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隋唐大猛士 作者:木子藍色 (連載中)

 
mk2258 2018-10-16 23:04: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22 67666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26
第140章 私奔

    奴婢賤人,律比畜產。

    在大隋朝,奴婢的地位跟牲畜是一樣的,因此奴婢的交易就是跟牛馬在一起的,連專門的奴婢交易市場都沒有,而是在牛馬市里跟牛馬一起交易。

    張儀臣直接把先鋒營抓回來的三千多逃民,全都趕到了牛馬市,公開掛牌出售。

    隋朝的奴隸數量是龐大的,京師大興據說人口的三四成都是奴婢,這些奴婢來源極廣,有以前的奴婢,有以前奴婢所生子女,也有戰俘,還有罪犯。

    對于有胡風的隋人來說,戰俘們最大的去處就是牛馬市了,最終多數戰俘會成為奴隸。

    一大早,羅成便帶著幾兄弟來到了章丘市場的牛馬市上。

    張儀臣給了章丘縣官吏和豪強地主們一個特權,可以提前選購奴隸。先選者,自然能逃到更好的奴隸。

    羅成是這次平亂功臣,張儀臣自然讓他第一批選人。

    “奴隸們就在這口馬行里交易,這里已經送來一批,都是最強壯的男子,以及最年青貌美的女婢。”

    陪著羅成來的是章丘市令。

    章丘雖然只是個小縣城,但也有專門設立的市場,所有的買賣交易都在這市場里面,街道上並無門面商鋪,更無沿街擺攤的商販。

    市場里還專設有市令。

    這個市令也是沒有品級的胥吏,大隋稱這些人為雜任,跟羅成是一樣的。只是現在羅成身為代縣尉,他自然是羅成的屬吏。

    畢竟在大隋,縣尉可是判官,負責縣中各項實際事務的,這是類似于常務副縣長的差事。

    三千多俘虜的逃民,男女老少都有,市令特挑了一批年青男子和女子供羅成選。

    結果羅成卻道,“那些人里有沒有讀書識字能寫會算的,有沒有懂些工匠技藝的,女子里有沒有會絲織女工、懂廚藝侍候的?”

    市令也是新換上來不久的,他沒料到羅成如此問,想了想,“肯定有,小的馬上去詢問。”

    老四不解問,“買奴隸自然是得買那些年輕力壯的,這樣的才好替咱們耕田種地,買那能寫會算的做什麼?”

    “能寫會算的可以做帳房,懂人情事故的可以做管家,這會廚藝的可以做廚娘,會侍候的可以做侍女,能打的可以做護院,會趕車的能做車夫,懂匠藝的也有用處。”

    老爹在一邊听的點頭,“小五說的有道理,其實挑奴隸不能只挑強壯的,真正有一技之長的其實才最值錢。”

    大戶人家的奴僕眾多,他們讀書做官而不事生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凡事都離不開奴婢侍候。

    羅家如今也算是步入了地方小豪強之列,家里有了六百畝地,而羅成有了官身,只要有錢還能有資格再買更多的土地。

    這麼多田地,羅家自然不可能再全都自己來耕種了。

    買奴隸種地便是當務之急,何況以後家業大了,還要蓋房子買宅院,這便需要有看門的門子,管事的管家,管錢糧的帳房,護院的家丁,趕車的車夫,喂馬的馬夫等。

    甚至廚房里得有廚娘,房里有丫環等。

    有條件了,自然要改善生活。

    羅成一家在口馬行里轉了一圈,並沒有看中幾個奴婢。

    這里的奴隸全是男的健壯女的年輕,這樣的奴婢其實很尋常,他轉了一圈,最後買下了二十個年輕健壯的男子,又買了十個未婚的年輕女子。

    “縣尉不多買些嗎,這些奴隸很便宜的。”市令討好的道,羅成今天來買,那是內部優惠價,優惠的力度還很大。羅成完全可以多買點,回頭再轉賣出去,都能立馬賺上一大筆,這算是給官吏們的好處了。

    可羅成卻搖搖頭,“我還是需要一些有本領的,能寫會算,能打會騎等等這樣的有吧?”

    “那我帶縣尉到城外的俘虜營里去挑,肯定有。”

    一家人便又來到了俘虜營。

    一群群逃民惶恐不安的呆在那里,看向羅成一家的目光里十分復雜。

    市令站在當中,大聲道,“羅縣尉要挑一些人,有能寫會算,能騎會打,會做女工,懂廚藝這些的嗎?會趕車、會喂馬、會獸醫的也算,只要縣尉挑中了,以後保有好日子過。”

    羅老爹在一邊道,“要是有會打鐵、木匠、石匠,甚至是種地把式的也行。”

    那些逃民們只是盯著這邊,並沒有人吭聲。

    羅成便道,“只要被我家挑中的,到我羅家做事,那麼別的我不多說,每天兩頓飯能吃飽,做的好的,以後給你們配個奴婢為婚,表現的好,甚至還會有賞錢、月錢,只要你們能夠攢下足夠的錢,我甚至可以給你們脫籍放免,還給自由。”

    這話一出,就有人眼里放光了。

    終于,有一個中年男子站了出來。

    “我讀過書,也會算帳,曾經在魯郡的一家藥鋪里當過伙計,還懂得一點藥方配伍之法。”

    羅成意外的看向這人,居然還有這樣的人才。

    他細心的詢問了一陣,發覺這人果然能寫會算,還懂點簡單的治病抓藥法子,甚至還能看懂點獸醫,簡直是個人才。

    “好,你被挑中了。”

    “我有一個要求,希望羅縣尉能答應。”自稱叫趙懷仙的中年男子說道。

    “你說。”

    “我希望能把我的妻兒們也帶上。”

    詢問之下得知,原來這個趙懷仙以前確實是隔壁魯郡一家藥鋪的伙計,在藥鋪多年,還學得了點醫術,只是後來他跟藥店東家的小妾勾搭上了,然後兩人私奔逃跑。

    最後東躲西藏,逃到了齊郡的長白山里做了個逃民,因為懂點醫術,在那山里日子過的倒也還行,還生兒育女,本來挺幸福的隱居生活,結果羅成剿匪,把他們一家子也抓來了。

    羅成問清後,便讓人把這個趙懷仙的妻兒們找了過來。

    原來這趙懷仙的妻兒是他打小的青梅竹馬,可惜後來他妻子的父親卻看中藥鋪東家給的錢,于是把女兒許給那藥鋪東家做妾。

    七十多歲的藥鋪東家便納了二八佳人為妾,趙懷仙雖傷痛欲絕,可又無可奈何。

    那姑娘入門沒多久,那東家就病死了,後來商人的兒子便要把這個剛入門沒多久又無出的小妾賣掉,趙懷仙一咬牙,便偷了人出來,帶著私奔了。

    說來還是一段挺美好的故事,只是不被世俗所容忍。

    “好了,你們一家子我都要了。”羅成覺得趙懷仙倒也不是那種奸惡小人,人家偷走主家小妾也是事出有因的。

    “謝東家。”趙懷仙感激不盡,雖然淪落為奴,可起碼到了羅家,還能一家團聚,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27
第141章 聯姻

   “張市令,立市券吧!”羅成道。

    張市令連連點頭,隋朝的奴隸買賣,必須要立市券,相當于是一份交易合同。合同得由市場管理部門簽發,要包含七個部份。

    除了買賣主身份,保人和奴隸情況外,還需要涵蓋官署審核結果、發券官署及執行官員等。

    相比同市場買賣的牛馬來說,奴隸交易還是要稍特殊一點的,市券上必須登記填寫奴隸的名字和年齡等,還要注明奴隸的來源,以防非法奴隸交易。

    市令當場寫市券。

    開頭是買主羅成的名字,後面的賣方填的是章丘縣衙。然後末尾寫上被賣奴隸張懷仙和他一家妻兒的名字。

    完了後,市令小聲問,“縣尉,敢問保人是誰?”

    買奴隸須立券,還須有保人,且保人必須有五個。這些嚴苛的條件,都是為了保證這些奴隸交易的合法性和可控性。

    找五個保人倒是不難,羅家人自己就願意做保,于是張懷仙一家人名字後面,又寫了上羅家五個保人的名字。

    最後,市令親自詢問張懷仙,“承賤不虛?”

