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隋唐大猛士 作者:木子藍色 (連載中)

 
mk2258 2018-10-16 23:04: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22 67669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00:41
第170章 牢丸

從縣衙出來,羅成站在衙門口,抬頭看著天空。

鉛雲低垂的天空中,正揚揚灑灑的飄著雪花。不是雨夾雪粒,而是一朵朵的鵝毛大雪。

輕盈的雪花落在臉上,微微一涼,然後瞬間融化。

好大的雪啊。

羅成攏了攏衣襟,地上已經有了一層白。

身著皂衣襆頭的老四邁步過來,“下大雪了,明年定是個豐年。”

“嗯,瑞雪兆豐年。”

“你跟那兩位聊半天,聊什麼呢?”老四好奇的問。他如今身兼數職,既是縣郡兵營一團一旅的旅帥又兼鉤鐮槍隊隊頭,同時又是縣衙法司的司法佐。

不過老四不是那種坐班的料,每天並不怎麼理會法司的事情,倒是喜歡在縣城裡東走西逛的,一會溜達到城門口跟守門的弟兄聊會天,一會到牢房瞧瞧典獄們訊問犯人,又或者抽個空跑去看看弟兄們訓練,甚至還有閑心關注一下當天的伙食。

總之就是不務正業,好在法司還有位馮異同為司法佐,一樣繁瑣的事情倒都推到那位頭上去了。

“是關於郡兵營的事情,剛才跟縣令和縣尉說起郡兵營兄弟輪值的事情。”羅成也沒瞞著老四,把情況一說。老四倒是很贊成羅成的計劃,“換來換去確實不是個事,若是能穩定下來著實好。你也不用擔心分了田地就沒空訓練,咱們郡兵營,主要是咱們最初的那鄉團少年做底子,後來又從各鄉鄉團中吸納了一些,也是一些少年為主。再有就是郡裡來的一些郡兵和一些老兵了。”

“我們自己的那些少年郎我是不擔心的,我還是比較擔心郡裡來的那些郡兵和老兵,他們不是本縣的,本來也是借調,這剿匪戰來已定,年關又至,他們也都盼著回去了。這一回去,估計是不會再來。就算我們分地,他們也未必願意留下,而且他們原籍也未必會同意放人。”

戶籍人口是這年頭地方官重要的政績基礎,誰也不願意讓自己的人流失到別地去,甚至朝廷也是嚴禁這種戶口遷轉的。

“我師傅他們肯定願留下來,在咱們這裡他們挺舒心的,願意留下養老。”

“他們願意留下自然好,可是那些外縣郡兵就難說了。”

“其實也沒啥,真要走也留不走,隨他們好了。雖然他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但那又如何呢,死了張屠夫,咱們就要吃帶毛的豬嗎?我們鄉團最初還不是就咱幾個人,不也硬帶出了一團悍勇少年嗎?”

老四這麼一說,羅成還真有幾分豁然開朗的感覺了。

之前他一直還在想著那些外縣郡兵們要離開,會讓郡兵營力量損失不小,但聽老四這樣說,是啊,要走也沒辦法,可留下的依然是多數,自己有那些弟兄,可以再招新訓練啊。

老四想法是比較乾脆簡單的。

走就走,總還是留的多。

“你覺得會有多少弟兄們願意接受這種條件呢?”羅成問。

“肯定都願意的。”

老四說,畢竟當初的老班底都是鄉團來的,而鄉團來的都是些十幾歲的中男。一個個都年少不經事,更不是什麼家庭頂樑柱。

他們的條件,別說中男,就是再過幾年正式成丁,縣鄉裡也不會有田地分給他們,因為地就那麼多,原來早分的差不多了,現在要死一個才會退回點地。但大隋承平也二三十年,經歷開皇之治後,如今也是人口大增,便導致大量年輕人其實是無田可均了。

