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無名簫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0-5 16:31:3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0 8522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0 16:13
第九十章 是恩是孽


  連雪嬌久在他積威之下長大,心神意志,尚未能完全擺脫了滾龍王的影響控制,竟然不自主地舉步對他行去。

  上官琦眼看連雪嬌在滾龍王冷森的目光之下已失去主宰自己的能力,心中大生凜駭,暗暗忖道:「似此情形,兩人如何能各憑智謀,決勝於戰場之間?大哥一生料事無差,只怕死前神志暈迷,這一次算計錯誤了。」心中念頭電轉,口中卻厲聲喝道:「連姑娘身承重任,受千百窮家幫中弟子尊崇,豈可聽令人擺佈不成?」說話之間,陡然揚腕劈出了一掌。

  一股強厲的掌風,劃空生嘯,直對滾龍王撞了過去。

  滾龍王左掌一揮,硬接了上官琦一記掌力,人卻緊隨著推出的掌勢,向前欺進兩步,逼近了連雪嬌。

  上官琦只覺手臂一麻,全身勁道似是被對方強大的反彈之力震得陡然喪失,一連向後退了四五步,才拿樁站住。

  滾龍王一掌震退了上官琦,但他雙目中那炯炯逼人的眼神,卻忽地黯然無光。

  就這一剎那間,連雪嬌突然神智全復,陡然向後躍退五尺。

  滾龍王右手隨著欺進的身子拍出時,已然是遲了一步。

  袁孝的反應稍嫌遲呆,上官琦和滾龍王對了一掌,他才警覺,怒吼一聲,縱躍而起,連身帶人向滾龍王撲了過去。

  滾龍王眼看連雪嬌已傷在自己的手下,卻不料被上官琦疾發一掌救了去,心中大是忿怒,暗提真氣,提起右掌,正待劈出,袁孝卻和身由空中撲到。

  形勢緊迫,他不得不先抵袁孝的攻勢,右手一揮蓄足全力的一掌,迎空拍出。

  袁孝雙掌齊出,硬接一擊。

  雙方掌力一撞,震得袁孝口中怪嘯一聲,懸空倒翻了六七個觔斗,飛落到四五丈外。

  上官琦心頭凜駭,暗暗忖道:「此人功力,當真深厚驚人,武功之高,實莫可測。」

  心中在想,手卻未停,暗中咬牙,提聚真氣,又是一掌,拍了出去。

  滾龍王左手一揮,接下一掌,怒喝聲中,身子疾飛而起,直撲連雪嬌。

  連雪嬌微挫柳腰,猛一長身,竄出去一丈開外。

  滾龍王一撲落空,剽悍勇猛的袁孝已從側面攻到,右拳左掌,分襲兩處大穴。

  滾龍王眼看上官琦、袁孝各接下自己七成真力的一掌之後,毫無傷損,仍然能揮掌再攻,亦不禁暗生驚駭,忖道:「今日如不把這兩人除去,眼下就成大患。」

  心念一轉,不再顧到連雪嬌,反臂一揮,架開袁孝拳掌,疾飛一腳,踢向袁孝的小腹。

  袁孝得天獨厚,武勇過人,再加上那渾厚中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剽悍之氣,鬥志激昂異常,一側身,避過滾龍王踢來一腳,一招「穿心拳」當胸搗去。

  滾龍王冷笑一聲,左臂「法輪一轉」,一條手臂陡然間幻化出十幾條臂膀出來,耀眼生花,叫人莫測虛實,身隨拳勢一轉,避開袁孝一拳,一團臂影,斜裡擊去。

  袁孝只覺十幾條臂影輪轉擊來,心頭大急,但他拙人笨招,雙拳一提,猛向那團臂影之中劈了過去。拳風奇猛,有如驚濤裂岸。

  只聽滾龍王冷哼一聲,疾向後面躍退五尺。

  原來袁孝未為滾龍王拳勢花招所惑,破影一拳,正擊在滾龍王時間「曲池」穴上。滾龍王一條左臂頓然一麻,下面潛藏的幾招殺手,無法用出,只好倒躍而退;袁孝大吼一聲,撲了上去,雙拳連環劈出,和滾龍王展開了一場近身相搏。

  滾龍王左臂「曲池」穴受傷,在袁孝迫攻之下無暇運氣活血通穴,只好單用一條右臂拒敵,掌切指點,封擋袁孝雄渾的雙掌。

  上官琦和滾龍王拼了兩掌,人雖未傷,但已被震得氣血浮動,心知如不運氣調息,勢難再戰,看袁孝力搏滾龍王,眼下似是還不致落敗,倒不如藉機養息一下精神,當下不再出手相助,凝神而立,運氣調息。

  回目望去,只見連雪嬌呆呆地站在一丈開外觀戰,臉上神情變化不定,顯然她心中也還有著劇烈的波動。

  這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劇烈之戰,袁孝放手施為,竟然和滾龍王打了個不勝不敗之局。

  滾龍王傷了一臂,拳勢變化上大打折扣,有很多殺手絕招,無法施展出來。

  他乃久經大敵之人,心機陰沉,雖在激怒之下,仍然默察敵我形勢:如若上官琦和連雪嬌聯手攻上,眼下暫保的均勢,即將立刻打破,自己左臂上穴道未解,難以雙手應敵,一世英名盡付流水不說,說不定還將重傷在這三人聯手之下。

  忖思之間,上官琦已經調息完畢,緩步向場中欺入。

  滾龍王凶殘之名,江湖上無人不曉,但他卻又如隱藏在雲霧中的神龍,若隱若現,更增加了不少神秘之感,是以武林之中,聽到滾龍王三個字,早已魄驚膽喪,縱然能出手和他一戰,但心理之上先已有了怯敵之心,武功上先打折扣,難已放手施為。此等情形,並非只限於二三流的高手,連那雄才大略的歐陽統也有著這種畏懼的心理。

  但上官琦和袁孝,卻正有著相反的感覺。那袁孝渾渾噩噩,不知畏懼,不去說他。上官琦心中卻對滾龍王有著極深的仇恨,那日在那白馬山中,被一個青袍人,打下了千丈懸崖,如非機緣湊巧,剛好跌落在了一片水潭之中,定然早已摔個粉身碎骨,二則他心中一直惦著武當掌門人傳授他太極慧劍之事,臨死遺言,要他維護武當一派的安全,此事有如一塊千斤重鉛,壓在了上官琦的心上,常覺肩上責任重大,惶惶難安。因此,他在和滾龍王動手之時,不但毫無怯敵之意,而且內心之中反有著擠斗決死之心。這等心理上的一反一正的感覺,對武功實有著正反的加減。

  滾龍王一面封擋袁孝愈攻愈強的拳勢,一面回目望去,只見上官琦神采飛揚,眉宇之間泛生出一片殺機,高視闊步而來,似是全然未把自己放在心上。

  數十年來,滾龍王從未見過這等充滿著敵意而又心存藐視的目光,不禁暗暗一嘆,忖道:「此子膽氣豪壯,奪人鬥志,在心理上我已先輸他三分,如不早日設法除去,只怕日後我要殞折在此人手中。」

  心念一轉,突然轉身一躍,直向上官琦撲了過去,迎胸拍出一掌。

  滾龍王數十年來縱橫自如,予取予求,除了唐璇之外,世上已無他可怕之人,養成他一種目中無人的驕橫之氣,心中感覺著想殺哪個,哪一個就該引頸受戮,這種驕橫之氣,早已根深蒂固,雖在連受挫折下,仍然毫無警覺。這一刻工夫之內,他已連轉了殺死連雪嬌、袁孝、上官琦三個的念頭。

  上官琦經過這一陣調息之後,功力已恢復了大半,右掌一揮,又硬接下滾龍王劈來一掌。

  滾龍王久戰力疲,再加上一條傷臂未復,功力大受影響,一掌擊撞之下,上官琦固然被震得向後退了兩步,但滾龍王本身也覺著心頭一震,幾乎拿不住樁。

  上官琦略一定神,又揮掌攻了過去。

  滾龍王數十年培養成的驕橫,頓然間為之消失。現實的情景,已使他不得不驀然覺醒,發覺眼前之人,竟然都是強勁的敵人。不但對方的武功在自己受傷下可以硬擠,而且合兩人之力傷了自己,也非什麼難事。

  他發覺了自己正深陷一種危險中,這種險惡的局勢,正在不斷地擴大。他本是大好大惡之人,審度出敵我形勢,立時有了逃走之心。

  但上官琦拳擊掌劈綿綿攻上,滾龍王一時間竟有著脫身不易之感。

  袁孝緊握著雙拳,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出手。連雪嬌人也恢復了常態,對他的畏懼之心似正在劇快地消減著。

  這些情景,使滾龍王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他心中思慮重重,分心旁顧,不覺手下一慢,上官琦趁勢一拳,逼開了他的雙臂,擊了過去,正打在他右肩之上。這一拳落手甚重,打得滾龍王一連向後退了三四步遠。

  上官琦陡然收住了拳勢,不再攻出,口中卻縱聲而笑。

  滾龍王本待藉機逸走,但聽得上官琦大笑之聲,心頭羞怒交加,厲聲喝道:「無知小兒,你狂笑什麼?」

  上官琦停下大笑之聲,道:「滾龍王,你應該感覺到,自己也不過爾爾,照樣的可以挨打。」

  滾龍王冷冷說道:「你們車輪戰我,勝之不武。」

  上官琦笑道:「連姑娘一招未發,所謂車輪大戰,也不過我們兩人而已。哼哼!其實對付你這種積惡無數、凶殘陰毒的人,早該聯手合攻了……」

  滾龍王心頭大駭,暗暗忖道:「這下情勢,對我是大大的不利,左臂穴道受傷,一直未能運氣調息復元,如若他們三人當真聯手而上,片怕難逃敗亡之途。」

  原來滾龍王一向行動都帶有大批隨行人員護駕,唯獨此次未帶隨行之人。只因這山區方圓六七里內到處埋伏了窮家幫的明樁、暗卡,人手如多,勢難逃過窮家幫的耳目。滾龍王對唐璇一直懷著深深的戒懼,他調集高手,守在山莊外二十餘日,一直不敢冒險輕進。這次本想憑仗絕世輕功,單人匹馬準備深入窮家幫的腹地以查虛實,卻不料途中遇上了上官琦等。

  如果只是遇上了上官琦和袁孝,滾龍王也不致出面挑戰,意外的是遇上了被自己下了附骨毒針的連雪嬌。在他想像之中,連雪嬌仍然是像過去一般,對自己心存敬懼,那是決不會和自己動手,說不定在自己命令相迫之下,還將對上官琦和袁孝出手。

  數十年來,滾龍王有著輝煌無比的成就,這成就使他生出了強烈的自信,除了和唐璇對敵之時有些緊張之外,其他之人,均不放在心上。何況,在他的預想之中,連雪嬌在自己命令喝叱之下,倒戈相向。

  今日之勢,即將拉成二對二的平局。哪知事實上大謬不然:連雪嬌不但未被他言喝住,而且行動之間也似完全的背叛了他;上官琦和袁孝在武功路數之上,又隱隱地克制住他的武功。

  滾龍王默察情形,難再戀戰,當下冷笑一聲,道:「你們三人聯手而上,又有何懼……」微微一頓,接道:「但本座還有要事待理,今日放你們一條生路。」轉身一掠,人已到數丈之外。

  上官琦縱身長笑,道:「滾龍王,你可是害怕了麼?」

  滾龍王不理上官琦的譏笑,一連兩個飛躍,人已到數十丈之外,隱人一個山角之後。

  袁孝一揚雙拳,說道:「大哥,咱們追上去吧?」

  上官琦搖頭說道:「不用了,為兄的己被他震傷了內腑。」身子搖了幾搖,一屁股坐在地上。

  原來上官琦接下滾龍王兩掌之後,早已被震得內腑翻動,血浮氣湧,但他心知如若被滾龍王發現了自己難再支持下去,滾龍王勢必振奮全力殺傷袁孝,是以強行忍耐,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強自揮掌再戰,嚇退了滾龍王。

  連雪嬌緩步走了過去,蹲下身子,扶住了上官琦,柔聲說道:「你傷得很重麼?」

  在她芳心深處,早已深印了這位英俊少年的影子,此刻真情流露,也顧不到身側還有袁孝。

  上官琦的內心中何嘗不是對連雪嬌有著深厚情意?她嬌艷如花,智計絕世,實是武林間不可多見之人。可是唐璇那生前遺言,一直盤旋在他的腦際,囑咐他必須忍受著情感上的痛苦折磨,以使連雪嬌雄心振奮,但也不能太過絕情,兔使她心灰意冷。這些話有如一千斤的重鉛,壓在他心靈之上。

  連雪嬌看他久久不答自己問話,只道他傷勢沉重,耳目已失了靈敏,不禁黯然一嘆道:「滾龍王功力深厚,你連和他硬拚掌力,只怕傷得不輕。此地不便久留,咱們找處僻靜所在,我助你療治傷勢。」伸出纖纖玉手,扶起了上官琦。

  袁孝突然大邁一步,道:「大哥,我抱著你走吧!」雙臂一展,抱起了上官琦,當先行去。

  連雪嬌搶在前面帶路,在一處幽靜的山谷之中停了下來。

  袁孝放下了上官琦,笑道:「大哥,連姑娘很會醫病……」他本是想頌讚一下連雪嬌的醫道,但說了兩句,又不知如何接口,只好一笑而住。

  連雪嬌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山勢,說道:「袁兄弟,你到那谷口之處守望,不論何人,一律不許入谷,我為你大哥療傷。」

  袁孝應了一聲,急急奔去。

  幽寂的山谷中,只餘下了上官琦和連雪嬌兩個人。

  上官琦長長吁一口氣,道:「傷勢不重,自信經過一番調息就可以復元了,不敢有勞姑娘。」

  連雪嬌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撤賴。」

  上官琦道:「那也不是。我確被滾龍王震傷了內腑。」

  連雪嬌輕輕嘆息一聲,道:「這道山谷中幽靜無人,你心中有什麼話,儘管對我說吧!」

  上官琦怔了一怔,道:「在下深望姑娘能暫留窮家幫中,為挽救武林大劫一盡心力。」

  連雪嬌道:「我不是留下了麼?大帳論兵,教場點將。此刻咱們是私人相對,不用談論這些江湖大事。」

  上官琦只覺胸中熱情衝動,恨不得一吐為快,但他心知此時一言錯出,即將留下了無窮後患,牽動大局,暗中強忍痛苦,說道:「那要談什麼呢?」

  連雪嬌一字一句他說道:「談談我們的事。」

  上官琦抬頭望天,緩緩說道:「我們不是很好麼?你身居要位,掌握著窮家幫金牌令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連雪嬌怒聲喝道:「不談這個,我是問你要如何待我……」輕輕嘆息一聲,接道:「你為了救我,抱過了我的身體,這是恩,也是孽,你準備怎麼辦?」

  上官琦回目望去,只見連雪嬌嫩紅的臉上籠罩著一片寒霜,顯然,這幾句話,她用了很大的氣力,也說得十分嚴肅,事情似是已到了決斷的關頭,不禁心頭暗自焦急,人急智生,長長嘆息一聲,道:「你準備如何對待我那袁兄弟?」

  連雪嬌似是未料到上官琦有此反間,不禁呆了一呆,道:「他待我很好,情深意重,但我不能視他為夫,嫁他為妻……」微微一頓,道:「半年來,我們雖然相處一起,但他對我敬多於愛,從未有過肌膚相親的事。」

  上官琦道:「難道你不明白,他對你情意深重?」

  連雪嬌道:「我明白又能怎樣?你可是要我當真的下嫁於他不成?」

  上官琦舉手搔頭,只覺此言十分難以答覆,沉吟了良久,道:「至低限度,咱們不能太傷害他。」

  連雪嬌道:「此事早晚他要知道。如其拖延時日,倒不如早些告訴他好。」

  上官琦緩緩說道:「你讓我多想想好麼?」垂首沉吟不語。其實他內心之中,卻正起著強烈的波動,唐璇生前所留遺言和袁孝那純樸的影子,逐漸地壓下去他波動的熱情。

  他已逐漸恢復了冷靜、機智,回頭望去,只見連雪嬌垂下粉頸,也正似在籌思良策。

  忽聽一聲長嘯傳了過來,袁孝疾快的奔行而來,眨眼之間已到兩人身側,說道:「大哥,連姑娘,有人來啦!」

  面對著純樸袁孝,連雪嬌和上官琦都生出一種不安的感覺。連雪嬌緩緩別過頭去,說道:「來的什麼人?」

  袁孝道:「我不認識,不是滾龍王,也不像窮家幫中的人。」

  上官琦挺身而起,道:「這就奇怪了,咱們得出去瞧瞧。」

  連雪嬌道:「你傷勢好些沒有?」她雖然在極度不安之下,仍然掛唸到上官琦的傷。

  上官琦道:「經過這一陣休息,覺得好得多了。咱們得先看清楚來人是誰再說。」站起身來一揮手道:「袁兄弟,人在哪裡?」

  袁孝道:「在那邊的山谷之中。」當先舉步向前行去。

  上官琦、連雪嬌緊隨在他身後而行。

  三人上了一處高峰之上,俯首向下望去,果然見一個身著紅袍之人,在峰下谷中慢慢而動,只因距離過遠,只不過隱約可見人形,無法看清楚究是何等人物。

  忽聽袁孝叫道:「啊!我想起來啦,是和尚。」

  上官琦道:「和尚?這附近又無寺院,和尚來此做甚?」

  袁孝道:「不會錯啦,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天生異稟,目力過人,上官琦、連雪嬌都難及他。

  連雪嬌緩緩籲一口氣,道:「深谷絕壁,人跡罕到,小泉流水,恐已生滿青苔,普通行人,只怕甚難行走……」

  上官琦接道:「不錯,來人只怕都是身負武功之士。」

  連雪嬌道:「據我所知,滾龍王有一位方外好友,乃西藏密宗高手,同惡相濟。那藏僧恐怕是他唯一的好友了……」語音微微一頓,道:「但也許是咱們的助拳之人,少林僧人……」

  上官琦道:「少林寺兩位高僧,和幫主相交頗深。在下聽兩人的談話口氣,在少林寺中的身份不低。那鐵木留在咱們窮家幫中,凡木卻趕回了少林寺去。在下唐大哥生前論及那滾龍王的身世,曾提及他出身少林。這些和尚,也許是少林高僧趕來捉拿叛徒的人。」

  連雪嬌道:「不論來人是誰,在未確定他們是敵是友之前,咱們不能不作防備。」

  上官琦道:「可要傳警報於幫主麼?」

  連雪嬌道:「我想那深谷之中,該有咱們幫中的暗樁埋伏。」

  忽聽袁孝叫道:「人。」

  連雪嬌、上官琦齊齊凝目望去,果見兩條人影,疾如飛鳥般由緊依山壁的谷底中,疾飛向前奔去。

  連雪嬌微微一笑,道:「咱們埋伏發動了。如果來人是滾龍王那藏僧好友所帶的密宗高手,這些人決難是他的敵手。如若少林寺中人,恐將引起誤會,咱們下去瞧瞧吧!」

  袁孝回顧了連雪嬌一眼,接道:「下去麼?」

  連雪嬌點頭道:「下去,但不許擅自出手,必得聽我之命行事。」她說這話,本是以窮家幫的文丞身份而說,說過了,才想起袁孝並非窮家幫中之人。

  只聽袁孝嘆口氣,道:「你這話不是說得很奇怪麼?我幾時不聽你的話了?」

  連雪嬌呆了一呆,只覺他這幾日來似是成熟了很多,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慰藉於他,只好微微一笑,道:「是啊!你一向都很聽我的話。」

  袁孝似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雙臂一振,飛鳥投林一般,直向那千丈深谷之中落去。

  上官琦失聲叫道:「袁兄弟小心了。」

  但見袁孝雙腿一收,懸空打了兩個觔斗,抓住了峭壁間一棵松樹,一個大翻身,借勢緩和一下向下衝擊的力道,松枝搖顫中,右手一鬆,又向下面衝落下去。他這等向下沉沖之勢,其速無比,倏忽之間,人己沉入谷底。

  上官琦苦笑一下,道:「袁兄弟天賦異享,咱們是難得及他。」看準一個落足之處,縱身躍下,手攀足蹬,向谷底滑下。

  連雪嬌一挫柳腰,緊隨上官琦身後而下。

  兩人下得谷底,袁孝已等候了多時。

  這時,那紅衣人已然到了十丈之內,果然是一個身披紅袈裟的和尚。

  袁孝回顧了連雪嬌一眼,縱身一躍,迎了上去,怪聲喝道:「站住。」

  來人身份不明,還不知是敵是友,上官琦擔心袁孝莽撞,傷了對方,緊隨袁孝奔迎上去。

  那紅衣憎人單掌立胸,對袁孝一欠身,道:「施主可是窮家幫中的人麼?」

  袁孝道:「好啊!我還沒有問你呀……」下面之言,一時接不上口,頓然住口不言。

  上官琦一拱手,接口說道:「大師父來自藏邊麼?」

  那紅衣憎人微微一笑,道:「貧僧來自嵩山少林寺。」

  上官琦道:「嵩山少林寺,向為武林同道們尊崇為泰山北斗,在下失敬了。」

  紅衣僧人連連欠身,道:「阿彌陀佛,不敢,不敢……」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施主可是窮家幫中的高人麼?」

  上官琦一聽此入口氣,就知不是常在江湖上走動之人,微微一笑,道:「不錯。不知大師要找何人?」

  紅衣憎人道:「貧僧錫木,求見歐陽幫主。」

  上官琦道:「大師在貴寺中身份不低了?」

  錫木道:「在方丈室中聽差,有勞施主下問。」

  上官琦道:「來的只大師一人麼?」

  錫木大師道:「同行四人,見施主等下山迎來,深恐引起誤會,由老衲一人先來說明。」

  上官琦道:「可否請出一見?」

  錫木道:「自然可以。」回首仰臉高宣一聲佛號。梵唱縹緲,延展波蕩而去。

  數十丈外的山均之後,應聲現出來三個身著紅衣袈裟僧人,緩步行來。

  連雪嬌自下谷底,始終一言未發,肅然而立,冷眼旁觀。

  三僧行至錫木大師身後,齊齊停了下來。

  錫木大師指著三憎說道:「這是貧僧三位師弟,人木、慈木、法木。」

  上官琦一拱手道:「在下上官琦,見過幾位大師。」

  連雪嬌打量四憎之後,遊目四顧,不見窮家幫埋伏的人手何在,心中暗暗奇怪,低聲對袁孝說道:「你剛才看到的人呢?」

  袁孝四下打量一陣,道:「看不到啦!」

  只聽錫木大師說道:「我等奉命而來,有要事必得早見到歐陽幫主,還望施主早些通報。」

  上官琦暗暗想道:「歐陽幫主現在何處,如何才能和他取得聯絡,連我還未弄明白,如何個通報之法呢?」心下為難,回頭一望連雪嬌。

  說道:「這位是本幫之中的文丞,除了幫主之外,權位最重,敝幫中事,無所不管。四位有事,對他說也是一樣。」

  錫木大師目光閃在連雪嬌的臉上,緩緩說道:「老衲失敬了。」

  連雪嬌素手一揮,道:「不敢。大師有何見教?」

  錫木大師道:「敝方丈有一親筆密函,致奉歐陽幫主。」

  連雪嬌道:「不知是公函,還是私誼?」

  錫木大師道:「這個老衲就不甚明白了,是以必須得面交歐陽幫主。」

  連雪嬌道:「諸位一定要見敝幫幫主麼?」

  錫木道:「少林寺戒規森嚴,方丈之命,弟子們向是不敢有所疏忽,還得請女施主擔待擔待。」

  連雪嬌道:「那就有勞四位在此稍候了。」

  錫木修養較深,還不覺得怎樣;那慈木、法木,卻已忍耐不住,齊聲高宣佛號,道:「貧僧等千里迢迢而來,貴幫如此慢待,豈不有失武林禮數?」

  連雪嬌笑道:「滾龍王親率高手壓境,雙方隨時有衝突的可能。

  此山羊徑難行,不敢多勞諸位高僧,我派人去請敝幫主到此和諸位相見。在敝幫的幫主未到之前,由我在此相陪諸位。」回目一掠上官琦,肅然說道:「你要咱們窮家幫弟子,施放信號,請來幫主。」

  上官琦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欠身一禮,轉身向後走去,心中卻是暗暗發急,忖道:「窮家幫中埋伏之人,不知現在何處,要我如何通知?」行了數丈,到了一塊大岩石前,暗道:「她要我通知埋伏在這谷底中弟子,勢不能坍她的台,必須先避過四個和尚的耳目。」身子一閃,避入了大石之後。

  剛剛轉入石後,瞥見劍光一閃,草叢後突然站起了左、右二童。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0 16:13
第九十一章 初顯身手


  上官琦心中一喜,說道:「兩位到此好久了?」

  左童張方微微一笑,道:「我等奉派守此深谷,到此已有半日工夫了。」

  上官琦暗道:「連姑娘果有大哥之能,不知她何以得知有人埋伏此地。」當下拱手說道:「連姑娘有令,命諸位傳訊通報幫主,少林寺錫木大師等四人相訪。」

  張方低聲說道:「先生死前留下了三個錦囊,命隨身侍婢轉給兄弟。三個錦囊,各有編號,我們兄弟拆閱了那一號錦囊,上面除了拒敵的部署之外,並命在下把餘下兩個錦囊轉交給上官兄。」

  上官琦心中納悶,暗道:「這件事,大哥也未免太過繞圈圈了,既是留給我的遺物,何以不肯面交給我,卻要左右二童轉交?」

  只聽左童張方說道:「唐先生在那留交我們兄弟拆閱的一封錦囊中說得明白,在連姑娘未人窮家幫前,這錦囊不便交付給上官琦。」

  上官琦暗道:「原來如此,想是怕我挽留下住連雪嬌時私下拆閱了。」口中卻說道:「如若連姑娘不入咱們窮家幫呢?那兩封錦囊就不用給我了,是麼?」

  右童李新接道:「我兄弟拆閱唐先生那錦囊上說得明白,如若連姑娘不肯入幫,要我等把他的遺書奉上幫主。」

  上官琦忍不住問道:「那遺書寫的什麼,兩位可曾看過?」

  左童張方道:「看過了,那是要幫主再集出全幫之精銳,動員聾、啞二老,下書挑戰滾龍王,在先生墓前,一決武林霸權誰屬。另外兩個錦囊,也不用交給你了,這場大戰開始之後,就在墓前用火焚去。」

  上官琦接道:「那時情非得已,取乎下策。」

  左右二童微微一笑,轉過身去,撮唇長嘯。

  嘯聲未住,遙遠處已響起相應的嘯聲,一聲聲地接續著傳了過去。

  上官琦細聽那嘯聲,似是隱隱間有著節拍,只是自己聽不懂而已。正待轉身去向連雪嬌覆命,忽聽左童張方低聲說道:「上官兄。」

  上官琦微微一怔,道:「有何見教?」

  張方道:「兄弟等適才目睹上官琦和那袁兄弟力拚滾龍王的身手,心中十分佩服。」

  上官琦道:「怎麼?你們都看見了?」

  張方微微一笑,道:「因為相隔甚遠,看得不甚清楚……」

  他輕輕咳了一聲,道:「在這座谷底之中,咱們埋伏有十二個人,由兄弟和這位李兄弟率領待命,如有需我效勞之處,只管吩咐。」

  上官琦拱手一笑,道:「幫主雄才大略,早已有了安排。」

  張方搖頭說道:「如果幫主安排的,在下也不會多費口舌,告訴上官兄了。」

  上官琦奇道:「那是奉了誰人之命?」

  張方道:「唐先生……」

  上官琦怔了一怔,道:「唐先生已然仙逝數月,哪裡還能有所指命?」

  張方道:「唐先生妙算無遺,非常人所可預料。」

  右童李新道:「如若連姑娘加入咱們窮家幫,這兩個錦囊就交給上官兄。」

  說話之間,左童張方已從懷中取出了兩個錦囊,雙手奉上。

  上官琦接過錦囊,仔細一瞧,除了編號之外,井無拆閱的日期,不禁一皺眉頭,道:「這上面未註明拆閱之期,幾時才可拆閱?」

  張方接道:「唐先生差遣那小婢送來錦囊之時,交代了兩句話。」上官琦道:「哪兩句話?」

  張方道:「陷身絕境,拆二號;情海生波,閱三號。」

  上官琦隨手把錦囊放入懷中,道:「多謝兩位。」轉身向外行去。抬頭看去,只見連雪嬌閉目盤膝而坐,擋在路中。袁孝雙手抱臂,站在連雪嬌的身側,瞪著兩隻圓大的眼睛,望著四個和尚。

  上官琦心中暗暗想道:「少林寺在武林之中,一向被視作泰山北斗。我們這般對待寺中的高僧,莫不有失禮數?」心念一轉,油生歉疚,想待和四人說幾句謝罪之言,但見連雪嬌如罩寒霜般的臉上,竟是不敢開口。

