。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暗中提聚功力,蓄勢以待。
那雪羽紅嘴怪鳥,雖然靈巧,但它究竟非人,歐陽統不動聲色,誘它下撲施襲,準備一擊而中,裝作全不留心它的樣子。它雖然靈巧,也難解得這等心機。
果然它在歐陽統頭頂之上盤旋了兩週之後,突然雪翼一振而下,將要撲近歐陽統時,突然又振翼而起。
歐陽統暗暗讚道:「好狡猾的鳥兒,如果稍失沉著,就難免被它看出破綻了。」
那怪鳥俯衝一擊,不見歐陽統有何動靜,立時盤空打了一個盤轉,第二次疾撲而下。
相距歐陽統還有八九尺遠時突然雪羽奮張,利口鋼爪,一齊撲施而下。
歐陽統雖然早已戒備,但看到它下撲施襲的威勢,亦不禁暗自驚心,當下大喝一聲,舉手一掌迎擊過去。
這一擊,用出了歐陽統七成真力,威勢之強,非同小可。
那怪鳥雖然機警靈巧,但在全然無備之下,要想閃避開歐陽統這蓄勢的一擊,哪裡可能,只聽「叭」的一聲長鳴,向下疾撲的身軀,被歐陽統掌力震得直向上面因升過去。
兩根白色羽毛,飄飄地飛落下來。
那怪鳥直被歐陽統掌力,震飛到兩丈開外之後,才向地下落去。「蓬」的一聲輕響,落在土地上。
歐陽統伸手撿起了地上一根羽毛,還未來得及看,突然聽得「汪汪」兩聲犬叫。
轉頭望去,只見兩頭巨英,疾奔而來。
目光一掠間,但見人影閃動,圍攻鐵木大師和何寡婦的敵人,似又增加了甚多。
那兩頭巨英來勢奇快,倏忽之間,已衝到歐陽統的身前。
歐陽統怒喝一聲,一拳「力劈華山」,直向左面一隻巨獒打去;飛起一腳「魁星踢斗」,踢向右面一葵,心中暗暗忖道:「他們帶了這樣難見的怪鳥巨獒,不知是何用心,難道真要憑藉這等巨獒、飛鳥,和人動手不成?」
那兩頭巨葵雖然兇猛如虎,但如何能擋得歐陽統的神力?只聽「汪」的一聲大叫,一隻被拳勢擊中的巨獒,摔出了三四尺外,跌倒在地上;另一頭巨英,也被他一腳踢中,打了兩三個翻身。
只聽連聲暴喝,鐐繞耳際,來人身手,似都不弱。鐵木大師、何寡婦兩人聯手拒敵,似是無法擋得對方群攻之勢。兩個大漢,疾衝而過,直向歐陽統防守的茅屋中奔撲過來。
這時,那跌摔在地上的雪羽怪鳥,忽然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振翼而起,直上青雲,片刻間蹤影全無。
歐陽統心頭一震,暗道:「我那掌力,何等威猛,但此鳥竟然未被震斃!」
忖思之間,那兩個大漢,已然撲到身前。那左面一人舉手一拳,直向歐陽統前胸擊去,右面一人卻一側身子,直向室中衝去。
歐陽統衡度情勢,強敵來人不少,如不早下辣手,只怕難以對付。右手一翻,五指反向那大漢脈門之上扣去,左手卻反臂拍出一掌,橫向那左面大漢擊去。
右面大漢斜跨一步,挫腕收回了拳勢,避開一擊;那左面大漢卻右掌平推而出,硬接了歐陽統一擊。
雙掌接實,激起了一聲砰然輕震。歐陽統不自主地橫退了一步,那大漢卻被震得後退了四五尺遠。
歐陽統吃了一驚,暗道:「此人掌力不弱,實是不可輕敵。」運足功力,遙發一掌擊出。
他已看出這兩個大漢,要施展聲東擊西的方式闖入室中救人。如不下毒手,先把一人震斃,倒是不易對付。
歐陽統運足功力一掌,非同小可,一陣強勁的潛力,直撞過去。