    當著眾人之面,張懷仙有些痛苦的點頭。

    “張口回答,是還是不是?”市令又問。

    張懷仙只得答道,“是。”

    這一環節,是官署審核重要的一環,即問口承賤不虛。意思是要親自當面詢問被賣人是否賤人奴婢,必須由他當面回答是賤人身份。

    這一環節也是防止良人被非法買賣,只要被賣人在官府前不承認是賤人,那麼奴隸身份來源就要重新審核。

    而奴隸的身份在官府是有詳細登記備案的,正所謂奴婢戶籍名冊,一歲一造什冊,三年一造戶籍,縣以籍呈于州,州呈于省,戶部總而領焉。州縣之籍,恆留五比,省籍留九比,凡公私良賤一周知之。

    官府有戶籍、手實、九等定薄可以互相查核的籍帳登記在案,而且在戶部要保留二十七年之久,根本不可能有假。

    登記好,張懷仙又親自簽名按手印,再由市署蓋上官印,簽名。

    一份奴隸買賣的市券算是正式立好。

    拿著這份市券,羅成只需要再到官府登記完成,便就算合法的擁有了這一家子奴婢。以後有官府的登記在案,張懷仙就算跑了,也逃不脫官府的追捕,他們逃到天涯海角,也依然是官府登記在案的奴隸,還是逃奴,一經抓捕就要歸還給羅成。

    另一名縣衙的吏員劉司戶帳史,是司戶曹的一名吏員,也是清洗過後新換上來的,他代表奴隸賣主也在上面簽名。

    張懷仙一家子共五口人,一男一女三個孩子,價格卻極便宜。

    總共就二十貫錢。

    這個價錢簡直是半買半送,本來一個強壯的男子起碼也得值兩三匹馬的錢,年輕漂亮的女的說不定更值錢,但畢竟羅成是縣尉,因此優惠再優惠,最後一人算十貫,三個孩子算附送的。

    老爹親自挑了一遍,最後找了一些會匠人手藝的,他買下來十個人,這些便是給羅家的鐵匠鋪子挑選的。

    之前羅成讓老爹在軍營里搞三產,弄了鐵匠業務,既打兵器又打民用鐵器。第一批產品選擇的是鐵鍋,還不是普通的老式樣鐵鍋,而是方便煎炒油炸的碟形鐵鍋,也就是後世普遍用的鐵鍋樣式。

    這種鐵鍋不是普通產口,瞄準的就是那些大戶人家的高端市場。畢竟普通人連鐵鍋都買不起,更別說炒鍋。

    但有錢人對吃比較講究。

    碟形鐵鍋的工藝倒不難,老羅是個老鐵匠,羅成一說,他琢磨琢磨就打出來了。第一批鐵鍋市場反響不錯,現在訂單不絕,就是產量太低了些。

    現在羅老爹打算擴大產能,羅家自家的鐵匠鋪子也再開起來,這樣公私兩不誤。

    ‧‧‧‧‧‧‧

    縣衙後院官邸。

    張儀臣坐在書房悶悶不樂。

    好意收了線娘做義女,然後還托了郡丞做媒,去向羅成小子提親,誰知道這小子居然拒絕了。

    真是如一記悶錘敲在頭上。

    “父親,還在為羅五之事氣悶呢,當心氣壞了身子。”

    張潤娘端著一碗銀耳湯進來。

    “潤娘啊,這小子真是氣死我了,搞的我非常沒面子。”

    “爹,羅五就是個愣頭青,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呢。他不答應,那是他不識抬舉。”

    “哎,爹這張老臉丟了就丟了,可是線娘那里只怕非常傷心吧。”

    “線娘確實難過,咬牙切齒的罵了羅五好幾天了,眼楮也哭腫了,我看她倒是真的早就有些喜歡羅五了,誰料到羅五居然不識抬舉呢。”

    “對不住線娘了,這事鬧成這個樣子。”

    “算了,回頭再替線娘再物色一個就行了。”

    “嗯。”

    跟女兒聊了會,張儀臣讓她回去好好安慰紅線。

    一人坐在書房,張儀臣仔細的回想起羅成這個人來。

    短短幾個月,這個小子已經竄起的很快來。本來想好好培養一下,現在看來這小子不听話。不過立了些剿匪之功,便就這般自大起來。

    原還打算抬舉下羅家,想讓羅嗣業和羅存孝兄弟倆出任縣衙的司法佐一職,現在看來,不必了。

    不受控制的家伙,還是不要太過抬舉的好。

    他轉頭又想到女兒的頭上來。

    這次他收線娘做義女,要將她許配給羅成,中間倒也提到了女兒的婚事。她跟自己坦白,喜歡歷城的秦瓊。

    這事很驚人,要知道兒女之事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麼時候由的女子自己做主了。尤其他們張家還是士族名門,這種事情更不可能。

    但他確實寵愛這個女兒,而秦瓊也一表人才。

    之前還有些猶豫不絕,現在發生羅成拒絕線娘一事後,張儀臣倒真的認真思考起女兒的心思來。

    “秦瓊,歷城秦家。”

    歷城秦家倒也是齊郡有名士族,雖說如今中落了些,可好歹也是士族,不比羅家寒門。尤其是女兒那般喜歡那個秦瓊,這個事情或許可以考慮一下。

    但是他又不知道那秦瓊的心思,萬一又來個拒絕,那他張儀臣,和張家的臉面豈不是全無。

    或許可以找人先去歷城秦家拜望一下秦老夫人,探探她的口風,若是她同意這事,倒是好辦了。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27
第142章 福利

    張儀臣雖心里對羅成多有不滿,可表面卻越發的親切。

    一大早,張儀臣便把羅成請到自己的公房。

    “听說昨日士誠你選了些奴隸?”

    “嗯。”

    “是我疏忽了,咱們縣這次得到這三千多奴隸,其實都是你的功勞。賞功罰過,不能把你這個大功臣給忘記了。我和郡丞請示問了,決定給你一百奴隸做為賞賜。”

    一百個奴隸這可是價值不匪,不說最青壯的奴隸一個起碼能值二三十貫,就說一般的奴隸,起碼能值十貫。哪怕十貫一個,這一百個奴隸也能值上一千貫了。

    在章丘這樣的小地方,千貫的賞賜,確實驚人。

    “使君,羅成安敢受此大賞!”

    “哎,有功則賞,這有何不敢的。你帶先鋒營,不也是如此嗎?有公不賞,何以服眾,如何安人?一百奴隸,是你該得的。”

    “本來想賞你些錢財,但想想還是給你奴隸直接點,你要是用不了這麼多,轉手賣掉就行。”

    “另外,你如今也是九品立信尉了,還是代縣尉,因此按朝廷制度,有資格享受職分田待遇,永業田的受田額也是相應增加二百畝。縣里前段時間剛好沒收充公了好多田地,我已經讓人從中選出良田二百畝做為你的職分田,你是派人自耕,還是出租給人佃種收租?”

    職分田算是大隋朝廷給官員們的一種福利。

    在早期,京官有祿,外官無祿。無祿便給田,于是外官們靠的是職分田的租子過日子。而如今大隋富庶,外官們也有祿還有俸,這職田也依然還有。

    不同的品級,可以享受相應的職分田。

    羅成做為九品立信尉本是沒職田的,但他又是代縣令還是縣都尉,于是張儀臣便大方的拔給他二百畝職分田。

    一般慣例,職分田官員是不自己耕種的,而是交給縣里條件比較好的自耕農佃種,朝廷甚至規定了,對這些職分田,畝收租不過六升。

    一畝收六升,大致是三十租一的樣子,不算高。

    如羅成拿到二百畝職分田,實際上一年租子能拿到十六石,也是一筆不錯的收入了。畢竟,他這樣九品官,一年的祿米也不過五十二石而已。

    “縣里現在手頭官田不少,便也劃給你二百畝官人永業田。”

    羅成畢竟有九品官階,還有個臨時官職,因此官人永業田在可給不可給之間,張儀臣這個縣令現在跟羅成關系好,他說給這田便給了。

    于是乎,羅成又得二百畝地。

    這二百畝地與先前的二百職分田不同之處在于,職分田是有職才有田,沒職了就要收走,而且這種田一般是收租的,並不實際擁有。

    但永業田不同了,這地是分給羅成了,以後還能傳給子孫。

    二百畝地,可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張儀臣一點折扣沒打,要知道基是關系不好,不給都是正常的,就算給,也不太可能到位的。就好比百姓均田一樣,說一丁百畝,實際上能分到二十畝都不錯。

    “謝使君。”

    “謝啥,這是你應得的。”

    “咱們縣里還有公廨田,每年公廨田所收之租賣掉得錢再做公廨本錢放貸收息,所得除用做公廨辦公紙筆開支外,剩下的便是官吏們的月俸和食料雜用錢等。”張儀臣扳著指頭跟羅成算這筆收入,“你現在是九品,月俸是一千,另有食料錢二百五十,雜用費二百,庶僕費五百五,合計是一月兩千錢。”