  要知此刻連雪嬌位高權重,乃窮家幫中文丞;上官琦只不過是個香主,兩人身份相差懸殊,她如萬一變下了臉,立時可以按幫規懲處自己。

  時間在沉寂中溜過。

  等待約一頓飯工夫,群僧似已不耐,錫木修養較好,尚可容忍不發,法木、慈木、人木卻已忍耐不住,相互望了一眼,突然舉步向前行來。

  連雪嬌霍然睜開雙目,冷電一般的眼神,掃掠了群僧一眼,冷冷說道:「站住!」

  她艷如桃李,冷若冰霜,姣美之中,自有著一股懾人的威嚴。三僧被她一叱,竟然都不自禁地停了下來。

  人木冷笑一聲,道:「女施主這般疾顏厲色,不知說的哪個?」連雪嬌緩緩站了起來,冷肅地反問道:「此地何地,三位大師父豈可亂闖?」

  慈木怒道:「貧僧等並非窮家幫中之人,縱是歐陽統,見得貧僧,也不能這般傲氣凌人。」

  連雪嬌緩緩說道:「敝幫主胸襟開闊,對人素來客氣,但本座執法如山,只問是非,不講情面。」

  法木一皺眉頭,道:「縱然窮家幫法規森嚴,但也不能施諸幫外之人。」

  連雪嬌冷笑一聲,道:「不論何人,只要一入我窮家幫中禁衛之地,一律得烙守本幫戒令。」

  人木大師道:「如若貧僧不肯遵從呢?」

  連雪嬌道:「那就只好開罪了。」

  人木長眉聳動,道:「女施主盛氣凌人,貧僧倒是得領教一二!」一提真氣,邁步向前闖來。

  連雪嬌素手一揮,迎面拍出一掌。

  人木冷笑一聲,道:「來得好。」揚腕硬接了一掌。

  上官琦聽兩人越說越僵,心頭已是焦急萬分,卻不料兩人竟又動起手來,一時之間,既覺不能出手相助,也不便出言相勸,不禁呆在當地。

  他冀望錫木等出言勸住人木,免得鬧出傷亡,事情更難辦了。但他失望了,錫木雖然原地未動,但卻袖手觀戰,看情形,毫無勸阻之意。

  法木、慈木,更是磨拳擦掌,躍躍欲試,大有出手相助之概。

  袁孝雙手緊緊握住拳頭,雙目圓睜,注定著場中的搏鬥之情,只見連雪嬌露出不敵之狀,或是出言招呼,立時便要揮拳出手。

  這時,連雪嬌和人木已然交手了四五個照面,連雪嬌掌法輕靈中暗含殺手,始終把人木阻於原地,難越雷池一步。

  但人木的掌勢,卻是越來越見強猛,又過了三四個照面,掌力已劃起了嘯風之聲。

  激鬥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喝道:「兩位快請住手!」

  上官琦回頭望去,只見歐陽統在四個灰衣弟子護擁之下,急奔而來,暗中舒了一口長氣,高聲說道:「幫主駕到。」

  這時人木大師正施展一招「破山拳」當胸搗來,拳風奇猛,震飄起連雪嬌的衣袂。

  上官琦看得心中暗怒,忖道:「這和尚當真可惡,明明已聽到有人喝勸,竟然用出這等惡毒、凌厲的招數。」

  只見連雪嬌身子一側,險險避過一拳,纖纖玉指,疾翻而起,掠著人木手腕劃過,飄身退出七八尺遠。

  人木還待出手攻襲,歐陽統已然奔到,橫身攔住了人木,一拱手,笑道:「在下歐陽統,四位大師父有何見教?」

  人木只好收了拳勢,打量了歐陽統一眼,道:「貧僧人木,來自嵩山少林寺中。」

  歐陽統笑道:「少林派一向領袖武林,人人尊崇,在下這裡失敬了。」雙手輕合微一抱拳。

  人木雖有些餘怒未息,但面對著這盛名滿天下的歐陽統,亦有著無法發怒之感,目光一掠連雪嬌,道:「貴幫中這位女施主,武功高強,貧僧未能多多領教,實在大感遺憾。」

  歐陽統微微一笑道:「她乃本幫之中文丞,尚望大師看在本座面上,不要再多計較。」

  人木低頭瞧瞧右腕上一線紅色的指痕,暗中運氣一試,既無痛楚之感,亦無受傷之微,除了那條可見紅色指痕之外,別無異樣感覺,想是動手時,被連雪嬌指甲無意揮中,是以也未放在心上,合掌一禮,退了下去,口中仍然冷漠他說道:「如有機緣,貧僧還得向這位女施主領教一二。」

  連雪嬌恍如不聞,寒著一張粉臉,冷冰冰地站在一側。

  錫木大師緩步而行,越過人木,合掌說道:「貧僧錫木。」

  歐限統笑道:「鐵木大師和本座交誼甚深,大師父想必是認識了?」

  錫木一沉吟,道:「那是貧僧師兄。」

  歐陽統道:「令師兄亦在此地,大師父可願一會麼?」

  錫木臉色一變,沉吟了片刻,道:「貧僧等奉命而來,求見歐陽幫主,面呈掌門方丈的密函一件,敝寺方丈還在等待覆命。行色匆匆,只怕餘暇無多了。」言下之意,竟然並無會見鐵木大師之意。

  歐陽統微微一笑,道:「貴方丈手書何在?」

  錫木大師探手人懷,摸出一個半尺見方的黃絞錦袋,道:「敝寺方丈,曾經提到,此函最好別讓第三人過目。」

  歐陽統看那錦袋之上,加有火漆,上面寫著「袖呈窮家幫歐陽幫主親拆」幾個大字,正待拆開,突然連雪嬌沉聲說道:「幫主且慢。」

  歐陽統回顧了連雪嬌一眼,道:「為什麼?」

  連雪嬌道:「江湖上的險詐,不可不防。」

  歐陽統目光一掠錫木,笑道:「錦袋由本座親自收下,大師父請上覆貴寺方丈……」

  錫木大師接道:「貧僧急待覆命。」

  歐陽統仔細地查閱了手中錦袋,毫無可疑之處,心下甚感為難。

  逍遙秀才唐璇,!傷終重薦連雪嬌,那自是幾經思考。他心中對唐璇生前的才華推重無比,言聽計從。如今唐璇雖死,但心中對他仍存有崇敬之心,對他重薦的連雪嬌,亦倚重無比地信任,聽她出言相阻,決非無的之矢。

  心念一轉,微笑說道:「此地不便拆閱,大師父只管上覆貴寺方丈,就說我歐陽統遵示行事就是。」

  錫木大師道:「貧憎等立待覆命,如若幫主無意接受,那就請把原函交回,仍由貧僧等帶回少林寺中,交還掌門方丈。」

  要知少林寺望重江猢,歐陽統此等舉動,實乃對少林寺大為不敬。如若錫木大師要真把原函攜回少林,在少林方丈面前說幾句挑撥之言,只怕要引起一場極大的誤會,心下為難,沉吟難答。

  連雪嬌兩道清澈的眼神,一直盯注在錫木大師的臉上,似是要從他的神色上默查出他胸中的隱秘。

  上官琦亦覺得連雪嬌的舉動,有些過火,雖然這四個和尚的舉動亦有著可議之處,但他自知在幫中身份和連雪嬌相去甚遠,難以作得主意,只好默默不語。

  只見連雪嬌緩緩移步,行到歐陽統的身側,目光掃掠了錫木、法木等一眼,冷冷說道:「久聞少林寺中憎侶,個個清淨無為,似諸位大師這般火氣之大,實叫人心中多疑。」

  錫木大師道:「女施主懷疑什麼?」

  連雪嬌道:「適才領教那位大師父的掌法,果是出自少林一門……」

  錫木冷笑一聲道:「既知貧僧來自少林,但不知還有何處可疑?」

  連雪嬌神色一整,厲聲說道:「只怕諸位大師父,都已為滾龍王的藥物所述,忘卻本性。」

  歐陽統暗中焦急,忖道:「糟糕!少林寺一向自負為武林的領袖,連雪嬌這等當面叱責,只怕要引起一場……」

  心念轉動之間,錫木、法木等人,已然個個臉色大變,凝目望著連雪嬌,茫茫若有所失。

  連雪嬌突然地和顏悅色,柔聲說道:「幾位都是有道高憎,雖是中了滾龍王的算計,仍然能保持一點真靈不昧。」

  四僧臉上神色不停地變化,有時激怒,有時茫然。

  連雪嬌接著說道:「四位身受貴寺方丈重命而來,如若中了滾龍王的算計,那不但對本幫大有損害,貴寺亦將身蒙其害……」突然一揚纖手,疾向錫木大師眉心點去。

  這一招出手之快,當真是無與倫比,歐陽統心想出手攔阻,已自不及。

  錫木大師在神情茫然驟不及防之下,竟被連雪嬌一指點中,身子搖了幾搖,倒了下去。

  法木、人木、慈木,看師兄倒了下去,茫然的神志,似是陡然為之一清,齊齊怒喝,三掌並發,排山倒海一般,攻向連雪嬌。

  歐陽統目睹連雪嬌忽喜忽怒的詭異舉動,心中不禁地生出警惕之心,她出身滾龍王膝下義女,雖得唐先生全力推薦,但是否已完全擺脫了滾龍王的控制,眼下尚難預料,倒不得不對她存上幾分戒備。

  心念一轉,霍然退了數步,凝神而虯只見連雪嬌素手揮動,嬌軀兩轉,一閃之間,竟然從三個和尚颯然排山的掌力中轉了出來。

  三僧一擊落空,但那擊出的掌力,卻有些收勢不住,盤旋撞來,激起了一陣旋風,吹得四外觀戰之人,衣袂飄飄。

  一側觀戰的袁孝,一見連雪嬌脫出重圍,突然大喝一聲,直向法木撲去。

  慈木、人木,齊齊出手,疾快地拍出了一掌,分由兩側襲攻袁孝。袁孝雙拳忽地一分,猿臂一伸,分接兩人的拳勢。他神力過人,竟然硬把左右襲擊而來的兩掌齊齊接下,同時飛起一腳,踢向法木。

  連雪嬌目光一掠上官琦,冷冷說道:「快快出手,幫助你袁兄弟,最好能夠生擒這三人,不要傷了他們,免得和少林結仇。」

  上官琦雖然不願出手,但對方是文丞的身份,只好縱身而上,相助袁孝,搏鬥三僧。

  連雪嬌回顧了歐陽統一眼,道:「幫主,可是對屬下有所懷疑麼?」歐陽統想不到她開門見山地直說出來,不禁怔了一怔,道:「本座只覺在未能證明少林幾位大師來意不善之前,不宜和少林結仇!」

  連雪嬌目光一掠場中的打鬥情勢,冷冷他說道:「這麼說將起來,幫主對屬下似是不信任了?」

  歐陽統道:「這個這個……」他乃心胸磊落之人,向來不善謊言,連雪嬌一言揭穿了他心中憂苦之事,竟然接不上口來。

  連雪嬌仰起臉來,長長吐出了一口氣,說道:「幫主如若不能放心,不妨追回文丞之權。」

  歐陽統接道:「在下用人,向不多疑,只不過是不願和少林寺結仇,並無干犯文丞權令之意。」

  連雪嬌再看場中的搏鬥情勢,袁孝、上官琦已逐漸控制了局勢,三僧在兩人掌指迫攻之下已落下風,當下緩緩說道:「如若我的料斷不錯,這三人已為滾龍王所收用。」

  歐陽統道:「你可是懷疑他們的來歷麼?」

  連雪嬌搖搖頭道:「這四人該都是千真萬確的少林僧侶,只不過他們已被滾龍王下了迷藥,神智受制,情非得已地為人所用。」

  歐陽統道:「縱然如此,咱們也不能濫傷無辜,和少林結下仇恨,這也許還是滾龍王的用心。」

  連雪嬌道:「滾龍王的用心,決不止此……」

  歐陽統凝神打量了四個和尚一陣,只見他們出手的少林心法,而且毫無遲滯之象,當下說道:「以本座的眼光,看不出這四人中了滾龍王的迷藥。」

  連雪嬌冷笑一聲,道:「幫主既然授我全權,最好是不要干擾屬下的事情。」

  歐陽統呆了一呆,欲言又止,心中卻是焦急,忖道:「眼下窮家幫初受大挫,八英、四十八傑的傷亡甚多,還未能選入補充,下令調集各處分舵中高手尚未趕來,滾龍王已然親率四侯和高手趕來,戰雲密佈,大有一觸即發之勢。就江湖情勢,唯一可能幫助窮家幫對抗滾龍王的只有少林一派,如若再傷了少林寺中派來的僧侶,開罪少林寺,鬧成兩面受敵,當真是覆亡在即,但勢又不便再攔阻連雪嬌。」

  正忖思間,忽聽連雪嬌高聲對袁孝和上官琦說道:「你們放手施為,三十回合之內,定要生擒這三個動手的和尚。」

  袁孝對連雪嬌素來敬若神明,一聽令下,拳勢突緊,拳風更見凌厲。

  但上官琦卻是心有顧忌,不肯放手施為。

  連雪嬌目光何等鋒利,兩合之後,已看出上官琦的招數華而不實,不但手下留情,而且還影響袁孝的掌勢,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威勢,心中大怒,厲聲喝道:「上官琦,你對敵不力,陽奉陰違,記重刑一次,三僧受縛後,立時執行。」

  上官琦聽的一怔,心知已被連雪嬌看出了自己的用心,當下掌勢一變,全力出手。

  這一來,場中的搏鬥形勢,立時有了大大的改變。

  法木、人木、慈木,在袁孝和上官琦全力的攻襲之下,己無還手之力,露出了敗象。

  錫木大師內功深厚,雖被連雪嬌一指點倒,但經過一陣暗自運氣調息之後,穴道自解,體能盡復。眼看情勢變化,上官琦和袁孝聯手而戰,已然搶盡了優勢,如若自己再不出手相助,三僧落敗在即。當下一躍而起,高宣一聲佛號,舉手一拳「挾山超海」,疾向上官琦搗了過去。

  上官琦揮掌一接,竟然被震得手臂一麻,向後退了一步。

  錫木大師也被上官琦強大的反擊之力,震得向後退了一步,暗道:「此人年紀不大,竟然有著這等深厚的功力?」

  心中在想,人卻欺身而上,兩手一合,「雙風貫耳」合擊過去。

  上官琦雙手一合,由「童子拜佛」化一招「劃分陰陽」,雙手一合一分,把錫木大師一招「雙風貫耳」化解開來。

  這兩人交手兩招,已覺出返上了勁敵,這一戰的勝負,恐已非三五十招中能夠分得出來。

  連雪嬌眼看上官琦和袁孝已操勝算,但錫木大師一出手,卻使局勢大為改觀,他武功高強,似是超過了三僧甚多,一出手立時把敗象畢露的大局給穩了下來。

  就場中搏鬥的形勢而論,如果連雪嬌不出手,雙方暫時的平衡,還要保持一段時間。

  這時錫木已和上官琦形成了獨鬥之局,袁孝拳勢一緊,把法木、人木、慈木的拳勢、盡數接下。

  上官琦遇上了勁敵,精神大振,拳路的變化也是愈打愈見奇奧。

  錫木在上官琦強力的反擊之下,逐漸地落在下風。

  歐陽統一面冷眼旁觀,一面暗自忖道:「少林寺中的和尚在青燈古佛相伴之下,大都是有著甚好的涵養,這四個和尚,既都是木字排行,想來定然是鐵木大師等一輩人物了。鐵木現在微傷已癒,何不請他來一看究竟呢!」

  正忖思問,忽見那錫木拳勢一變,施出少林寺鎮山絕技之一的十八羅漢掌法。

  這十八掌,乃至剛至猛的武功,如若功力不到一定的階段,無法用來克敵。錫木大師連連劈出三掌,立時把敗勢給穩了下來。

  上官琦只覺他拍出的掌勢,凝結著深重的壓力,必須要用出極大的內力,才能封擋開他的掌勢壓力。

  只見錫木大師的羅漢掌掌力,愈來愈強,一刻工夫,丈餘之內,已激盪起強猛的勁風。

  上官琦暗暗吃驚道:「奇怪,這和尚功力怎的如此深厚,掌勢愈來愈見強猛?」上官琦原覺自己內力和錫木在伯仲之間,但此刻卻有著大不如人之感。

  要知那少林十八羅漢掌,看上去掌掌如浪撞礁巖一般,全憑藉那排山倒海般的陽剛之力取勝,其實卻是至剛至猛中,蓄蘊了奇奧的變化,掌勢愈來愈見剛猛,人並不覺出勞累。

  原來那掌勢變化中,招招相連,下一招的變化中,剛好把上一招未用完的餘力借用過來克敵,因此那掌力愈打愈強,但發掌之人卻不見如何的勞累。

  上官琦逐漸地陷入了艱苦之境,在錫木強猛的掌力迫逼之下,已然是有守無攻。

  連雪嬌一皺眉頭,轉臉望去,見袁孝猛鬥三僧,卻是佔盡了優勢。

  歐陽統突然回過身子仰臉一聲長嘯。

  山石後人影閃動,奔過來左童張方。

  歐陽統正待吩咐張方去請鐵木大師,連雪嬌卻搶先說道:「上官琦已經有守無攻,你上去助他一臂之力。」

  張方應了一聲,挺劍攻上,長劍一抖,斜裡刺去。

  錫木大師反臂拍出一掌,強勁的掌力,疾湧而出,震開了張方長劍。

  就這一緩的工夫,上官琦已由那掌影中破圍而出,展開反擊,指點掌劈,搶回先機,口中卻大聲喝道:「張兄請退下去,兄弟一人足可對付他了。」

  左童張方心知高手相搏,最忌別人從中插手相助,聽得上官琦的招呼,立時收劍而退。

  要知那十八羅漢掌,乃少林寺鎮山絕技之一。上官琦失去主動之後,先機全為錫木大師搶去。在錫木十八羅漢掌強猛綿密的猛攻之下,局勢全為錫木控制,反擊無力。張方一劍攻來,迫得錫木回掌相救。上官琦藉機搶回主動,展開反擊。錫木大師雖然連出奇招,想扳回劣勢,但上官琦早已有備,哪裡還容他十八羅漢掌的威勢再度發揮?一陣掌指交錯的猛攻,把錫木迫得手鈸腳亂,應接不暇。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0 16:14

第九十二章 武林三寶


  場中的形勢漸呈明朗,四個少林寺僧侶已然全都落於下風。

  激鬥中,忽聽上官琦大喝一聲,一掌拍中了錫木大師的左肩之上。

  錫木只覺左肩一陣劇疼,半身都有些麻木起來,不覺手腳一緩,上官琦乘勢一指,迎了過去,正中錫木「靈台」穴上,立時倒在地上。

  上官琦點倒錫木之後,退到一側,看袁孝和三個少林僧侶動手。

  忽聽袁孝大喝一聲,連續劈出三掌。

  手掌交錯,響起了一聲悶哼,慈木大師中了一掌。

  這時,場中動手之人,只餘下人木、法木,在袁孝強勁拳勢迫攻之下,早已是敗象畢露。慈木中掌之後,躍出圈外,場中只餘下人木、法木,更是招架不住,又支持了五合,法木也中了一掌。

  袁孝落手極重,一掌擊在法木左臂之上,手臂登時為袁孝一掌拍斷。

  歐陽統一皺眉頭,想待出口喝止,又怕袁孝不聽,他非窮家幫中之人,歐陽統雖是一幫之主,如若袁孝不聽,也是沒有法子。

  上官琦突然一躍而上,雙手齊出,點了慈木、法木的穴道。

  忽聽袁孝一聲長嘯,左手一攔,撥開了人木雙手,右手一把擒住了人木項頸。

  只聽人木冷哼一聲,登時失去了掙扎的能力。

  歐陽統看袁孝面目猙獰,擔心他發了野性,一舉把人木捏死,那時,勢將和少林結下不解之仇,趕忙叫道:「袁兄,不可隨意傷人。」

  連雪嬌揚手一指,點了人木穴道,低聲說道:「放開他。」

  袁孝應聲鬆開了右手,退到一側。

  連雪嬌目光一掠上官琦,道:「你把這四個人放在一起。」

  上官琦依言把四人移置在一起放好。

  連雪嬌緩緩說道:「幫主請把那少林方丈的來書交給屬下。」

  歐陽統緩緩取過錦袋,遞了過去。

  連雪嬌掂了掂手中錦袋,低聲對上官琦道:「這四僧之中,以錫木大師的武功最高,也是這班人中的領隊。你解開他上半身被點的穴道,我有事情問他。」

  上官琦依言解了錫木穴道。

  歐陽統忽然想到,正因連雪嬌出身滾龍王膝下,才能對刁惡陰險的滾龍王有所瞭解。唐璇推薦連雪嬌,只怕這也是極重要關係,當下凝神觀看,靜立不動。

  連雪嬌緩緩把錦袋交給錫木,笑道:「這錦袋之中,既是貴寺方丈的手筆,勞請大師父親自拆閱如何?」

  錫木大師接過錦袋,臉色忽然大變,目注連雪嬌,緩緩說道:「這錦袋不能拆閱。」

  連雪嬌回顧了歐陽統一眼,緩緩對錫木說道:「四位之中,三位都已被滾龍王下了迷藥,本性迷失,身心都受滾龍王的控制,只有大師一人的神志還可保持清醒,是麼?」

  錫木大師道:「貧僧雖未服迷藥,但卻被滾龍王下了附骨毒針。」

  連雪嬌道:「所以你甘為滾龍王所用,想用這一封書信謀算本幫幫主。」

  錫木大師道:「貧僧身受箝制,情非得已。」

  連雪嬌道:「我知道,滾龍王那附骨毒針,亦經過藥物淬煉,中針之人,雖然神志能夠保持清醒,但心神亦隱隱失去主宰自己之能。他們三人服用的藥量亦不很重,是以很難看得出來。」

  錫木大師道:「姑娘猜的不錯。」

  連雪嬌接道:「如若你身上的脈穴不為點穴的手法所閉,毒針藥性未能限制於局部,只怕神志也難有此刻清醒。」

  錫木仰臉思索了一陣,道:「此刻,貧僧似是已還我本來面目。」

  連雪嬌突然伸手從左童張方手中要過長劍,素手一揮,挑開錫木大師手中錦袋,笑道:「大師父當真不知這袋中密函的內容麼?」

  錫木大師道:「此函原本出於敝寺方丈手筆,但我等被滾龍王所擒之後,此函已被他拆閱,內容是否己為他竄改,貧僧實是不知。」

  連雪嬌緩緩把錦袋放置到一塊突立的山石之上,回目對歐陽統道:「幫主和少林方丈相交,可認識他筆跡麼?」

  歐陽統道:「我們往還不多,縱然見過他的筆跡,但亦早忘去了。」語音微微一頓,又道:「但這也非什麼難事。少林寺中那鐵木大師現在此處,只要請他來此,不難辨識出函上筆跡是否出自少林掌門方丈之手。」

  連雪嬌突然一整臉色,嚴肅他說道:「唐先生生前掌理幫中文丞之職,幫主對他如何?」

  歐陽統道:「言聽計從。」

  連雪嬌道:「那幫主對屬下呢?」

  歐陽統道:「一般敬重。」

  連雪嬌道:「如若幫主對我出身懷疑,此刻還來得及。」

  歐陽統道:「本座用人,向不懷疑。唐先生遺言推薦,非姑娘大力難挽武林大劫。姑娘縱不為窮家幫著想,也該為武林浩劫一盡心力。」

  連雪嬌長劍一揮,那錦袋應手而斷,露出一張函箋。

  歐陽統此刻對她料事,已生敬佩,靜站一側觀看,默不作聲。

  連雪嬌長劍挑開素箋,凝神看完,突然回顧了張方一眼,道:「你可帶有火摺子麼?」

  左童張方探手入懷,摸出火摺,遞了過去。

  連雪嬌晃燃火摺子,燃著函箋,連那錦袋一起燒去。

  歐陽統果是量大如海,面泛微笑,神色自若,望著連雪嬌燒去錦袋密函,一言不發。

  連雪嬌隨手把長劍在草地上擦了一擦,還給張方,轉眼望著上官琦,道:「你知罪麼?」

  上官琦道:「在下知罪,聽候處分。」

  連雪嬌望了張方一眼,道:「留下錫木一人,其餘三僧,押回山莊,聽我回去發落。」

  張方應了一聲,舉手一招,奔來了三個灰衣大漢,各自背著一人而去。

  連雪嬌道:「此地沒你的事了,你去吧!」

  張方欠身一禮,轉身而去。

  連雪嬌一指錫木,回顧上官琦道:「你背著他。」轉身向前行去。

  歐陽統大感尷尬,輕輕咳了一聲,道:「本座可要去麼?」

  連雪嬌道:「幫主自應參與機密。」

  歐陽統苦笑一下,舉步隨在上官琦身後行去。

  連雪嬌折入了一處隱秘的山彎之中,停了下來。

  上官琦背著錫木大師,緊隨連雪嬌身後而行,心中卻大感憂慮,暗暗忖道:「連雪嬌性格難測,不知要如何懲治這位大和尚了?」

  又行數丈,山彎已至盡處,連雪嬌回顧了上官琦一眼,道:「好啦!放下來吧!」

  上官琦依言放下錫木,退到歐陽統的身側。他昔年在江湖之上走動,深知少林乃正大門派,甚受武林同道尊仰,心中暗打主意,如若連雪嬌對那錫木大師有何不利,立時請求歐陽統制止於她。

  只見連雪嬌伏下身去,掌拍指點,解開錫木大師的穴道,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塊磁鐵,問道:「滾龍王在你何處下了毒針?」

  錫木大師穴道已解,那附骨毒針藥性,立即發作,突然一躍而起,雙目眨動了一陣,突出一掌,迎胸拍出。

  袁孝緊靠在連雪嬌身側相護,左手一伸,抓住了錫木大師右掌,右手一把抓住錫木頸子,緊接著一個掃腿,錫木應聲而倒。

  連雪嬌微微一嘆,回顧歐陽統道:「幫主看到了麼?」

  歐陽統道:「看到了,但他身受滾龍王迷藥所制,難以自主,還望手下留情。」

  連雪嬌道:「幫主誤會屬下之意了。」

  歐陽統道:「本座願聞高見。」

  連雪嬌道:「滾龍王的手下個個悍不畏死,並非是他們天性剽悍,而是心神受藥物所制,難以自主。」

  歐陽統道:「這個本座早已知道。」

  連雪嬌道:「這錫木大師,不過是受毒極輕的一個,尚且難以自控神智,如若是受毒較深之人,那是終身不渝地效死滾龍王了。咱們窮家幫中弟子雖然個個敬愛幫主,誓死效忠,但以幫主的子弟血肉之軀,和這般神智受制的瘋狂硬拚,不但難操勝算,而且也太過殘忍。」

  歐陽統聽得怔了一怔,沉吟不語,良久才黯然嘆道:「浩劫已成,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上官琦想到那日十里莽原中,滾龍王屬下那等奮不顧身的猛攻,心中亦不禁生出寒意。

  連雪嬌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唐先生才冠當代,屬下難及萬一。承他遺言相薦,又蒙幫主推重,屬下接掌文丞之時,就想到此事。縱然咱們得少林等各大門派相助,盡集當今武林精英,這一場血戰下來,只怕也要折損大半,而且還無必勝把握。那滾龍王生性殘忍,又善用毒,只要他能逃出,仍然是江湖上一大禍患。」

  歐陽統道:「這個,唐先生在世之日,就無良策相對。本座之無能,那是不用提了。」

  連雪嬌道:「屬下倒是想出一個辦法。」

  歐陽統只覺一陣狂喜,抱拳說道:「此事當真麼?」

  連雪嬌道:「屬下怎敢欺騙幫主。」

  歐陽統情緒激動,竟然抱拳一揖,道:「如能挽救這場武林浩劫,本座當以幫主之位相讓……」

  連雪嬌淡淡一笑,說道:「滾龍王才智過人,當代之中,除了唐先生之外,只怕還沒有勝他之人,屬下也只不過是在盡人事。再說我投身窮家幫來,並沒有爭霸江湖之心,那只是竭盡綿薄,以酬知己。唐先生和我素昧生平,但竟保薦再三,遺言相托,雖然我未必能和滾龍王一較才智,但我卻不願推重我的唐先生含恨九泉,因此,我不得不勉強受命。」

  歐陽統接道:「本座向來心直口快,唐先生生前也曾和本座有所爭論。唉!本座如有言詞過激乏處,還望不要放在心上。」

  連雪嬌婉然一笑,道:「幫主儘管放心,我既答應了接掌幫中文丞,自會盡我心力,完成唐先生未竟之志,決不會為一兩句意氣之言拂袖而去。」

  歐陽統道:「姑娘的胸懷坦蕩,使我們鬚眉生愧。」

  連雪嬌道:「不過有一樁事,我要先得對幫主說明,還望體念下情,面允屬下。」

  歐陽統道:「只要本座力能所及,無不答應。」

  連雪嬌道:「如若屬下不能完成唐先生的遺志,那是只有以死相酬;萬一幸不辱命,滾龍王授首之日,屬下要還我自由。須知一個女流,不願常年混跡江湖之中。」

  歐陽統呆了一呆,道:「此事容待日後再談,本座自當為姑娘藉著代籌。」

  連雪嬌道:「屬下心意堅決,還望幫主面允。」

  歐陽統長長嘆息一聲,道:「容我想上兒日,再答覆姑娘如何?」

  連雪嬌不再催促,詞鋒轉入正題,說道:「據在下所知,欲想一舉使滾龍王全軍瓦解,只有一個辦法!」

  歐陽統凝神而聽,臉上一片期待之色。

  只聽連雪嬌接道:「那就是設法解去他屬下身上之毒。」

  歐陽統道:「此雖釜底抽薪之策,但此乃滾龍王最為關心之事,只怕早已有備。」

  連雪嬌道:「滾龍王雖善用毒,但他一人之力,也難兼顧全局。據屬下所知,在那王府之中,有一處藏毒的密室,只要能混進那密室中去,就不難瞭解滾龍王的用毒之法。」

  上官琦突然插口接道:「姑娘可曾去過那處密室麼?」

  連雪嬌道:「除了滾龍王之外,只怕再無他人去過,要有就是那守護密室的人了。但一入毒室,今生就別想再活著出來了,所以,滾龍王用毒之事,無法在江湖上傳揚出去。」

  歐陽統道:「想是姑娘對此早有計較了?」

  連雪嬌望了錫木大師一眼,道:「我要借這大師父之力,進入滾龍王府,混進放毒的密室。只是有一件為難之事,很難解決。」

  歐陽統道:「只要咱們幫中力所能及,無不全力以赴。」

  連雪嬌道:「滾龍王能夠縱橫江湖,在武林獨樹一幟進而問鼎武林霸業,那藏毒密室實是重要關鍵。只要咱們能一舉摧毀那藏毒密室,那是先給他致命的一擊,但必得由幫中選出幾個智勇兼備之人,冒萬死之險,始有成功之望。」