左面大漢接實歐陽統一掌之後,已知對方內力強過自己甚多,但見他遙發一掌擊來,仍然不肯閃避,竟然大喝一聲,雙掌齊齊推出。
這一掌硬接,優劣立判,歐陽統只覺右腕一麻,全身一顫;那大漢卻雙肩晃動,連吐三口鮮血,倒在地上。
那右面大漢,目睹同伴重傷當場,但戰志仍然不減,大喝一聲揮拳擊出。
歐陽統殺機已動,身子微微一側,右手疾快絕倫橫施擒拿手法,斜裡一抄,抓住那大漢右臂。五指用力,「格登」一聲,那大漢右小臂。立時應手而斷,疼得滿頭大汗,滾滾而下。
此人極是驃悍,雖然疼得滿身大汗,但連哼也未哼一聲。
歐陽統正容說道:「你很英雄。」左手一掌拍在那大漢左肩關節要穴之處,生生把那大漢一條左肩卸下。
要知歐陽統為人氣度宏大,很少這般施下毒手。但他因眼下強敵來人漸增,這場禍事全由自己身上惹起,心中除了不安之外,而且怒火甚大。但他為人沉穩,心中雖甚氣怒,但外形之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來。
只聽鐵木大師高宣一聲佛號,道:「諸位仗憑人多,一湧而上,大背武林中的規矩,可別怪老衲失禮了。」掌勢忽然一變,片刻工夫,連點了四人穴道。
餘下之人,眼看鐵木大發神威,心中微生怯敵之心,立時停手不攻。
何寡婦目光一轉,冷冷喝道:「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其中一個大漢答道:「已經把你們這座密林團團圍住。」
何寡婦星目電閃,冷笑說道:「眼下你們還有六個好人,不知是要死要活?」
那答言大漢,好像是這班人中的首領,又插口說道:「要死怎樣。要活怎樣?」
何寡婦道:「要死最是容易不過,只要我把你們殺死就算了。如若想活,各位就暫時委曲一下,別作困獸之鬥……」說到最後一句,忽地嫣然一笑。
攻入黑林一十二個大漢,兩個傷在歐陽統的手中,四個被鐵木大師點了穴道,餘下六人雖未受傷,但那一股猛銳之氣,已經喪失,心知打下去,也是傷亡在對方手中一途。雪雕已經傳訊出去,大隊後援高手,在一個時辰之內,定可趕到。眼下能和對方拖延一分時間,就對自己增加勝算。六人相互望了一眼,仍由那大漢說道:「夫人的意思,可是要我們束手就縛麼?」
何寡婦眉頭一皺道:「你們不用妄費心機,想藉此拖延時間,可是白日作夢。事情很明顯,答應就束手就縛,不答應我就立時出手。」
那大漢還未來及答話,突然響起了一陣陣緊急的鼓聲。
何寡婦臉色一變,低聲對鐵木大師道:「老禪師但請施展毒手,不必再慈悲心腸。」說完,轉身一躍,疾奔而去。
鐵木大師看她匆急而去的行色,心知這黑林之中,必已有了驚人的大變。那頻頻不絕的鼓聲,可能就是這黑林中緊急的傳警訊號。
他回目掃掠了那六個並立在一起的大漢,心中泛起了一陣偶然的感覺。何寡婦臨去相囑,無疑說明了要他把這六個人一併誅絕。以他身負武功而論,施下毒手,誅絕六人並非什麼為難的事,但他乃修養有素的高僧,威名雖然震盪武林,但心地卻是慈善異常。要他一口氣連殺六人,實是一件大感為難的事。但黑林這場大禍,卻由自己等人召來,雖非禍首,但卻難推咎責,何況又要保護那素衣女不為強敵所乘……
一時心念回轉,竟是難作決定。
就在鐵木大師沉思未決的當兒,突然幾聲尖銳的哨聲,傳入耳際。