    隋朝官員們的工資,可以分成三個部份組成,分別是土地、祿米和俸錢,土地就是這官人永業田和職分田,祿米則是按年算,一年發兩次。而俸錢是按月發,花的是錢。

    俸錢里面,又包括了一些雜項收入,比如餐費補貼啊,比如這個雜用,比如這個雇佣僕役的錢啊,加起來不多,九品才兩千錢。

    但這是明面上的。

    而實際上的,怎麼可能才兩千呢。畢竟章丘縣一個皂班的衙役,一年起碼收入都有六十貫,再加上點外快,百貫上下。

    總不能縣尉才這麼點吧。

    因此各縣其實都有小金庫,這個小金庫就包括公廨田所出的錢,以及以公廨糧賣的錢做本錢的公廨錢,還有其它各項孝敬之類的,總之小金庫的錢多錢少,就得看各個地方官員們自己的本事。

    多的地方,官吏們月月分錢,爽的很。

    比如說現在,張儀臣說月俸羅成一月加起來兩千。

    但又悄悄告訴他,小金庫里一月他能再分二十貫。

    這麼算下來,羅成一年的祿米是五十二石大米,外加二百畝職分田收入十二石米,再加二百畝永業田,然後就是一年的俸錢二十四貫,加小金庫所得大概二百四十貫,總的下來,一年差不多是二百多貫三百塊錢,六十四石米的樣子。

    這錢糧已經不少了。

    “你如今是縣尉,縣里還要拔給你三名執衣,四名白直。而你身為縣郡兵都尉,縣里還要拔給你四名仗身。這些人跟隨你服侍,縣里每人再補你二百錢。”

    白直,就是白丁當值。

    這是一種差役,有公廨白直,還有官人白直。現在張儀臣給羅成的,就是官人白直。白直類似于勤務員,但是是從百姓中抽調來的,輪值當差,是一種勞役。

    一般三年一番,也就是三年當值一次,一次當值一年。不過具體的一個縣的白直役不多,因此可能幾輪才需要當值一次,一般百姓可能一輩子也就當一兩次白直役。白直不問丁中,上了十四歲,就要加入輪值隊列。選中後,如是公廨白直,就是到衙門當差做勤務員,如果是官人白直,就跟著官員做勤務員。

    而執衣,也是差不多的一種差役。

    執衣本身是大戶人家奴隸的一項差事,到了官府這里,執衣成了一種差役。工就是跟著官員身邊,帶著紙墨筆硯,隨時為他們書寫幫準備,類似于家丁書童角色。執衣一般由未成丁的中男承擔,全是些十四五歲的少年。

    至于仗身,這是軍方軍官們才有的侍從,同樣是選擇百姓丁男充當,輪值當差,三年一番。

    這種相當于警衛員。

    反正這些人免費當差,服侍官員,官府承擔這些人的花費開銷,還另給官員們一筆補貼,算是一種福利待遇了。

    白直、執衣、仗身,羅成以前只知道白直,據說白直最初是由劉宋開國皇帝劉裕建立的,最早是他身邊的一支侍從隊伍,後來他以這支侍從隊伍做為沖鋒隊,猛能猛沖非常凶悍,建立了白直先鋒。

    到了後來,白直便漸漸擴大到了官府和官員各個角落,白直也不再是勇悍能打的精銳,變成了一種近身侍從。

    張儀臣最後還告訴了羅成另一個好消息。

    那就是做為大隋官員,羅成一家從此都免除稅賦勞役了。

    官員是特權階層,也是不課戶,當了官就不用納稅了。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27
第143章 羅衙內

  張儀臣要給羅成論功行賞,賞一百口奴隸,最終羅成還是沒有接受。倒不是奴隸不好,而是數量太多,過于顯眼。

    最終張儀臣給了羅臣二百畝地,又給了二十個青壯奴隸,算是酬謝了羅成之功。

    加上官人永業田的二百畝,羅家便又增加了四百畝地,連此前六百畝永業田,羅家便擁有了十頃地,坐擁千畝良田,另外還有可收租的二百畝職分田,也算是成為了章丘縣新近崛起的一個豪強。特別是在長白鄉南山里,更是取代了王薄家,成為了新的里中首富。

    羅成先前在口馬市買了三十個奴隸,縣里給了二十個奴隸,老爹又買了十個,再加上張懷仙一家五口,家里的奴隸也有了六十五個。

    擁有千畝良田,六十五個奴隸,確實可稱的上一方豪強。

    士信也拿了不少賞錢,他的賞錢拿來買了牛,對于買牛士信似乎有種特別的喜愛。第一次得賞,找牙人買了頭黃牛。這回得賞,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的買了十頭牛。

    這些牛可不便宜,五貫肉好一頭,十頭牛便花了五十貫之多,可小六卻對那些牛非常滿意,牛牽回家後,立馬讓人在羅家旁邊搭了一個牛棚。

    “有了這麼多牛,咱家以後耕田就不怕了。”小六這頭牛摸摸,那頭牛拍拍,感覺自己就是牛頭一樣。

    老四對小六亂花錢非常不滿,他自己的賞錢每次都被老三逼著上交家里,手里沒幾個剩下的,便還想著小六那里弄點零花,結果小六都拿來買牛了。

    “我說小六啊,你多長點腦啊,這前後買十一頭牛了,你知道喂養這麼多頭牛也不容易對吧。更何況,你說你買牛就買牛吧,但你應當多買母牛啊,你說你買十一頭牛,全是大公牛,這是幾個意思啊?”

    “我喜歡公牛,長的壯,力氣大。”小六回答道。

    老四無語。

    “你不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啊,這一個圈里也容不下十一頭公牛。公牛最愛紅眼打架,這麼多關在一起,這打起來,不死幾頭我都跟你姓。”

    “四哥,跟我姓你也還姓羅。”小六道。

    老四氣極敗壞,“你養母牛多好,還能下崽,這牛下崽,崽長大又下崽,你知道多賺錢嗎,黃牛養的好,兩歲多點就可以懷崽了,一年就能下一頭,一頭牛崽可不便宜。”

    “我就喜歡公牛。”小六一句話又把老四頂到牆上去了。

    羅成在邊上看的直發笑,其實養牛確實養母牛好些,雖說公牛力氣大,但公牛脾氣也大,尤其是不能這麼多公牛一起養,否則真會打出牛腦子來的。

    不過既然小六喜歡,那羅成也不管他。

    老三則喜歡馬。

    他搜羅了三匹好馬,花費了六十多貫,還花了二十貫配上了全套的鞍韉,說是要好好練習騎射,將來要做個馬上陌刀大將。

    對此羅成也是支持的。

    老三嗣業練了一段時間陌刀,如今已經是刀藝大進,不過他嫌原來那把七尺長的陌刀不夠稱心順手,便讓老爹給他換了刀柄。

    如今他手里的陌刀已經是丈八之長,他還讓老爹為他重新打造刀頭,老王跟老羅商量後,覺得十五斤重的陌刀似乎不夠嗣業耍的,決定為他量身定做一把十八斤重的陌刀,加長加重。

    嗣業上次一刀斬斷一匹馬,可自己也受了點傷,老王說配上十八斤重的新陌刀,再加上現在的刀法,絕對能夠一刀就讓敵騎人馬俱碎,而自己不受半點反噬。

    “你們這些敗家子,有幾個錢就亂花!”老四憤憤不平。

    老三不以為意的對羅成道,“別理他,昨個他跑去靠山村去見未婚妻,結果喝了點酒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跟人家劉三娘嘴花花起來,結果劉三娘拎著兩把各重五斤的砍肉屠刀硬是追了他十里路,老四最後硬是從橋上跳是河才逃過一劫的。”

    “難怪听小妹說老四昨傍晚一身濕漉漉的回來,原來是這原故啊。”

    老四漲紅了面皮,“你們瞎說什麼,是那娘們太凶悍,我不過是送她支金釵。”

    “送金釵人家會追你砍?你要是不動手動腳還嘴花花,人家能砍你?”

    “又不是別人,都是已經定了親的了,那是我未來新婦子。”

    “未來也就是還沒過門。”

    不過羅成比較感興趣的還是老四未婚妻劉三娘居然能手提五斤重的剁肉屠刀追他十里,這五斤重的屠刀可不輕,比一把木匠的鐵斧子還重,有些力小的男子都未必能輕松使用這麼重的屠刀。

    “想不到三嫂力氣如此之大。”

    “要不別人怎麼說劉屠夫家里有三只母老虎呢。”老三笑呵呵道。

    老四的臉由紅轉此,已經到了發飆的邊緣了。

    兄弟幾個連忙打住,再說下去老四臉上掛不住,說不定又要犯渾。

    老四轉移話題,“老五,上次郡丞不是說向朝廷表奏你為縣尉嗎,怎麼到現在這個任命也沒下來,不會這事又有什麼轉變吧?”