現在有機會能夠分田,哪怕地差點,可大家也會非常樂意的。

畢竟不管分沒分到田,只要成丁,按大隋律法,那就得年年繳納租調服庸,而且數量一點折扣都沒的打的。

你一畝地沒有,該一年繳兩石租還是兩石,你就算分了一百畝,那也是繳兩石。所以不但那些少年們會很高興,他們的家人也會高興。

畢竟,孩子長大成丁,沒地分卻得增加租調,這其實是個沉重的負擔。

“分了田也不會耽誤什麼種地的,現如今家家是地少人多,好多人只能給地主這去佃地耕種。少年們分了地,可以交給他們的家人種啊,他們專心訓練就好。”

羅成覺得心裡輕松了許多。

抬頭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雪,羅成對老四道,“我一會去買點桃符,再看看市場上有沒有雞鵝羊肉,順帶點回去。你若是一會沒什麼事,也早點回家來,今天是小年,要祭灶,一家人正好團聚熱鬧下。”

“你先回去吧,肉食啥的我一會去買了帶回來。”

“我去吧。”

羅成對老四揮了揮手,騎上馬往市場而去。

市場上,雖然天下著雪,可人卻比往日還多。

今天是臘月二十四,這是祭祀灶君的日子。

民間傳說,灶君爺每年上天稟報一次,專門告人間罪惡。一旦被告,大罪要減壽三百天,小罪要減壽一百天。

因此,每年到了這一天,大家就要擺上祭品,打點一下灶君,求其高抬貴手。

隋朝人祭祀灶君是男人的事情,女人是不能祭灶的,因此這一天,不管以前做不做飯的,都得男人下廚做飯,並為灶君準備祭品。

羅成這個店鋪逛逛,那個攤子看看,走在市場上,無數人跟他打招呼。如今章丘縣上下,幾乎沒有人不認識羅成。

有人叫他羅都尉的,有人叫他羅五郎,還有人背後喊他老虎、白虎、殺神、瘋子等等的,總之各種評價都有,贊他年少英雄的有,罵他冷血狠辣的有。

但當面,都要點頭拱個招呼問聲好。

羅成面上帶著微笑,也不管其它。

逛了一圈,買了半邊羊,一隻雞一隻鵝,還買了個大豬頭,準備回去弄下祭祀灶君。又買了些韭菜、胡蘿蔔等。

後世的時候,羅成家裡每年過小年基本上都會包餃子吃,一家人熱鬧的包餃子開心的吃。他打算一會包點餃子,隋朝沒有餃子,但有差不多的。

隋朝的形如偃月的餛飩,其實這已經跟餃子的形狀差不多了,只是名字還是叫餛飩。當然,還有一種食物更接近餃子,名叫牢丸。

牢丸還有籠上牢丸和水中牢丸,其實就是蒸餃和水餃,不過不管是牢丸還是餛飩,其實一般百姓之家還是吃的很少的。

今天羅成便打算親自動手,教大家包餃子,吃餃子過小大。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00:41
第171章 身世揭開

“小五你搟的面皮這麼小,這是要包餛飩嗎?”

羅母問。

老爹從外面回來,瞧了眼羅成手下搟好的面皮,“他是要包牢丸。”

正搟面的羅成手不由的一滯。

南山村可沒有人家吃過餛飩,牢丸估計更是見都沒見過,可老娘和老爹卻能憑他剛搟好的一塊餃子皮,就能說出餛飩和牢丸來,他們這見識不得了啊。

老娘畢竟出身歷城秦家,知道餛飩倒也不算什麼。可老爹這麼個老鐵匠,居然能一眼說出牢丸來,好像就有些不得了啊。

“爹,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呢,咱們家雖然姓羅,可好像跟村裡其它人家都不是一家的啊,為什麼?”