這哨聲似是有著一定的音律,彼起此落,有如交談一般。鐵木大師雖然無法聽懂那交鳴的哨聲說些什麼,但卻隱隱辨出是一種交換所見的訊號。
那六個大漢似是也聽到了那時斷時續的哨聲,登時面泛喜色。其中一人突然大聲說道:「我等大隊援手已到,識時務的快些柬手就縛……」
那人話還未完,忽聽一聲長嘯劃空傳來,一條人影疾如流星般從天而降,直落那六個大漢的停身之處,揮手一掌,直擊過去。那說話大漢首擋銳鋒,話還未完,掌力已中前胸,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鐵木目光一瞥,已然看清來人是黃山費公亮。
費公亮力斃一敵,意猶未足,大喝一聲,雙掌齊齊推出。
他似是有著無比的忿怒,一出手就發出驚人的內家真力。
餘下的五個大漢,似是被費公亮一擊威勢所懾,不禁一呆。
費公亮出手何等迅捷,就在五人一怔之間,又有兩人中掌栽倒。
鐵木大師目睹中掌之人,個個口噴鮮血而死,心中甚是不忍,急道:「這班人如何能擋得費大俠絕世功力,快請住手,有話好說……」
費公亮冷哼一聲,道:「老和尚就是愛假仁假義。」「呼,,的一招「浪撞礁巖」,擊中右面一人,只聽那人悶哼一聲,手捧小腹,蹲在地上。
他現身出手,揮掌擊敵,每一招都似運足了十成功力,凡是受中一擊,無不立時栽倒,眨眼問連創四人。
鐵木大師慈眉聳動,似欲發作,但他終於又忍了下來。
餘下兩個大漢眼看費公亮出手的威勢,心中大為驚駭,齊齊向後退去。
費公亮殺機已動,哪還能容兩人逃命掌下?右手運足劈空掌力,大喝一聲,直擊過去。
只聽一聲淒厲的慘叫,右面一人吃那強猛的掌力震得離地而起,升高了三四尺,才摔了下去,七竅出血,當場氣絕。左面一人微微一怔,費公亮人已緊隨掌力而到,探手一把,如鷹攫雞,提了起來,揚手一拳,擊在那大漢後心,一個身軀直飛出八九尺遠,跌落地上,動也未動一下。此人死得無聲無息,連一聲輕哼呻吟也未出口。
費公亮連斃了六人之後,回頭望了鐵木大師一眼,緩步走了過來。
鐵木大師道:「久聞費大俠的威名,今天才算開了眼。這麼看來在那小舟上,費大俠和那女娃兒一場相搏中,並未全力出手?」
費公亮道:「老禪師所見,一則因那素衣女拳路詭異難測,再者兄弟不願在眾目睽睽之下,盡出全身之力,和她一爭勝負。」
鐵木大師道:「費大俠的武功,實叫老衲佩服,只不過手段太辣一點了!」
費公亮冷冷說道:「老禪師的慈悲用心,實叫在下感動。不過不明敵我形勢的愚蠢,實叫在下好笑。」
鐵木大師臉色一變,道:「老衲雖然不會把費大俠屈辱之恥,放在心上,但少林寺的威名,卻是不容受損。費大俠口齒之間,實該留點德了……」
費公亮道:「我如不把六人擊斃,只怕咱們講不完這幾句話,強敵已經找到此處。」
鐵木大師凝神聽去,果然覺著那哨音忽遠忽近,似是迷失了方向,在一片地方兜來轉去地繞圈子。
費公亮乾咳了一聲,接道:「大師的盛名,少林寺的威望,在下膽子再大一點,也不敢出言相犯。只因當時形勢,不容解說而已。強敵已然由四面八方攻入黑林,遲遲難在此地會師的原因,無非是被黑林中曲折盤轉的道路,迷失了方向而已。如若不早把幾人擊斃,讓他取出身藏銅哨,指示停身之處,強敵此刻已經攻人此地了。」