    羅成自己也不清楚。

    “老五,你跟張縣令說一下,讓我做司法佐。”

    司法佐相當于是縣衙戶曹的老大,這在後世就是一個縣局長了,而在這個時代,章丘縣就兩個曹,一個法曹一個戶曹,因此這司法佐,其實權力還不小。

    縣衙是兩曹三班,這兩曹佐可是在三班班頭之上的,甚至能列個流外,哪怕依然是吏職,但畢竟也算是縣里的一個老爺了。

    “你現在這壯班班頭不是做的挺好嗎?”羅成問。

    “壯班班頭哪里有司法佐好,我看這司法佐如今不也空缺嘛。都是自家兄弟,總不能便宜了外人吧。你就幫下忙,讓我當司法佐,然後還可以讓老三當個司戶佐啊。”

    他甚至幫羅成安排道,老爹可以安排個縣錄事的差事。

    然後小六可以安排個司法史嘛,一個法曹下面有一個司法佐,兩個司法史,安排了小六後,還有再安排大姐夫也當個司法史。

    然後二姐夫和三姐夫當司戶佐,四姐夫可以當皂班頭,大哥當快班頭,二哥當壯班頭。

    這樣一來,縣衙里就都安排上自家人了。

    羅成听了不由黑了臉,合著這麼一來,縣令張儀臣之下就是他這個代縣尉羅成,縣丞和主薄空缺的情況下,這縣衙里的司法佐、司戶佐,還有下面的司法史、司戶吏,以及三班的班頭,全是他們家的了,然後他羅成還兼著縣郡兵營都尉。

    這章丘縣衙,究竟是大隋的還是他們羅家的啊?

    老四還在那洋洋得意于自己的合理安排呢,羅成已經忍不住想踹他兩腳了。

    “三哥,咱阿耶給老四選了親迎的日子沒?”

    “還沒呢,正在請人挑。”

    “我覺得吧,其實擇日不如撞日,你看這幾天天氣就很不錯,要不就明後天選一天,然後我們幫老四把嫂子迎回來吧?”

    老四一听立馬焉了,“你們敢!”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27
第144章 書生

   羅家給劉屠家里正式下了娉,足足價值一萬八千錢的錢和絹,另有價值八千的八樣金銀首飾,可以說羅家的娉禮在長白鄉普通人家中已經算是頂級了。

    劉屠沒客氣,送多少他就收多少。

    這也算是這個時代的一種特色,娉禮是早就由媒人來問過女方,然後商定好數量。而女方收了這些財禮,也並不全入自己口袋,他們還得為女兒準備嫁妝。沒有嫁妝的女人,嫁過來以後在夫家是相當沒地位的。

    而這嫁妝隨著進門,卻又是在律法是明確了屬于新娘子的私人財產,丈夫和夫家都沒有權力處置,甚至萬一女子以後去世,如果沒有子女,這筆嫁妝甚至可以返回到娘家,夫家無權處置。

    都說隋唐之際女人地位高,其中有個比較關鍵的原因就在于此,女人有嫁妝,手里有錢,有經濟,自然就有地位。

    劉屠得了豐厚彩禮,倒沒客氣,先是轉手拿錢給自己的一個兒子下娉訂了門親,然後又跑到章丘縣城去開了家飯館。

    畢竟有個做壯班班頭的準女婿在縣衙,劉屠豈會放過這樣的資源。

    新飯館就開在章丘城西市場里,那里有一排的面店飯館酒樓,算是章丘城的餐飲中心了,雖然店鋪普遍較小,但要請客吃飯,別無他處。

    有羅存孝出面,市令給了不少關照,盤下了一間舊鋪子,簡單清掃了下,然後歸置些家伙事,便選了個黃道吉日開張。

    劉家來縣城開店,優勢也還是有的,一來縣衙有人,二來則是劉屠本就是個屠子,殺豬宰羊的,材料方面比較方便。

    而據說劉三娘不但能舞的動兩把五斤的屠刀,一只手拖的動一頭豬,甚至也會烹飪。

    羅存孝甚至還把羅家鐵匠鋪里新打出來的幾口鐵鍋,也都獻寶似的拿到了劉家鋪子,還把羅成平時的一些菜譜也給告訴了劉三娘。

    新店開張,羅成這個親戚自然得來捧場。

    于是帶著兄弟伙幾個過來吃飯。

    店面其實不大,格局布置是一樓大廳散座,二樓雅座包廂。經營也比較雜,早點也賣,午餐飯餐也賣,既賣面食小吃,也賣熟食燒雞啥的,甚至還賣酒。

    總之,劉家做生意,充分的體現了這個時代小地方商家們的經營理念,啥都搞。反正說是飯館,但是只要是你想吃東西,這里都可以想辦法提供滿足。

    不過水平羅成覺得有待驗證,起碼這店鋪里的服務水平就看著不行。也不知道是哪請來的幾個婦人男子在店里跑堂端菜,問了下,羅存孝說是劉三娘的哥哥嫂子們還有弟弟妹妹們。

    劉家也是人丁興旺,而且可能屠夫家的打小吃的油水多些,因此個個五大三粗的。

    他們家開店,根本就沒雇佣外人。

    連劉屠賣完肉後都會過來客串下跑堂伙計。

    劉三娘就是店鋪的掌勺大廚兼掌櫃的。

    進門大廳牆上掛著一些木牌,上面請人寫了一些菜牌,那些字羅成看著眼熟,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都是羅存孝讓老爹寫的。

    掃了一遍,發現都是些簡單的酒菜面食,也沒啥特色。

    “來一大盤涼拌豬耳絲,再來盤冷切豬頭肉,再來盤煎豬肝,再來個炖豬蹄。”老三一坐下,便一口氣點了好幾道葷菜,“今天老四請客,大家別客氣。”

    大姐夫周德威便又點了個烤羊排。

    二姐夫王子明則笑眯眯的對羅成道,“我可是听說老四還弄了些牛肉,咱們還可以炖個牛肉吃。”

    老四一邊給那邊櫃台的未來丈母娘報菜名,一邊苦著臉道,“你們也太會吃了,這全吃的貴的,就不能點幾個素的啊。”

    “下館子誰還挑素的點啊。”三姐夫趙貴也道。

    “弄條魚吧。”羅成笑了笑道。

    “魚有,要吃什麼魚,鯉魚還是鯽魚還是什麼,煮的炖的還膾的?”

    古人吃魚也喜歡吃生魚片,稱為魚膾。

    不過羅成卻不放心,這淡水魚膾,萬一吃到寄生蟲怎麼辦?據說漢代有位大將,就是吃魚膾得病死的。

    “煮個大鯉魚,要現殺現宰的活魚。再弄點新鮮的河蝦,加點面粉裹了油炸。”

    “還是老五會吃。”羅四道,“小六,你吃啥?”

    “五哥,我要蒸餅。”小六倒是實在。

    而四妹夫周新則問,“有什麼飛禽走獸的野味沒?”

    “沒有。”老四小氣的道。

    “別小氣,什麼鹿肉兔子鴿子啥的都弄點來。”

    “真沒有。”

    羅成從錢袋里直接掏出一小片金葉子,“放心吧,不會白吃的,我們是來捧場,又不是來砸場子的。”

    老四見到金子,頓時笑了,收起金葉子,“我想起來了,有的有的,都有的,早上獵戶剛送來的鹿,陷阱捕的,還活的。還有幾只鴿子,兔子也有的。”

    一桌子人頓時都笑了起來。

    “這老四,還沒把劉三娘迎進門呢,這倒是已經心向著劉家人了。”

    大家說笑著,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三人。

    為首一人是個年輕的書生,一身白色儒袍,身後跟著兩人,一個看著像是長隨,一個像是車夫。

    進來瞧了瞧。

    那個長隨樣的年輕人叫道,“伙計,包廂還有嗎?”

    “有,樓上包廂,請。”

    結果那書生卻道,“不必了,我看樓下就挺熱鬧的,就樓上給我們安排一張桌子吧。”

    劉三娘的大哥便把三人引到羅成他們隔壁的一張空桌。

    “三位吃點啥?我們店有各種山珍海味,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有,而且我們店里還有炒菜,乃是獨家一絕。”

    “還有牛肉哦。”劉老大瞧三人不像差錢的人,便又加了句。

    “塞外販來的牛肉干嗎?”書生問。

    “怎麼可能,牛肉干有啥吃的,跟柴一樣,我說的可是這剛宰殺的新鮮牛肉。”

    “新鮮牛肉?你能店還有弄到新鮮牛肉?難道是私宰的?豈不犯法?”

    “怎麼弄到的你們就必多問了,但保證新鮮!”

    年輕書生微微一笑,“是嗎,那就來點牛肉。”

    “我們店有水煮牛肉、蘿卜炖牛腩、小炒牛肉、煲牛骨湯、煮牛肉丸、煎牛排‧‧‧‧‧‧保準美味!”