  歐陽統道:「幫中弟子任由姑娘選擇。」

  連雪嬌道:「可是屬下對幫中弟子之能,尚不熟悉。」

  歐陽統道:「這個本座可先行推選出一部武功高強之人,再由姑娘從中選擇……」微微一頓,又道:「不知需要幾人?」

  連雪嬌道:「內應三人,外面救應,至少也得六位高手。」

  歐陽統眉頭微微一皺,凝神沉思。

  連雪嬌接道:「內應三人是最好都能接得滾龍王五十招以上的高手,至少三人聯合起來,也可與滾龍王擠鬥個二三十合。」

  歐陽統道:「這個恐非本幫弟子們能夠勝任,只有再就三閣一堂的閣堂主和幾位客居在咱們窮家幫中的友人中選派了。」

  連雪嬌道:「外合之人,只要武功高強即可,但內應之人,最好是很少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必易容改裝,混入那滾龍王府……」目光一掠上官琦,欲言又止。

  她心中雖然感覺到上官琦乃此行最好的人選之一,但心知此行的凶險異常,不忍開口指派他。

  歐陽統也想到了上官琦,但他心中明白,上官琦並非真正的窮家幫中弟子,他加入窮家幫,只不過是被連雪嬌言語所牽,自然是不好提出他來,指命赴險。

  上官琦忽然一挺胸,道:「不知在下是否能應姑娘心目之選?」

  連雪嬌一雙清澈的星目,凝注在上官琦臉上瞧上一陣,道:「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上官琦道:「既承看重,在下願入滾龍王府一行。」

  連雪嬌轉眼望著歐陽統道:「幫主只要再想出兩個武功高強的弟子隨伴上官琦。」

  歐陽統想了一陣,忽然說道:「有啦,左右二童不失兩個上好的人選。」

  目光一轉,望著上官琦道:「左右二童曾和你動過手,你覺著他們的武功如何?」

  上官琦道:「兩人聯手,別有巧妙,不在弟子之下。」

  連雪嬌道:「那就決定左右二童。此事知道的人愈少愈好,最好能召他們馬上來此。」

  歐陽統接道:「既然如此,本座就去召左右二童。」轉身急奔而去。

  連雪嬌突然伸手點了錫木大師的穴道,望了上官琦一眼,低聲說道:「你決定去了麼?」

  上官琦道:「決定了……」沉吟了一聲,接道:「我那授業恩師傷在千臂毒叟翁天義的手下,這其間的經過十分複雜,但綜合這恩怨經過,也是和滾龍王牽扯上很大的關係……」

  連雪嬌道:「千臂毒叟翁天義?」

  上官琦道:「不錯,姑娘可識得此人麼?」

  連雪嬌道:「認識,他是滾龍王用毒的親信之一。那藏毒秘室中,唯一能夠自由進出的就是翁天義了。」

  上官琦道:「家師等死亡之因,牽涉十分複雜,唯有此人知道。」

  連雪嬌低聲說道:「你既決定要去,我也不便阻止,但此行的凶險,實在意料之中。我有一件防身之物和一件兵刃,你帶著去吧……」說完之後,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套彩色鮮艷的藍色之物和一個金柄短刀。

  上官琦只覺此物十分面熟,似是在哪裡見過,只是一時之間想它不起。

  連雪嬌目註上官琦微微一笑,道:「你快些收起來吧,最好不要以此物示人。」

  上官琦心中疑竇重重,但卻依言收了起來。

  連雪嬌道:「你可識得此物麼?」

  上官琦道:「似曾見過,但卻不知是何來歷?」

  連雪嬌道:「武林三寶,你可曾聽人說過麼?」

  上官琦道:「武林三寶?」

  連雪嬌道:「不錯,這就是武林三寶之二。那金柄短刀,名叫『驚魂之刀』。」

  上官琦忽然想到那日無意之中闖入石室見到之物,失聲叫道:「我知道啦,可是袁兄弟帶你去那石室之中取到的麼?」

  連雪嬌微微笑道:「是啊!滾龍王費盡心機,要我混入閔府之中,追查的就是此物,想不到卻被我無意之中取到。」她微一停頓,接道:「這號稱武林三寶所牽纏的恩怨,複雜龐大,一言難盡,一時之間,實難說得清楚,以後我再告訴你吧!此刻先告訴你施用之法。」

  上官琦道:「那石室之中,有兩具死去甚久之人,一個穿著紅衣,似是一個女的……」

  連雪嬌接道:「所謂武林三寶,就是『驚魂之刀』、『天蠶絲衣』和一袋『五芒神珠』……」

  上官琦道:「那石室中紅衣女骷髏手中緊握著一個金色的彩袋,不知裝的何物?」

  連雪嬌道:「五芒神珠。」

  上官琦道:「何謂五芒神珠?」

  連雪嬌笑道:「驚魂金刀、兩件天蠶絲衣和一袋五芒神珠,合稱武林三寶……」瞥見歐陽統帶著左右二童,急急奔來,立時住口不言。

  上官琦雖尚不知武林三寶的來歷,卻知道關係重大,不便張揚出去。

  那日他在密室之中,曾經試用「驚魂之刀」的鋒利,直可切金斷玉,有如摧枯拉朽。至於天蠶絲衣,能在那陰暗潮濕之處歷久如新,想亦有它的妙用。連雪嬌竟以武林中之二寶交付自己,以作護身之用,情意深厚,可想而知。

  心念轉動,不自覺轉眼向連雪嬌望去,只見連雪嬌也正睜著一雙清澈雙目向他看來,四目交投一瞬,同時急急別過頭去。

  就這一瞬的工夫,歐陽統已帶著左右二童趕到。

  左右二童齊齊欠身,以幫中大禮參見過連雪嬌後,垂手退到一側。

  連雪嬌打量了左右二童一眼,緩緩說道:「有一件凶險之事,要勞兩位一行。」

  左右二童齊聲應道:「但請吩咐,萬死不辭。」

  連雪嬌道:「此行任重道遠,不但和我們窮家幫的今後命運有關,而且和武林中的劫運也有著極大的關係,那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左童張方欠身說道:「當盡全力以赴,如有失誤,唯死而已。」

  連雪嬌道:「那很好……」突然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來三粒紅色的丹丸,接道:「這紅色丹丸,乃是一種絕毒之藥,吞下腹中,頃刻間毒發身亡。三位請各取一粒。」

  左右二童、上官琦幾乎是一齊舉步而上,取了一粒紅色的藥丸。

  只聽連雪嬌接道:「此物毒性過猛,三位如非到勢窮力竭,不可擅自服用。」

  上官琦、左右二童齊齊應道:「我等記下了。」收好了藥丸,肅立待命。

  連雪嬌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道:「滾龍王府中,高手如雲,而且大都為滾龍王藥物控制,個個剽悍勇猛,縱受重傷,但只要有再戰之力,亦必苦戰不退,必至最後一口氣絕。只是那等聲勢,就足以震懾人心……」她微微一頓,又道:「你們如非必要,最好是不要和他們動手,但如一旦動起手來,那就下手愈毒愈好,不要稍存顧惜,須知那些人都已忘去了本性,不知生死,形同瘋狂,江湖禮義對他們已然毫無拘束力量了。」

  左右二童恭謹受教,連連點頭欠身。

  上官琦緩緩接道:「眼下有一件為難之事,不知要如何混入那滾龍王府之中?」

  連雪嬌低聲說道:「那滾龍王府周圍十里之內,都有著森嚴的戒備,不論武功何等高強之人,也是難以混得進去……」目光一掠錫木大師,道:「因此不得不借重這位大師父了。」

  歐陽統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連雪嬌似是早已料到他的心意,微微一笑,接道:「幫主不用擔憂,此乃關係整個武林的劫運,縱然是那少林方丈知道,也決不會責怪他們。」

  她說了半天,仍然未說出那如何混入滾龍王府的辦法。

  歐陽統輕輕嘆息一聲,道:「當今少林掌門之人剛愎自用,本座不願因小故開罪少林一門。」

  連雪嬌笑道:「不妨事。他能夠接掌門戶,必然有大智慧,剛愎自用,不過是見聞太少,有些夜郎自大,日後咱們設法挫辱他一兩次,就可以改變了。」話說得輕鬆自然,好像乃輕而易舉之事。

  歐陽統暗暗嘆息一聲,默不作聲。

  連雪嬌取出磁石,動手取出錫木大師附骨毒針,拍活了他的穴道。

  片刻之後,錫木大師突然坐了起來。這位身中附骨毒針神志受制的高僧,毒針一除,立時恢復了清醒,長長吁一口氣,站起身子,合掌對歐陽統一禮,低聲對連雪嬌道:「多謝女施主相救之情。」

  連雪嬌微徽一笑,道:「隨同來此的幾位大師父,都已有本幫中人接去一處清靜隱秘的所在,療治內傷。他們中毒較深,必得較長時間的療治,才可復元。」

  錫木大師道:「貧僧等奉命投書而來,不料卻為滾龍王埋伏所擒。但本寺規戒向極森嚴,掌門方丈尚在等候覆命。」

  連雪嬌道:「如若大師此刻附骨毒針未除,可還唸著那覆命之事麼?」

  錫木大師道:「這個,這個……」

  連雪嬌道:「眼下滾龍王屬下高手雲集四周,大師縱有回寺之心,只怕也難有突圍之力。」

  錫木回想被擒之情,知他所言非虛,微微一嘆,道:「女施主說得不錯。」

  連雪嬌道:「如今江湖瀰漫著一片愁雲慘霧,如若我們窮家幫不幸為滾龍王所擊敗,滾龍王第二個指向之標的,貴寺是首當其衝。」

  錫木大師道:「女施主所言極是。」

  連雪嬌接道:「因此,我想商請大師父為貴派、敝幫以及那天下武林同道作一件豪壯之事,不知大師可肯答允?」

  錫木大師道:「不知要貧僧如何效勞?」

  連雪嬌道:「簡單得很,你只要照我吩咐之言去做就行了。」

  錫木大師道:「既是如此,女施主請吩咐吧!」

  連雪嬌道:「不過這中間還有一點問題,要委屈大師一下。」

  錫木長眉微聳,說道:「什麼事?」

  連雪嬌道:「滾龍王的毒辣,你是早知道的了,不用我再多說。如若大師就此前去,不論你如何裝出受毒之態,也是無法逃過那滾龍王的雙目。」

  錫木大師吃了一驚道:「怎麼?難道還要貧僧服下毒藥不成?」

  連雪嬌道:「為了貴寺,為了敝幫,只有委屈大師一次了。」

  歐陽統聽得心神大震,暗道:「我窮家幫在江湖之上,素來正大光明,此等手段,何異那滾龍王控制屬下之法?」他心中雖然不滿,但卻又不便出口相阻,只在一旁連連皺眉。

  連雪嬌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丹丸道:「大師請服下此藥,那滾龍王就看不出來了。」

  錫木大師回顧歐陽統一眼,欲言又止,伸手接過毒丸,道:「貧僧此命是女施主所救,奉還女施主,也是因果循環。」接過毒丸一口吞下。

  歐陽統別過頭去,暗中搖頭嘆息。

  上官琦輕輕咳了一聲,忖道:「她這般心狠手辣,不知大哥何以竟如此器重於她?」

  連雪嬌微微一笑,低聲說道:「大師表面之上為此行首腦人物,但暗中卻要受本幫的管轄。」

  錫木大師道:「老衲已服下毒丸,生死全操在你的手中,難道還會變卦不成?」

  連雪嬌笑道:「大師誤會了,滾龍王詭計多端,此行不但要彼此鬥力,而且還得鬥智。大師乃忠厚之人,如何能是滾龍王的敵手?」

  錫木大師暗想道:「這話不錯。」當下應道:「好吧!女施主可是要親自去麼?」

  連雪嬌一指上官琦道:「我不去,你聽他的吩咐就是。」

  錫木大師打量了上官琦一陣,道:「急不如快,乘貧僧服下的毒藥還未發作之時,早些趕去吧!」

  連雪嬌微微一笑,道:「不要緊,你服下的毒藥,在三日夜內不會發作。」

  錫木大師被她說得半信半疑,茫然不知所措。

  連雪嬌目光一轉,沉聲對上官琦道:「你身帶解毒之藥,每隔十二時辰,要送這位大師父服用一粒,服完七粒,其毒自解。」

  上官琦暗暗想到:「你幾時給我解藥了?」口中卻含含糊糊地答應過去。

  錫木大師回顧了上官琦一眼,道:「貴幫主和敝寺掌門方丈交誼甚深,貧僧雖不知本寺方丈奉上貴幫幫主函中說些什麼,但想來定然是要貧僧師兄弟相助之意。只怪貧僧等兄弟無能,被那滾龍王所擒,藥物迷人神智,貧僧等雖有視死如歸之心,也是無反抗之能。女施主此番又在貧僧身上下毒,手段方法足可與滾龍王前後媲美。貧僧雖非是貪生怕死,但卻顧唸到天下蒼生,仍願為女施主一盡綿薄,女施主只管吩咐吧!」

  這幾句話,說得堂堂正正,只聽得歐陽統心中如同刀扎一般難過,但事實如此,難以挽回,只好別過臉去,裝作不聞。

  連雪嬌卻微微欠身一禮,笑道:「大師父此等博愛的精神,咱們窮家幫也是一樣的感激不盡。」

  錫木大師冷冷說道:「貧僧己服下女施主的藥丸,那是不得不如此了。」

  連雪嬌微微一笑,不再解釋,遙指著對面一座高聳的山峰,說道:「今夜子時,四位請到那山峰頂上見面,本座當把諸位應用之物備好帶去,再告訴諸位的行動如何?」

  上官琦、左右二童不敢多問,錫木大師不願多問,一齊默然不語。

  連雪嬌轉身對歐陽統道:「幫主,咱們走吧!」

  歐陽統口中啊了一聲,緩步向前行去。他對連雪嬌措施的不滿,已流現於形色之間。

  連雪嬌視而不見,言笑自若,帶著袁孝,緊隨歐陽統身後行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0 16:14
第九十三章 進兵魔窟


  上官琦目睹連雪嬌等去遠,長嘆一聲,對錫木大師說道:「大師請運氣試試,看看體內之毒是否很重?」

  錫木大師冷冷說道:「貧僧早已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不用試了。」

  上官琦知他此刻心情,也不計較,微微一笑,道:「大師不可固執。」

  錫木怒道:「小施主不用對貧僧假作慈悲。貧僧縱然毒發而死,也不會向小施主討取解藥。」

  上官琦暗暗忖道:「你如真問我討取解藥,可真叫我作難了。」左童張方望了上官琦一眼,道:「上官兄,此刻相距子夜還有一段時光,咱們就坐在此地等到子夜麼?」

  上官琦心中也沒有主意,但左童張方這一問,倒是逼得他不得不胡亂想個主意出來,說道:「她留下咱們在此,想是要咱們監視那座高峰。此地形勢隱秘,但卻和那高峰遙遙相對,運足目力看去,可見峰上動靜。」

  這說法自然是十分牽強,但左右二童不便反駁,錫木大師卻冷笑一聲,道:「貧僧久聞窮家幫的歐陽幫主,乃光明正大、胸襟磊落之人,卻不料傳言不如聞名,看將起來,和那滾龍王乃一丘之貉……」

  左右二童對那歐陽統十分崇敬,聞言大怒,齊聲喝道:「你這和尚,說話要小心一些,出口傷人,當心挨揍。」

  錫木大師冷笑一聲,道:「貧僧既然敢慷慨服下毒藥,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哪裡還怕兩位恫嚇之言?哼哼,兩位施主心中如若不服,何妨動手一試?」

  左童張方霍然而起,道:「在下領教幾招。」

  上官琦急急拉住張方,苦笑一聲,勸道:「算了,這位大師父心中充滿了激忿之氣,讓他放言幾句,消消心中激怒,用不著這般認真。」

  左童張方暗忖道:「是啊!一個人服下了絕毒之藥,生死未卜,縱然是涵養極好之人,也難以使他心平氣和。」當下微微一笑,道:「上官兄說的不錯。此情此景之下,咱們實該對他多多忍耐。」緩緩坐了下去,閉目養神,任錫木大師冷言熱語譏諷窮家幫中人物,始終不接一語。

  上官琦表面之上也在運氣行功,心中卻七翻八騰,猜度連雪嬌的用心,但用盡了智慧,仍然想不出連雪嬌這安排用心何在。

  錫木大師越想越不是味,越說火氣越大,恨不得找幾個窮家幫中之人好好地打上一架,以消胸中泛起的怒火。

  可是,上官琦和左右二童個個閉目而坐,不論他罵得如何難聽,都不與他計較。錫木大師罵了半個時辰之後,心中火氣漸平,長嘆一聲,不再言語。

  時光在沉寂中溜過,太陽沉下西山,幾人腹中都有些飢餓起來。上官琦不好出口,左右二童也不好說餓,錫木大師更是不願說起,就這般對坐相持。

  直到天近二更,上官琦才霍然起身,道:「走吧!咱們到那山峰上去瞧瞧。」

  四人一齊起身,攀向高峰。

  這是個無月之夜,滿天繁星閃爍。

  幾人攀上峰頂,立時聞到了一股酒菜的香味。峰頂人影晃動,夜風中衣袂飄飄,似是已先有人登上了峰頂。

  上官琦一馬當先,行了過去,只見兩張八仙桌上擺滿了酒菜,歐陽統、連雪嬌都已先到,四面山緣突石間,佈滿了窮家幫中的弟子。

  連雪嬌站起身來,頷首對錫木大師道:「大師父請上坐。」

  錫木大師想到她下毒,冷哼一聲,道:「不用坐了,女施主還有什麼事,快些吩咐。」言詞神色間,充滿了激忿之情。

  連雪嬌嫣然一笑,道:「這一桌的菜餚,都是精美的素菜。大師父想來腹中早已飢餓,先請食用一些,咱們再談不遲。」

  錫木仔細看去,果是滿桌素餚,但覺飢腸轆轆,實無法再按飢火,不自覺地舉筷食用起來。

  連雪嬌笑靨相陪,神態間異常溫柔。

  那錫木大師半生來青燈黃卷,除了習武之外,就是誦經禮佛,從未和婦道人家同桌而食過。此刻,對面而坐的竟然是一容色絕世的美女,笑語相陪,殷殷勸酒,這情景使一向心如止水的錫木大師,生出了一種異常的感覺。這異常的感覺,使他不自覺中消減了對連雪嬌的忿恨。

  一餐飯畢,天色己子夜過後,連雪嬌素手一揮,立時有幾個大漢跑了過來收拾去殘席,送過兩個黃色包袱。

  歐陽統一直站在旁側,一語不發,一切都讓連雪嬌去安排。

  錫木大師飽餐了一頓飯後,心中怒氣也似是消去了甚多,端坐不言。

  連雪嬌舉手一揮,召過來上官琦和左右二童,笑道:「三位吃得飽麼?」她仰起臉來,輕輕嘆息一聲,道:「諸君此去,窮家幫中千百弟子,都如在忍受飢餓般的期望著你們成功;那無數被滾龍王奴役之人,是否能解脫枷鎖,還他們本來面目,也繫於諸位此行成敗之上……」

  左右二童暗道:「怎麼盡說這些無關疼癢之事。」口中齊聲應道:「吃飽了。」

  連雪嬌突然一整臉色,道:「諸位此行的成敗,不但關係著窮家幫的安危,天下武林同道的劫運,都和諸位此行有著極大關係。這不過是一席粗淡的酒菜,但諸位卻食得津津有味,那是因為諸位太飢餓上官琦只覺胸中熱血翻動,一抱拳,肅然說道:「此行如若不能完成所命,自無顏立足人間。」

  左右二童接口說道:「如不能凱旋歸來,唯有一死報命。」

  錫木大師突然站起身子,說道:「女施主博愛天下蒼生,貧僧死而何憾!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連雪嬌道:「諸位的俠風豪氣,令人敬慕不已。」

  歐陽統突然接口說道:「幾位此行成敗,事關武林大局,本座當盡出幫中高手,隨後趕到,全力支援。」

  連雪嬌緩緩打開黃色包袱,說道:「滾龍王生性多疑,諸位此去,必得設法易容,這包袱之中,有三張人皮面具和滾龍王府中黑衣衛隊穿著的衣服,你們帶著去吧……」

  目光一轉,望著錫木大師,道:「此行還得委屈大師。」

  錫木道:「但請吩咐,」

  連雪嬌道:「大師要戴上刑具,裝作被擒之人,由上官琦等扮作黑衣衛隊中人,押解王府。此行雖可騙過別人耳目,但卻無法瞞過那滾龍王,萬一在途中滾龍王……」突然站起身來,附在錫木大師耳際,低言數語。

  錫木大師連連點頭,道:「貧僧記下了。」

  連雪嬌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俏然交給了上官琦,低聲說道:「這是錫木大師的解藥,你要好好收起,每隔一十二個時辰,給他一粒」

  上官琦搖頭說道:「彼此敵汽同仇,為什麼還要憑仗藥物制人?」連雪嬌微笑不答,卻從懷中摸出了一份詳盡的地圖,攤在山石之上,說道:「這是滾龍王府中一份詳盡的地圖。我已離開了那裡數年之久,也許有些改變之處,但我想那也不過小處小節,大體上不致有何變改。」

  上官琦等凝神靜聽了連雪嬌解釋之言,各自默記在心,連雪嬌又告訴了他們各種聯絡的暗記,說道:「你們該上路了。」

  聽了她這番安排,上官琦等已對連雪嬌刮目相看,起身一揖,拜別而去。

  幾人下得山去,依照連雪嬌囑示的路徑,兼程而趕。

  行不過數里左右,已出了窮家幫防守之區,錫木大師自動舉起雙手,道:「諸位請替貧僧加上刑具吧!」

  左童張方取出一個銀鎖,鎖了錫木雙手;上官琦卻打開玉瓶,倒出一粒藥丸,送入錫木大師口中。

  四人又向前行了數里,已到山口之處,突見路側中人影閃動,衝出四個黑衣佩刀之人,手執兵刃,攔住了去路。

  那四個黑衣人,打量了上官琦等一陣,一言不發,重又隱入林中。

  左童張方,揚起手中皮鞭,拍的一聲打在錫木大師身上,重又向前行去。

  這是一段充滿著奇異的行程,所見所聞,是那麼不合情理。他們遇到無法數計的黑衣人,橫刀攔路,左右二童沉不住氣,幾次想和人動手,但都被上官琦暗用眼色阻止。

  奇怪的是那些現身攔路的黑衣人,只用那冷峻的目光把幾人打量了一陣,就飄然隱退,既不喝問幾人來歷,也不盤潔姓名。這些出乎常情的行動,初見幾次,尚無如何感覺,但見過幾次之後,立時使人生出一種如人鬼域的陰冷之感,想想這些人似乎都是一具森冷的活動石像。

  又行了一程,天色大亮,一輪紅日冉冉升起,萬道金霞逐走了夜暗,上官琦等一行也剛好走出了山區,看官道上行人往來,炊煙縷縷升起。

  左童張方輕輕嘆息一聲,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滾龍王那些陰魂不散般的屬下,大概不會再現身攔路了吧?」

  上官琦望了錫木大師一眼,看他手上帶著刑具,已引得不少路人注目,低聲說道:「咱們先卸下大師父手上刑具,才好趕路。」

  錫木大師搖搖頭道:「滾龍王心地陰沉,雖是白晝之間,只怕也有人在暗中監視著咱們,不用取了。」兩手一合,藉著寬大的僧袍,掩去雙手上的刑具。

  上官琦望望天色,估計一下,說道:「如若咱們兼程緊趕,天色人夜時分,可到九江境內。」

  幾人臨行之際,連雪嬌只把行程宿站告訴了上官琦,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都不知此行目的何在,上官琦既不肯說明,幾人也不好啟口追問。

  白晝趕路,果然再無滾龍王的屬下出現。一日緊趕,至天色人暮時分,已到了九江境內。

  上官琦不宿客棧,卻到九江城外一座古老廟中。

  這是座僻處荒野的古廟,殘垣斷壁,觸目淒涼,只有一座大殿較為完整。

  四人人廟之時,已是暮色蒼茫時分。

  上官琦幾人直人大殿,在供案前面坐下。

  左童張方抬頭打量了四週一眼,只見幾座高大的神像油漆剝落,面目難分,已認不出是供奉的什麼神像了。

  上官琦低聲說道:「咱們就在這殿中等一會兒吧!」

  右童忍不下胸中的沉悶、焦急,正待開口詢問,卻被左童張方示意阻止。

  只見上官琦右耳貼地,凝神靜聽了一陣,說道:「文丞之命,要咱們在這座廟中等一個人。」

  左童張方道:「等哪一個?」

  上官琦搖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

  右童李新接道:「這座古廟,殘破荒涼,似是久已沒有人跡,上官兄可是聽錯了麼?」

  上官琦道:「錯不了。她告訴我的就是這樣一座殘破荒涼的古廟,而且約定不見不散。」

  左右二童不再言語,但目光神色之間卻流現出了一片不信神色。

  錫木大師一言不發,進得廟來就一直盤膝而坐,運氣調息。他暗中運氣查看,竟是覺不出絲毫有中毒的跡象。夜色漸深,寒風呼嘯,荒涼的古廟一片陰森蕭索。

  忽然,傳來了一陣步履聲,似是一個人直向大殿而來。奇怪的是那步履聲行近了大殿之後,倏然而止。

  上官琦、左右二童都有些緊張起來,連那閉目盤膝而坐的錫木大師也霍然睜開了眼睛,凝目向外望去。

  左童張方沉不住氣,低聲喝道:「什麼人?」

  大殿外響起了尖冷的聲音道:「我。」黑影閃動,緩步走進來一個全身黑衣人。

  這人枯瘦、奇高,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好像站不穩身子,而且聲音尖厲,男不像男,女不像女,聽起來彆扭得很。

  上官琦暗中提聚一口真氣,緩緩走了過來,抱拳一禮,道:「老前輩可是姓張麼?」

  那黑衣人冷冷說道:「老夫姓王。」

  上官琦道:「在下奉命來此,還望老前輩多多指導。」

  黑衣人緩緩從懷中摸出一物,遞了過去,轉過身子,緩緩步出大殿而去。

  左童張方望著那黑衣人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他說道:「這個人腰幹有病,走起路來,搖搖擺擺。」

  錫木大師道:「以貧僧之見,他似是故作偽裝。」

  張方道:「這話不錯,只不知他何以要裝作這般怪相?」

  上官琦緩緩把手中一包黑物放在大殿正中,道:「諸位請各自戒備,我要打開這包物事瞧瞧。」

  張方刷地一聲,拔起長劍,道:「我代上官兄挑開它吧!」

  上官琦點點頭,道:「有勞了。」

  那滾龍王用毒之名,天下皆知,幾人不得不小心謹慎。

  張方暗中用力,手中劍芒一顫,那黑色小包應聲而開。

  四人等候不見動靜,再緩緩圍攏上去,只見三個銀牌下面,壓著一張素箋。

  左童長劍一伸,撥開三個銀牌,挑起下面的素箋。只見上面寫道:「即刻動身,五更之前趕到滾龍王府西側三十丈處,有一片竹林,林中自有接迎之人,一切聽令於那接迎之人。此行途中,必有攔截,出示銀牌,即獲放行。切切勿誤。」下面沒有署名,但卻劃了窮家幫中的暗記。

  右童李新輕輕哼了一聲,道:「來人如是咱們窮家幫中之人,大可不必如此鬼鬼祟祟;如不是咱們幫中之人,豈知幫中暗記?我瞧此事,咱們得考慮考慮,莫要上了滾龍王的當。」

  上官琦拿起一片銀牌,凝神瞧了一陣,分給左右二童各收一枚,說道:「事已至此,咱們勢難就此而住,小心一些應付就是。」

  左童張方道:「大不了暴露身份,拼他一場就是,有什麼可怕的?」上官琦探手入懷,摸出所有解藥,交給了錫木大師道:「這些解藥,請大師自行收存。咱們如被滾龍王屬下發現,勢非要經過一場惡戰,縱然能夠順利地混入王府之中,只怕也難聚在一起,解藥如放在我的身上,大師食用只怕不便。」

  錫木大師道:「貧僧胸中有一件懷疑之事,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上官琦道:「大師請說。」

  錫木大師道:「貧僧暗中運功相試,絲毫覺不出中毒之征,可是貴幫文丞在用毒之上,別有奇法不成?或者貧僧內功低淺,無法查出中毒跡象?」

  上官琦略一沉吟,笑道:「本幫文丞才智過人,非我等所能妄測,她既然這等安排,想是別有作用。為防萬一,你還是收下解藥吧!」

  錫木大師伸手接過,先吞下一粒,將餘下的解藥,收在身上。

  上官琦探手人懷,摸摸金刀,道:「咱們走吧!」

  四人出得古廟,直向滾龍王府去。

  上官琦已得連雪嬌指示,那滾龍王府就在九江城外,傍依江畔,外面看去,似是一座廣大的莊院,周圍小村四布,三五人家,自成村落,看去都是漁農之家,其實都是滾龍王的屬下,方圓十里內,沒有真正的住戶。當下依照連雪嬌指示的方向,帶路而行。