這個問題他最近才發現的。

南山村姓羅,村裡人基本上都是同族,可好像羅成他們家就不是。別人家都是十幾家二十幾家算是一支的,逢年過節或有什麼紅白喜事,就會有本家一大堆人幫忙,十分熱鬧。

可羅成家向來是單獨一家,有事也不請別人來,別人家有事也不請羅家。但說羅家人緣差嘛,又不對,老爹這人平時話不多,可因為是個鐵匠,經常幫鄉親們修修農具什麼的,大家對他還挺尊重。

老娘更是個從來不會跟別人紅臉的女人。

以前他還以為自己家是單獨的一支,人丁不旺呢。

前不久才聽大哥說,他們家其實雖然姓羅,但跟南山村羅家人其實不是一家的。意思說是,南山村姓羅的,是在這裡世居幾百年,以前都是同一個祖宗傳下來的。但羅家卻不是,羅成家以前根本不是這村人。

老爹放下手裡的鐵錘,坐了下來。

“本來有些事情,我是不打算告訴你們的。只是如今你們兄弟幾個一心仕途,有些事情我也沒有必要一直瞞著你們了。”

“其實,我並不是南山村人,也不是章丘縣人。我祖籍襄陽,但家裡早遷居京兆雲陽,自打我少年時起,我便一直在長安長大。”

“爹說的是大興城?”嗣業也饒有興趣的問道。

“我那個時候還叫長安城,不過不是現在這座大興城。這座大興城是後來先帝開國之後,才新建的都城。我年少時生活的長安城,是漢長安城,那時還是北周的京師。”

羅成瞪大眼睛,仔細的聽著,他感覺迷霧終於慢慢要拔開了。

原來他這個老爹果然不簡單,並不是一個鄉間鐵匠這麼簡單。

他出生在北周建立後不久,從小就生活在北周的京師長安城。

“爹,咱們家是怎麼從襄陽到長安去的呢?”

“打仗啊!”

“我們羅家本來世代居住襄陽,後來,本朝太祖隨獨孤信率北魏軍攻打東魏軍占據的襄陽,襄陽守將兵敗。太祖據襄陽半年,期間招兵買馬,你祖父就是那個時候投其麾下。不久之後,東魏大軍逼近,你祖父便隨太祖和獨孤信投奔南梁••••••”

“三年之後,你祖父又隨太祖和獨孤信回到西魏都城長安。那時太祖勇猛,深得西魏丞相宇文泰喜歡,便讓太祖做其親衛將軍,而你祖父那時是太祖身邊的親衛。”