    “那一樣來一份吧!”書生依然是那副微微笑容。

    遇到這麼豪爽的顧客,劉老大滿臉堆笑,高聲喊道,“得了,客官請稍等,這就去安排!”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28
第145章 霸王餐

    老三聞聲回頭看了那桌一眼,然後對大家道,“這有錢人還真不少。”

    “怕是都不知道價吧,別到時結帳時看到太貴不肯結了。”杜伏威道。

    老四哼了一聲,“他們敢,我娘子這飯館頭天開張,我就不相信還有人敢來吃霸王餐,也不打听打听這店是誰的。”

    羅成建議道,“其實你們應當在客人點菜的時候,就告訴他們價格,這樣就能減少誤會。”

    “敢點肯定也能吃的起,你看這人雖年輕,但氣度不凡,肯定是個大家子弟路過咱們章丘,不差這幾個錢的。”老四不以為然的道。

    畢竟這年頭牛肉可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到吃的起的,敢點牛肉還是連點好多個牛肉菜,那絕對是有錢人。

    “老四,你小子是不是偷偷的跟劉屠搞殺牛勾當,我跟你說過,這種偏門不要搞,盯著的人多,這是犯法的事情。”

    老四卻不肯承認。

    “我什麼時候干這勾當了,莫冤枉人。”

    “那這店里牛肉哪來的?”

    “自然是有人賣的。”

    “有人賣你就買?你難道不知道私宰耕牛是犯法的,沒有官府許可,誰敢私販牛肉?你好歹是壯班班頭,難道這也不懂?”

    大姐夫在一邊勸道,“小五算了,這種事情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隔壁桌。

    那年輕人卻一直悄悄關注著羅成這邊,兩桌相距不遠,羅成他們說話的內容,他全都收入耳中。

    “郎君,那中間坐的年輕人,便是那羅五。他一桌坐的,都是他的兄弟親戚們,這些人也都是縣郡兵營的隊頭們,同時還兼著縣衙三班兩房的職事。”

    “比如那個高大個子的年輕人,是他三哥羅嗣業,是縣郡兵營樸刀隊頭,又是縣衙皂班班頭。而那個站在邊上的瘦高個,是羅成四哥羅存孝,是縣郡兵營鉤留鐮槍隊頭,也是縣壯班班頭,這家店也是他定親的未婚妻家開的。”

    “還有那個臉上有道疤的,是羅成三姐夫,郡兵營斥候隊頭兼縣衙快班捕頭。”

    “那個穿圓領袍衫的是他二姐夫王子明,是郡兵營記室,兼縣衙戶房的司戶史。”

    “羅成大姐夫周德威,縣衙司法史。”

    ‧‧‧‧‧‧‧

    “公子,這羅四身為官差,丈人家的店卻賣牛肉,這是知法犯法啊。”另一人小聲道。

    年輕公子卻並不言語。

    他正是朝廷新授的章丘縣尉杜如晦,接到任命後,沒有耽誤,帶著幾個隨從一路從關中趕來。

    他們先是自藍田出關中,然後到達襄州,在那里換乘大船自漢水入長江,又換乘不船到揚州,然後經運河入汴,再從汴州轉船入濟水,一路東來到達齊郡。

    路程很遠,好在都是走水路,倒也不顛簸,速度也快。

    “蘿卜炖牛肉來了。”

    聊了沒多久,劉老大高喊一聲,然後一名婦人便端著一大碗蘿卜炖牛肉進來。

    杜如晦見那個年輕婦人雙手直接端著碗,連個托盤也沒用,兩只手的拇指都已經扣進了碗中湯水里了,不由的心里一陣反胃。

    京兆杜家,天下士族名門,平時他生活飲食起居都有專人照顧,何等細心。

    “這位大嫂,小心你的手。”

    劉大嫂放下碗,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哦,多謝客官關心,不礙事,沒燙到手,只是大指頭指甲蓋浸到湯里去了,沒燙到肉。”

    說完,劉大嫂還抬起手,把兩個浸了牛肉湯汁的手指輪流放進嘴里囁了一下。

    杜如晦只覺得喉嚨一陣反胃,差點就吐了。

    劉大嫂囁完,還對著杜如晦咧嘴一笑,然後才扭著屁股走了。

    牛肉炖蘿卜熱氣騰騰的擺在桌上,可杜如晦根本下不了筷。

    過了會,又端上來一道小炒牛肉。

    這回手指倒沒浸入菜中。

    “你們吃吧,我沒胃口。”杜如晦卻還是下不了筷子。

    兩個隨從倒是有些被香味勾動,便都伸筷子夾起來。一吃之下,覺得這種新的烹飪法炒出來的牛肉,居然挺鮮嫩美味。

    一會功夫,兩人已經把一盤足有一斤牛肉的小炒牛肉吃的差不多了。

    這時一只蒼蠅飛了過來,落在了盤中。

    杜如晦招手,“伙計,你們家的菜怎麼有‧‧‧‧‧‧‧‧”

    還沒等杜如晦說完,劉大已經過來,看到碗里有只蒼蠅,直接拿起筷子一下子夾起來,然後扔進了嘴里。

    “客官,多謝賞賜香菇!”

    杜如晦愣住了。

    他盯著劉老大的嘴,只覺得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胃又翻涌了起來。

    他其實只是想說,怎麼這麼冷的天了,這飯館里怎麼還有蒼蠅亂飛,誰知道劉老大居然還有這樣的神操作,夾起來就吃了,還說什麼多謝賞賜香菇。

    “那明明是蒼蠅!”

    杜如晦的面色已經非常難看了,他脹紅了臉道。

    “明明就是香菇嘛。”

    “蒼蠅!”杜如晦差點拍桌子了。

    老四听到這邊的動靜,走了過來。

    他瞪了眼杜如晦,然後拉開他大舅哥。

    “我說這位兄台,你說你這麼大個人,怎麼這麼小氣哦,一只蒼蠅而已,他又能吃掉你多少牛肉。”

    “‧‧‧‧‧‧‧”

    杜如晦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惡心,想吐!

    “這飯吃不下去了,不吃了。”

    杜如晦起身就要走。

    羅存孝卻上前一步,站到了他前面,居高臨下的瞪著他。

    “不吃也沒關系,先把帳結了。”

    “阿娘,這桌算下多少錢!”羅老四對櫃台那邊丈母娘喊道。

    “這桌點了七八個菜,都是貴的,總計一千九百三十文,抹個零就收一千九好了。”

    杜如晦身邊的長隨立時怒道,“你們怎麼不去搶,總共就上了兩個菜就要一千九?”

    “可你們點了七八個菜,我那邊都已經下鍋了。”老四依然瞪著杜如晦。

    “我們又沒吃!”

    “點了就得付錢。”

    杜如晦重又坐下。

    他看著老四,“這開店做買賣,講的是個和氣生財,你們這樣未免有點太過霸道了吧?”

    “穿的人模狗樣的,難道千多文錢也付不起?吃不起,就別來,想在我這里吃霸王餐,你也不事先打听打听,爺爺是誰!”

    這下好脾氣的杜如晦也怒了。

    “你就不怕我報官!”

    “報官?哈哈哈,不瞞你說,爺爺就是官差。”

    羅成這時離席過來。

    “老四,休得放肆。”

    幾步到來桌前,他拱手向年輕公子行了一禮,“不好意思,舍弟多有得罪,望公子海涵,這桌的帳我來結就是,二位慢走。”

    杜如晦有些意外的瞧了瞧羅成,然後又看了看還在那瞪眼的羅存孝。

    他的長隨還怒氣不止的道,“我們報官,就不相信這章丘城沒說話的地方了。”

    杜如晦拍了拍長隨的肩膀,“好了,既然這位願意替我們結帳,那我們就謝過他了,還有事情,先走了!”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29
第146章 飛揚跋扈

老四對羅成的行為很不理解。

“你錢多啊?”

羅成有些恨鐵不成鋼,他感覺自從擒得王薄之后,羅家班的兄弟們都有些飄了。不說一向魯莽的老四,就連老三也有些傲氣了。趙貴、周新他們也都闊起來了。

連杜伏威和輔三都變的有點飄飄然。

除了小六一如繼往的沒變之外,他這個班子的兄弟已經變了。

思想滑坡,這可是很嚴重的問題。

不說羅成現在只是個代縣尉,就算真成了縣尉,那又如何?不過是八九品的小官,又不是封王封侯,而且就算真封王封侯了就飄起來,那死的更快。

只能說他們還是眼界太低,井底之蛙也不為過了。

“老四,你知道死字是怎么寫的嗎?”

“啥意思啊?有人吃霸王餐,我還不能管了不是?”老四也惱了,聲音忍不住提高了幾聲。

結果下一刻,劉三娘提著兩把大屠刀沖了出來。

“誰,誰敢在老娘這里吃霸王餐!”