  四人放腿奔行,一口氣跑了七八里路。

  星光下,只見幾座茅舍,緊依道旁而築。

  忽然間,響起一聲沉喝道:「站住!」由那茅舍中陡地竄出來七八個手執兵刃、全身勁裝的大漢,一排橫立,攔住了去路。

  上官琦探手入懷,摸出一面銀牌,托在手心。

  幾個攔路大漢,探過頭來,望了那銀牌一眼,目光轉注到左右二童的臉上。

  左右二童齊齊摸出銀牌,托在掌心之上。

  幾個大漢驗了銀牌,又打量了錫木大師一陣,看他手上帶著銀銬,立時讓開去路,呼嘯一聲,隱入了茅舍之中。

  上官琦暗道一聲「好險」,如若那些攔路大漢要是出言盤橘,自己定是答不出話來,勢非要露出馬腳不可。

  有了這一次經驗,四人更是沉得住氣,一連闖過了七道盤查卡哨。

  這是黎明前的一段夜暗,沉沉的夜色中隱隱可見一座樓閣高聳、廣大的莊院。

  上官琦低聲對左右二童道:「咱們愈近滾龍王府,凶險愈多。好在滾龍王的屬下大都是被藥物控制了神智,儘管武功高強,但應變機智卻是難及常人,只要咱們能夠沉著應付,不難安渡險關。咱們見過相約之人後,或將分開混入滾龍王府,在下一得之愚,奉告兩位。」

  左右二童微微點頭,正待答應,突見一盞紅燈出現在夜暗之中。

  緊接著響起了得得蹄聲,直對幾人停身之處奔了過來。

  上官琦一皺眉頭,道:「滾龍王府之中,不知出來了什麼人物?」左童張方道:「咱們可要迴避一下麼?」

  上官琦道:「也許在我們停身四周正有著無數眼睛監視著咱們,只要自己一亂章法,勢將形成自暴身份之危。」

  左右二童道:「難道咱們就等在這裡,被人發現不成?」

  上官琦道:「以靜應變……」

  說話之間,那盞紅燈已到了七八丈外,看來勢如飛,眨眼之間,即將到幾人停身之處。

  上官琦心中正自焦慮著無法應付,瞥見紅燈照射之下,現出了幾條跪拜在道旁的人影,當機立斷,低聲說道:「事已至此,待那紅燈近身之後,咱們一齊跪在道旁就是。」

  說完這句話,紅燈已到丈餘外處。

  上官琦當先一屈單膝,跪在道旁,雙手高舉過頂。

  左右二童心中雖然不願,但是上官琦已率先而行,只好忍下心頭一股悶氣,跪了下去。

  錫木大師也只好隨著幾人,屈下雙膝。

  只聽蹄聲奔來,當先一匹馬上,坐著一個全身黑衣的大漢,手中高舉紅燈,隨著八匹健馬上,八個佩帶兵刃的大漢,護擁著一個騎白馬的少女。

  上官琦暗中看去,只覺那騎白馬少女,只不過十四五歲,深夜寒風中,只穿著一件紅色的短袖披肩,露出了兩條粉臂,背上斜背著一柄古式長劍,腰中繫著一個錦袋,不知裝的什麼暗器。

  白馬奔行到上官琦的身側.忽然微微一頓,上官琦心中一驚,趕忙垂低了頭。

  只聽馬上少女冷哼一聲道:「這人沒有規矩,竟然敢偷偷瞧我。」上官琦暗暗吃驚道:「這女娃兒好尖銳的目光……」忖思之間,忽聽拍的一聲,一條皮鞭子橫裡飛了過來上官琦淬不及防,對方又出手奇重,只覺背上一陣劇疼,被打得跪在地上的身子,突然向前一栽。耳際間響起了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那紅衣女已在數條大漢護擁下,縱馬而去。

  上官琦強自忍耐心中的激忿,望著那急馳的快馬,消失在夜色之中。

  左右二童緩緩站了起來,低聲說道:「上官兄,傷得很重麼?」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還好,總算渡過了一次險關。」

  左童張方輕輕嘆息一聲:「上官兄的涵養實叫兄弟難及。如若換了兄弟,只怕就難以忍得下此等之辱了。」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在此等情況之下,縱然是再重一些的屈辱,兄弟也只有忍下了。」

  錫木大師道:「時光不早了,咱們得早些去見那接應之人,莫要誤了時刻。待天亮之後,咱們就成了進退不得之勢了。」

  上官琦微微點頭,略一辨識方向,當先行去。

  這時,相距那廣大的莊院已然甚近,但見行人往來,盡都是佩帶兵刃的大漢,這些人分明是滾龍王府中巡夜之人,但奇怪的是,這班人對上官琦等一行問也不問一聲,渾似未曾看到幾人一般。

  上官琦等初遇這些巡夜之人時,心中還有些忐忑不安,但一連遇上數起,不見對方盤問,心中立時坦蕩起來。

  漸漸地接近了滾龍王府,沉沉的夜色中,估計那高大的圍牆,只不過十丈左右。

  上官琦仰臉望望星辰,轉身向西側行去。

  果然,行不過二十餘丈,到了一片廣大的竹林前面。

  夜色沉沉,林中更見黑暗。上官琦停在林旁,茫然無措,不知是否應該入林中。

  突然間,枝葉分動,茂密的竹林中伸出一隻手來,不住向幾人招動。

  上官琦暗中一提真氣,走到林邊,右手卻探入懷中,摸著那金刀之柄。

  只見那探出林外的一隻怪手,緩緩收了回去,傳過來一個低微聲音,道:「天色已然快亮,大隊巡騎立時要到,你們還不快入林中!」

  上官琦暗暗忖道:「不論他是敵是友,進入林中總是比留在林外好些。」身子一側,擠入林中。

  這座竹林茂密異常,枝幹交錯,當真有寸步難移之感,上官琦不得不揮動雙臂,分開枝葉而入。

  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緊隨上官琦身後而入。

  上官琦凝目看去,只見身前三尺左右處,有一個黑衣人和自己一般分林而入,雖只有三尺距離,但因竹干交錯茂密,人行其問,移步困難,雖只數尺距離,但卻是無法趕上那人。

  深入了六七丈後,形勢突呈開闊,只見一座座低矮的木屋,蜂巢一般排展開來,不下三四十間之多。

  那帶路黑衣人倏然止步。

  上官琦仔細看那一幢幢低矮的木屋,門窗都緊緊地關閉著,也不知木屋中存放的何等之物。

  左童張方輕輕咳了一聲,道:「承大駕把我等帶到此地,不知何以不肯以真正面目相見?」

  那黑衣人緩緩轉過臉來,說道:「諸位請在這林中小木屋中休息一日,明天夜晚,在下再來迎接幾位。」

  上官琦凝目望去,只見那人帶著一張黑色的面具,除了雙目露出之外,全身上下一片黑色,當下輕咳一聲,道:「這木屋之中不知存放的何物?」

  那黑衣人道:「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0 16:14
第九十四章 木屋之囚


  上官琦由心底泛升起一股寒意,道:「什麼人?」

  那黑衣人道:「大都是犯了王府戒規之人。」

  上官琦道:「憑藉著區區木屋,也能囚得住武林人物麼?」

  黑衣人道:「此刻時間無多,我無暇和各位細說了。」伸手指著西面一排木屋,接道:「這裡有八幢空室,諸位請選一幢躲去。此地每日中都有王府中護院衛隊,早上、中午、晚上查看三次。明晚二更之後,我再來此地接迎幾位,擊掌二聲為號,如若聽不是掌聲,切不可開啟門窗,向外探看。」

  左童張方突欺進一步,道:「大駕可否請除下面具?」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此時還不是見面的時候,到時候我自然會除下面具,讓你見識一下。」

  話聲微微一頓,又道:「早上的巡查已然快到,你們快些進去吧!」

  對這人的言語舉動,上官琦等雖然心存懷疑,但沿途行來,都無差錯,一時間猶豫難決,不知是否該進入那木屋中去。

  只聽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如若你們不肯聽我的話,決無法逃過滾龍王府的巡視衛隊,那不但將功虧一貫,能否逃得性命,還難預料。」

  上官琦略一沉吟,道:「好吧,勞駕在這裡停上一會,在下先進去瞧瞧再說。」身子一轉,直向那排列的小木屋中行去。

  那黑衣人似是已知上官琦是怕他逃去,藉詞查看那些木屋,暗中卻指令隨行之人監視自己的舉動,如若那木屋中埋伏有什麼暗器,這些人立時將一同出手對付於他,當下冷笑一聲,凝立不動。

  上官琦跑到那木屋前面,隨手拉開一扇門,探頭向裡面望去。

  這座木屋,十分狹小,一個人躺下去,就沒有一點活動的餘地。

  上官琦看了一陣,心中大感奇怪,暗暗忖道:「這些木屋並無奇特之處,只要武功稍有基礎之人,就不難用掌力將它震破,但聽黑衣人說,這木屋之中,囚人甚多,不知何以那些被囚之人甘願束手就戮,不知破室而逃?」

  只聽那黑衣人道:「你看好了沒有?我要走了。」

  上官琦回過身來,低聲對左右兩童和錫木大師,說道:「那木屋之中尚可容身。」

  張方道:「你看木屋還有什麼埋伏?」

  上官琦道:「沒有,縱然是有,也一定藏在那木屋下面。」

  張方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們就進那木屋坐上一夜再說。」

  上官琦和幾人定好了聯絡的方法,一齊向木屋行去。

  那黑衣人趁這一陣工夫,已走得沒了影兒。

  四人選了四幢連在一起的木屋,打開木門,鑽了進去。

  就這一陣工夫,林中已響起零亂沉重的步履聲,似是有不少人走了過來。

  上官琦左掌一揮,道:「快決帶上窗門,不要露出形跡。」

  左右二童、錫木大師依言而行,迅快地隱入那木屋之中。

  這幾人個個功力深厚,雖然無法將頭向外張望,但只憑藉那敏銳的聽覺,分辨來人的步履之聲,即知來人己到了木屋附近,而且步履凌亂,來人似乎不少。

  上官琦連日來親目所見,發覺了滾龍王這廣大深厚的實力,並非是如傳言那般可怕。滾龍王借用藥物控制了這些人的神智,固然可以使他們竭盡所能地為自己效死,但那些為藥物控制的人,卻失去了自己的智慧,只要能夠瞭然他們的聯絡運用之法,不但可以輕而易舉地混入了滾龍王府,而且假如能運用得當,還可以借用敵人之力,以敵制敵。

  正忖思間,突然一個宏亮的聲音傳入耳中,道:「王爺飛馬傳諭,命各處要道加緊巡弋,可能會有強敵混入王府中來。我瞧咱們費點手腳,把木屋中囚禁之人,仔細地點查一下如何?」

  上官琦聽了一驚,暗道:「要糟!如若他逐個查驗,那是非得露出馬腳不可。」不由探手抓住驚魂刀把,如若形跡敗露,只有施下辣手,把所有之人一鼓盡殲,不能留下一個活口。

  只聽另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算了吧!這等囚人之處,難道還有什麼敵人混進來不成?我瞧是不用費這一番手腳了。」

  那聲音宏亮之人未再接口,想是同意了同伴的說法。

  上官琦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仔細看這木屋僅可供一人仰臥,心頭暗暗奇道:「由來囚人,都是用水牢、石牢,加以鐵柵,滾龍王怎的卻用這木屋囚人?如若囚閉的是普通之人,也還罷了;但如用此區區木屋,囚禁武功高強之士,豈不是縱虎歸山?想這木屋決然禁受不起身負內功之人的強勁掌力,破屋而逃,豈不是輕而易舉?」

  轉念又想起滾龍王是何等雄才好險之人,豈能計不及此?難道這區區的木屋之中,有什麼機關不成?

  伸手摸去,只覺四壁都是木板,毫無奇異之處,不禁大感奇怪。

  這念頭在他心中不停地回轉,竟是難按捺下好奇之心,忍不住從壁間小門向外望去。

  只見左童張方藏身的小木屋中,也正啟開了數寸向外張望,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我如出屋查看,自是無法管束左右二童了」,正待關合木門,突然緊傍左童的木屋木門一啟,露出一個長髮披垂的頭來。

  那怪頭鬚眉俱白,一探之間,重又急快地縮了回去。上官琦心神大震,幾乎衝口叫出了師父。

  他緩緩合上了木門,心中念頭百轉,暗暗地忖道:「以師父的武功,決然不至被滾龍王的屬下活捉著囚在此地,難道是他自己來此不成?難道也是和我們一般的借這木屋隱藏身子不成?」

  只覺這不是,那也不是,竟是想不出師父何以躲在木屋之中。

  一股強烈的衝動,恨不得立時奔過去看看,免得悶得心中難耐。但他想到此行的責任重大時,強自按捺下了衝動,如若自己先行破壞規矩,勢難再管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

  上官琦此來滾龍王府,確存必死之心,準備一舉毀去滾龍王賴以控制屬下的毒室,縱然以身相殉,也是在所不計。因此,他甘願忍辱負重,聽受一個陌生人的指揮,等待著混入滾龍王府的機會。

  他雖然儘量想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但那激動的情緒卻是無法平復下來。那身負絕世武功的授藝恩師陡然間在這裡出現,而且竟然也被囚在這木屋之中,這事情不但大出上官琦的意料之外,而且簡直是不可思議。這念頭如一股洪流激泉在他心中激盪,他用盡了最大的忍耐,仍然無法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和激動,舉起手來,輕輕推開一條縫向外望去。

  只見對面那緊靠張方的木屋中,緩緩伸出來一隻手掌。上官琦心頭一震,看那伸出手掌的木屋,竟不是恩師停身的木屋,顯然這木屋中囚居的人物,有很多可以活動。只見那伸出的手掌愈來愈長,終於抵住在另一個木屋之上,微一推動。

  上官琦看得仔細,那被推動的木屋,正是探出白髮怪頭的木屋。

  於是,那被推動的木屋中,也伸出一隻手來,兩隻手掌緊緊地牴觸在一起。

  上官琦暗暗想道:「這兩掌相抵,似是在傳功愈傷,莫非兩人之中,有一個受了傷不成?如若這兩座木屋中的被囚之人,尚能夠運功療傷,那兩人的耳目定然尚未完全失靈,對自己和左右兩童等潛入木屋之事早已聽得。」

  忖思之間,又是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只見那兩隻相抵的手掌,迅快縮了回去。

  上官琦心中一驚,急快地把啟開的一道門縫,重又緊緊地閉了起來。

  只聽步履聲愈來愈近,似是一個人到了他停身的木屋前面。

  腳步聲停止下來,上官琦憑藉聽黨的判斷,似是一個人站在他藏身的木屋前面不動,他只好屏住呼吸,不發出一點聲息。側身貼在木壁上,右手卻握住驚魂之刀,暗作準備。

  但那人卻也似是有意地和上官琦作對一般,竟然也停在上官琦的木屋的前面不言不動。

  上官琦耳朵貼在木壁上,聽了良久,也聽不出一點聲音來,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奇怪,心中泛起了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打開木門看看室外停的是何許人物。

  他忍了又忍,終是忍耐不下,輕啟木門.向外望去。

  這時,太陽已高昇上半天,上官琦將木門微一啟動,立時有一股強烈的陽光透射而入。陡然的陽光,射得他目難見物。在這片刻之間,如若有人施襲攻擊,上官琦勢非受傷不可。

  就在此刻,突聞拍拍兩掌互擊之聲。上官琦心中一動,暗道:「這不是和那黑衣人約好的訊號麼?怎麼這樣快就來了?」

  心中雖然還在盤算,人卻推開木門,一躍而出。就在他鑽出木屋的同時,左右二童、錫木大師也一齊推開木屋,躍了出來,想是關在那木屋氣悶得很,大家雖都急著要出木屋,但都強自忍了下去,是以在聽得相約掌聲之後,齊齊躍了出來。

  上官琦心中一直以為自己木屋前面站的有人,但躍出木屋一看,卻是蹤影全無,暗道:」奇怪呀,除非那人是有意尋我開心,先行走到我停身的木屋前面站住,然後再以上乘輕功,無聲無息地悄然而去。」

  只聽一個緩慢冰冷的聲音說道:「木屋之中,不能停過十二個時辰以上,多留在屋中一刻,就多上一分危險。此刻起,到晚上日落之前,大概不會再有人來查看,你們可在這周圍活動一下,最好借此機會,隱入竹林之中運氣調息,培養體能,晚上或將有一場大戰。」

  上官琦抬頭望去,只見竹林進口之處,站著一個全身黑衣、戴著面具的人,說完之後,立時轉身而去,也不容上官琦等有發問的機會。

  左童張方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關在這木屋之中,除了覺得有些氣悶之外,井無其他的不適之感。」

  錫木大師搖頭說道:「不然,貧僧的感覺是那木屋中有一股淡淡氣味,但卻直衝肺腑之內,使人有著一種奇異的感受。」

  右童李新點頭說道:「不錯,不錯,在下亦有此感。」

  張方道:「咱們從那木屋中抓出一個人來問問,這些疑問,豈不迎刃而解?」

  上官琦心中一動,突然舉步向一幢木屋之前衝了過去。

  左右二童、錫木大師都道他去木屋抓人,卻不料他走近那木屋之後,屈膝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對那木屋大拜三拜,舉手輕輕在那木屋上彈了兩指。

  這舉動,只看得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大為奇怪,不由自主舉步行了過去。

  上官琦暗用「傳音入密」之術,叫了兩聲師父,卻不聞那木屋之中相應之聲;舉手在那木屋上彈了兩下,也不聞回應聲息;再仔細查看木屋,絲毫未錯,心中大感奇怪。正想打開那木屋瞧瞧,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已然行近身側。

  左童張方道:「上官兄可知道木屋中關的什麼人嗎?」

  上官琦想到師父那冷僻性格,這樣多人的面前,如若打開木門,暴出廬山真面,說不定會使他大為惱怒,急急站了起來,說道:「沒有什麼,這個,這個……」

  這等瞪著眼睛說瞎話,上官琦實難出口,「這個」了半天,仍是「這個」不出所以然來。

  錫木大師笑道:「上官施主既是有難言的苦衷,咱們自是也不好多問。眼下倒是有一件極為重大的事,咱們先行研商一下。」

  上官琦如獲大赦一般,急急說道:「什麼事?在下願聆高見。」

  錫木大師道:「那指令咱們的黑衣人,諸位可曾看出他和常人有何不同之處麼?」

  左童張方道:「在下亦有同感。」

  錫木大師道:「張施主先請說吧!如有遺漏之處,再由貧僧補充。」

  張方略一沉吟地道:「我覺著他兩腿有病,行動時僵直不彎,活似一具死了的人。」

  錫木大師點頭,道:「不錯。」

  張方接道:「他的聲音極怪,似是故作粗厲。」

  錫木大師道:「好啦!只此二點異樣,咱們就不難找出一個眉目來了。」

  上官琦道:「是啦!那人可是裝扮之後,再和咱們相見麼?」

  錫木大師道:「就那人形狀之上預測,貧僧的料斷,他是矮人加高,故而行動起來,兩腳僵直不便。」

  上官琦點點頭道:「不錯,大師這一提起,使在下想起那夜咱們在那座破落古廟之中所見之人,兩人如出一轍,只不過高矮略有不同吧。」

  張方接道:「他說話故作粗厲,想是要掩去他本來的聲音。這人定然和咱們相識的了,故而處處設法掩遮。」

  上官琦只覺腦際間靈光閃動,暗暗地忖道:「這人莫非是她裝扮的麼?」在未證實他的想法之前,不願故作驚人之言,微微一笑:「不管那人是誰,咱們都必須得聽他之命,也許他得了咱們幫中文丞之命呢?」

  張方道:「沿途行路,尚未誤錯。咱們如想混入那滾龍王府,勢必要得他指點不可。」

  錫木大師仰頭望望天色,說道:「咱們既已潛近滾龍王府,千萬不能露出行跡,致落得功敗垂成,得設法早些藏好身子。」

  微微一頓,道:「那木屋雖然安全,但已不能再多停留了。」

  上官琦目光一轉,看正北方向那一排木屋後面,有一片高及人腰的亂草,低聲說道:「咱們藏到那草中去吧!」

  張方一面奔行,一面說道:「小心別踏傷邊緣的積草,留下痕跡。」起步一躍,落入了叢草之中。

  四人不過剛藏好身子,瞥見四個黑衣佩刀大漢,行了過來。

  在那四個大漢身後三尺左右,緊隨著一個全身紅衣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

  四人潛伏在草叢之中,大氣也不敢出一下。藏身匆忙,錫木大師和左右二童的藏身之處,頭臉盡隱草中,難見外面情形變化,只有上官琦停身之處,可在不露形跡之下,見到外面的景物。

  細看那紅衣少女頗似昨夜道中所見之人,只見此刻長衫長裙,昨夜中夜色深沉,上官琦匆匆一瞥間,雖然留下了一些印象,但卻是模糊不清。

  只聽紅衣少女嬌聲喝道:「停下啦!」

  四個黑衣大漢,突然一齊翻腕,拔下背上的單刀,退在那紅衣女的身後。

  上官琦心中大惑,暗道:「這丫頭要搞什麼鬼,難道已發現我的行跡不成?果然如此,勢非要一舉之間撲殺這五人,才可保得隱秘。」心念一轉,暗中通知了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

  但見那紅衣女蹲下身子,在一座木屋上查看了一陣,突然打開木門,探手從那木屋之中,拖出一個人來,放在地上。日光照射下,只見那人瘦成了一張皮包骨頭,緊閉著雙目,看樣子,已是瀕臨死亡、將要斷氣的樣子。

  奇怪的是那人被拖出之後,有如毒瘤發作一般,不停地揮舞著雙臂,似是要爬回那木屋中去。喘息雖微弱,但上官琦耳目靈敏,卻清晰可聞。

  那紅衣女移動了一下嬌軀,打開了另一座木門,又拖出一個同樣瘦弱的人來。

  四個黑衣大漢,突然伸出手來,把兩個由那木屋拖出來的枯瘦之人按在地上。

  那紅衣女轉動著一雙靈活的星目,仔細在兩人臉上看了一陣,道:「不錯啦!帶走。」

  四個黑衣大漢立時有兩人收了兵刃,各自背上一個枯瘦之人而去。

  上宮琦眼看著幾人的背影消失不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暗道:「這些被關在木屋之中的人,不言不食,也不肯逃走,被折磨成一副骨頭架子了,竟然還能活著不死,難道這些人先被滾龍王迫服下毒藥之後,再送人這木屋之中不成?」一時之間,他雖想不通被囚於木屋的人不肯破壁而逃的原因,但他卻感覺到這是一件慘絕人寰的事,既然遇上了,豈能置之不問?

  一股強烈的衝動,使他忽然站了起來。

  左右二童、錫木大師看不到外面景物,但見上官琦站了起來,也隨著一齊站起。

  兩日來患難與共,使錫木大師對上官琦心中存的一點敵意早已消去,舉步行了過來,問道:「來人走了麼?」

  上官琦忿然說:「走啦!我非要把這木屋一間間毀去不可!」

  張方茫然一怔道:「為什麼?」

  上官琦道:「太殘忍了……」當下把所見經過,仔細他說了一遍。

  錫木大師嘆息一聲:「你如把這木屋一間一間地毀去,也許將同時毀去那被囚在木屋中人的性命。據貧僧看法,這木屋之中可能有一種奇怪之毒,被囚木屋之人,過了一定的時間之後,即將被木屋中的劇毒浸傷,寧願常居木屋,不知飢餓之苦,自然那是更不願破屋逃走了。」

  上官琦訝然說道:「什麼毒物,竟然如此厲害?」

  錫木大師道:「這一點,貧僧在未全部瞭然之前,不敢妄作論斷。」

  張方道:「上官兄俠義肝膽,慈悲心腸,救這些淪人苦難中人,固然是義不容辭的事,但咱們此時實不宜打草驚蛇,好在這些人被囚居此處,已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晚上幾日.想無大礙。」

  上官琦只是一陣衝動,忘記了利害,經過張方一勸,點頭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諸位暫請隱身此地,我過去瞧瞧那木屋中被囚之人的詳細情景……」

  他微微一頓,又道:「萬一遇上警兆,諸位切不可現身相援,那將暴露了咱們全部行蹤。」大步向前走去。

  他記著那紅衣女打開的木屋,行近屋前,蹲下身子,仔細查看,果然發覺那木屋椽上,寫著「江漢閔仲堂」五個小字。

  上官琦忽然想到改扮混入閔府之事,想不到這個引起糾紛的老人,如今還活在世上。

  只覺那木屋之中,散發出一股奇怪的氣味,上官琦被氣味誘得恨不得鑽到那木屋中去,不禁心頭一駭,趕忙向後移動身子,避開了那股氣息。

  就在上官琦向後退的當兒,那身軀瘦高的黑衣人,突然出現。

  那黑衣人對著上官琦招了招手,凝神靜立不動。

  上官琦暗暗忖道:「我倒是要過去瞧瞧他究竟是何等人物。估計那黑衣人停身之處,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都無法看到,自不會冒險趕來相擾。」當下一提真氣,摸了摸懷中的驚魂之刀,直行過去,在他身前四五尺處,停了下來,說道:「你是誰?」

  那黑衣人似是未料到他會有此一問,不覺微微一怔,但立即冷冷說道:「此刻還未到暴現我身份之時。」

  上官琦早已蓄意要揭穿黑衣人的秘密,說話之間,早已暗作準備,趁他分神說話之際,伸手一記擒拿手法,疾向那黑衣人右手腕脈之上扣去。

  黑衣人在全然無備之下,幾乎吃上官琦一把扣住,當下手掌一翻,兩個指尖,反向上官琦的腕脈點去。

  這一招應變迅捷,出手奇異,不但解了自己之危,且更把上官琦迫得退了兩步。

  但這一招,也暴露了他的隱秘,上官琦看他掌指細白纖巧,分明是女子之手,當下一抱拳,道:「姑娘可是文丞連……」

  那黑衣人被他揭露了身份,不再隱瞞,微微一笑道:「不錯,你猜對了,但此刻我還不宜完全暴出本來面目,最好在左右二童和錫木大師之前也暫守秘密。」

  上官琦道:「這個屬下遵命,但不知我們幾時可以混入王府中去?」

  連雪嬌道:「我此刻就是告訴你們,在你們停身那亂草叢後,五丈外,七丈內,放有四套衣服以及應用之物,我早已替你們配好了,你帶他們快去穿起,然後出此竹林,儘量保持輕鬆鎮靜,混入滾龍王府。」

  上官琦道:「就這大白天麼?」

  連雪嬌道:「今日他們大都休息。王府中每屆此日,就互相宴請,最易混水摸魚,但亦不可大意。」

  上官琦應了一聲,道:「記下了。」

  連雪嬌道:「快去換衣服去,我替你們把風。」

  上官琦應了一聲,轉身而去,帶了左右二童及錫木大師,後行七丈,果然發現了四套衣服。連雪嬌準備得十分周到,四套衣服亦早經分開,錫木大師還分了一條包頭黑中。

  四人易裝之後,立時出了竹林,緩緩向滾龍王府行去。

  這時,他們身著之裝,正是護守王府衛隊中人穿的衣服,沿途之上,雖然遇上了不少帶刀的黑衣人,不但未見喝問,反而遙遙施禮拜見,閃到一側,替四人讓開了大路。

  左童張方低聲說道:「你找來這四套衣服,似是身份不低?」

  上官琦道:「咱們進入了內府之後,恐怕就不行了,萬一不能聚在一起,如何是好?」

  錫木大師道:「咱們先行約定好聯絡暗號。」

  上官琦道:「在下正是此意。但咱們的暗號,必須自行規定,不可沿用少林和窮家幫的原定暗記,以免被人識破。」

  錫木大師道:「不錯。」

  上官琦道:「我已想好了幾個,不知是否可用?」

  張方抬頭望去,巍峨的滾龍王府已清楚可見,相距也就不過是二三十丈遠近。

  四人放緩了腳步,由錫木大師當先而行,他身軀高大,遮住了上官琦的身子,上官琦藉機把想好的暗記告訴幾人。他追隨唐璇甚久。智力大進,這幾個暗記,都是極為簡單的符號,但立意鮮明,相約人一望即知。

  上官琦剛剛說完,幾人已到了滾龍王府的大門之外。

  錫木大師究竟是偽扮之人,看見那高大的門樓兩側,一排站十六個黑衣衛士,不禁心中一慌,停下了腳步。

  上官琦將身子一側,走了出來,踏上七層石級,直向門裡行去。

  兩側排列的十六個黑衣衛士,八個手橫大刀,八個手執長矛。

  上官琦踏上了最後一層石級,突然寒光一閃,四隻長矛刺了過來。

  左右二童吃了一驚,正待飛身而上,瞥見那四隻長矛,將要刺及上官琦時,突然又收了回去。

  上官琦暗道一聲:「好險!我如是沉不住氣,出手封擋,只怕就要暴露出身份。」仔細看去,只見那十六個黑衣衛士,目光直視,臉上一片莊肅陰沉,毫無表情。

  這些時日之中,上官琦的見聞大增,看了這十六個守門的大漢,雖然都有著一身武功,但因服有迷藥,可能已失去辨識敵我的能力,他們只可在一種固定的方式下決定來人是友是敵。

  苦惱的是上官琦並不瞭然在何等方式之下,可以使這些人不會當真地出手攔住幾人。

  這念頭電光石火一般在他的心中轉動,人卻並未停下,神態鎮靜,滿含微笑,緩步向府中走去。

  果然,那手中執刀的大漢,突然齊齊揮動手中大刀,眨眼間一片刀光向上官琦罩了過去。刀避鋤怒卷,攻了出來,威勢十分嚇人。

  上官琦早已暗中提聚真氣,必要時出手自救。

  但見那來勢洶湧的刀勢,就在將和上官琦衣袂相觸之時,陡然又收了回去。

  左首一個執刀大漢,突然伸出手來。

  上官琦心中一動,忽然想起連雪嬌贈的銀牌,以便作混入滾龍王府之用,當即探手摸出一枚銀牌,遞了過去。

  那人收了銀牌之後,望瞭望幾人一眼。

  上官琦腳步加快,進了王府。

  錫木大師、左右二童,齊齊緊隨他身後跟了進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1 15:28
第九十五章 寂寞香後