隨著羅老爹的娓娓道來,羅成才知道,原來他們老羅家其實很牛逼的。

本朝太祖就是隋太祖楊忠,當然楊忠沒當過皇帝,但曾經是西魏的十二大將軍之一,雖比不過李虎、獨孤信等八柱國,可也是當時頂級的軍頭了。

正是楊忠一下的楊家基業,最終才讓他兒子楊堅奪得北周天下,開創了大隋帝國。

而羅成的爺爺,居然是一直跟隨著楊忠打天下的親衛。

從楊忠隨孤獨信打襄陽就投在他麾下,隨他投過南朝梁,後來又回到西魏,再後來征戰東魏北齊,一生征戰無數。

等後來楊堅稱帝,羅成爺爺這位楊家的舊部老將,當然也有擁立之功,官封左監門將軍之職,左監門府是隋朝十二衛四府之中的一府。

負責掌管宮殿門禁和守衛之事,是皇帝倚重信任之人。

還爵封襄陽郡公。

羅成的父親便是這位郡公的長子,只是在郡公府裡卻並不受器重,原因在於羅成父親是他爺爺當年還在襄陽時娶的妻子所生。那個時候他還沒什麼地位,因此娶的也只是個平民之女。

後來他投奔楊忠麾下,沒多久就隨著楊忠跑路南梁去了,當時妻子懷孕在身,即將臨盆,行動不便,於是便只能留在當地。

羅成爺爺跑去南梁一呆就是三年,然後又跑到了關中長安,等他派人來襄陽尋親接人的時候,已經是五年之後了。

那個時候,羅成奶奶還以為丈夫跟這時代很多亂兵一樣,早客死異鄉了。於是乎,在三年前,為了能拉扯大才兩歲的孩子,羅成奶奶便帶著孩子改嫁了。

羅成爺爺派人找到他們的時候,就有些尷尬了。

羅成的奶奶氣丈夫幾年時間都沒有點音訊來,因此雖然丈夫如今已經當上了官,還派人來接,可她跟現在的丈夫又生了兩個孩子,而且兩人過的還不錯,她於是拒絕去長安。

她寧願跟著普通的現丈夫,過普通的日子。

最後,她把羅成的父親讓來人接回去了。

羅成父親到了長安之後,身份便尷尬了。

因為羅成爺爺在外征戰這幾年,很得楊忠的信任,甚至還曾數次救過楊忠的命,因此楊忠很喜歡這個手下,見他也有勇氣才能,便把自己的一個本家庶出侄女嫁給了他。

羅成父親來到長安,發現這府裡已經有一位女主人,還有一位公子哥。

本來羅成的父親才是嫡長子,可不因為這復雜的情況,尤其是因為他母親不肯來長安,於是最後他便反而成了府裡的庶長子。

一個沒有母親,不受後母待見的庶長子在長安的日子並不好過,尤其是那些年他父親又常年征戰在外。

就那樣孤單的在長安生活了多年,終於長大,他也以功臣子弟身份得以加入了皇帝的親衛之列,他經常捧著金瓜錘站在金殿之上拱衛。

直到有一天,他那個後母所生的弟弟惹了事,犯了一件不該犯的事情,闖下了大禍,最後他們卻要他來替他承擔罪名。

後母的請求他沒理會,但當他父親老淚縱橫的說如果他不幫那個弟弟一把,他弟弟這輩子就毀了的時候,他最終還是答應了。

然後他替弟弟承擔了所有的後果,他斷了一條腿,成了瘸子,他被永遠逐出了長安城,再也不得回去。

甚至羅家的家譜上還把他除了名。

除了還保留著羅這個姓,可以說,那天以後,他就一無所有了,跟過去也再無牽掛。

“你那以後,你再沒回過大興?”

“沒有。”

老爹嘆息著道。

“爹,你以前還是金瓜武士?”嗣業問。

“嗯,我曾經是御前侍衛,是親勛翊三府的親衛,兼作殿前儀仗,手持金瓜錘。”

金瓜武士是七品御前親衛,比執千牛刀的千牛侍衛要略低一點,但也都是要那些勛戚功臣高官子弟們擔任。

羅成關注的是另外一個問題,“爹,祖父叫什麼名字,還在嗎?”

“早不在了,我離開長安後不久,便聽說他病逝了。”

“那京師羅家還有人嗎?”

“有。”

“是你那兄弟?他叫什麼名字啊?”

羅老爹似乎並不想說,沉默良久,最後還是道,“你祖父諱榮,你還有兩個叔叔,一個名藝一個名壽。”

祖父羅榮。

叔父羅藝、羅壽?

“爹,當年害你的是羅藝?他現在還在京師嗎,我要找他算賬去。”嗣業怒道。

“他現在不在長安,我今年見過他,他現在涿郡,官居虎賁郎將!”

“我今天告訴你們這些,是因為去年見他時,他先認出了我,也知道了我如今在章丘,我提前把這些告訴你們,也是讓你們心裡有個底。但我不要你們去找他,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多提無益。就算他現在是將軍了,那也跟我們無關!”