羅成看著豐乳肥臀,體格健壯的未來四嫂那殺氣騰騰的樣子,覺得頭皮有點發麻。

可有些話該說還得說。

“三娘,外面沒事了。”

劉三娘對羅成很客氣,“五郎在這,斷無人敢撒野的。你比老四強多了,他個沒用的家伙。”

老四被劉三娘罵了,居然還能忍。

劉三娘問了幾句,便又提著兩把屠刀回去繼續炒菜了,雖然有客人挑事,但既然羅成愿意掏錢買單,她也就無所謂了。

“老四,你丈人在這里開飯館,我支持。你過來幫忙照應,我也不反對。但既然開的是飯館,那這到底是個伺候人的買賣。你們不能店大欺客,更不能仗勢欺人。”

“你羅老四現在是縣衙壯班班頭沒錯,但是,你也不過是個雜職,連吏都還算不上。你以為自己就很了得了嗎?人家來吃飯,你們服務不到位,還不能說不能走?做不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有損失了也要自己承擔。”

“你卻要仗著自己的那點身份欺客?你這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的?記得樊虎、劉守義他們是怎么倒的,怎么家破人亡的嗎?以前,他們比你還風光,比你還囂張,可現在呢,這章丘城還有他們嗎,還有他們的家族立腳之地嗎?”

“咱們羅家現在好不容易才有了點地位,你不能因此就目中無人。”

老四被罵,出人意料的有些老實。

“老五,我沒那個意思,我也不是劉仁美那樣的人。可咱們總也不能讓別人欺負到頭上來吧?”

“誰欺負你了,剛才那事別人欺負你了?你們飯館做事不行,別人不想吃,你應當給人道歉,你卻要強逼人結帳,這不是強盜是什么?”

“還有,私宰耕牛犯法你不知道嗎,你別以為你跟劉屠的那點小算計我不知道。我現在就告訴你,那個事情至此為止,就算別人撈偏門賺這錢,你們也不許動。”

老四嘟嚷,“這買賣以前也做,收入不少,我們悄悄弄也不會出事的。”

“我說不許就不許,以后你這飯館子里也不許賣牛肉,否則別怪我到時不講情面。”

“老五,咱們自家兄弟,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吧?”

“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羅成嘆氣,這種性子,哪天要是惹到個不能惹的人,踢到鐵板上了,夠他們后悔的。

他不反對大家搞點營生什么的,以前大家都苦慣了,能有機會改變下生活,提高下生活質量賺點錢這是好事。

但前提是,不能短視。

“別總想著動歪心思,我今天趁這機會也跟在座的諸位兄弟們說明白了。我們如今一邊統帶著縣郡兵營,一面又管著縣衙三班,我知道以前三班的人做事的時候,有許多陋規舊俗,一年不知道要借機撈多少錢。”

“一個正編的衙役一年能撈上百貫,一個班頭更是能弄到幾百貫。連一個幫閑,一年也有幾十貫之多。我不管他們以前是怎么做的,但是現在我們接替了他們,我不允許你們也變成他們那樣!”

“大家跟著我羅成也是命性命拼出來的今天,我也自然會想方法幫大家謀福利,錢糧都會有,福利也會有,但不會有以前那些人那樣多,但我要說的是,我們拿些干凈的錢,花的也舒坦。你們總不想跟以前劉守義他們那樣,養賊開花,各種漁肉百姓,然后為所有鄉民所唾棄吧?”

“各位手里都剛得了筆賞錢,不要亂花,買點田地牛騾,修修宅院,給妻子買點布匹首飾,讓日子過好點。”

“只要大家齊心努力,以后我們抱團取暖,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不要活成你們以前最痛恨的那些人!”

“有時間,也可以讀讀書,練練武!”

杜如晦三人出了飯館后,并沒有去縣衙。

他帶著兩個隨從卻是在不大的章丘城四處閑逛了下來,一邊走街竄巷,一邊打聽關于羅成以及羅成兄弟們的事跡。

一天下來,杜如晦選了城里一間客棧住下。

“公子,為何不直接到縣衙表明身份呢?”

杜如晦卻是微微一笑。

“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今日你們也見識到了這羅家兄弟的跋扈,章丘縣剛經歷一場大亂,如今匪賊雖除,但章丘縣衙上下,已經差不多都是羅家兄弟的人。

我自大興來,就算表明身份,就任了縣尉,可這衙門上下都是羅家兄弟等人,以后也難以施展。若是這羅成不肯配合,那么我還會被他架空。”

“羅家兄弟不過是些鄉下田舍兒,安敢?”

“今日你們都親眼所見羅存孝的跋扈,難道還沒見識到這些人的野蠻?張須陀本來保奏羅成為縣尉,我卻來取代他,你覺得他是否服氣配合?”

官員和胥吏的區別很大,官自然是壓過吏,但在縣這樣的小衙門里,官沒幾個,胥吏卻多,承上啟下,其實都是靠著胥吏。

他一個光桿縣尉,若沒有下面胥吏配合聽令,那這縣尉的權威也就出不了縣衙大門。

杜如晦是帶著抱負來的,可不是來鍍個金而已。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29
第147章 新縣尉發威

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平靜。

天氣越來越寒冷,離新年也越來越近。

羅成每天的日子倒是很規律,每天早上先去拜見張須陀,然后跟他學習騎射和馬槊,有時也會聽張須陀講解下軍伍戰陣之法,以及隋軍衛府里的情況。

然后吃早飯。

早飯后去縣衙拜見縣令張儀臣,商議一些公事處置。完后便回到縣衙西廂的縣尉公房,查看戶、法兩房和三班的日常事務。

中午在縣衙吃個工作午餐。

下午則到郡兵營督練郡兵,偶爾還要抽出時間,去營里老爹的鐵匠房看看兵制打造情況。老爹如今也很忙,白天在營里帶著一群鄉勇郡兵打鐵造軍械,晚上則又要在自家的鐵匠鋪子里帶著一群買來的奴隸打制鐵鍋售賣。

每天生活都安排的很充實。

他的騎射本領和馬槊技藝,也在張須陀的指點之下突飛猛進。

轉眼又過了半個月。

張須陀一早叫他過去。

“你天資不錯,學東西很快。騎射現在已經有點樣子了,馬槊基本的要點也學會了,以后自己多練,會越來越強。”

“都是老師指點的好。”

張須陀道,“山里的剿匪掃尾都差不多了,我呢也要返回郡城了。”

“老師這就離開嗎?”

“嗯,這事情也告一段落了,天冷了,要準備過年了。”

羅成聽了有些不舍。

“有一個不好的消息剛收到,所以馬上叫你過來告訴你。大興那邊來消息了,吏部沒有通過我的舉薦,他們另選了一個新縣尉,估計過段時間就會到任。”

聽到這個消息,羅成心里有些波動。

不波動是假的,畢竟張須陀先任他為代縣尉,又親自為他舉薦。他也覺得以剿匪擒賊之功,應當是能實授縣尉的。

但現在,事情卻還是出了變故。

“朝堂上那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有功之臣卻不賞,哎。”張須陀失望的嘆了聲氣。

新縣尉即將到任,那么羅成這個代縣尉自然也就當不成了。

而他現在有九品官階在身,自然也不可能再去當什么三班總班頭。

“就算你當不上縣尉了,但你還是都尉嘛。或者,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隨我回郡城。到了郡城,我可以給你安排在郡兵任個武職,武職要相對容易得些。”

跟張須陀回郡城,前途確實是有的,畢竟張須陀現在是他老師,有位齊郡二把手老師,豈用擔心。

可羅成仔細想了想,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老師,我還是想留在章丘。”

“你可想好了,上次你拒絕了張儀臣的許親,如今又要新來個奪你位的縣尉,而且章丘城的縣丞和主薄肯定也會派任新官員來,到時情況可能就大不一樣了。”

“那我在郡兵營,他們也管不到我。”

縣郡兵營當然要受縣衙管轄調派,但同時郡兵營也是受郡丞指揮的,兼之這畢竟是郡兵系統的,還是會有相對獨立的地位。

不去郡城,考慮有幾點。

一是去了郡城,頂多也就是在郡兵里任過武職,或許還是個郡兵營的都尉。留在章丘,依然能帶郡兵營,而章丘的這個營,還是他已經帶出來了的班底。

況且,這里還有這么多老弟兄,還有他的家人。

這里是他的根基。

“我讓潤蒲繼續留下來協助你。”

“謝老師。”

“提醒你一句,新來的縣尉很年輕,但很有來頭,是當朝工部尚書嫡孫,今年二十四歲,出身關隴士族名門的京兆杜家,他雖年輕,可卻才名滿滿,這次來章丘,明顯是來歷練的。你可莫要去惹他,不好惹的。真要是惹了事,到時我都保不住你。”

聽說來的是條過江龍,羅成也無奈啊。

這樣好的家世,這么好的才華,卻非要來跟他搶個縣尉之職。

“總之,我回郡城了,也不可能隨時關注你。你自己最好是低調一些,夾緊尾巴做人。莫跟那位公子起了沖突,這杜縣尉可不是什么京師紈绔,小心為上。”

當天,張須陀便離開了章丘,帶著幾營掃尾的郡兵一起走了。

城門口。

杜如晦一身白衣遠遠看著張須陀與羅成告別,然后率軍離開。

“張須陀終于走了!”