鐵木聽得微微一怔,道:「費大俠見聞廣博,閱歷豐富,老衲十分敬服。」
費公亮道:「黑林今日之禍,全由我等而起。不論如何,咱們得全力以赴。」
鐵木大師道:「高論不錯,但不知眼下的敵情如何?」
費公亮道:「黑林已傳出緊急的應變鼓聲,強敵似是由四面八方攻未。何寡婦顯然已有些慌了手腳。黑林中所有的人,大概都已經出手迎敵了。」
鐵木大師慈眉一揚,道:「局勢當真有這等嚴重嗎?」
費公亮還未及答話,突聽「叭」的一聲,一隻雪羽紅嘴的怪鳥,由兩人頭頂之上,急掠而過。
緊隨著那雪羽紅嘴的鳥兒飛過之後,那連續不絕的哨音,重又傳了過來。
費公亮冷哼一聲道:「這些人被兩隻巨獒帶了進來,那雪羽紅嘴的烏兒,只怕也是敵人所有之物。」
遙遙地傳過來歐陽統的聲音,道:「老禪師、費大俠,那雪羽怪鳥乃強敵用作帶路的耳目,兩位再見那鳥兒之時,最好把它一掌擊斃。」
鐵木大師仰首望去,但見一片藍天,那雪羽紅嘴的鳥兒,早已飛得不知去向,不禁愕然一嘆,道:「強敵如若用鳥兒帶路,那可是防不勝防。」
費公亮笑道:「老禪師既知強敵不善,最好別再存慈悲心腸了……」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須知出手對敵,強存弱亡。老禪師不肯對人施下毒手,但人家卻不會替你留三分生機。剛才我全力出手,雖然一口氣力斃六人,但內腹間已隱隱覺出不對,『記死』留名受毒一事,看來是不會假了。」
他感慨萬千他說了幾句話後,突然縱身而去,留下了鐵木大師一人。
這時,那彼起此落的哨聲,忽然沉寂下來。四周聽不到一點聲息,反而給人一種沉默的緊張。
所謂黑林,倒是名符其實,四周長滿了一片黑黝黝的林木。不過這林木並非巨大的樹林,而是滿生著荊籐的雜林。由於荊密籐繞,纏繞在林木,四面一片翠綠,密不通風。除了那三間茅室和十丈見方的一片草坪之外,再無其他之物,不禁心中大感奇怪,暗暗忖道:「除了那三間茅室之外,再未見可供居住之處。那綵衣女人和何寡婦等,不知住在何處?」
正在思忖之間,突然一個極為清脆的女子口音說道:「老禪師——」
鐵木霍然回過頭去,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紅衣女孩,站在身後丈餘左右之處。
此女面目娟秀,頭梳雙辮,星日張動之間,有一種尚未完全成熟的嬌媚情態,不禁為之一怔。
那紅衣女童忽然一聳柳眉,高聲問道:「我姊姊呢?」
鐵木大師道:「誰是你姊妹?」
那紅衣女童道:「我姊姊最愛穿白色的衣服……」
鐵木忽覺心神一震,暗道:她問的定然是那素衣女連雪嬌了,不知她怎能竟然闖到黑林心臟要區?而且來得無聲無息。心中雖然震動,但表面之上,仍然保持著鎮靜神情,微笑道:「女施主,那位姊姊可是姓連麼?」
紅衣女童道:「是啊,不知她現在何處?」
鐵木暗暗忖道:「此女一片天真,如若稍用心機,或可問出滾龍王一點身世來。」當下說道:「女施主可也是滾龍王的義女麼?」
那紅衣女童盈盈一笑,道:「你知道得不少啊!可是我連姊姊告訴你了?」
鐵木大師淡然一笑,答非所問地道:「你那位連姊姊已被老衲等生擒了!」
紅衣女童道:「這個我早就知道啦,我問她人現在什麼地方?」