羅成感覺自己的腦袋嗡嗡的響。

他本來吧,覺得老爹會有些故事。

畢竟普通的鐵匠哪來那麼多見識,又怎麼能娶到士族歷城秦家的女兒呢。但他再怎麼猜測,也只覺得或許老爹年輕之時,曾經在外面闖蕩過,比如說曾經當過募兵啊,或者外出做過工匠啊之類的。

他是怎麼也料不到,老爹居然還是關隴將門之子。

人家年輕時曾經在金殿上做過金瓜武士,是個正七品的侍衛武官,父親還是十二衛四府之一的主官,是郡公家的子弟。

當然,這些都比不過老爹最後說當年害了他的弟弟姓羅叫羅藝。

如今駐守涿郡的虎賁郎將羅藝,那就再無差錯,就是那個歷史上極有名的猛將羅藝了。

虎賁郎將是個高級武將職位,正四品。隋朝的十二衛四府,十二衛各有大將軍一人,將軍二人,然後下面便是虎賁郎將和虎牙郎將了。

老爹今年五十不到,那麼他的弟弟羅藝便只有四十多歲,四十多歲已經是十二衛中的虎賁郎將,已經很了得了,這不光是憑家世門第能在這個年齡坐到的位置。

“爹,難道那羅藝還想再害你不成?”

“那倒沒有,只是我實在不願意我們家與他們有任何干係。”老爹說道。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00:41
第172章 過小年

日暮黃昏,炊煙裊裊升起。

男男女女都往回趕,牛羊聲,雞犬聲,還有那村邊樹上的麻雀聲,很是熱鬧。

當然,最熱鬧的還是女人的罵街。

南山村不大,依山傍山的一個小山村,就那麼七八十戶人家,但隔三差五總有女人罵街。至於罵街的內容,不外乎總是今天有人被偷了雞,明天有人被撿了蛋,又或者地裡的菜被人偷拔了。

偷雞摸狗摘菜的事情總是隔三差五的就會有,遇到這種事情女人們便會滿村子的罵街,各種各樣的罵人詞匯,厲害的三嬸甚至能罵上一天不帶重復的,當然也有嘴笨的如五伯娘便只會重復那幾句。

對于村民們來說,雖然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一隻雞或幾個雞蛋也算是重要的家庭財產,雞下的蛋能到集市上換些針頭線腦,而下蛋的雞更是能抱到集市上換點鹽巴回來,又或者哪家孩子、老人有個頭痛腦熱的萬要一請醫抓藥,也要靠這個換點活錢。

鄉民淳樸,但是鄉村裡也從不乏那些遊手好閑,偷雞摸狗之人。甚至個個村子裡都有這樣的人,不但是小年輕,甚至一些老男人老婦女一樣有這樣不良的行為。

以往,遇到婦人罵街經過,羅成母親常會出來搭上幾句話,問問是什麼情況。羅成兄弟們,有時也會出來瞧瞧熱鬧。

但是今天,羅家院裡卻沒有半點動靜。

廳堂裡。

連剛趕回來的老四聽了老爹的身世後,都瞪大著眼睛在發懵。

良久,羅成發話了。

“爹,就算羅藝是四品虎賁郎將,可他對爹的傷害,早晚有一天我都會讓他償還的。”

老三嗣業也是怒氣沖沖的道,“對,管他虎賁還是虎牙,管他三品還是四品,他竟然那般欺侮父親,我這個做兒子的絕不放過他。”

“老三、小五,我今天把這些說出來,不是說要你們他日找他報仇什麼,本來我是打算一輩子不說的。可你們現在也算是有了官身,而他也已經知曉我下落,雖然都是陳年往事了,他見我時還說想要補償我,但我不想再與他們有什麼糾葛,告訴你們,也是希望你們知道這回事而已。”

“爹,父榮子榮,父辱子死,這個事情我們定會記在心裡的,早晚有一天,要向他們討還公道。”

“不說了,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離開長安之後,我一路向東,後來遇到了你們母親。”

原來,羅父羅母當年乃是私訂終身並且私奔的。

難怪說,羅家多年來並沒有怎麼跟秦家來往呢。

最讓人驚訝的還是羅成母親當年並不知道羅成父親曾是貴族公子,哪怕到了如今,也是才知道羅老爹塵封的身世。

要不是老爹今天跟兒女們說出來,她會以為丈夫只是來自長安的一個大戶人家出走的庶子,誰能想到會是一位郡公之子,還曾是七品侍衛呢。

“這事瞞了你這麼多年,老婆子你怪我嗎?”羅老爹牽著羅母的手問。

“怪你做什麼呢。”羅母卻只是搖搖頭。當初她與羅父一見傾心,是看中他的才華,後來又信任他的品格,才會最終與他私奔。那時的她,並不曾貪圖什麼富貴,因此就算現在知道他曾是郡公之子又如何呢。

老四長籲短嘆。

“你幹什麼呢?”