“嗯,他走了,我們也可以亮相了。”

杜如晦已經在章丘呆了半個多月,但一直沒有顯露身份,每天東逛西游,甚至還下到章丘的五個鄉去逛了一遍,連剛剿清賊匪的長白山都去游了一遍。

走訪了許多地方,也記錄下了許多文字。

功課已經做的差不多了,只等張須陀離開了。

午后。

章丘縣衙門口。

十余騎抵達門口。

幾人翻身下馬,就往衙門里走。

“站住,什么人!”

“上官到任,趕緊讓開。”

守衙的是壯班少年們,羅存孝聞報過來。

“來人止步,通報身份!”

“上官到任,還不趕緊過來迎接。”那人依然居高臨下的道。

老四一聽就火了。

“敢在老子面前裝,找死。命你立即表明身份,否則以亂賊之罪捕殺,弟兄們,抄家伙,準備動手!”

少年們哪管什么上不上官,他們只認羅存孝,只認羅成。

老四一吼,衙門口的值班少年,全都端起了鉤鐮槍圍了過來。

那人見這陣勢,也終于不敢托大了。

“我是新任縣尉隨從,你們不得無禮。”

“狗屁,章丘縣尉是我五弟,你們是哪冒出來的蔥,敢跟老子裝?”說著,羅存孝就要拔出橫刀砍人。

“放肆!”

后面傳來一聲喝斥之聲。

杜如晦騎馬上前,他身前身后十余騎環繞。

“本官便是新任章丘縣尉杜如晦,來人,把這狂妄之徒給本官拿下!”

杜如晦一聲令下,頓時身邊十余騎便圍了上來要拿人。

“誰敢!”老四嗆郎一聲拔出橫刀。

“你說你是縣尉就是縣尉了?老子還說我是新任縣丞呢!”說著,他突然發現,這小子不就是之前在他家吃霸王餐的家伙嗎,“好小子,原來是你啊,上次跑到我店里吃霸王餐,今天膽更大了,居然敢冒充官員!”

杜如晦亮出官印,又拿出了自己的官員告身。

這告身是吏部簽發,是官員們的授任狀,上面蓋著吏部尚書之印,詳細寫明了官員授任情況。

告身和官印一亮,老四也知道自己似乎真惹到了新來的縣尉了。

“給我拿下!”杜如晦揮手。

老四瞪著牛眼,結果最后還是扔下了手里的橫刀,被一眾杜家家丁五花大綁起來。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29
第148章 革職

送走張須陀后,羅成便回了郡兵營。

輔三匆匆跑來稟報,“五哥,不好了,四哥被抓起來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說?老四犯什么事了,被誰抓起來了?”

“是新來的縣尉,因為四哥在衙門前沖撞了他幾句,結果他就讓家丁把四哥五花大綁起來了,如今還被吊在縣衙大門口呢。”

聽明白后,羅成不由的頭疼。

新來的這位杜縣尉還真是夠厲害,一來就抓住老四來了記殺威棒,這也算是借老四立威了。

“對了五哥,那新來的縣尉你也見過,就是上次四嫂飯館新開張時,想吃霸王餐那小白臉。沒想到,他居然是新縣尉,我覺得他就是公報私仇。”

“原來是他。”

那么這個事情就更復雜了,新縣尉既然半月前就到了章丘,卻一直不露面,偏偏選在今天張須陀剛走,他就露面。而且還一露面,就把老四這個壯班班頭給捆起來吊打,這就更不簡單了。

殺雞駭猴嗎?

“五哥,你趕緊去救四哥啊。”

“不急。”

羅成搖了搖頭。

聰明人更能理解聰明人的用意,杜縣尉吊打羅四,絕不是因為他沖撞了他,更不可能是因為半月前飯館的舊帳,只能說,這位杜縣尉是另有深意而已。

現在匆匆趕去找這位縣尉,不但不會有什么可商量的地方,搞不好還只是讓對方趁機羞辱他一頓,于是無補。

“先讓老四在那里吊會吧,挨幾鞭子也沒什么,這新縣尉也不敢真打壞他,讓老四吃吃虧也好,省的他驕狂。”

“啊?”

輔三愣在當場。

他本來還以為羅成聽了消息后,會馬上帶人去救呢。

“啊什么?你總不會以為我要集結弟兄們殺到縣衙去救人吧?老四又不是被匪徒綁了,他是被新來的縣尉綁了。我現在已經不是代縣尉了,我只是郡兵都尉,杜縣尉是我的上司,也是老四的上司,你要明白這一點。”

“可我們就不管不問嗎?”

“當然不是,新縣尉既然要立威,那咱們就讓他立,待立完威咱們再談。”

縣衙。

縣令張儀臣在后衙聽到了前面的動靜,也趕了過來。

看到羅老四被五花大綁的吊在衙前,還被兩個家丁拿馬鞭抽,張儀臣臉抽抽了幾下。

“克明老弟,好久不見啊!”

張儀臣向杜如晦走去。

“下官拜見張使君。”杜如晦卻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并不敘舊。

這讓張儀臣有些沒面子,但他還是笑笑而過。他跟杜如晦相識,兩人年紀其實相差也不大,杜如晦二十四,張儀臣也不過三十出頭。

張家雖然家世不如杜家,可張儀臣也曾是在大興城很有名氣的才子,才子們自然是有圈子的,他以前跟杜如晦也是相熟,還是前輩學長呢。

“克明啊,之前聽聞你要來章丘任職,我可是非常驚喜啊。只是左等右等,等了這么久才到。”說著,他指了指羅四,“這是怎么回事啊?”

杜如晦簡單的說了下,意思是羅四沖撞上官。

“誤會,都是誤會。這廝是我們縣衙壯班班頭,另外也是長白鄉團校尉,還是縣郡兵營的鉤鐮槍隊頭,上次平亂剿匪,也是著實立了不少功勞的。對了,你還是先前代縣尉的羅成四兄。”

張儀臣把羅四的身份說明了下,還有意替羅四開脫。

“哦,是嗎?”結果杜如晦卻似沒聽懂,只是不理。

“克明兄抽這廝幾鞭子也就算了吧。”張儀臣又道。

不管羅成如何拒絕他許親好意,畢竟張儀臣也是把羅家兄弟視做自己班底的。

“使君,我今日新來乍到,斗膽提一個要求。”

“你說。”

“這羅四為人狂妄,下官覺得他并不適合擔任壯班班頭一職,我請求使君同意下官將此人革去壯班班頭一職!”杜如晦提出了一個讓張儀臣有些頭痛的要求。

答應嘛,為難。

不答應嘛,同樣為難。

一邊是自己的班底部下,一邊又是新來搭班子的同僚。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克兄何不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其實這羅四平時為人粗鄙了些,但本事還是有的,之前平亂剿匪也確實立了大功。”

杜如晦卻不肯給這面子。

“既然羅四有這平賊剿匪的本事,那我覺得他可以留在郡兵營那邊,衙門壯班這里不適合他。”

話到這個地步,就是不肯妥協了。

張儀臣也不能為了一個班頭而得罪新來的縣尉,尤其這縣尉還是京兆杜氏嫡子,當朝工部尚書之孫。

于是乎,三言兩語之間。

羅四就被革去了壯班班頭一職,待抽滿了二十鞭之后,才被杜如晦下令放下來,然后把他趕出了衙門。

張儀臣心里不滿,卻又有些無奈。

在這章丘縣,雖說張儀臣這個縣令是主官,可縣令與縣尉的關系也不是那么簡單的。

從中央到地方,隋朝按其權限和職責范圍區把官職分為四等,即長官、通判官、判官和勾檢官。

長官即正印之官,比如在章丘,縣令就是長官。

通判官即審核并擬判之法官,判官即為審判官,勾檢是檢請官,這就是四等官制。

具體點來說,在一個縣里,縣令為長官,須躬親獄訟。縣丞為通判官,佐縣令掌獄訟,縣尉為判官,親理庶務、分判眾曹。主簿、錄事為勾檢官,主簿掌付事勾稽、省署抄目、糾正非違,錄事掌受事發辰,檢勾稽失。