  進了滾龍王府,景物忽然一變,但見花木扶疏,庭院遼闊,重樓疊閣一望無邊。

  上官琦並未得連雪嬌說明,混入王府後如何會合,只好憑藉胸中一點記憶,直向後院行去。他希望能盡快找出滾龍王賴以控制屬下的毒室,設法瞭解解毒之法,只要能解得滾龍王控制屬下的藥毒,這一股強大神秘的勢力立時將面臨瓦解崩潰。

  穿過了一座廣大的庭院,到了一處分岔的所在,只見中、左、右三座圓門擋住去路。

  凝目望去,只見那三座圓門之內,一般的廣大庭院,一般的植有花樹,不禁心中猶豫起來。

  錫木大師似是看出了上官琦的心意,忍不住低聲說道:「咱們各入一座圓門,日落時分,再在此地會面如何?」

  原來幾人混入王府之後,發覺滾龍王府中的衛隊個個如木頭一般,失去辨識敵我之能,只要沉住氣,小心應付,毫無危險,膽氣大壯,左童張方點頭說道:「大師高見甚好。」

  上官琦雖覺這般分散實力,萬一有了事故,太過危險,但又不便示弱提出,略一沉吟,道:「好吧!大師走左面,張兄、李兄進入右面,兄弟入中門,咱們初更在此會面,不見不散。」

  錫木大師應了一聲,大步進入左面圓門。

  左右二童齊齊低聲說道:「上官兄請自珍重。」一先一後,進入了右面圓門。

  上官琦眼看三人背影遠去,才舉步由中門而入。

  抬頭看去,只見花木繁盛,亭台樓閣隱現於花木之中,心中暗道:「這滾龍王倒會享受,看這等氣勢,縱然是真的是深宮內苑,也不過如此而已。」

  微風吹來,花樹搖動,四週一片寂然,目光所及,不見一人。

  這番景象,大大地出了上官琦的意外。過份地寂靜,反使上官琦有著一種莫測高深的神秘之感。

  穿過了兩層花樹,突聽一陣營聲燕語傳來。

  抬頭看去,只見四個身著宮裝的少女一路嘻笑而來。上官琦正想躲避,已自不及。

  只聽那最先一個宮裝少女高聲道:「喂!你過來!」一面舉手相招。

  上官琦心中暗叫:「要糟!」人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了過去,行近那四個宮裝少女身外四五尺處,停了下來,拱手說道:「四位相召,有何指教?」

  那最先宮裝少女,仔細打量了上官琦一陣,突然把臉色一整,道:「好啊!你的膽子不小,竟然敢私闖深宮之中。」

  上官琦不知如何回答,一時間茫然無措。

  那宮裝少女又道:「你可知道私闖內宮,要受何等重刑?」

  上官琦目光一轉,除了這四個宮裝少女之外,目力所及,再無別人,暗道:「我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陡然出手,或可制住四人穴道,但不明內苑情形,這四個宮女陡然失蹤,只怕要走漏消息,好不容易混了進來,一事無成,豈可暴露身份。」

  心念打了幾轉,當下抱拳一揖,道:「小人初入王宮,不明規矩,還望四位姊姊指教一二。」

  那當先宮裝少女回顧了身後三女一眼,微微一笑,道:「你講得好輕鬆啊!哼!初入王府,就敢深入內宮來找便宜,你是不想活了。」

  上官琦強自按下胸中怒火,陪笑說道:「小人貪看景物,一時迷失,貿然而入,還望四位姊姊原諒。我這就立時退出。」轉身向外行去。

  只聽一陣嬌喝:「站住!」眼前人影閃動,已有兩個宮裝少女擋住了去路。

  上官琦看她身法奇快,不由暗暗吃驚,暗道:「剛才我幸好沒有莽撞出手,看幾人身法,一擊之下,決難同時制服住四人。」

  只聽那兩個攔路宮裝少女齊聲間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上官琦道:「我從那圓門中走進來的。」

  兩個宮裝少女相對望了一眼,微微笑道:「沒有人攔阻你麼?」

  上官琦默察這幾個宮女講話神態,和那些身中劇毒的侍衛大不相同,活潑自然,似是全然未服過迷神之藥,心中念頭轉動,口中卻冷冷說道:「在下並未遇攔阻之人。」

  只聽另一個宮裝少女笑道:「兩位姊姊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那攔路宮女笑道:「是啦,今日是開府之慶。一年之中,他們僅有這一日的歡笑,那也難怪他們。」

  上官琦暗暗忖道:「連雪嬌單選此日,讓我們混入滾龍王府,拿捏之準,算無遺策,無怪唐大哥生前是那般推重於她。此女之才,倒是不可輕視。」

  只聽兩個宮女笑道:「喂!你這小子糊糊塗塗地跑入內宮,未被發覺,算是你走運,還不快退出去,難道要等被巡衛抓到,受那挖目斬腿之苦麼?」

  上官琦故作吃驚道:「多謝四位姊姊指點。」轉身向來路回奔。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喝道:「站住!」

  上官琦倒是聽話,依言停下腳步,抱拳一個長揖,道:「四位姊姊還有何指教?」

  只見最右一個宮裝少女道:「此刻正是內宮巡衛查勤之時,你如亂跑,勢非被他們抓住不可。」

  上官琦暗暗忖道:「滾龍王府,倒非是個個皆有可殺之罪。」口中卻急急說道:「在下初入王府,無意中走迷來此,還望四位姊姊指示一二,在下是感激不盡。」

  最後一個宮裝少女望了三位同伴一眼,說道:「這人怪可憐的,咱們救救他吧!」

  當先一個宮裝少女點點頭道:「他們就要來到,走是來不及啦,你快些隱入那花叢中去吧!」

  上官琦目光一轉,果然見身外不遠處有一片濃密的花叢,當下急奔而去,隱入了花叢之中。

  四個宮裝少女,低語了一陣,退在路旁,駕聲燕語他說笑起來。

  上官琦輕撥花叢,向外望去,遙見一隊錦衣大漢走了過來。

  這一行至少有六人以上,兵刃在日光下閃耀生光。

  那一群錦衣衛隊來勢甚速,不大工夫,己到了四個宮女的停身之處。

  忽聽汪汪幾聲狗叫,那一隊錦衣衛突然停了下來。

  上官琦吃了一驚,暗道:「原來這些人帶有搜蹤的靈犬,今日只怕是難以逃過他們的搜查了。」暗中一提真氣,抓住驚魂金刀,準備迎敵。

  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四位姑娘可曾見到過生人麼?」此人言語清楚,竟似未曾服過迷神藥物。

  但聽一陣駕聲嚦嚦,四個宮女齊聲答道:「未曾見過。」

  那沙啞的聲音重又響起,道:「這兩頭靈犬,久經訓練,如若不是聞到了生人氣息,決然不會出聲大叫。四位姑娘未曾見得,也許不錯,但有生人混入,在下料定亦必是千真萬確。四位姑娘請讓去路,讓在下在附近搜查一下。」

  上官琦隱身在花叢之中,聽得暗暗焦急,忖道:「那靈犬既然能嗅出生人氣息,找我藏身之處,定然十分容易。這幾頭惡狗,非得先把它們毀去不可。」

  回頭望去,只見一座高樓矗立在身後三十丈的叢花之中,窗幔低垂,但兩扇窗子,卻是大開著。

  上官琦估計形勢,那是唯一可擺脫靈犬追尋的藏身之處,當下一提真氣,施展出踏雪無痕的上乘輕功,悄然離開花叢,直向那座高樓奔去。

  但聞身後犬聲猜猜,狂叫不休。

  這是唯一可能的逃走機會,縱然暴露身形,也是顧不得了。

  他輕功造詣甚深,此刻全神全力施為,果然是全無半點聲息。

  行到高樓之下,略一運氣調息,打量了四周形勢一眼,縱身飛躍而起,右手抓住一個軟枝,微一借力,疾翻而上。

  他用力拿捏得恰到好處,一翻之下,剛好落入那大開的窗子之中,除了那窗慢一陣輕微的晃動之外,竟是未弄出一點聲響。

  只覺一陣脂粉香氣,撲入鼻中,敢情這是一問女子閨房。

  事情迫急,上官琦不得不暫時從權,一挺蜂腰,隱身在窗幔和牆壁之間,手握驚魂刀把,探首向裡望去。

  只見一個高挽宮譬、全身黃緞裙衫的婦人,正在對一座銅鏡梳妝。

  上官琦仔細一看,不禁微微一愕,敢情那銅鏡之中,早已出現了自己人影。

  那少婦倒是沉著得很,好整以暇地舉手掠一下鬢邊散發,緩緩說道:「什麼人?」

  上官琦眼見形跡已露,索性輕啟窗幔,緩步走了出來。

  他外形之間,雖然是保持著鎮靜,但暗中卻已提集了全身功力,只要發覺那婦人有呼喊的舉動,立時將以畢生功力,作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擊。

  那黃衣婦人緩緩轉過臉來,打量了上官琦一眼,忽地嫣然一笑。

  這婦人雖然已屆中年,但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展顏一笑,充滿著成熟婦人的誘惑。

  上官琦實未料到,她既不驚奇,也不質問,先來這麼一笑,不禁為之愕然,心中疑念橫生,陡然停下了腳步。

  還是那黃衣婦人先開口,劈頭一句話,道:「快把窗子關上,上好木閂。」

  上官琦怔了一怔,但卻依言關上窗子,上好木閂,拱手一禮,道:「在下避人搜尋,擅闖香閨,還望夫人恕罪。」

  黃衣婦人緩緩站起了身子,道:「你的膽子很大,竟敢擅闖內宮。你可知道抓住了要受什麼刑罰?」

  上官琦道:「大不了是一條命。人生百歲,難免一死,在下早已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了。」

  黃衣婦人似是未曾料到他的答覆是這般乾脆,微微一愣,道:「你可是新入王府來的麼?」

  上官琦暗暗忖道:「此刻內宮禁衛正在搜我行蹤,倒不如在此和她閒扯上一陣,也好惜機會避上一避,看她悠閒的神態,似是有恃無恐。」心念一轉,當下說道:「夫人猜得不錯,在下剛剛調來王府。」

  黃衣婦女似是突然有所警覺,兩隻圓圓大眼睛中神光暴閃,盯注在上官琦臉上瞧了一陣,冷冷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快說。」

  上官琦胸有成竹,淡淡一笑,接道:「夫人不用多心,在下特蒙王爺恩准,未服用迷神藥物。」

  那黃衣婦人臉色突然大變,盈盈起身,拜倒地上,道:「賤妾奉候王爺安好。」

  上官琦心中茫然,嘴裡卻微微笑道:「夫人不用多禮,快快請起。」黃衣婦人道:「見著王爺之時,還望貴使美言一二。」

  上官琦心中暗笑道:「好啊!我躲難躲得變成上賓了。」隨口應道:「這個自然,夫人但請放心。」

  黃衣婦人緩緩站了起來,臉上緊張頓消,換上了笑容,道:「王爺的御駕幾時才能回府?」

  上官琦暗想道:「你問我,我又去問誰呢?」嘴裡卻胡亂應道:「後天不到,大後天一定可以回來了。」

  黃衣婦人道:「那是至少還有兩天了。」

  上官琦道:「是啊!不過以在下的看法,恐怕是還要多等一日。」黃衣婦人蓮步輕移,搬過來一個錦墩,道:「貴使跋涉遠來,一路風塵,請坐下休息一會。」

  上官琦連連搖著雙手,道:「不累,不累,夫人不用客氣了。」

  黃衣婦人笑道:「貴使可曾先到別位嬪妃那邊去過?」

  上官琦道:「沒有啊!我一來就到夫人之處。」

  黃衣婦人道:「承你看得起我,賤妾實有受寵若驚之感。」言語嗲聲嗲氣,形態嬌媚橫生。

  上官琦道:「好說,好說。」心中卻是暗暗納悶道:「這婦人是怎麼回事呢?」

  只聽那黃衣婦人說:「貴使追隨王爺身側有多久時光了?」

  上官琦暗暗忖道:「看她神情,聽她之言,分明是滾龍王一房嬪妃,想那滾龍王身側的親近之人,她定然認識不少,我如說得時光過久,只怕難以瞞得過她。」略一沉吟,道:「不足兩月時光。」

  黃衣婦人「嗯」了一聲,道:「那是王爺新收的了。王爺身旁那位丁哥兒丁俊,你可識得麼?」

  上官琦暗道:「眼下情勢迫人,不褐不和她胡扯幾句了。」微微一笑,道:「我們相識不久。」

  黃衣婦人緩步直行過來,人還未至,一股醉人的脂粉幽香撲鼻而來。

  她見上官琦言詞隨和,膽子大了甚多,蓮步細碎,扭擺腰肢,直行到上官琦的臉前,低下頭來,柔聲說道:「小哥兒怎麼稱呼?」

  上官琦暗暗嘆道:「深宮佳麗幽居寂寞,一年之中,只怕也難得見上那滾龍王一次,也是難怪她們春情蕩漾,鬧出穢污醜聞。那滾龍王在江湖上八面威風,叱吒風雲,不知奴役了多少武林高手,深宮嬪妃一個個不守婦道,也算是他的報應了。」

  那黃衣婦人久久不見上官琦回答之言,忍不住又道:「你在想什麼心事?」

  這婦人雖然不算頂美,但卻妖媚風騷,一種徐娘的媚態風姿和連雪嬌那種少女的美雅風情又自不同。連雪嬌清麗明媚,秀外慧中,有如一株盛開蘭花,幽香淡淡;這婦人恰似怒放牡丹,眉梢眼角,熱情橫溢,言語情態,充滿了挑逗誘惑。

  上官琦一側臉,站起身子,緩步向窗口走去,微啟窗門,向外看去。

  只見十幾個手執兵刃的大漢,正在花叢之中到處搜尋。

  一個全身黑衣的瘦高之人,手中牽著一條白犬正在和四個宮女談話,一面向著這高樓行來,心中大為焦急,暗暗想道:「如若那隻靈犬聞出我躲入這高樓之上,那是非得暴露行跡,惡戰一場不可。惡戰雖不足畏,但卻空負混入滾龍王府的一番心機了。」

  正自忖思之間,忽覺一隻柔軟滑膩的手掌搭在肩頭之上,一陣幽幽的香氣傳了過來。

  回頭看去,只見那黃衣婦人臉上泛帶著一片笑意,眉梢眼角間春情蕩漾,在搭右肩頭上的五指逐漸加重了力量。

  上官琦暗暗吃了一驚,陡然一提真氣,一股熱力,由丹田直衝上去,閉住了右肩頭幾處穴道,以防那黃衣婦人忽然間暗下辣手。

  那黃衣婦人忽然收回搭在上官琦肩頭上的右手,盈盈笑道:「小兄弟,你未免大多疑了。」

  上官琦還未答話,突聞一個沙啞的聲音由樓下傳了上來,道:「府內侍衛左領班三眼雕焦沖,有要事稟報香後。」

  那黃衣婦人臉色笑容突然一斂,冷冷地打量了上官琦兩眼.緩步走到窗前,打開窗幔,推啟開一扇木窗向下望去。

  上官琦迅快地踏上一步,右掌一揚,按在了那黃衣婦人背後的「命門」穴上,低聲說道:「夫人如若想死的話,在下只要一吐掌心內力,立時可震斷夫人的心脈。」

  只聽那黃衣婦人一陣咯咯嬌笑起來。上官琦被她笑聲鬧得心神不安,推出內力,擊斃這黃衣婦人並非難事,但這一來,勢非暴露出自己的行蹤不可……正在考慮之間,那黃衣婦人已停下大笑之聲,說道:「樓下可是焦領班麼?」

  那沙啞的聲音答道:「屬下焦沖。」

  黃衣婦人道:「你到此何事?」

  焦沖道:「無事豈敢驚動香後……」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屬下巡查內宮,發覺有奸細潛入,靈犬追蹤,搜尋至此……」

  那黃衣婦人接道:「怎麼樣,你們覺著是我藏了他麼?」

  焦沖道:「這個屬下不敢,但追蹤靈犬,乃藏邊異種,嗅覺靈敏,實非常犬能及,但它到了此處之後,卻突然停下不走……」

  黃衣婦人道:「因此,你們就懷疑到我的身上來了?」

  焦沖道:「屬下之意,生恐香後不知,或被那歹徒潛偷入樓。」

  那黃衣婦人道:「依你之意呢?」

  焦沖道:「屬下想登樓查看一下。」

  黃衣婦人道:「好啊!你是說我偷藏奸細了?」

  焦沖高聲說道:「這個屬下不敢,但屬下身負內宮安危之責,不敢有負王令,還望香後原諒。」

  黃衣婦人道:「這麼說來,你是一定要搜的了?」

  焦沖道:「職責所在,香後縱然見罪,屬下也只有拼受香後之罰了。」話到此處,聲音頓住,再不聞一點聲息。

  那黃衣婦人緩緩回過臉來,拉上窗幔,關好木窗,目註上官琦,眉梢眼角問春情消斂,代之而起的是一臉異常複雜的神情,緩緩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上官琦緩緩收回按在那黃衣婦人的背後命門穴上的右手,說:「在下並非滾龍王屬下!」

  那黃衣婦人臉色嚴肅他說道:「你終於講出實話了。」

  上官琦道:「事己至此,那就只有先委屈你一下,在下要借你香閨,暫作決戰之場,盡殲登樓搜索之人。」

  黃衣婦人神色鎮靜他說道:「怎麼樣,你打算先殺了我?」

  上官琦道:「在下如若存有此心,那是和滾龍王毫無不同了……」語音微微一頓,又道:「但事已如此,勢又不能任你自由,只好先行點了你的穴道,俟盡殲來人之後,再放你離此逃命去吧!」

  那黃衣婦人冷笑一聲道:「在滾龍王手下之人還能逃得活命,那你想法未免是太天真了。」

  上官琦愕然說道:「怎麼?你可是服下了毒藥麼?」

  黃衣婦人道:「滾龍王決不會讓他的嬪妃和下屬一般,服用下迷亂神智藥物。你可以想想看,服下了迷亂神志藥物之人是何等模樣,縱然是具有傾國傾城的姿色,那也是味同嚼蠟。」

  上官琦呆了一呆,道:「那是你自甘認命了。」

  黃衣婦人道:「幽囚深宮,度日如年,雖然是錦衣玉食,但卻如籠中之鳥,受盡那囚居的痛苦,誰不願破籠而去。」

  上官琦道:「那你又為何不走?」

  黃衣婦人道:「我走不了。」

  上官琦道:「可是因為後宮中戒備森嚴,行動不便麼?」

  黃衣婦人道:「戒備雖然森嚴,但並非毫無可乘之機,你既可混得進來,我豈有混不出去之理?」

  上官琦茫然道:「你既未服用毒藥,又不懼恐侍衛,為什麼走不了呢?」

  那黃衣婦人突然一舉長裙,露出來一條雪白的大腿,道:「小兄弟,你仔細瞧瞧吧!」

  上官琦看她舉起長裙,急急地別過頭去,聽她之言,又忍不住轉眼瞧去。

  一瞧之下,登時忍不住胸中的熱血沸騰。

  原來那黃衣婦人的雪白肌膚之間,竟然穿著一條細如髮絲的白線,這條白線透過琵琶骨,另一端透牆而過,不知通往何處。

  只聽黃衣婦人幽幽說道:「這條白線雖細,但卻堅牢無比,刀劍難斷。」

  上官琦道:「就是這條白線把你囚禁深宮?」黃衣婦人接道:「何止是我,凡是滾龍王喜愛的嬪妃,大概都和我同一命運。」

  上官琦嘆道:「這當真是聞所未聞的殘忍之事。」

  那黃衣婦人揮手說道:「這內宮侍衛左領班三眼雕焦沖,乃滾龍王寵信的死黨之一。我雖是滾龍王喜愛的嬪妃,但也無能阻他登樓搜尋。如若被他查出你的行蹤,咱們都是死路一條。我身遭囚居,對生死早已看淡,你卻是年少有為,不宜無謂地送了性命,快些逃命去吧!」

  上官琦突然拔出了驚魂之刀,金芒一閃,那黃衣婦人穿在琵琶骨上的白線,應手而斷,上官琦收了金刀,道:「不論你昔年的為人如何,此後和我是敵是友,但憑你一番相助之情,我也該為你斷去囚身之線。」

  突聽一陣急促的敲門之聲,傳了過來。

  那黃衣婦人伸手牽著上官琦,帶他隱入了一片羅帳之後,低聲說道:「承相公幫助我恢復了自由之身,賤妾亦當捨死以報。你暫時藏好身子,待我先放他進來再說。」身子一閃,疾奔而去。

  上官琦看她躍奔的身法,十分靈活迅快,竟是武功不弱。

  只聽門聲呀然,那黃衣婦人帶著那黑瘦的黑衣人走了進來。

  那黃衣婦人微微撩動一下長裙,現露一下瑩光的肌膚,笑道:「焦領班可是看到那奸細混入我的房中來了麼?」

  焦沖道:「這個屬下倒是沒有看到,但靈犬追蹤到此,屬下不得不冒犯香後了。」

  那黃衣婦人笑道:「你可知為什麼稱我作香後麼?」

  焦沖兩道精芒閃動的鷂目,打量黃衣婦人一陣,道:「嘿嘿,屬下道聽途說,聞得那些多舌宮女傳言,說你身具異稟,最工內媚,故而貌雖中姿,但卻極得王爺寵眷。」

  那黃衣婦人眼光閃轉蕩漾出一臉媚笑,道:「嚼舌根的爛蹄子,胡說八道,焦領班萬萬不能相信。」

  她確實長得不算很好,但肌膚如雪,媚笑撩人,那種熱情洋溢的徐娘韻致,實在動人心魄。

  三眼雕焦沖忽然閉上了雙目,別過頭去,說道:「香後請退到一側,屬下要鬥膽搜查了。」

  黃衣婦人緩緩伸出右手,纖纖玉指,搭在了焦沖的右腕之上,道:「你可知滾龍王幾時回來麼?」

  焦沖只覺一隻柔滑的玉掌,游動在手腕之上,全身如觸電流一般,心神一震道:「屬下不知。」

  黃衣婦人笑道:「我想他在三五日內,不致歸來。」焦沖道:「這個,這個……」

  黃衣婦人道:「你私自闖我閨房,如若王爺回來之後,我告訴他你調戲於我,那是什麼罪名……」說話之間,五指突然一合,緊緊扣住了焦沖的脈穴。

  三眼雕焦沖萬未料到正在飄飄欲仙之際,對方會突然下手,扣住了他的腕脈,心頭一驚,綺念頓消,冷哼一聲,一時向那黃衣婦人肋中撞了過去。

  那黃衣婦人也未料到他腕脈受制之後,仍能藉機反擊,驟不及防,吃他一時撞個正著,登時臉色大變,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三步。

  但她仍然緊緊地扣住焦沖腕脈穴不放。

  這本是一剎那的事,就在那黃衣婦人中時之時,上官琦已一躍而出,揮手一掌,疾拍了過去。

  這焦沖卻有著過人的武功,右腕脈穴雖然被那黃衣婦人緊緊扣著,仍能用左掌拒敵,左手一揚,硬接了上官琦一掌。

  上官琦擊出的一掌,乃蓄勢而發,用出了九成以上的真力。

  三眼雕焦沖半身受制,如何還能擋受上官琦這全力的一擊?登時被震得五腑翻動,吐出兩口鮮血。

  上官琦怕他出口呼叫,驚動了樓下侍衛,疾快地點出一指,點中了焦衝穴道。

  黃衣婦人一放手,焦沖仰面倒栽在地上。

  上官琦低聲問道:「夫人傷得重麼?」

  黃衣婦人道:「還好,斷了一根肋骨。」

  上官琦道:「可要在下相助一臂?」

  黃衣婦人撩起宮裝,道:「你給我接上斷骨吧!」

  上官琦無可奈何,只好仔細地查看了一下她的傷處,果然是被撞斷了一根肋骨,當下替她接好斷骨,說道:「夫人情懷息一陣。

  那黃衣婦人搖頭:「不用了,你快些換上這焦沖的衣服。」

  上官琦略一猶豫,依言換上焦沖的衣服。

  黃衣婦人道:「據我所知,內宮侍衛之中,有很多武功高強之人。

  你換上這衣服,就可以巡行在禁宮之中,只要不遇上領班之人,那就無人攔阻於你了。」

  上官琦道:「難道那些追隨焦沖的侍衛連他們的領班都不認識麼?」

  黃衣婦人道:「滾龍王自作聰明,在這些深宮侍衛身上下了迷毒,固然可以使他們忠誠不變,但也使他們失去了分辨敵我的智能。只要把樓下之人遣開,你再小心一些,那就不致露出馬腳了。」

  上官琦道:「多承指教,在下就此別過。」轉身行去。

  黃衣婦人道:「慢著……」

  上官琦回頭說道:「還有什麼指教?」這女人妖媚橫生,上官琦深恐和她多處一刻,就多一分把持不住的危險,急於告別而去。

  那黃衣婦人款移蓮步,走了過來,笑道:「樓下侍衛,都是久年追隨三眼雕焦沖之人,雖然他們服有迷神藥物,但相處時日過久,豈無一點印象?何況你還不知道遣走他們的方法。你且稍候片刻,我代你遣走他們再說。」

  上官琦暗道:「這話倒是不錯。」一抱拳道:「有勞了。」

  黃衣婦人微微一笑,移步走近窗前,搖揮玉掌,說道:「焦領班要你們暫時撤走。」

  環守樓下的侍衛,果然牽著靈犬,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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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黑屋四老


  那黃衣婦人似是未料到這般容易地將一群侍衛遣走,不禁一呆。

  上官琦看她站在窗前出神,忍不住低聲問道:「怎麼樣?」

  黃衣婦人緩緩應道:「走了……」轉過身來,接道:「想不到這座防守森嚴、鐵桶一般的深宮,竟然是有著這樣多的破綻。」

  上官琦道:「今日相救之情,在下牢記心頭,異日有緣,定當補報,夫人珍重了。」

  正待轉身而去,突聽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黃衣婦人一皺眉頭,道:「什麼人?」

  室外響起了一個嬌脆的聲音,道:「賤婢杏花,奉天后之命而來,有要事稟香後。」

  黃衣婦人玉手一揮,低聲對上官琦道:「你快些走啦!不用管我的事。」

  上官琦抬腳一撥,把焦沖的身子,推入床下,隱在帳幃之後,說道「夫人請放她進來。如若來人心懷詭謀,在下索性幫夫人把她除去。」

  黃衣婦人略一猶豫,移步行近壁間,舉手一拂,立時裂現出一重門戶。

  只見一個身著綵衣的宮女垂著頭走了來,欠身一禮道:「見過香後。」

  黃衣婦人道:「不用多禮,什麼事快些說吧!」舉手一拂壁間機關,門戶登時關閉起來。

  那綵衣宮女說道:「適才天后得到了幾處傳音報告,深宮之中發覺了奸細混人……」

  黃衣婦人道:「這個,本後倒未聽到。」

  那綵衣宮女道:「天后特命賤婢趕來通知香後一聲,還請嚴加戒備。」目光四下轉動,打量室中景物。

  黃衣婦人道:「知道了……」冷笑一聲,接道:」你瞧什麼?」

  那綵衣宮女耳目似是靈敏異常,突然一側嬌軀,欺身而進,素手揮處,撩開了床前垂篩,探手一把,拖出了三眼雕焦沖。

  黃衣婦人眼看真像已露,突然大喝一聲:「賤婢無禮!」呼的一掌,疾拍過去。

  那綵衣宮女縱身一躍,閃避開去,也不出手還擊,但她身法靈巧,顯見武功不弱。

  上官琦疾快地縱身而出,掌指齊施,猛攻過去。

  他眼見大事就要壞在這綵衣宮女手中,必得殺之滅口,出手的掌指極凌厲辛辣,著著指向那綵衣宮女的要害大穴。

  但那綵衣宮女身法的靈巧,竟是大大地出了上官琦意料,他躍出之後的一陣急攻,勢道奇猛,盡展所能,但那綵衣宮女始終不慌不忙,閃避開去。

  上官琦一陣猛攻不下,心頭駭然,暗道:「此人如若當真是宮女身份,這滾龍王府中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心念轉動之間,掌指愈是加緊。

  只聽一個柔柔細音傳入了耳際,道:「不要打啦!快些退出去。

  此地善後,由我來處理。」聲音悅耳,顯是連雪嬌的口音。

  上官琦也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這位香後己是棄邪歸正之人,可用則用,不可用就放她逃命去吧!」話落口,人也疾快閃到門口,一躍而下。

  下樓之後,上官琦放縱了腳步,行在白石鋪成的甬道上,看花樹聳立,樓閣隱現,廣大的庭院中一片寂然。

  這是個幽美、奇怪的地方,那重樓疊閣中,住滿了人,但卻有著出奇的寂然,一種淒涼的氣氛充塞於這廣大幽美的庭院之間。

  突然間,響起了沙沙的步履之聲,花叢樹中轉出來四個懷抱鬼頭刀的黑衣人。

  上官琦暗作戒備,人卻泰然地向前走去。

  四個黑衣人側頭望了他一眼,退到一側,單刀斜垂,狀極恭謹。

  上官琦知是府中特定的禮節,自己不知向他們還禮之法,立時急步行過。

  轉過幾處花叢,忽見一座鐵柵環繞的閣樓,牆壁房瓦,全是一片黑色,鐵柵上寫著:「擅人一步,七刀分屍。」

  上官琦暗暗忖道:「不知道是甚麼所在,戒備竟是如此的森嚴。」仔細看去,只見那鐵柵之上,一片深藍顏色,顯是塗有劇毒,不禁心中一動,暗道:「莫非這就是毒室麼?」

  只覺心頭一陣激動,暗握驚魂刀柄,正待縱身躍過鐵柵,突然弓弦聲動,一支利箭疾飛過來。

  上官琦右臂一揮,隨手抓去。

  那知這支長箭來勢之強,大大地出人意料之外,上官琦揮手一抓,雖然抓住了長箭,但因來勢過猛,長箭竟然滑過抓箭手指,直中前胸,如非早穿了連雪嬌那天蠶絲衣,可避刀劍,這一箭縱然不會傷損到性命,亦將要負重傷,心中暗暗忖道:「不知何人所發,這一箭好大的內勁。」