老四特遺憾的道,“原來我祖父曾是郡公大將軍啊,可惜啊。阿耶,你當初若是不給那羅藝頂罪,你現在肯定也是個虎賁將軍,我說不得就是個七品金瓜武士了。”

“你還六品千牛侍衛呢!”羅成鄙夷老四。

“好了,不說這些了。今天是小年,小五和了面,今天我們一家人吃牢丸。”

羅老爹名貴,當年他還未出生之時,父親羅榮剛投身楊忠麾下,給未出生的孩子取名貴,希望將來自己能夠富貴。後來真的富貴了,另娶,生下孩子卻取名藝和壽。

羅成搟面,搟了幾張餃子皮,嫂嫂們已經嫌他太慢,然後把他趕到一邊去了。

於是兩個嫂嫂搟面皮、幾個出嫁回來的姐妹揉面、剁餡和包餃子。

家裡的男人們,則被趕到一邊。

老爹便帶著羅成兄弟夥殺雞宰鴨,燒火燎豬頭羊頭的毛,水煮大塊的白肉和鯉魚,這些都是一會要給灶君的供口,由男人們親自準備。

四個出嫁女兒和夫婿今天也是早早來到家裡,他們很早就在家裡祭了灶君,然後到丈人家裡團聚。

因為如今都隨羅成在郡兵營裡當差任職,最近又都得了賞賜,腰包也鼓了,每人來的時候,都是提著雞鴨,帶著果脯來的。

幾個外甥外甥女一到家,就甜甜的喊人,然後拿了果子到處亂竄。

家裡的氣氛說不盡的歡樂。

弄好祭品,羅成回那邊轉了圈,發現女人們餃子果然包的好看,一個個偃月似的,肚子鼓鼓囊囊的,小妹和王慧娘兩個丫頭興奮的給羅成介紹,哪裡是韭菜餡的,哪裡是胡蘿蔔餡的,還有羊肉餡的、蘑菇雞丁餡的,有菘菜豬肉餡的,她們足足包了七八種餡料的。

然後每種餡都包了一百個。

“吃的完嗎?”

羅成驚訝不已。

羅母在一邊道,“難得包一回,就多包點,你姐妹們今天也來家裡團聚,人多。”

雖然這樣說,可這邊剛包好,那邊羅母便指揮著小妹把羅成幾兄弟喊過來,然後指著那邊裝好的一碗碗剛煮出來的水中牢丸道,“給村裡的六奶奶幾個老人送去。”

六奶奶是村裡七十多歲的一個老寡婦,守了幾十年的寡,一輩子辛苦拉扯到幾個兒女,可在前幾年,兒子卻走在了前面,只有孫女卻早遠嫁外地,連個後人都沒。要不是這些年官上和村裡大家救濟,早沒人了。

可越是這樣,她偏偏卻越活的安穩,轉眼都七十多了,算是村裡歷史以來少有的高齡壽星。

村裡還有另外幾個年齡大的老人,有人是和兒女不怎麼和,有人則是身體不好。羅母以往也沒少幫著照顧,如今家裡煮了餃子便讓羅成兄弟挨家挨戶送去。

“娘,我現在都是官人了,九品立信尉,你讓我去送餃子不太好吧?”老四擺架子。

結果羅成瞪了他一眼,“我這個九品的縣都尉都能送,你有啥不能送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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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鄉黨