鐵木大師反問道:「不知你那義父,滾龍王來了沒有?」
那紅衣女童嬌笑一聲,道:「我義父如若親身到此,早已把這座黑林放火燒去啦!」
鐵木大師一生之中,甚少有和女孩子家說話的機會,答問了兩句,覺著已無話可說,轉身緩步而去。
只聽那紅衣女童嬌聲喝道:「站住,你要到哪裡去?」
鐵木停下腳步,慢慢地回過頭來,說道:「女施主還有什麼吩咐麼?」
那紅衣女童急步而上,低聲說道:「我姊姊藏在哪裡,快告訴我,等一下他找到此地之後,事情就麻煩啦!」
鐵木淡然一笑道:「老衲等既然敢生擒令姊,自然是不怕麻煩了。」
紅衣女童忽然一瞪星目,怒聲嗔道:「你這老和尚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人家好心好意求你,你倒擺起架子來,哼,敬酒不吃,吃罰酒……」
鐵木被她罵得雙眉聳動,搖頭嘆氣,道:「女施主不可出口傷人。」
紅衣女童笑道:「你不告訴我姊姊現在何處,我就要罵你!」
鐵木乃有道高憎,處處要自恃身份,既不能出口還罵,也不能漫天亂扯,怕那女童真的破口大罵起來,那可是終生難洗之辱,當下正容說道:「老衲乃出家之人,清規森嚴,不苟言笑。」
紅衣女童突然探手入懷,摸出一隻銅哨,放在口中,吹了起來。
哨聲尖銳震耳,迴盪在密林之中。
鐵木大師一皺眉頭,說道:「女施主快請停下!」
那紅衣女童哨聲突然一變,連響三聲淒厲暫短的哨音。
鐵木大師處處自恃身份,不願出手對付一個女孩子,只待喝止無效,才被迫動手,口中大聲叫道:「女施主再不停止,別怪老衲出手刀」右手一伸,疾向那紅衣女左臂之上抓去。
那紅衣女口中銅哨,突然「嘯」的一聲銳嘯,嬌軀橫移,避開三尺。
鐵木大師誤認使那女童受了驚嚇,大叫一聲,不禁微微一怔,停下了手。
凝目望去,只見她口銜銅哨,臉帶笑容,哪裡有一點受到驚嚇的樣子?再想她剛才閃避身法的迅快,暗裡一嘆,忖道:「費公亮說我的一點不錯,似我這般心地,實不宜在江湖之上走動。此女小小年紀。孩童模樣,但她的狡檜心機,已非我能及了。」
付思間,耳際已響起四外的回音,一片群起的哨聲,分由四面八方傳來。
那紅衣女童緩緩取下口中銅哨,微微一笑,道:「你不肯講我姊姊藏身之處,我只好請些人來幫我找她了!」
鐵木大師臉色莊肅他說道:「老衲不願傷你一個女孩子家,才容你有得傳出哨音的機會。如若換了他人,只怕你已橫屍眼下了。」
那紅衣女童微微一笑,道:「老和尚不用吹牛,你認為我是好惹的麼?」
鐵木仔細看去,只覺這女娃兒面目娟秀,氣質清華,雖然有著刁猾之氣,但仍然不失為端莊的淑女的風範,實不忍傷害於她。當下舉手一揮,低聲說道:「你快些走吧……」
紅衣女童道:「要我到哪裡去?」
鐵木大師道:「快些離開此地,等過一些時候再來……」
紅衣女童嬌聲說道:「為什麼?」
鐵木道:「老衲雖無傷你之心,但我兩位知友,卻都是心狠手辣的人。你留在此地,如被他們看到,決難逃得活命。」
那紅衣女娃兒臉色突然一變,收斂了嘻皮笑臉之容,凝目尋思了片刻,突然幽幽一嘆道:「唉!你這老和尚,當真是一個大大的好人!人家都說出家之人,心地慈悲,看來一點也不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