  抬頭看去只見那鐵柵之中,黑色房屋,門窗緊閉,看不出一點動靜,找不出一點破綻。以上官琦此刻的武功之高,竟然看不出這一箭是由哪裡射了出來。

  突然間金風破空,上官琦聞聲轉身,夕陽耀照下,又見一支長箭飛來。

  這次他已有了準備,暗運功力,舉手接住了長箭,心中暗道:「不入虎空,焉得虎子!此處既屬可疑,勢非得進去看看不可。滾龍王府中不可以常情測度,如其站在這裡擋受暗箭之襲,倒不如沖人這黑色房屋中去瞧瞧了。」

  心念暗轉,一提真氣,縱身躍過鐵柵,直向那黑色房屋之中行去。

  上官琦連經大變之後,人已變得十分細心,舉步落足之間,無不十分小心,默察四周變化。

  果然他發覺這鐵柵之內的土色,也和別處不同,似是混合了一種黑色的粉未。

  他一面閉住呼吸,一面提聚真氣,落足十分輕巧,緩緩地行近那黑屋之前。

  只見門上鐵環緊扣,加了一個大號鐵鎖,窗欄用大指粗細的鐵條穿成,裡面還垂著厚厚的帷子,無法瞧得半點景象。

  上官琦暗暗忖道:「聽那連雪嬌說,那毒室之中似是戒備十分森嚴,但此室外落重鎖,似是一個存放東西的所在,但這座黑色之屋詭異之處甚多,必得設法進去瞧瞧。」

  心念一動,舉手向那鐵鎖抓去。

  手指將要觸及的那鐵鎖之時,心中忽然一動,暗道:「那鐵柵之上竟都塗有劇毒,這鐵鎖之上,豈能無毒?我懷中現有利器,何不取來一試?」取出驚魂金刀,疾向那鐵鎖上削去。

  此刀鋒芒,果是驚世駭俗,金刀落處,那重鎖應手而落。

  上官琦眼看鐵鎖已壞,不再顧忌,金刀沿著那門縫劈了進去,但聽一陣輕微的波波之聲,門上三道鐵栓,盡為金刀斷去,抬腳一踢,鐵門應聲而開。

  看那鐵門,足足三寸多厚,三根鐵栓根根粗如碗口,如無驚魂金刀這般鋒芒絕世的利器,單是破這些厚重鐵門,就非容易的事了。

  抬頭望去,只見那室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才進得來,什麼也看不見,一時之間,不敢再擅自向前行動,只好停了下來,手中握住驚魂金刀,站著不動。

  運氣調息了片刻,再啟目凝神望去。

  果然,這次已隱隱可見景物。

  原來這室中,到處漆上了深黑的顏色,再加上不見一絲天光透人,故而黑暗異常。

  上官琦雖然閉住了呼吸,但感覺之中,這室中並無氣悶之感,想是另有特殊的通風設備。

  突然間,一個陰沉冷漠的聲音起自黑室一角,道:「什麼人?膽敢闖進黑室!可知數十年,就沒有擅人這黑屋之人能夠活著出去。」

  上官琦暗中戒備,道:「在下無意闖入,閣下何人?可否請出一見?」

  但聽一陣車輪滾動之聲傳了過來,黑屋一角處,突然行過來一個輪椅,一個全身黑衣的老人,端坐在輪椅之上。

  這時,上官琦已能清晰地看到那輪椅上坐的是一個長髯亂髮的老者。

  上官琦有了經驗,心知滾龍王手下的古怪事物很多,是以這人現身之後,上官琦一直盯著他瞧,希望發現一個仇恨留跡和是否用過迷神之藥。

  但見那老人雙目湛湛,不像是服毒的樣子,而且全身上下,也找不出一點殘缺的跡象。

  只聽那老人冷漠他說道:「你這娃兒,一直看著老夫幹什麼?」

  上官琦道:「老前輩在這黑屋中好多年了?」

  那老人道:「哼!總比你的年齡久些。」

  上官琦暗暗忖道:「這黑屋並沒有多大,這老人為何要坐輪車?可是毛病出在那雙腿之上麼?」

  心念一轉,問道:「老前輩坐著輪椅,可是雙腿有些不便麼?」

  那老人怒道:「誰要絮絮叨叨和你談這些不關緊要之事!你進來這黑屋有何貴幹?」

  上官琦道:「在下奉命而來。」

  那老人道:「奉了何人之命?」

  上官琦道:「滾龍王。」

  那老人突然縱聲大笑,道:「好啊!你敢欺騙老夫,膽子不小。」上官琦一笑,道:「老前輩何以覺出在下是欺騙呢?」

  那老人道:「數十年來,滾龍王從未派人進過這黑屋,豈有對你例外不成?」

  上官琦暗道:「這黑屋不知是否就是滾龍王控制屬下的毒室,先探聽他一點口氣再說。」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不論是滾龍王遣我來此,或是我自行找上門來,這都無關緊要。老前輩常年住在這黑屋之中,不見天日,而且一住數十年,想來定是別有原因麼?」

  那老人面色一變,冷冷說道:「你這小娃兒,最好是少管閒事。」上官琦道:「如晚輩推斷不錯,老前輩定然是想在這地方習練一種什麼奇怪武功……」

  那老人在這黑屋之中一住數十年,豈有不願離開之理?但他胸有苦衷,卻不便對上官琦明言,閉目思索了一陣,突然冷笑一聲,說道:「聽你言辭,似是專為老夫等幾人來的?」

  上官琦心中一動,暗道:「怎麼?這暗屋四周,還有著別人不成?」暗中凝神望去,但一片漆黑,哪裡能見人影?但聞那老人哈哈一笑,道:「你不用找他們啦,這黑屋之中,到處是機關埋伏,只要發動起來,不解機關變化之人,很難生離此地。」

  上官琦笑道:「怎麼?老前輩可想留下晚輩麼?」

  那老人突然一轉輪椅,冷冷說道:「不論何人,進入這黑屋之中,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不是橫屍此地,就是永不出此黑屋一步。」

  上官琦道:「老前輩可是要和晚輩為難麼?」右手握住驚魂刀柄。凝神戒備。

  那老人忽然一伸右手,陡地抓了過來,出手之快,有如電閃。

  上官琦暗道:「這可憐的老人,不知受著滾龍王何等擺佈,竟然是不敢抗拒滾龍王的令諭。」心中在想,手可未停,左掌一揮,硬接了一掌。

  雙掌接實,上官琦只覺心頭一震,氣血浮動,不自主地向後退了三步。

  那老人坐的輪車,也被上官琦內家反震之力,震得向後滑開,心中大為驚駭。

  上官琦穩下身子之後,道:「老前輩的掌力,強猛雄渾,實非晚輩能敵。」

  那老人冷哼一聲,接道:「老夫在這黑屋之中,會見過不少高手,但能接得下老夫一掌之人,卻不多見。你這娃兒,接下老夫一掌之後,竟是若無其事一般。」

  上官琦暗暗想道:「這人對滾龍王之命,似是絲毫不肯違拗,看來,要問出毒室所在,勢非要經過一番惡戰不可了。」

  忖思之間,突然一陣急促的號角聲傳了過來。

  那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臉色忽然一變,道:「你這小子,根本就不是滾龍王府中人,好啊!老夫幾乎上了你的當啦!」

  上官琦心中風車般打了幾個轉,決定如其欺騙他,倒不如但但白白地把來意說了出來。

  這也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點頭應道:「不錯,在下並非是滾龍王手下之人,此來立志要解救武林中被他毒藥所困之人,故不惜身冒奇險,捨死忘生闖入這黑屋之中。」

  那老人突然揚手一揮,推向那一扇微開的鐵門之上,那重大的鐵門,吃那老人遙遙揮掌一擊,竟然關閉起來。

  室中原已暗難見物,適才因那鐵門微開,還有一線天光透了進來,此刻鐵門一閉,屋中似是又暗了甚多。

  那老人一掌推閉上鐵門之後,緩緩接道:「你究竟是何許人物?要實話實說!」

  上官琦道:「在下叫上官琦,想請教老前輩兩件事情。」

  那老人右手伸出一指,道:「先說第一件吧!」

  上官琦道:「簡單得很,這座黑屋,是否就是滾龍王賴以控制他屬下的毒室?」

  那老人伸出來二個指頭道:「你說第二件吧!」

  上官琦道:「老前輩久居此地,想來對那毒室中的情景定然知之甚深,還望指示一二。」

  那老人冷笑一聲,道:「這兩件事,都是和老夫等毫無關係。」

  上宮琦道:「怎能說毫無關係?老前輩如肯助我破去毒室,諸位都可恢復自由之身了。」

  那老人沉吟了一陣,道:「老夫縱然告訴你毒室何在,你也沒法進去;縱然能夠進去,也是無法出來。」

  上官琦道:「晚輩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毀去那座毒室,縱然死去,亦是在所不惜。」

  那老人道:「這座黑屋,就是通往毒室的必經之處……」

  上官琦心中狂喜,道:「終被我誤打誤撞地找到了,不知要如何一個走法?」

  那老人道:「這黑屋之中,有一座通往毒室的暗門,只打開那座暗門,就可通往毒室。據老夫所知,通往毒室的道中,每隔上一段,就有一位高人把守,老夫縱然告訴你,也是不容易闖得過去。」

  忽聽輪聲轆轆,又有三個輪椅出現,把上官琦圍在當中。

  上官琦四下看去,只見三個輪椅之上坐著之人,和那最先現身的老人一般模樣,個個都是長髯亂髮,身上的衣服大都破舊,似是這些人在黑屋之中,數十年來,一直坐在這輪椅之上。

  從八隻閃爍森沉的眼光之中,上官琦發現他們都有著濃厚的內功。

  神秘黑屋,四具輪椅上,坐著四個古怪的老人,空敞的廳堂中,再無別的陳設。

  只聽一陣森冷的笑聲,起自暗室一角,響徹了整個的黑屋。上官琦凝目望去,笑聲似是從黑屋一角的牆壁傳了出來,不禁心頭髮毛,暗道:「看來這古怪的黑屋中,還不止這四個奇怪的老人了。」

  那笑聲倏然而住,代之而起的是一個冷漠的聲音,道:「小娃兒。從來進入這黑屋之中,只有兩條路可以任選一條,那是生或死!」

  上官琦道:「生路是怎樣?死路又如何?」

  那冷漠的聲音接道:「死路那是簡單得很,一死百了;至於活路就比較麻煩多了,在他們四人之中,任選一人出手,把他殺死,由你遞補他們的位置就是。」

  上官琦目光轉動,掃掠了四個輪車上的老人一眼,看他們個個神色肅穆,顯然默認了那由一角傳出的冷漠之言。

  他突然拔出了驚魂金刀,揮手掄動,黑暗中閃起了一片金芒,高聲說道:「四位在這黑屋中,時間不短了吧?」

  四個老人,面色冷肅,八隻眼睛冷冷地集中在上官琦的臉上,一語不發。

  上官琦輕輕地咳了一聲,接道:「看四位神智清醒,不像服用過迷神藥物之人,但卻甘願屈居人下,受人之命,自然是受著別人的控制……」他兩道目光,不停在輪椅之上掃動,接道:「若諸位肯說出受制的原因,在下或可代為效力。」

  只聽一聲冷笑傳了過來,四輛輪車上的老人,忽然神情大變,齊齊揚手,攻出一掌。

  上官琦早已戒備,四人掌勢一揚,立時向旁側閃去,滑溜異常地閃出五尺。

  這四人分站四個方向,掌力出手,齊齊攻向上官琦。上官琦一閃避開,四人攻出的掌勢,卻交錯互撞在一起,四人功力悉敵,激起了一陣強猛的旋風。

  上官琦這些時日中連蹈驚險,閱歷大增,料想那暗中說話之人,才是這黑屋中的主腦,這四具輪椅上的老人,只不過四個被人控制、身不由己之人。擒賊擒王,打蛇打頭,如其和這四人苦戰,倒不如仗手中利器,找那首腦之人一決勝負。判准發話之聲,疾衝過去。

  一面飛撲,一面凝神而視,只見壁間一片墨黑,哪有人跡。

  但上官琦充滿自信,判定了方向,不為所惑,手中金刀鋒芒一閃,直向那黑壁間插了進去。

  這驚魂之刀,確有著絕世鋒銳,刀光閃動,深入了石壁之中,直沒及柄。

  上官琦暗讚一聲:「好刀!」腕子一挫,抽了回來。

  隨刀噴射出一股熱流,噴中了上官琦滿身滿手。

  上官琦暗叫一聲:「完了!」這壁間也不知暗藏的什麼劇毒,這一次非得全身潰爛而死不可。

  忽聽車輪滾動,四個乘坐在輪車上的老人,齊齊衝了過來。

  上官琦只覺噴在手臂上的熱流,毫無疼痛之感,抬手一聞,一股腥氣,這哪裡是什麼毒水,分明是人血,不由膽氣一壯,豪氣頓生,口中大聲喝道:「不要碰我金刀。」一招「流沙千里」推出一片金芒。

  四個老人,聽他這一喝,搞不清是怎麼回事,果然不敢觸他金刀,各拍一掌,潛力湧出,逼住刀勢,微一用力,連人帶輪椅,向後退去,就勢從輪椅之上取出兵刃,每人手中,是一條長在九尺以上的蛟皮軟鞭。

  上官琦逼退了四人,大聲喝道:「住手,我有話說。」

  四個老人長鞭在手,正待擊出,但聽得上官琦喝叫之言,果然齊齊停下。

  上官琦冷冷他說道:「那暗中控制你們的人,已經被我殺死。此刻,你們四人,都已回覆自由之身……」

  四人聽得一怔,相互望了一眼。

  上官琦接口說道:「他隱身石壁之間,但我手中金刀,乃天下至利之器,別說一層石壁,就算是精鋼、純金,也是難擋一擊。你們四人個個神明氣清,不似服過什麼藥物,但我知道滾龍王決不會去信任任何人,四位定然被一種暗中的柑制所制。」

  四個老人側耳聽了片刻,果不聞一點聲息,但四人身陷黑屋,受了數十年的控制,吃過無數苦頭,雖然不聞聲息,仍是不敢說話。

  上官琦厲聲說道:「我決不是害怕你們,故作危言聳聽。你們不信,不妨出手試試。」

  這時,最左首那老人壯著膽子,高聲喝道:「大俠此言當真麼?」只聞上官琦怒聲喝道:「不信你們出手試試?」

  四人既不覺身上禁制發動,亦不聞其他聲息,這才深信不疑,齊齊投了長鞭道:「多謝大俠相救。」

  上官琦眼看四人就在輪椅之上,抱拳作禮,不肯下來,心中甚為奇怪,道:「四位可是被困在輪椅之上麼?」

  只聽靠左首的一個老人嘆道:「我們已被鎖在輪椅之上數十年了,專以擔任這守護的責任。」

  上官琦道:「不知諸位是如何一個被困之法,希望你告訴在下,在下或能效力。」

  那老人突然嘆息一聲,撩起黑衣,說道:「如若大俠的目光特強,不用燈光,也是一樣可以看到。」

  上官琦凝目望去,不禁心頭一顫,暗道:「這滾龍王當真是心狠手辣!」

  原來那老人的腿上,用三條細小的天蠶絲繩,分由三處穴道之中穿過,牢牢地結在那輪椅之上。

  只聽那老人說道:「這條小繩雖細,但卻是千年天蠶絲合成,堅牢無比,縱然是遇上寶劍、寶刀,也未必能斬得斷它。」

  上官琦道:「在下手中這柄金刀,雖非無堅不摧,但也可削鐵如泥。諸位請忍耐片刻,讓在下試試。」手中的金刀一揮,那老人腿上的天蠶絲繩,已應手而斷。

  上官琦眼看那金刀如此鋒利,心中大是喜歡,金刀連揮,斷去了四人腿上的絲索,但四人仍然是坐著不動。

  上官琦低聲說道:「腿上的絲索已斷,諸位也該起來舒展一下筋骨了。」

  四個老人齊齊說道:「我等還有一處禁制未解。」

  上官琦道:「什麼禁制?」

  右首一人,在這四人年齡最輕,一掀長衫,道:「還有此處。」

  上官琦仔細看去,原來四人的琵琶骨處,也各被穿了兩條天蠶絲索,手中金刀揮動,又將那絲索斷去,問道:「還有禁制麼?」

  四個老人齊聲應道:「沒有啦!」挺身站了起來。

  其中一人身體搖了幾搖,突然又坐了下去。餘下三人,舉步而行,繞室走動起來。

  上官琦伸手一把扶起了那倒下之人間道:「你怎麼了?」

  那老人答道:「我不行了,我雙腿都已廢去,今生今世,也難再用腳走路了……」

  上官琦回顧了那三位老人一眼,道:「怎麼?他們三人怎的不會?」

  那老人道:「滾龍王下令用那絲索洞穿我雙腿穴道之時,偏了位置,傷了我腿上要穴。」

  上官琦道:「我扶你走兩步試試,也許是久年不用雙腿,此刻有些運用不活。」

  那老人身子一挺,坐上輪椅,道:「不用了。」雙手推輪,輪椅迅快在敞廳遊走起來。

  上官琦回身望去,只見另外三個老人,滿室繞走,步履蹣跚,似是一個初度學會走路的孩子一般,不禁心頭黯然,忖道:「以幾人剛才發出掌力之強,分明是身懷上乘武功,但竟然被滾龍王囚禁於輪椅之上,數十年未能用雙足走過一步。」

  三人緩緩停了下來,拱手對上官琦道:「我們被滾龍王施用天蠶絲索,洞穿兩腿要穴,雖一雙腿沒有完全廢去,但已非真氣能及,數十年來,有如失去一般,從不知還有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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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萬死不辭


  上官琦嘆息一聲道:「現在諸位可覺著好一些嗎?」

  三人齊聲應道:「數十年未曾用過,平常之日,又不能運氣打通脈穴,自非在片刻之間能夠運用自如。」

  上官琦心知時機不可拖延,當下一抱拳,道:「兄弟有事請教。」四人大吃一驚,道:「大俠有何教言,我等萬死不辭。」

  上官琦道:「諸位可知滾龍王那存毒的所在麼?」

  四人沉吟良久,那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說道:「滾龍王把我們穴脈洞穿,囚於這黑屋之中,只告訴我們,暗中派有指揮我們之人,要我們一切聽命那人,其實我們生死都掌握在那人手中,不聽也是不行了。

  滾龍王除了洞穿我們腿上穴道,囚禁在這輪椅上外,另外用兩根天蠶絲洞穿了我們的琵琶骨,一端通入那石壁之中。數十年來,我們只聽到那人的聲音,連那人面也未曾見過一次。」

  上官琦暗暗忖道:「我要問你毒室何在,時機稍縱即逝,誰要聽你這些陳年往事了。」但他仍然勉強聽了下去。

  大約那雙腿廢去的人被囚最久,也知道得最多,仍由他接了下去,道:「因此,我等雖然在滾龍王府囚居了數十年,但卻是不知一點內情。但我親眼看到了滾龍王出入這黑屋,數十年來不下百次,這黑屋之下,縱然不是毒室,亦將是一處極為重要的所在了。」

  上官琦道:「他從哪裡進去呢?」

  那老人道:「在右面壁角之處,似是有一道暗門,滾龍王每次都從那裡進去,但我等卻不知如何開啟。」

  上官琦道:「既有暗門,在下就用寶刀試他一試。」手橫金刀,行了過去,暗用內力,一刀向石壁之間,紮了進去。

  這驚魂之刀,無堅不摧,一觸石壁,立時深沒及柄。

  上官琦暗運內功,驚魂金刀在石壁之間一絞,果然發覺石壁五寸之後,己屬真空,縱然不是暗門,亦屬夾壁,當下腕力暗加,立刀一削,劃開了一個兩尺見方的石洞,小心翼翼地托下石塊,探首向內望去。

  這黑屋,到處都是黑色,不見天光;那壁洞之內,更是一片黑暗,不見景物。上官琦運足目力,才隱隱看出一道向下通行的甬道,不禁心中一喜,暗暗忖道:「這等隱秘之地,防守又這等森嚴,縱非那滾龍王賴以控制屬下的毒室,亦必是極為重要的所在。」

  回頭望去,只見四個老人,三個並肩而立,一個坐在輪椅之上,八道目光,一直凝注在他的臉上,神態間似甚恭謹。

  這四人武功,雖然不如上官琦,但他們久年在黑暗之中,視力卻是上官琦望塵莫及,只聽一人讚道:「好刀。」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諸位禁制已除,趁那滾龍王尚未回府之時,快些逃命去吧!」

  那坐在輪椅上的老者接道:「老朽雙腿已然廢掉,已難行走趕路,相留此地,相助一臂之力。」

  另外三個站著的人齊聲接道:「不是大俠相救,我等這終生一世,將永淪這黑屋之中。此等恩德,豈可不報?亦願留此聽候差遣。」

  上官琦暗暗忖道:「我正覺一個人勢孤力單,難得他們願留此相助。」當下說道:「既是如此,兄弟不再客套,諸位就請留這黑屋之中以拒擋來人。以在下推想,我人這黑屋之事,決難瞞得過滾龍王散佈在花樹之間的暗樁,就請四位代我拒敵如何?」

  四人齊聲答道:「我等敬領俠命,雖死無悔。」

  最左一人,轉身行了兩步,突然回過頭來,說道:「守這黑屋,三人已夠,在下追隨大俠,同人壁間的甬道一行,不知可否見允?」

  上官琦微一沉吟,道:「這樣很好。」舉步一跨,人已迸了夾壁。果然這是一條通往地下的密徑,雖黑暗如漆,但是毫無氣悶之感,顯見,這條夾壁中的甬道經常有人通行。

  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大俠萬尊之軀,不可冒險,在下願代大俠開路。」

  上官琦正待攔阻,那老人已然搶到前面,一掌護胸,一掌待敵,緩步向前行去。

  那甬道往地下數十尺後,分向左右折去,兩個分道攔在路中。帶路老人回顧了上官琦一眼,道:「大俠請判識一下方向,在下不敢擅作主意。」

  上官琦看了岔路一陣,突作決定,道:「轉向左邊。」

  那帶路老人身子一轉,向左行去。

  上官琦忽然想到和左右二童及那錫木大師相約之事,這黑屋中不見天光,不知是什麼時刻了?連雪嬌既已混入了滾龍王府,不知何以不肯和自己聯手破去毒室?她從小在王府之中長大,對這王府中的形勢自是應瞭如指掌,至低限度,也該告訴自己那毒室的位置和形狀,免得這般亂跑瞎撞。只覺重重心事,紛至沓來,耳目也失了靈敏,忘記了置身險地。

  忽聽一聲重重的悶哼,一條人影,直撞過來。

  上官琦被這突來的變化,由重重的憂慮中驚醒過來,匆忙中右手一伸,直向黑影擋去。

  只聽一個沉重的聲音說道:「大俠,前……面有警……」

  悚然下,上官琦神智全清,沉聲說道:「不要講話。」身子一閃,退後了八尺,右手按在那老人「玄機」要穴之上,道:「我助你運氣行功,穩住傷勢。」

  那老人虛弱他說道:「快放開我。我那三位同伴之中,懷有靈藥,大俠在此等候,切不可輕敵急進……」掙脫了上官琦的懷抱,急急向前行去。

  上官琦暗暗忖道:「這老人不知受了何等重傷,如非由他替我開道,只怕我早已受到暗算了。上官琦啊,上官琦,你在大敵環伺之下。

  生死決於一瞬突變的險惡環境之下,竟然不能心神集中。」

  心念至此,對那老人身受重傷大感抱疚,也消去了那大意之心,緩緩脫下衣服,把連雪嬌相贈那可避刀劍的天蠶寶衫穿了起來。

  原來他性格高做,雖然早已收了連雪嬌寶衣,但一直藏在身上,未肯穿上,因此刻默查大勢,萬不能輕死,不但不能死,而且連重傷也不能受,這才穿上寶衣。

  他不過剛結束整齊,來路上已傳過來沉重的步履之聲,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前面有埋伏,後有追兵,看來今天勢非大開一番殺戒了。」

  心中在想,口中卻沉聲問道:「什麼人?」

  只聽遙遙相應之聲,道:「大俠麼?是老朽。」沉重的步履聲突然消失,一條人影飛快地奔了過來。

  上官琦望了來人一眼,道:「你那同伴的丹藥,當真是靈,竟然是著手回春。」

  來人黯然說道:「他死了!」

  上官琦吃了一驚,道:「他死了……」原來那黑屋中四個老人,年齡衣著,都差不多,再加數十年未得梳洗,髮鬢連結,很難將四個人分辨清楚。

  那黑衣老者嘆道:「他中了一掌,又中了絕毒的暗器,拼著最後一口元氣,支持著跑出甬道,說得三四句話,人便氣絕死去。」

  上官琦道:「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黑衣老人道:「他怕大俠孤身涉險,故才跑出甬道,要在下趕來為大俠開道。」

  上官琦默然不言,心中大為難過,沉吟良久,才道:「好吧!你既然來了,那就隨我進去瞧瞧,你隨我身後,不可離開太遠。」

  黑衣老人急道:「在下趕來之意,就是要為大俠開道,遇上埋伏襲擊,在下以身先擋,大俠也好有個準備。」

  上官琦道:「不妨事,我自有避那暗器的方法,用不著你為我冒此大險。」當先舉步行去。

  那黑衣老人突然一側身子,直向前面搶去。

  上官琦早已料到,暗作戒備。他身子一動,右手立時急探而出,抓住那黑衣老人手腕道:「你如不肯聽我之言,那就請退出甬道,再不然我就點了你的穴道。」

  那黑衣老人嘆道:「大俠放手,既是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上官琦道:「你拔出兵刃吧……有暗器手中就控著暗器,咱們進去看看。」

  有了先前那老人死亡經驗,上官琦也不敢稍存大意,一面提氣戒備,緩步而行,手中卻緊握著金刀刀柄,準備隨時應變。

  突然間,暗影中湧出來一股力道,直向上官琦身上撞來。

  這力道來得無聲無息,直待力道快要近身,上官琦才霍然警覺,匆忙中揮手拍出一掌。

  就在兩股掌力相觸之際,上官琦突覺出前胸和右時間,同時有幾件微小之物撞在身上,勁道奇大,被撞之處,隱隱作疼。

  上官琦心頭一凜,知是暗器。原來對方的掌力先發,暗器後至,趁人在分神拒擋那掌力之際,暗器忽然襲來,配合佳妙,時機恰當,縱然是武功奇高之人,也是難以躲避得開,不禁暗叫一聲:「慚愧,如非連雪嬌相贈的天蠶寶衫,如非那老人重傷而死的經驗使自己提高了警覺而穿上寶衣,只怕此刻早已命喪甬道了。」

  心念一轉之間,忽然想起了身後還跟隨另一個可憐的老人,只要再前行幾步,那力道和暗器,勢必同時襲來,當下疾退三步,攔住那黑衣老人,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前面有暗樁施襲,不可再向前走了。」

  那黑衣老人倒有視死如歸的豪情,一挺胸道:「在下替大俠開道。」

  上官琦一把抓住那老人,道:「不可冒險,快退回來,守在此地,聽我招呼。」縱身一躍,直向前面衝去。

  但覺一股暗勁,斜裡撞擊過來。

  上官琦這次已有了準備,右掌一揮,拍了過去,左手同時揮出了驚魂金刀,護住五官。

  果然又覺得兩肋之間,又被微小但覺力道絕強之物撞了幾下。

  這暗襲來勢雖快,但上官琦的奔行,亦極迅速,眨眼之間,人已衝過了兩丈多遠,凝神戒備。哪知等了許久,竟然不見潛力暗器襲來。

  凝集目力望去,但見兩壁一片漆黑,別無可疑之處,心中暗暗忖道:「奇怪呀!那掌力和暗器,似是只在那一段丈餘地段之中,衝過這段距離,就不再有內勁暗器襲來。以那暗器、內力襲擊而來的勁道而言,就是距離再遠一些,他的掌力和那暗器也可以及得,何以卻不見他掌力和內勁襲到?」心中暗暗奇怪,沿著石壁,倒回頭向後搜去。

  目前情勢很顯然,隱身在暗處的施襲之人,似乎是就在這丈餘距離之內,如若不把暗中施襲之人找出除去,勢將被人切斷退路,留下後患。他在這滾龍王府中,看到了無數的奇怪之事,對這暗中攻來的力道、暗器,不敢妄作論判,辨識一下方向,沿著一側石壁反向前面搜去。

  經過這一段黑暗中的停留之後,上官琦目光已可見數尺外的景物,憑他的目光,就是無月的陰沉寒夜之中,也看清楚五六丈外的景物,但這甬道之中,卻是黑得出奇,以上官琦那等深厚的內功,奇佳的目力,也不過只可見數尺外的景物。

  行走之間,突見前面數尺外,有一座凹入壁間的洞穴。仔細看去,可以分辨出那洞口斜斜地偏向一側。上官琦恍然大悟,暗道:「是了,這人就隱在洞中,發的內勁暗器,力道之強,就是堂堂正正的和自己動手相搏,自己也未必有勝的把握。以此等武功之人,鬼鬼祟祟地隱在暗處施襲,不知是何用心?」忖思之間,人已近那壁間洞穴。