比如說有縣里有案件,步驟就是先由錄事或主簿受理訴狀并登錄受理始日,檢查訴狀內容和案件事實,無失則將案卷移交判官的縣尉審理。

縣尉根據訴狀所告內容再進一步查清事實的基礎上,依法判斷,并把判斷結果請示通判官縣丞參議和審核。

縣丞在推鞫、判斷的基礎上,進一步審議案件事實是否清楚,評議法律的適合是否正確,如縣尉判斷無失則擬判并呈請長官縣令決斷。

如發現縣丞判案不當,則以法正之后再擬判并呈請長官決斷。

長官縣令復議后,如認為擬判夫失則決斷,有疑惑則或親審或責令相關承辦官重審。

長官縣令有判決權的,則依法判之,無判決權的,則依法斷定,送上司復審。

這就是四等官制。

不僅僅是訴訟這塊,其實整個縣衙里所有的事務,都是按這個模式在處理。

也就是說分成四大部份,錄事先受理并核對,然后轉交給縣尉,縣尉處置,然后主簿要監督,縣丞再審核,最后交到縣令手上復議通過與否。

這是一個辦公流程。

一令三佐中縣令最大,但四者各有分工又相互合作,相互制約,在這種模式下,其實縣令的權力是受到了很大的制約的。

一件事務處置,要一級一級處置并簽署名字。

錄事簽署要加檢請,縣尉為諮,縣丞和縣令均為依判,最后還要通過主簿的最后一道勾檢程序,沒有勾檢官的最后勾檢,那么程序上來說就不合法。

這類似于朝廷的三省六部。

中書省決議,門下省審議,尚書省執行。

主簿不但勾檢事務,還要監督官吏。

主官雖管著全縣,可也受其它幾位佐官的制約。

身為判官的杜如晦是負責兩房三衙具體事務的人,他說要開除羅存孝,張儀臣也得給面子。

“送羅隊頭去郡兵營。”張儀臣最后也只能是叫了幾個衙役把被鞭打受傷的羅存孝送去羅成那了。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29
第149章 咄咄逼人

羅存孝趴在床上,上身的衣服脫光,一道道鞭子抽打留下的血痕觸目驚心。

輔三幫老四上金創藥,結果手重了點,弄的老四哎喲叫個不停。

“輔三,你他娘的故意的吧?”

“四哥,你可冤枉我了。”輔三無奈,畢竟男人哪有女人心細呢。“四哥,要不叫嫂子過來幫忙上藥吧。”

“別!還是你來吧,老子不叫就是了。”一聽要喊劉三娘來,老四立馬不叫喚了。

羅成與老三等兄弟進來,仔細瞧了瞧老四的傷痕。

“下手夠重的。”

“老五,你還說風涼話,這姓杜的也太他娘的焉壞了,這是公報私仇,你一定得幫我出這口氣。”

羅成搖頭。

“都早跟你說過做人低調些,這回踢到鐵板了吧。沖撞上官,還辱罵上官,他把你吊起來抽二十鞭那都是輕的了。”

“你還是不是我兄弟?”老四氣極。

“是你兄弟難道我就要提刀帶兄弟們殺進縣衙去?你當你是誰,劉仁美還是樊興?”

前不久,羅成才帶著鄉團入城,殺進縣衙,把樊虎、劉守義等一批老胥吏清洗,誰能想到報應不爽,這才多久啊,新來的縣尉也跟他來了一下。

“五哥,那新縣尉好狠,四哥得罪了他一下,就被開革了,可我又沒得罪他,卻也被開革出壯班了。”

壯班原有六十人,現在則擴充到了百人,是由羅存孝的鉤鐮槍隊和輔三的長槍隊組成的,新縣尉第一天到任,先把羅存孝吊起來打了一頓,然后開革出衙。緊接著,把輔三也給開革掉了。

“不僅是我和四哥被開革了,壯班兩個正副班頭,十個正編衙役也全都被他開革了。四哥說的對,他根本就是公報私仇,直接沖著咱們伙來的,把咱們壯班弟兄都開了。”

羅成點點頭,“也是在意料之中,不動手則已,既然動了手肯定就不會留情面。”

壯班算是三班里面,最沒啥技術含量的班子。

這個班子本來就是統領民壯,巡邏道路等。如今章丘既有郡兵營,也還有五個鄉團,民壯是不缺的。

新縣尉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壯班從班頭到下面十個正編衙役全開了,甚至把壯班全部的一百人都給退回來了。

杜縣尉一道公文,從章丘除長白鄉外的其它四鄉的民團里抽調了一百二十人過來,讓他們充當了新的壯班,連壯班的班頭、副班頭他都任命好了。

壯班一面看似沒啥技術含量,可一方面又是縣衙的武力。

如今,杜縣尉重組壯班,并已經借新壯班拿到了縣衙的值守防衛權。

“靜觀其變!”

面對杜縣尉的出手,羅成還是選擇不動作。

“都讓人騎到咱們頭上拉屎拉尿了,咱們還忍?”老四問。

“不忍你還想怎么的,難道你想學劉守義他們一樣,那你不會忘記他們的下場吧?”羅成提醒他。

當初縣令調他們入城接管三衙,劉守義等抗拒,然后羅成就順勢清洗了三衙。最后劉守義等人還是不服,便又引出勾結長白山賊匪的事情來,最終結果嘛,是很糟糕的。

現在羅成他們的形勢,幾乎就處于劉守義他們那時差不多。

同樣的,羅成很不滿,但不敢亂動。

杜是縣尉,是上官,他們只是差役,他們敢亂動,那就是抗法。

別看羅成他們砍起賊匪來很猛,可羅成并不想自己也成賊匪。

接下來幾天,羅成就呆在郡兵營里,也沒有去拜見新來的縣尉,連縣令他也沒去。不是他不想去,而是縣令和縣尉整天呆一起商討事情,根本見不到。

三天后。

杜縣尉派了一名壯班衙役來羅成營里送了封公文來。

內容是縣里決定把郡兵營遷到縣城外面去,讓他們建營駐扎于城外。

看著這道除了縣尉還有縣令署名的公文,羅成也只得收下。

只是這縣尉的名字讓他陷入沉思。

杜如晦。

這可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初唐歷史上更繞不過這人。

無他,此人與另一人被稱為房謀杜斷,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左膀右臂。

難道真是他?

“姓杜的趕我們出城?”老四傷已經好的差不多,可肚子里卻還是憋著一股火。

“既然是命令,那我們就照做,傳下命令,郡兵營遷出城外,到城北扎營安寨。”

“憑什么?”老四問。

“就憑這命令上有縣令和縣尉的簽名。”

“咱們是郡兵營的,可以不理會他。”

“我們是郡兵營不錯,但也是縣郡兵營的,又不是十二衛的鷹揚府,我們得聽地方郡縣的調動。”

當天,羅成便帶著五百郡兵撤出了章丘城。

然后第二天,新營地都還沒扎好。

縣衙又傳出幾道命令來。

羅嗣業被革去皂班班頭之職、趙貴被革去快班班頭之職。

王子明被革去縣司戶史之職。

幾天時間內,羅家班就被杜如晦全都清除出了縣衙,兩房三班,再無一個羅家班的人。

羅成等人全都聚在城北的郡兵營里,他們已經沒了縣衙兩房三班的兼職了。

“欺人太甚!”

“咄咄逼人啊!”

“他到底要怎么才敢干休?”

大家都十分不滿,連底下的郡兵們也不滿了,因為本來兼著三班的差事,還有份固定的額外收入的。

而現在沒了這兼差,便只是郡兵了,郡兵又沒有糧餉,大家自然不樂意了。

大家都看向羅成。

羅成卻依然還是那副表情。

“這是縣令和縣尉簽署的命令,我們必須遵從。”

“鳥!”

老四氣不打一處來。

“嗣業,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命令,郡兵營五百弟兄,任何人不得私出營地。”

羅成還在克制。

他知道杜如晦或許就是在故意激怒他,想引他犯錯。他不能上這個當,因為走錯一步,就可能被杜如晦打入深淵無法翻身。

又過了三天。

杜如晦又派人送了封公文過來。

內容則是要向羅成收回二百畝官人永業田以及二百畝官人職分田,理由就是羅成只有散官,沒有正式職官,因此不符合授給官人永業田和官人職分田的規定,現在全部予以收回。

“有些過份了。”羅成接到公文,嘆了聲氣,但最后還是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表示愿意交回。

如此又過了三天,杜如晦又一道公文下來,說要收回長白鄉團所在的王氏莊園,說這是當初郡兵營非法搶占縣衙的官產。

同時,杜如晦還要求羅成把縣郡兵營帶到境內長白山里去駐扎,現在這處新營地縣里要收回。

“闞棱,備馬,我要入城一趟!”

嗣業、存孝等人聞聽,都紛紛過來喊著要去。

“你們去做什么?都在這里等著,我一個人去。嗣業,守好營門,任何人不得擅自出營。”

說完,羅成獨自一人騎馬出營,往城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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