  連番的怪誕經歷,使他變得謹慎無比,將近石洞,貼耳聽去。果然,聽得人的呼吸之聲,只是聲音低弱,分明是身負上乘內功的高手。

  上官琦手中驚魂金刀向外一探,沉聲喝道:「大駕掌力雄猛,何以不肯出面相見,堂堂正正地動手相搏?隱在暗處施襲,豈是大丈夫的行徑?」

  只聽一聲冷笑,那壁洞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疾向那驚魂金刀抓去,響起了一個冷漠的聲音,道:「老夫身不由己,豈是怕你不成!」話還未完,卻突然驚叫一聲,向後縮去。

  原來那驚魂金刀鋒利無比,壁洞中伸出的一隻手,一和金刀相觸,陡然齊腕斷去,鮮血迸射中,響起了一聲大叫。

  上官琦手腕一挫,收回金刀,身子一側,直向壁洞之中衝去。

  呼的一股潛勁,由石洞中湧了出來。上官琦早已有了準備,左袖一揚,掃了出去。

  那潛勁來勢甚猛,雙方力道一接之下,上官琦便被震了出來。

  上官琦吃了一驚,暗道:「壁洞中不知何許人物,武功如此高強。」他年少氣盛,閃出石洞,略一調息,左袖掩面,又向壁中衝去。

  又是一股強大潛力,推了出來。上官琦早已提聚了全身功力,左手猛然向外一推,擊出一掌。

  雙方勁力一觸之間,壁洞中,突然颳起了一陣旋風。

  上官琦雖把這一掌接下,但心中卻大為吃驚,暗道:「洞中之人,武功如此之高……」

  忖思之間,忽見寒光一閃,一道銀芒,閃閃刺來。

  上官琦金刀一揮,噹的一聲,那長劍應手而折,只聽金風破空之聲,無數暗器,襲了過來。

  上官琦早已有備,金刀護面,一陣搖動,襲向面門上的暗器,盡為金刀擊落,憑仗天蠶寶衣之力,不理襲在身上的暗器。

  壁洞中人,似已計窮力竭,冷笑一聲,喝道:「老夫這暗器,不但喂有劇毒,而且專破內家氣功。你如憑仗武功,縱然能支持一時,也難超過半個時辰。」

  上官琦心中暗笑,口中卻大聲喝道:「幾枚暗器,豈放在在下的心上?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不願趕盡殺絕,如再不肯放下兵刃,可別怪我手中驚魂金刀無情!」

  暗影中響起一聲驚叫,道:「驚魂金刀,那是武林三寶了?」

  另一個聲音接道:「你既有驚魂金刀,身上必然穿的有天蠶絲衣,那是勿怪不怕暗器了。」

  上官琦暗暗忖道:「這壁洞中人,對那武林三寶之名倒是熟悉得很。」口中卻冷喝道:「既知武林三寶之威,難道還要一試銳鋒?」

  壁洞中突然響起了兩聲深長的嘆息,說道:「閣下既然身帶武林三寶,自是大有來頭之人,不知可否賜告大名?」

  上官琦道:「在下上官琦,武林中未學後進。」久久時光,不聞壁洞中回答之言,想是那壁洞中之人從未聽過「上官琦」這三個字,故而沉吟不語。

  過了足足有一盞熱茶之久,上官琦己感不耐,正待出言喝問,忽聽一人低聲說道:「道兄,武林無大小,達者為尊,道兄和貧僧,都算是武林中小有名氣之人,但咱們卻被滾龍王囚禁在這石室中數十年。」

  另一個聲音接道:「道兄說得不錯。這位朋友能持有武林三寶,定然非常之人。」

  這兩人低語相商,上官琦一直在靜靜地聽著。兩人談話一住,接著蓬然一聲大震,似是石塊互撞,爆出一片火星。

  上官琦目光過人,就借那一連串火星閃動之下,瞥見兩個髮髯虯結之人,靠著石壁而坐。

  只聽一聲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上官兄,可見到貧僧了麼?」上官琦暗道:「他自稱貧僧,那自然是個和尚了。」口中卻高聲應道:「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那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貧僧天木,出身嵩山少林本院。」上官琦道:「有一位鐵木大師,大師父可認識嗎?」

  天木大師嘆道:「那是貧僧師弟,不知施主何以識得?」

  上官琦道:「在下和他有過幾面之緣,對他為人武功都很敬服。」天木長嘆一聲,道:「和貧僧同囚一處的那位道長,乃崑崙派中一名名宿青靈道長。」

  上官琦道:「兩位武林前輩請恕在下不知之罪。」

  天木大師道:「貧僧和青靈道長,被那孽徒囚在此地,已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光。在這不見天光的暗室之中,默算日月,總已在數十寒暑之上了。」

  上官琦暗道:「可惜我出道太晚,從未聽他們名字,如若是錫木大師和我同來,那就不難算出你失蹤多少日子了。」還未來及答話,青靈道長已然接口說道:「上官琦能夠當得貧道和天木道兄的掌力、暗器,足見修為過人!」上官琦謙遜地接道:「在下只不過憑仗武林三寶之力,算不得真實本領。」

  天木道:「雖然三寶威力奇大,但適才硬接二掌,已然足證高明。上官施主深入這密室中來,想來必非無因,不知可否見告內情?」

  上官琦暗暗忖道:「這兩人功力深厚,又都是出身正大門派,不知如何會被滾龍王囚在此地,那是不用騙他們了。」當下一挺胸,說道:「滾龍王作惡多端,在江湖上造成了一次空前的殺劫。他憑仗著迷人神智的藥物,控制了無數的江湖高手為他效命……」

  話到此處,心中忽然一動,道:「看兩位神智,倒不像是服用過毒藥之人。」

  天木大師道:「我等雖沒服用毒藥,但身受之慘,尤勝那迷人神智的毒藥數倍……」忽然大叫一聲,住口不言。

  這時,上官琦已站得相距兩人甚近,凝注之下,發覺了天木大師正自滾汗如雨,形狀痛苦無比。

  上官琦已有了經驗,一望之下,立時明白,滾龍王設在兩人身上的禁制,已有人暗中發動,當下欺進一步,低聲說道:「晚輩手中這驚魂金刀,鋒利無比,或可為老前輩解除禁制。」

  天木大師道:「我背上……」說出三個字,已痛得接不下去。

  上官琦一上步,繞到天木背後,暗運內力,揮動驚魂金刀斬下。

  只聽一陣輕微的波波之聲,天木大師突然長長吁一口氣,道:「多謝上官施主。」

  上官琦金刀一揮,反向青靈道長身後削去。

  一股暗勁升起,托住了上官琦的刀勢,說道:「且慢。」

  上官琦道:「怎麼?你可是沒有什麼禁制?」

  青靈道長低聲說道:「貧道身上的禁制,和這壁中機關佈置相連,一旦破去身上禁制,只怕這壁洞中要起變化……」忽然住口不言,怒聲問道:「什麼人?」

  上官琦道:「請進來吧!」低聲接道:「這位也是和兩位老前輩一般,被滾龍王金針過穴之術,洞穿雙腿,用天蠶絲穿過穴道,守在這黑屋之中,替他賣命。」

  說話之間,那人已到了身前。

  天木大師此刻的傷疼已止,望了來人一眼,果和自己一般模樣,似是數十年未曾梳洗過了。

  上官琦道:「道長身上禁制不除,只怕是不易出這壁洞了。」

  青靈道長道:「我這禁制,雖然和這壁中機關相連,但痛苦卻不似天木那等難以忍受,上官施主,請帶著天木大師走吧!」

  天木大師道:「不行,我知道你的用心。咱們患難共了數十年,我豈能棄你而去?」

  青靈道長笑道:「道兄被那滾龍王囚禁此處數十年,怎的還未看破生死之關?我如強行除去身上禁制,這壁中如有什麼變化,連這上官施主一起困在此地,對貧道既無益,對諸位卻有害,豈不是得不償失?」

  上官琦暗暗想道:「這話倒也不錯,想那滾龍王處處機心,手段慘酷絕倫,這不到半日時光之中,我已幾歷死劫,如非這驚魂金刀和天蠶寶衣,只怕是早已氣絕屍寒了。」

  只聽青靈道長繼續說道:「諸位快些走吧,武林大局,重過貧道生死,道兄如若定要相救貧道,也不急在一時。」

  天木大師嘆息一聲,道:「數十年生死……」

  青靈道長急急道:「那送飯之人就要來到,道兄還在等什麼?」

  天木大師合掌宣了一聲佛號,道:「道兄珍重,貧僧當盡我之能,謀求道兄早日脫險。」

  青靈笑道:「萬一貧道不幸死去,就請道兄通知我們崑崙掌門一聲。」

  上官琦一抱拳,道:「待探過這雨道之密,在下必來相救。」轉身向外行去。

  天木大師忽然探手一摸,抓起一柄撣杖,隨在上官琦身後,出了壁室。

  那黑衣人忽然一側身搶在前面,道:「在下為上官大俠開道。」

  上官琦道:「不可涉險,還是由在下走在前面吧!」

  這雨道陰森黑暗,不見一點光線,奇怪的是空氣暢通,毫無氣悶之感。

  三人又深入了七八丈,竟然未再遇阻攔、變故。

  上官琦一面緩步前行,一面暗暗忖道:「這甬道不知好長好深,修築這工程的浩大,實是驚人。」

  忖恩之間,甬道突然向一側轉去。

  這一段盤轉曲折,連轉了七八個彎子,每一個轉角,間隔不過十步左右。

  轉過最後一彎角,忽見一片亮光照了過來。

  上官琦霍然停下腳步,抬頭看去、只見那光亮由一座半開的石門中照射出來,不禁心中一喜,忖道:「那室中既有光亮,想是已到甬道的盡處。」回顧了天木和那黑衣老人一眼,道:「兩位小心一些,別要弄出聲息,驚了室中之人。」

  這兩人都是十年未曾睹得光亮,驟然見到,也不知是驚是喜,齊齊長吁一口悶氣。

  上官琦當先而行,輕步向前行去,一面凝神靜聽。

  直待近那半問石門之前,仍然未聞一點聲息。

  天木大師和那黑衣老人,都隨在上官琦身後四五尺處,準備隨時出手接應。

  上官琦行近石門,側耳聽了一陣,聞不到一點聲息。這出奇的寂靜,使人有著一種惶惑的不安。

  他在那石門外,站了大約有一刻工夫之久,按不下好奇之心,探頭向室中望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1 15:29
第九十八章 忘我神丸


  這是廣大的石室,但甚少陳設,室頂中間垂著一盞琉璃燈,四面角落裡各嵌有一顆龍眼大小的明珠,火映珠光,滿室碧輝,石室中可鑑毛髮。

  一張鋪著黃絨毯子的木榻,緊靠在一面石壁處,木榻上坐著一個長髮垂肩的女人,她穿著一身深綠的羅衫,仰臉望著室頂出神。

  她背對著室門而坐,上官琦也無法看出她的面孔,但見她清雅的背影,想來定是一位絕色的女子。

  四外望去,只見這座大石室中,除了那張木榻和幾張籐椅之外,再無別的事物。

  上官琦重重地咳了一聲,道:「在下上官琦,見過姑娘。」

  但那木榻上的長髮女人,卻是渾如不聞一般,動也未動一下。

  上官琦怔一怔,忖道:「這人好生沉著,竟然頭也不回一下。」當下提高了聲音,道:「借問姑娘……」

  那長髮女人轉過頭來,滿臉茫然地打量了上官琦一陣,道:「你在跟我說話麼?」

  上官琦看那女人,臉上皺紋甚多,已然是位老嫗,但那輪廓秀美,皮膚細緻,隱隱可見昔年的動人風姿,當下應道:「不錯,在下正是要和姑娘說話。」

  那老婦長長嘆一口氣,又緩緩轉了過去,不再理會上官琦。

  上官琦道:「在下想借問一聲,你可見過滾龍王麼?」

  「滾龍王」這三個字,似是有著強大的力量,那婦人突然轉過身來,雙目凝注在上官琦的臉上良久,問道:「你可知道他幾時回來麼?」

  兩人這一問一答間,牛頭不對馬嘴。

  上官琦暗自想道:「那滾龍王詭計多端,不知這老婦人是不是他的親信之人,故作這般老態,以便暗中相助。」念頭一轉,緩緩向那木榻行去。

  突然間,由那室中一處,傳來一個嬌柔動人的聲音道:「你們有什麼事,和我說吧!」

  上官琦轉頭看去,只見石室一角處站著一個全身綠衣少女。她赤著一雙天足,長髮散亂地垂在肩上,披及腰際,衣裙上有幾處已經破爛,顯是她身上衣服經過了一段極長時間沒有換洗,但破衣亂髮,無損她天生的美麗。

  這是個極不調和的畫面,亮燈明珠,佈置清雅的石室中,站著個衣著破爛的美麗少女。

  上官琦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想是這石室中的主人了?」

  綠衣女道:「由我記事那天起,我們母女就一直住在這石室之中,說這石室是囚禁我們母女的密室也好,說我們是這石室中的主人亦可。」

  上官琦望了那榻上的綠衣婦人一眼,道:「那是姑娘的令堂?」

  綠衣女道:「是我媽媽。」

  上官琦道:「聽姑娘口氣,似乎也是被那滾龍王囚禁在此處的了?」

  綠衣女道:「我從小就在這石室中長大,從未離開過一步,也不能離開一步。」

  上官琦已知滾龍王府中人,一個個似都有一段傷心的往事。那錦衣玉食之後,卻是冷酷的控制,嚴謹的束縛,很少自由之人,是以對這綠衣少女之言,也未感意外的驚訝,長長嘆息一聲道:「姑娘可知道你的身世麼?」

  綠衣女搖搖頭道:「不知道,而且以後也永遠無法知道了。」

  上官琦道:「為什麼?」

  綠衣女道:「因為我媽媽瘋了。過去,我年紀幼小,她不肯告訴我,只對我數說些世間險惡的事;等我長大時,她卻不幸瘋了,無法告訴我了。」

  上官琦暗暗想道:「此女人雖聰明,可惜年紀幼小,不知過去的事,看來再問下去,也是無法問個所以然來。當下拱字,值:「打擾姑娘,在下告辭了。」轉身欲去。

  那綠衣女急聲叫道:「不要走。」

  上官琦回首說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麼?」

  綠衣女道:「我母親雖然患了瘋症,但並不厲害,有時,她神智十分清醒,你如能在這等她一陣,或可探詢出我們的身世來。」

  上官琦暗道:「滾龍王府中人,個個都有一段悲傷的往事,我哪能聽得許多?」當下說道:「咱們還有要事趕辦,不能在此多留,姑娘保重,在下就此別過。」

  綠衣女幽幽說道:「難道連多留上一刻也不行麼?」言詞之間無限神傷。

  上官琦還未及開口,那綠衣女又搶先說道:「要你那朋友們也進來吧!我有好東西招待你們。」

  那站在門口的天木大師突然插口接道:「上官施主,不可大意。滾龍王手下之人,個個詭計多端,莫可預測,咱們不要著了道兒。」

  上官琦暗暗忖道:「這話不錯。我此來旨在找尋滾龍王賴以控制為他效命武林人物的毒室,豈可為這女子耽誤正事?」心念一轉,沉聲說道:「姑娘不用費心了,在下還有要事待理,就此別過。」回身向室外退去。

  那綠衣少女心中大急,回身追了過來。

  上官琦身法奇快,一閃之間,人已退出了石室。

  那綠衣女子追近室門,突然停了下來。

  上官琦目光一瞥間,隱隱發覺她身後有一道極細的銀線閃動,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是了!這女子也被那天蠶絲索繫住。」

  忖思之間,人已退出石室。

  天木大師低咽一聲,道:「這兩位女施主也是被滾龍王囚禁於此。」

  那黑衣人接道:「但她們如若和咱們比較起來,那自由得多了。」

  上官琦嘆道:「滾龍王手下之人,不是被藥物迷去神智,就是仗以慘酷的手段控制,如若一旦把藥物的效能和禁制解除,這一股武林中極大的勢力,勢非立時崩潰瓦解不可。」

  天木大師沉聲說道:「老衲願盡全力,相助施主,完成宏願。」

  上官琦微微一嘆,道:「滾龍王倒行逆施,縱橫江湖數十年,傷天害理,造成了一場大劫。諸位被囚這甬道密室,尚不知外面景象。這數十年來,被他藥物迷惑的武林高手,不知凡幾。憑仗這一些神志迷亂、身不由己的武林高手,在江湖上造成了恐怖的殺劫。如不能早日破去他賴以控制屬下的毒室,不出三年,只怕當真遂了他獨霸武林之願了。」

  談說之間,又向前行進了十餘丈遠,轉過了兩個彎子。

  甬道中又恢復了原有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天木大師突然搶前一步,道:「老衲替上官施主開路……」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滾龍王雖把我囚禁了數十年,但老衲的武功並未失去。數十年來,我不斷地苦苦修練,反覺有了進境。」

  上官琦知他武功高強,也不攔阻,卻緊隨他身後,準備應變。

  三人又向前行了數丈,突聽得一縷奇異的聲音傳了過來。

  天木止下腳步,凝神聽去,只覺那聲音似是一個女子的哭聲,一面哭,一面訴說,只是相隔得十分遙遠,聽不清她說些什麼。

  這甬道中黑暗如漆,到處隱伏著恐怖殺機,到處潛藏著傷心斷腸的往事,到處隱有著武林的秘辛。上官琦暗中運氣,屏除雜念,凝神聽去。

  只聞那哭聲中隱約傳出:「……心曲千萬端,悲來卻難說。身囚斷魂地,誰與共明月……」

  上官琦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女子不知是何許人物,被滾龍王囚居這甬道之中,很多年不見天日。」

  天木大師黯然接道:「這等不見天日的囚居生活,其苦尤過死亡。老衲七歲出家,剃度嵩山本院,自信早絕塵緣,但在這漫長的囚居生活之中,亦不免感傷萬千。」

  只聽一聲冷笑傳了過來,打斷了天木大師未完之言,道:「在一盞茶工夫之內,你們決定選擇走哪一條路。石案上,現放有忘我神丸,吞服一粒,你就可以忘去了自己的來歷。你們武功不弱,老夫代為作主,不究你們己往之錯。」

  那聲音似是由上面石壁頂上傳了下來,叫人無可捉摸停身之處。

  上官琦突然上前行了兩步,站在天木大師前面,說道:「聽閣下口氣,似是身份不低,何不請出一見?」

  那聲音重又傳來,道:「老夫此刻極為繁忙,無暇和爾等見面。」

  上官琦接道:「那你是害怕了?」

  那人似是被上官琦言語激怒,厲聲喝道:「連那唐璇也得敬畏我三分,何況爾等!老夫收拾一下,一個時辰之內,再去和爾等相見。」

  話完之後,黑暗的甬道之中突然一亮,景物清晰可見。

  上官琦向前望去,只見兩三丈外,一道石壁攔路,似是甬道已到盡頭。

  向後看去,不知何時來路上也落下一道石壁,擋住來路。

  靠前面石壁處橫放著一條石桌,桌上放著一個白玉瓶。上官琦連經凶險之後,膽氣大增,緩步走近石桌。

  只見那白玉瓶下,壓著一張素箋,寫著「忘我神丸」四個大字。瓶中放著三粒紅色丹丸。

  上官琦伸手取過玉瓶,拔開瓶塞,倒出一粒紅色的丹丸,托在掌心之上,仔細看了一陣,嘆道:「就憑著一粒小小丹丸,竟能使滾龍王縱橫於江湖之上,造成了驚人的殺劫。」隨手把丹丸放入白玉瓶中,合上瓶塞,放入懷中,回頭對天木大師等說道:「適才那發話之人,口氣不小,想來身份不低。咱們如能合力把他制服,或可暢行於這甬道之中。」

  天木大師緩緩向後退了幾步,靠在石壁之上,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看來這甬道之內,不是那滾龍王賴以控制屬下的毒室,亦必是極為重要的所在。」

  上官琦接道:「還有一件奇異之事,似是這甬道中人,都未服用過迷神的藥物,個個都還保持著清醒的神智。」

  天木大師道:「就老衲身受之苦而論,這密道中人,只怕和老衲一般的個個都受盡一種殘忍的控制,使他們不敢稍作逃亡之想,自是更不敢妄生反抗之心了。」

  上官琦道:「如果能一舉把他們身受的殘忍禁制解除,個個都是滾龍王不共戴天的死敵了。」

  天木大師道:「不錯,可惜呀!可惜。」

  上官琦道:「可惜什麼?」

  天木大師道:「老衲一時忘記了施主身懷武林三寶,如若早些想起,咱們可以先把那綠衣女子母女救了出來。」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那老嫗人已瘋去,石室中又只有她們母女二人,縱然有絕世武功,也是無法傳授女兒,救了兩人,未必有助。待掃蕩過這密道,退出之時,再救她們不遲……」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眼下最為緊要的事,是對付即將現身的強敵,趁還有一陣時光,咱們先運氣調息一陣再說。」言罷,當先閉上雙眼。

  兩人這一陣交談,全用的「傳音入密」之術,除了兩人之外,別人無法聽得,那黑衣人雖然站在天木大師身旁,卻也是聽不到兩人說些什麼。

  天木大師回顧了那黑衣人一眼,道:「施主貴姓?」

  那黑衣人道:「兄弟濟南府鐵拳金元道。」

  天木大師道:「原來是金大俠,老衲昔年未遭滾龍王囚禁之時,常聽到金大俠的大名!」

  金元道道:「好說,好說。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天木道:「老衲天木。」

  金元道道:「大師可是嵩山本院的天木大師麼?」

  天木道:「正是老衲。」

  金元道一抱拳,道:「失敬,失敬。」

  上官琦突然睜開雙目,低聲說道:「這是大風暴前的一刻平靜,希望兩位能珍惜這段時光,運氣調息一下,片刻之後,咱們或將要經歷一場生死的惡戰……」目光由兩人臉上掃過,接道:「而且只不過是一連串大戰的一個開端。」

  這兩人都對上官琦敬重無比,聽他一言,果然都閉上雙目,倚在壁間,運氣調息。

  大約過了頓飯工夫之久,那明亮甬道突然一暗,又恢復光明。

  就這一剎那問,石室中已多出一個人來。那人的衣著十分怪異,全身上下一片通明,白光閃閃,衣服似是用白銅作成。頭上戴著一個形似頭盔之物,但卻直垂兩肩,除了露出兩個眼睛之外,全都隱入那白銅衣帽之中。

  上官琦從未見過此等奇怪的衣服,不禁一皺眉頭,暗道:「他穿著這等笨重的怪奇衣物,那定是有著作用了。」當下又提高三分警覺,刷的一聲,抽出驚魂金刀。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昔年都是江湖上極負盛名之人,見多識廣,久歷大敵,當下身子一分,各佔了一個方位。

  只見那身著白甲怪人,目光轉動,響起了一陣冷森的笑聲,道:「看兩位的形貌,當都是叛離之人。」

  天木大師一頓手中撣杖,冷笑一聲,道:「是又怎樣?」呼的一杖,劈了過去。

  那怪人右手中握著一柄不足兩尺的鐵棒,尖端生滿了須刺,左手卻握著一個翠綠的玉瓶。

  只見他手中鐵棒一揮,金鐵大震聲中,封開了天木大師撣杖,口中冷冷喝道:「住手!」

  上官琦緩緩向前欺進,一面低聲說道:「大師且請後退一步。」

  天木應聲而退,閃到了上官琦的身後,心中卻是暗暗驚道:「此人不知是何許人物,竟然輕描淡寫地接下我這一擊。」

  上官琦心中懷疑那玉瓶古怪,兩道目光一直盯在那玉瓶之上,金刀護胸,欺近那怪人身前四五尺處,停了下來,說道:「你既然提起唐璇,想來定然認識他了?」

  那怪人道:「何止認識,他如見得老夫,還得稱老夫一聲師叔。」

  上官琦道:「如此說來,你也是那滾龍王的師叔了。」

  那怪人道:「不錯。你是窮家幫中的人?」

  上官琦道:「在下就是奉那唐璇之命而來。」

  只見那怪人雙目眨動了兩下,沉吟不言,良久之後,才道:「他們師兄弟,各具雄才大略,勢難並立於江湖之上。」

  上官琦道:「老前輩既是兩人的長輩,那是早知兩人的為人如何了?」

  那怪人沉吟不言,若有所思。

  上官琦高聲接道:「兩人雖是同出一師,但行事為人卻是大不相同。那唐璇博愛為懷,存心救世,胸羅玄機,智而不詐,可算得治世良材。滾龍王陰險多疑,弒師奪妹,狡辣險惡,世無倫比,他雖然在武林造成了一股強大的勢力,但為他所用之人,大都是情非得已,不是身受禁物所迷,就為受著殘酷的控制,無能反抗,雖是心中對那滾龍王恨之刺骨,但卻又不得不屈己從命。你雖是那滾龍王的師叔,但他也未必真的對你存有敬仰之心。」

  他在十月之前,曾隨唐璇涉險會晤滾龍王的夫人,對其間經過之情,瞭解甚詳,是以說來頭頭是道。

  那怪人突然插口接道:「這話可都是唐璇告訴你的麼?」

  上官琦道:「半由耳聞,半由目睹。」

  那怪人道:「傳聞之言,豈可全信?」他突然揚了揚手中玉瓶,冷冷接道:「這玉瓶之中,所存之物,乃迷人神智的毒煙,效用不輸忘我神丹,只要我碎去手中的玉瓶,室中立時可為毒煙瀰漫,不論你武功何等高強,但對這等無孔不入的毒煙,決然無法抗拒。」

  上官琦吃了一驚,暗道:「果然不出所料,那玉瓶中竟然是如此歹毒之物!」

  只聽那身著銅甲的怪人接道:「老夫雖然終日調毒,但對此等毒煙,也是有著極深畏懼,故而穿著銅甲。」話至此處,突然住口不言。

  上官琦道:「那毒煙雖然厲害,但如是習過上乘內息之法的人,閉上一兩個時辰呼吸,並非難事,何況,在半個時辰之內,我們已可置你於死地了。」

  那怪人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老夫就是不用毒煙,你們也非敵手。」

  上官琦暗道:「這人既是滾龍王的師叔,定然是一位智計武功均遠勝於人的難惹人物,唯一的缺點,是自視過高,易為言語激怒,先得設法把他穩住,不讓他施展毒煙再說。」心念一轉,故作冷笑,道:「你可是不信任在下的話麼?」

  那銅甲怪人大怒道:「老夫如用兵刃勝得你們,那就算勝之不武了。」果然放下了那玉瓶和短棒。

  上官琦眼看他中了激將之法,心中暗喜道:「此人雖是長輩身份,但卻無怪能為那滾龍王所用,這等激將之法,如若是用在滾龍王的身上,決然是難收效果。」當下一舉手中金刀,笑道:「老前輩,小心了,在下手中的金刀,是柄寶刀,利可斷金切玉。」

  那怪人道:「縱是寶刀,老夫何懼,快些出手吧!」

  上官琦金刀一揮,劃起一片金芒,道:「在下手中有兵刃,已然佔了先著,還是老前輩請先出手。」

  那怪人冷笑一聲,道:「既是如此,你要小心了。」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上官琦早已運集了功力,存心一試此人的掌力,當下右掌一揚,硬把一掌接下。

  掌力一觸之下,上官琦已知逢上了勁敵,幸而他早已有備,暗中咬牙,左掌向後一收,人也疾快地向後退了兩步,左掌一收即出,運集了全力推出。

  兩股暗勁撞擊之下,立時旋起一股急風,滿室迴盪。

  那怪人似是未料到上官琦內功如此深厚,心頭駭然。他身著銅甲,行動不便,不能像上官琦一般的惜力向後疾退之勢以卸去那反震之力,只好硬著頭皮承受一擊。別人雖無法看出他神情,但甘苦自知。上官琦反擊的一掌,震得他一條右掌盡皆酸麻,內腑中氣血浮動。

  但上官琦用足十二成勁力,反擊一掌,看對方竟是紋風不動,心中大是震驚,暗道:「此人功力果然深不可測,倒是不宜和他硬拚掌力,只有仗寶刀之力求勝了。」

  雙方皆有顧忌,彼此誰也未再搶攻。

  那天木大師,在雙方各出全力猛攻之際,卻突然向那銅甲怪人身後欺去,探手一把,抓起玉瓶,退回了原位。

  那身著銅甲的怪人,正被上官琦一掌反擊震得氣血浮動,暗中運氣調息,竟然不知天木大師悄然取走了玉瓶。

  雙方相持約一盞熱茶工夫之久,上官琦忽然警覺,暗道:「此地縱然未近毒室,恐亦不遠,拖延時間,對自己大為不利」當下金刀一振,當胸刺去,口中喝道:「老前輩請試試在下手中的驚魂金刀。」

  那怪人手上戴著一雙金光閃閃的手套,也不知用何物作成,手腕之上,盡為銀甲包住,舒捲伸展,都不靈活,平常和人動手,全都是硬打硬接,掌臂攻襲,可當兵刃,但聽得驚魂金刀之名,不敢再憑藉身著重甲,硬行奪人兵刃,突然一側身子,向旁側避去。

  天木大師只道他發覺了自己搶得玉瓶,要來搶奪,左手執瓶,右手鐵禪杖一伸,點了過去。

  只聽那怪人冷哼一聲,右手一揮,噹的一聲,竟然硬把鐵撣杖架了開去。

  金元道忽然橫跨了幾步,搶過鐵棒,大喝一聲,擊向那怪人後背。

  上官琦足覺此等群毆有失公允,但眼下處境險惡,如不把此人制服,讓他退出此室,只怕凶多吉少,況且兩人動作奇快,上官琦縱然想阻止,已是不及。

  但聞砰的一聲大震,那鐵棒竟被彈了回來。這人身著重甲,行動雖然遲緩,但他全身刀劍難傷,對敵之間,佔了不少便宜。

  金元道擊中強敵,看他若無其事,不禁心頭駭然,疾快地向後退了三步。

  上官琦緊隨著欺身而上,金刀一振,平胸點去。

  那驚魂金刀,毫無起眼之處,那身著重甲的怪人,一時忘記,右手一伸,抓了過去。

  他手上帶著銀線髮絲合以編織成的手套,尋常刀劍,無能傷他。但這驚魂金刀,鋒芒絕世,雙方一觸之下,立時鮮血飛濺,那怪人右手齊腕間,生生被金刀斬去,疼得驚叫一聲,翻身向後奔去。天木大師鐵禪杖呼的一招橫掃千軍,擊了過去。

  那怪人左臂一伸,擋開禪杖,奔向石壁。

  只見他猛力向石壁上一撞,室中燈光,忽然暗去。

  上官琦高聲叫道:「良機不可失,快追上去。」當先一躍,直向那怪人去向衝去。

  但覺砰的一響,撞在壁石上,就這一瞬間的工夫,那身著重甲的怪人,已然走得不知去向。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一齊衝了過去。天木大師畢竟是經驗廣博之人,唯恐黑暗之中傷到了自己人,人未到,先行叫道:「上官施主。」

  上官琦道:「兩位快些停下。」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收住身子,齊聲間道:「那人呢?」

  上官琦道:「走了。這石壁之間,都有暗門,只是咱們不知開啟之法而已。」

  天木道:「不是老衲危言聳聽,咱們此刻,實不宜多在此地停留,必須儘早設法離開此地,那人決不甘心傷在上官施主的金刀之下,既然脫身,必將要全力施以報復。」

  金元道接道:「上官大俠可帶有火摺子麼?」

  上官琦道:「只有一個,因此不敢輕用。」

  金元道道:「咱們既知他隱沒於此處,這開啟暗門的機關,想必就在附近數尺方圓之內。咱們用心搜來,不難發現。」

  天木大師道:「這話大有道理。老衲被那滾龍王囚禁了數十年,長進最大的要算這一雙眼睛了,不用火摺子,八尺內老衲可一目瞭然。」

  上官琦退後了一步,道:「大師請仔細看過。」

  天木大師上前一步,運足目力,仔細看去。

  只見那壁上一片平滑,別說找不出暗門的痕跡,連一點可疑的地方也是看不出來,不禁一皺眉頭,道:「奇怪呀!」

  上官琦接道:「可是瞧不出異樣之處?」

  金元道道:「咱們看到他身形隱失於此,自然是不會有錯。」突然提起拳頭,一拳搗向石壁。

  天木大師身子一側,退了開去。金元道揚起右手鐵棒,左拳右棒,不停在石壁之上敲打。片刻之間,壁間八尺方圓內盡為棒拳所點,石屑紛紛落下,但仍然不見暗門啟開。

  上官琦道:「滾龍王修這複壁,耗去心血不少,其間只怕是別有巧妙。這等蠻幹,只怕於事無補。」

  金元道對上官琦敬重無比,聽他一說,立時退讓一側,說道:「上官大俠手中有寶刀,何不一試?」

  上官琦道:「目下倒也只有這個辦法了。」舉起手中金刀,暗用內力,猛向石壁中刺了進去。

  石壁堅牢,上官琦這一刀雖然刺了進去,但卻大感吃力,心中暗暗奇道:「這驚魂金刀,向來是無堅不摧,這石壁怎的如此堅硬?」腕上用力,拔出金刀。

  黑暗中突然閃起一點銀芒,帶著森森寒意。

  上官琦吃了一驚,仔細看去,只見那金刀尖端兩寸長短,金色盡褪,變成了一片銀白,光華閃動,寒氣逼人。

  驚疑之間,石壁呀然而開,一片燈光透了出來。

  天木大師一橫禪杖,道:「老衲開路。」當先而入。

  上官琦居中而行,金元道走在最後。

  一條四五丈長的甬道,通向一座大廳,廳中燈火輝煌,但卻緊閉著兩扇黑門。

  天木大師腳下加快,片刻之間,到了那緊閉的黑門之前,揚起手中鐵禪杖,搗了過去。

  那兩扇黑門,似是虛掩,禪杖點到,應手而開。

  這座敞廳深而不寬,橫闊不過一丈有餘,但卻有六丈多深。每隔五尺,點著一盞白玉作的碗燈,兩側相對,深入後壁,總共二十四盞,燈光強烈,照耀如晝。

  天木大師回顧了上官琦一眼,道:「上官施主,咱們可要進去麼?」

  上官琦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天木大師禪杖護胸,大步而入。

  金元道看那室中佈置覺得有些不對,心想勸阻,又覺不太適合,猶豫之間,人也隨著上官琦走了進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11 15:30
第九十九章 無所不能


  兩扇黑門,砰然關了起來。

  天木大師究竟見多識廣之人,霍然停下腳步,道:「快退!」

  上官琦目光流轉,看室中毫無異樣,忍不住,道:「為什麼?」

  天木道:「這室中古怪……」

  話還未完,突覺那二十四盞白玉碗之中,火焰突然高昇,陣陣藍焰,由那玉碗中湧了出來。金元道急急說道:「上官大俠快退,藍色火焰兇惡無比,一沾上身,就無法撲滅。」

  說話之間,那湧出的藍焰,突轉強烈,二十四盞白玉碗燈中,藍焰如泉,急湧而出,片刻之間,滿地盡都是藍色的火焰。

  天木大師首當其衝,眼看藍焰湧向身來,一提丹田真氣,運起功力,一掌劈了出去。

  一股強猛的勁風,挾著呼嘯之聲直撞過去。

  那湧來火焰吃天木大師強猛的掌力一擊,火花飛濺,湧起了層層藍波,憑空飛舞,聲勢更覺駭人。

  金元道一側身子,搶到上官琦的前面,道:「上官大俠,快請劈開室門。」口中說話,雙掌已連環劈出。

  天木大師也不停發掌,兩人的掌力,交織成一片強大的風網,有如有形之體,硬把藍焰阻攔六七尺外。

  但那湧出的藍焰,被兩人掌力連連擊擋,愈翻愈高,片刻之間整個的石室盡為那藍焰瀰漫。

  上官琦暗暗嘆息一聲,心中暗忖:「滾龍王這密道之中,還不知有多少佈置,看來要想通過,實非容易之事。地道中不見日光,現下不知是何時刻,約略估算,大概已將近和左右二童、錫木大師等相約時刻,倒不如暫時退出地道,先和幾人會面之後,再行設法重來。」

  心念轉動,立時揮動手中金刀,向那石門劈去。

  絕世鋒刃,列名三寶,果非虛傳,那石門雖然堅牢,重逾數千斤,但仍是應手而開。

  上官琦心知自己如不當先退出,這兩人決然是不會先己而退,當下先退了出去,高聲叫道:「石門己開,在下已先出了石室,兩位也請退出來吧!」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連環並出劈空掌力,憑仗內勁,擋住那藍色的火焰。火焰雖被擋住,但藍焰卻是越集越多,有如石堤阻水,水勢越聚越多,聲勢越來越大,只要略有後力不繼現象,那藍焰勢必如洪流驟至,一湧而上。兩入口雖未言,但心中卻是暗暗驚駭。聽得上官琦呼叫之言,立時向室外退去,一面繼續發掌,阻擋那藍色火焰。

  退出了石室數丈之外,那藍焰來勢,才逐漸減弱。

  上官琦轉眼望時,兩人都是滿頭大汗,一半是發掌所累,一半是被那近身藍焰的熱力所炙。

  天木大師道:「上官施主,咱們既不能越渡這一段火道,不知該當如何?」

  上官琦凝目沉吟了片刻,道:「這甬道中機關重重,如若憑血肉之軀硬闖,那是有死無生。傷在滾龍王設布的機關之下,那倒不如決戰於戰陣之前。如若這甬道別無通路,咱們不妨以毒攻毒!」

  金元道一拍大腿,道:「好一個以毒攻毒!」

  天木大師接道:「上官施主可是準備火攻麼?」

  上官琦道:「目下我還未能想出什麼辦法好。火燒、水灌,哪一樣有效,咱們選用哪樣……」他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少林立派數百年,一直是武林中泰山北斗,傳聞於世的絕技,就有七十二種之多。據晚輩猜想,世人所知的少林武功,雖可當得絕技之稱,但卻未必就是少林寺的絕技,不論哪一個武林門派,都不許把派中的絕技私授別人。那滾龍王雖然身兼數家武功之長,但如說已然天下無敵,只怕也未必能夠,但他能縱橫武林數十年,也非易事。據在下推想,所謂俠義人物,個個心存仁慈,不肯隨便施下毒手,就此一念,便給了滾龍王甚大的便利。這一正一反之間,相差的距離是太大了。」

  天木大師道:「上官施主說得不錯,對付滾龍王,勢必要下毒手。」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好!兩位請隨在下暫時離開此地,如能一舉把這裡黑屋之人,盡皆使其醒悟,自然最好,不然就把他們一舉盡殲其中。」

  天木大師道:「老衲有一不情之求,還望上官施主賜允。」

  上官琦道:「大師有什麼吩咐,儘管請說,在下如力所能及,自是無不答應。」

  天木大師道:「老衲和那崑崙名宿青靈道長,同為滾龍王囚在此地,一室而居,數十年生死與共,還望上官施主一併救他離此。」

  上官琦道:「只怕我無此能耐。」

  天木大師道:「施車手中寶刀,削鐵如泥,救他並非難事,何況此人武功,還在老衲之上,教他出來,咱們也好多個有力的幫手。」

  上官琦道:「在下願效綿薄。」

  幾人憑藉來時記憶,反身向外衝去。

  這密道之中,有著甚多的鐵閘石門,來時暢通無阻,但回去之時,卻是阻難重重。

  上官琦心懸錫木和左右二童之約,憑仗寶刃鋒利,揮刀開路,闖過了五道鐵閘,四座石門,才到了青靈道長被囚之處。

  天木大師搶入石室,高聲說道:「道兄,上官施主已決心和滾龍王……」忽然覺出不對,住口不言,陡然伸手,一把抓起青靈道長。只覺青靈道長的身軀僵硬、冰冷,似已氣絕多時。

  天木大師微微一呆,熱淚滾滾而下,緩緩放下手中的屍體。

  上官琦緊傍他身側而立,經過之情,看得十分真切,當下長嘆一聲,道:「大師不用悲傷了,人死不能復生,何況傷亡在滾龍王手下的人不下千萬,青靈道長不過是其中之一。」

  天木大師黯然接道:「他如不堅拒上官施主相救,早已脫險,也不致落此下場了。」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行近那入口之處,石門早已加鎖,上官琦寶刀鋒利,揮刀削石,片刻間破壁而出。只見三具屍體,橫臥石道中,一具全身紫黑,兩具四肢被人斬去。

  金元道抱拳對那屍體幾個長揖,道:「諸兄安息。兄弟如有三寸氣在,定當為諸兄報仇。」

  上官琦心想錫木、左右二童之約,低聲道:「咱們走吧!」當先一躍,飛落門前。

  這一段目睹身歷的險絕之地,使他經驗大增,身落門前,一舉金刀,向門上挑去。

  只聽呀然一聲,木門大開,兩支毒箭,隨開啟的木門射了進來。

  天木大師、金元道同時吃了一驚,大喝一聲,齊齊向上官琦撲了過來。

  上官琦冷笑一聲道:「兩位不要驚慌,幾支毒說氈能傷得了我?」

  兩人眼看兩支毒箭盡皆射在上官琦的前胸,竟然傷他不得,心中更是佩服,暗道:「此人小小年紀,內功已達此等之境,如此天生奇才,那是不難克制滾龍王了。」

  星月照耀之下,只見那毒箭尖端,還有兩個尖銳的鋒刺,正是專破內家氣功的須刺,但上官琦竟然不畏,當真是匪夷所思了。

  金元道和天木大師,都是數十年未見過天光,不禁長長吁一口悶氣。

  抬頭看去,只見星光閃爍,夜風拂面而來。

  天木大師道:「老衲做夢也想不到還有重睹星辰的一天。」

  上官琦道:「這就是滾龍王府了。」

  金元道目光四下打量一陣道:「高樓連雲,一望無際,比兄弟濟南府故居,氣派大得多了。」

  上官琦看他一脫險,就興起故鄉之思,想他未被囚禁之時,定也是高樓字第,嬌妻美妾,僕從如雲,當下微微一笑,道:「滾龍王授首之後,兄弟定當到金兄的府上去叨擾幾杯。」

  金元道尷尬一笑,道:「數十年音訊全無,故居早不知是何模樣的了?」

  天木大師突然自言自語他說道:「奇怪呀!」

  上官琦道:「什麼事?」

  天木大師道:「咱們在那地下密道之中,鬧得天翻地覆,難道真的就無人知道麼?」

  上官琦道:「只怕咱們這左近就有埋伏。」

  天木大師、金元道都不自覺地轉臉四下望去,一面低聲說道:「在哪裡?」

  上官琦剛才憑藉那天蠶絲衣躲過了毒箭之劫,但卻感到那毒箭來勢強勁,那射箭之人功力不弱。

  凝目望去,但見星光滿天,卻不見敵蹤何處。

  上官琦低聲說道:「敵暗我明,兩位要小心了。」

  天木大師暗道:「數丈內不見敵蹤,想那埋伏在室外施襲之人,一見毒箭無功,早已嚇退了。

  念頭轉動之間,人已近那鐵柵。

  上官琦知那柵上塗有劇毒,一提真氣,飛躍而過,一面說道:「兩位不可觸到鐵柵。」話還未完,突然覺眼前銀芒一閃,十幾種暗器挾著疾風打來。

  這暗器施放時機,恰當無比,剛好在幾人身子躍起力盡將落之際。

  上官琦左袖一揚,護住了五官要害,懸空提氣,不退反進,拚力向前一撞。

  但聞一陣噗噗之聲,大部份的暗器,都由上官琦承受下來,天木大師和金元道才得幸無損傷。

  天木大師暗叫了一聲慚愧!道:「老衲等又得到了施主一次救命之恩。」

  上官琦道:「咱們四周,隱伏著不少強敵。」

  突然一陣冷笑,道:「諸位能躲過這漫天飛蝗的暗器施襲,足見武功高強。」

  就在那喝聲餘音飄蕩未絕之際,上官琦還未來及答話,突見紅光一閃,緊接著兩道強烈的黃色燈光,照了過來。

  剎那間,燈光亂閃,七八道強烈的孔明燈,分照在三人身上。

  幾人剛從伸手不見五指的密道出來,又被困在強烈的燈光之下,但見燈光耀目,已無法看得清周圍的景物了。

  緊接傳過來一聲冷笑,道:「你們還不丟下兵刃,難道還妄圖抵抗麼?」

  上官琦左袖掩面,目光一轉,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勢,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兩位請凝集功力,我一發動,兩位立刻發掌護身,先擋住暗器襲來之勢,再行設法攻敵。」

  天木大師、金元道齊齊暗凝功力,低聲應道:「我等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看那專破氣功的毒箭,仍是無法傷得上官琦,對他的武力修為,更為佩服,自嘆不及,也不再堅持出手相助。

  上官琦口中說得輕鬆,心中卻也不敢大意,暗中提聚真氣,陡然大喝一聲,手中金刀一揮,人隨刀走,直向那燈光中衝了過去。

  就在上官琦發動的同時,幾聲輕微的機簧之聲,連續響起。

  強烈的燈光下,只見無數的銀芒閃動,破空飛至。

  那是細小的毒針,經強勁的機簧彈射而出,勢道極快。

  上官琦心知此等細小毒物難以憑藉武功硬行封擋,舉起左袖,掩住面門,右手卻揮舞金刀,直向那燈光之處衝去。

  只聽一聲冷笑喝道:「這三絕毒針,專破內家氣功,你……」

  話還未完,上官琦已然衝近燈光,金刀揮掃之間,響起了兩聲慘叫,立時有兩人傷在金刀之下。

  隱身發射毒針的強敵,眼看那毒針射中了上官琦,對方竟是若無其事,此乃聞所未聞之事,不禁心頭大駭。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眼看著上官琦衝過閃閃銀芒的毒針,立時緊隨發動,各自揚掌劈出。

  這兩掌乃兩人畢生功力所聚,勢道威猛,非同小可,何況那天木大師又是以掌力見長,勁力排蕩,風聲呼嘯,毒針大都為掌力震落。

  那三絕針雖然霸道,但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無法及遠,兩丈之外,就成了強弩之未,再吃兩人掌力一震,銀針紛紛跌落地上。

  這時,那燈光已然大部被上官琦金刀毀去,只餘下較遠處的三四盞,仍然射出明亮的光芒,但那已無濟於事了。

  天木低聲喝道:「金兄請為老衲掠陣。」一揮鐵撣杖衝了上去。

  但見殘燈橫屍,佈滿一地。上官琦已然劈死了大部份敵人,直向較遠的燈光衝了過去。

  他手中金刀鋒利,又有了速戰速決之心,出手刀式,無一不是狠辣的手法,刀閃處必有人斷臂橫屍。

  天木大師揮舞手中禪杖,幫同上官琦掃蕩殘敵,片刻之間,伏擊的強敵,大部傷亡在金刀禪杖之下。

  遍地伏屍,血污狼藉,星光下一片淒涼。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嗚嗚的牛角聲,滾龍王府中所有聳立樓閣中燈光全部熄去。

  一座廣大的庭院,剎那間一片森沉,不見一點燈光,想是剛才牛角聲乃是一種先行約定的號令,一經發施,不論王后、妃子,一律都得遵守,無一違誤。

  上官琦略一辨識方向,道:「兩位請隨我來。」當先向前奔行。

  奇怪的是經過這一戰後,竟然再未見攔擊之人。

  上官琦奔到和錫木及左右二童約會之處,哪裡有三人的形蹤?仰望天色,已近二更,想三人早已該到來才對,迄今未見,定然是有了變故。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都對他十分尊敬,見他凝目沉思不語,若有無限心事,也不便打擾於他。

  忽然間,傳過來一個柔細的女子聲音,道:「錫木和左右二童,早已被擒。眼下這四周,雖然埋伏有不少高手,不知何故卻不肯出手攻襲,想是必定另有陰謀……」

  那聲音嬌細異常,頗似連雪嬌的聲音,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上官琦運足目力,四外搜望一陣,果然發覺了許多可疑之處。

  只見四周的花樹之下,都似靠立著一個身穿黑衣的人,星光黯淡,這些人又都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一下,如若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上官琦冷哼一聲,暗道:「他們遲遲不肯出手,不知是搞什麼鬼。」縱身一躍,直向一株花樹撲了過去。

  那人影,仍然是靜靜地站著不動,上官琦暗念一轉:「這人倒是沉著得很。」右手一探,抓了過去。那人眼看上官琦右手將要近身,竟是仍不讓避。

  上官琦心中忽然一動,就在掌指將要近身的剎那之間,突然收了回來,疾退兩步道:「什麼人,再要裝襲賣啞,可別怪我出手毒辣了。」

  金元道突然由身後躍了上來,手中鐵棒一伸,向那黑影搗去。

  只聽蓬然一聲,擊在了一個柔軟之物上面,但那黑影,卻仍然動也未動過一下。

  金元道經驗老到,低聲說道:「這不是人,咱們快退!」

  上官琦亦知滾龍王詭計多端,什麼下流毒辣的手段都用得出來,聽得金元道一喝,立時向後退去。話雖如此,但情勢仍是晚了一步,只見火光一閃,一道藍焰,由那花樹後面疾噴而出,射向兩人。

  上官琦金刀一展,舞起一片寒芒,擋住那射來藍焰,口中卻厲聲喝道:「快退!」

  只聽砰然一聲,那噴射而來的藍焰,吃那金刀一震間,爆散出無數的藍星。

  就這一瞬時光,場中形勢已然大變,但見人影閃動,火光流竄,由那聳立的花樹之後,閃出來無數的全身黑衣的奇裝怪人。

  這些人全身被一層密密的黑布包住,連兩隻眼睛上也蒙著一塊水晶石。

  上官琦默數人數,總共有二十二個,布成了一個圓陣,把三人團團圍在中間。

  天木大師目光一轉,只見這些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捧著粗如茶杯、長約三尺的黑色筒子。

  他雖被滾龍王囚禁了數十年,但因昔日常在江湖之上走動,見識甚多,看那些現身的黑衣人奇裝異服之外,還拿著那樣一個黑筒,心中立時生出了警惕之心,低聲對金元道道:「這些人的裝束和手中兵刃,有些奇怪,咱們不能讓上官施主涉險。你替老衲掠陣,我上去試試筒中有什麼古怪之處?」

  金元道道:「還是請大師替我掠陣,我去試它一試。」

  兩人爭先恐後,起了爭執,也延誤了一些時光。

  就是這延緩的片刻工夫,耳際間已響起了上官琦的聲音,道:「兩位不用爭了,他們手中的黑筒之內,滿蓄毒火,惡毒異常,燃燒力頑強難熄,兩位切不可輕身涉險,還是退回來,咱們共議拒敵之策。」

  天木大師和金元道同時為之一呆,緩緩向後退去,天木大師低聲對金元道道:「這真是能者無所不能。上官施主不過二十三四,但他的武功機智,臨敵衡勢,洞察細微,卻非咱們能及得萬一。」

  金元道道:「那是當然。如非上官大俠這等才氣縱橫的奇人,如何能克制那凶頑絕倫的滾龍王?」

  這兩人暗對上官琦敬佩不置,卻哪裡知道暗中還有指示那上官琦的人呢?

  原來那些黑衣人現身之後,上官琦只覺這些黑衣人個個裝束詭異,但想到寶刀鋒利,厚甲堅兵,也是無能抗拒,那黑筒縱是特製之物,又有何懼?

  他憑仗寶刀,連闖險關,又仗身著天蠶絲衣,刀箭不侵,豪壯之氣大增。眼看天木、金元道躍躍欲試,也未出言阻止。這當兒,突聞一個柔細之音傳了過來,道:「這些人手中黑筒,暗藏毒火,寶刀、寶衣均不可恃,快些阻止他們出手,再謀脫身之策。」

  上官琦聽聲辨音,赫然連雪嬌的聲音,仔細聽去,發覺那聲音來路,正在那群黑衣人中,他只約略計算出方向,大略位置,但無法確定,哪一個人是連雪嬌所改扮。

  這時,那些黑衣人對三人合成了一個包圍之勢,各自舉著手中的黑筒,對準三人,卻遲遲不肯動手。

  上官琦右手金刀護面,暗中施展「傳音入密」之術,對天木和金元道說道:「兩位請暗中準備,如若在下一發動,兩位請緊隨在我的身後衝出。」

  天木、金元道各自輕咳一聲,閃到了上官琦的身後。

  上官琦默察這周圍的黑衣人,除了可從他們的身材大小上,看出一點分別之外,別無可資鑑別之法。

  但他心中卻明白,在廿二個人中,有一個連雪嬌,和另一個指揮這群黑衣人的首領,只要他一聲令下,這些黑衣人手中黑筒裡的毒火,立時將對自己暴射而至。

  連雪嬌久久不敢講話,想來定然怕暴露出身份。

  眼下的情勢,上官琦只有自己憑仗智慧,在這險惡的環境中去尋求生機。

  他追隨唐璇,學會了忙亂中保持鎮靜,險惡中衡度敵勢,尋求生機。他經過一番靜靜的考慮、判斷,想到了這二十二個人中,必有一個統率全軍的首領,決心擒賊擒王,找出統隊的首領,一擊成功。

  他鎮靜留心地觀察了一遍,發覺了四個可疑的人。

  這四人身體嬌小,和其他之人大不相同。

  兩個在正西的方向,由適才連雪嬌聲音傳來的方向判斷,那兩人之中,有一個是連雪嬌。

  一個是在正北向,一個正東方。他無法決定四個人,哪一個才是領導黑衣人的首領。

  雙方對耗了幾近一頓飯工夫之久,彼此一直保持著對峙形勢。

  上官琦原本想在他們發動的瞬間,再破圍而出,生存之機要大上幾分,那是他們手中火筒方向已定,再變化,難免要留下空隙,但對方堅持不肯出手,卻是大大地困擾了上官琦。

  他打量了退路,借金刀遮面,施展「傳音入密」之術,對天木大師和金元道說道:「兩位請看正東、正北兩方,那身材較小之人,我一發動,你們就分向兩人衝去。天木大師請攻正東,金兄請攻正北,正南方可用掌力擋它一下發動的攻勢。咱們一出敵陣,立時向東南集中,七八丈外,有一處土坑,可在那地方,先熄去身上沾染的毒火。」

  金元道聽他在危急之中調兵遣將,有條不紊,心中更是敬服。

  上官琦揚揮一下手中金刀,立時暴閃起一片金光護住身子,似欲衝出圍困,但暗中卻留神那四個身材嬌小的黑衣人,希望能在他們舉動之間,看出一點端倪,找出暗中統領這黑衣人的首腦。

  好像是對方預見了上官琦的用心,四個人都是紋風未動。上官琦暗暗嘆息一聲,忖道:「看來只有冒險一試了。」

  就在快向外衝出的瞬間,竟又改變了突出這圍困的計畫。

  那暗中主持其事的人,沉著精幹,如非機智、武功兩者過人的高手,實難有這等的氣度。

  他回顧天木和金元道一眼,道:「兩位記著,在下一發動向外突圍,引得強敵分神,兩位立時向外疾闖,給他們應變不及,找一處可避身體的地方,用暗器接應我。」

  也不讓兩人回答,驀然間金刀一振,疾如電光一閃,衝向了正東方一個身材嬌小的黑衣人。

  他聽出連雪嬌似在正西方向,不論這正東方嬌小的黑衣人是否是統率這黑衣人的首腦,但他不是連雪嬌可以斷定,是以出手一擊,疾如狂賤迅雷,閃閃刀光中,加著一股急猛的掌風。

  那黑衣人似是覺到了上官琦來勢過猛,難以硬擋,疾快地向後退了兩步。

  上官琦目睹黑衣人向後退去,手中金刀突向右掃,左手易掌變指,點向了左面一個大漢。

  這幾招突襲變化,招招是威猛奇奧之學,可算是極盡了上官琦胸中所學。

  金刀過處,鮮血噴灑,右側一個大漢,攔腰被斬兩段。左面大漢,也中了一指,應手向後倒去。

  但這一瞬之間,黑衣人全皆發動,手中的黑筒,一齊舉了起來。

  上官琦心知如不引他們射出毒火,天木、金元道決難闖得出去,當下大喝一聲,左袖護面,一躍而起。

  突然間,火光暴起,十數道藍色的火焰,直向上官琦射去。

  天木大師,禪杖疾掄,一式「法輪九轉」,運足了真力,橫掃過去。杖風疾猛,遠及一丈開外,金元道緊隨天木大師身後向外衝去。

  這時,空中藍焰交射,景色奇絕,上官琦金刀護身,光射三尺開外。

  那激射藍焰一和上官琦手中金刀相觸,立時爆散無數的火花,團團把上官琦包入了那火花之中,金元道手中鐵棒突然脫手飛出,擊在一個黑衣人前胸,借勢一掠兩丈。他舉動雖快,但身上仍然沾上一點火花,立時熊熊燃燒起來。

  天木大師手中禪杖,掄得呼呼風響,一杖擊在地上,塵土飛揚中,借勢衝了出去。

  那些黑衣人身上穿著避火衣,十分笨重,轉動不夠靈活,滾龍王訓練出這些施放毒火手,原本是準備和各大門派群打群攻時才派用場,他們衣服都經過一番精心設計製成,不但可避毒火,而且可避刀槍。窮家幫中由唐璇訓練了八英、四十八傑,滾龍王卻組成了鐵甲騎士、黑衣衛隊、毒火手等。他憑仗藥物,迫使無數的武林高手就範,驅使他們賣命。再就其中選出精銳,組成各種集體攻守組織。那些施用毒火的黑衣人,雖然個個都有一身武功,但他們衣著笨重和神智受制,對敵間難以自主,無法機動應變。

  上官琦金刀護身,提一口丹田真氣,向前衝了一丈多遠,才落實地。

  只見手中金刀,竟然沾滿了藍色的火焰,熊熊高燃,不禁心頭大驚,忖道:「這毒火不知是何物調成,竟是如此頑強。」

  這時,他身上也沾了幾點毒火,衣褲盡燃,幾成火人。

  這時,天木大師和金元道都已衝了出去。金元道在地上滾了一刻工夫,才把身上毒火熄去,但背上已被火燒傷兩處。

  上官琦憑仗寶衣護身,全身毒火高燒中還可支持,當下一伏身,橫向天木大師等滾了過去。

  那手執毒火筒的黑衣人,並未再追過來,緩緩又退回那花樹後面。

  靜夜中,突然響起了一陣馬嘶,十幾個手執長矛、身騎健馬的大漢疾衝過來。

  上官琦身上毒火猛烈,滾出了十餘丈,仍未熄去,身上衣服大都燒去,如非身著刀火不侵的天蠶寶衣,早已被毒火活活燒死。

  天木大師一橫禪杖,擋在路中,道:「金施主快助上官施主熄去身上毒火,老衲阻擋來敵。」

  金元道兩手急挖了一個土坑,把上官琦埋了起來,才把他身上火勢熄滅,但上官琦左手和後頸之上,寶衣未能護到之處,已被燒傷。

  這時,天木大師已和先仲近的人動上了手。這些人個個身披鐵甲,座下健馬,手執長矛,看準施襲之處,才拍馬衝上。他們手中鐵矛,長達一丈八尺,重逾數十斤,加上拍馬快衝之力,來勢猛惡無比。天木擋架了三人,已覺出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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