六奶奶七十多歲了,滿頭銀絲,人瘦的感覺只有幾十斤,像是把稻草一樣。可人卻還很精神,自己一人居住在村頭的小院子裡。

院雖小,也顯得破敗了,但卻打掃的非常幹凈。

泥土的地面,卻平整的如石板,上面看不到一點浮塵碎屑。

羅成剛靠近院門,院裡養的大鵝就立馬叫了起來,還把長長的脖頸貼地,一看這動作,羅成便感覺有點心理陰影。

南山村裡養狗的人家很多,但不是家家都養狗,可家家卻都養了鵝。

鵝這東西好養,見青就吃,好養活。而且鵝不但好養活,它還是看家護院的好手,陌生人想進院裡,得先過鵝這一關,一般的狗甚至都打不過一隻大鵝。

更別說到了晚上,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鵝就會驚醒,然後大聲的叫喚。

不管是這世羅五的小時候,還是後世的他,小時候都遭遇過大鵝的攻擊。鵝非常兇猛,攻擊的時候總是把脖子伸的長長的,然後貼地。它們會加速奔跑,直攻對手。而且鵝最喜歡啄人的襠,小孩子穿著開襠褲,便會有被啄的危險。

關鍵是鵝非常的執拗,就算是你一腳把它踢翻,它也會立即起來再戰,直到把你追的狼狽而逃。

“六奶奶。”

羅成連忙呼喚鵝的主人。

六奶奶拄著根出來,“小五啊!”

羅成把餃子舉了舉,“家裡包了點餛飩,我娘讓我送碗來。”

六奶奶連說不要。

“家裡包了很多,還有呢。”

大鵝看到六奶奶出來了,便對著羅成引頸叫了幾句,然後如得勝將軍般的一搖一晃的走了。

“進院坐會,我把碗還你。”

羅成便跟著進了院,處處幹凈整潔。

院裡養了幾只鵝,還養了一群雞。

六奶奶還種了菜,她就靠著這些雞鵝,下了蛋便會換些油鹽,然後下蛋的雞老了便賣了換糧,每年她都會自己孵小雞小鵝,除了留下一些自己養,多的還會賣給四鄰八村有需要的人。

可以說,老人雖是孤寡一人,卻自立更生。

這點讓羅成非常的佩服,印象裡她是個很幹凈的老人,而且總是很樂觀,喜歡孩子。就算有時別人偷了她的雞蛋,也沒見她出來罵過街。她也從不跟別人哭訴自己的苦難,她就如一束陽光,永遠溫暖著別人。

趁六奶奶把餃子倒出來換碗的時候,羅成掏出了帶來的幾包藥,老人年紀大了,身上的傷病不少。

他知道這種藥對老人身體調理有好處,便買了一些。

他沒有直接給錢,因為給錢老人不會要的,她就是這麼的倔強的一人,從不接受別人的幫助,會認為那是施捨,她自己努力的生活,活的堅強而有尊嚴。

“六奶奶,這個藥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多少錢?”老人聽了後便要給錢。

“六奶奶,我小時候你還煮過雞蛋給我吃呢,不也沒問我要錢嗎?這藥你先吃著看,如果效果好,下次我再幫你帶,也不值多少錢的。你知道,我現在是縣裡的都尉,當官了,手頭活。”

“小五有出息了,你們兄弟幾個都有出息了,有本事。”

六奶奶誇贊道,但堅持要給錢。

羅成在那裡推辭了半天。

最後,六奶奶仍是在他的碗裡放上了四個雞蛋,“今天剛下的蛋,拿回去煮了吃。”

面對著這個倔強的小老太太,羅成只得無奈的收下了,他知道要是不收下,今天他怕是都走不出這屋。

本來他還想接老太太到家裡一起吃飯,可他知道老太太是絕不會去的,她總是怕麻煩別人,從不給別人添負擔。

回到家,發現老四他們也都回來了,大家端回來的碗裡,都裝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有點心的,有乾果的,總之沒有空碗回的。

這也算是鄉民們淳樸的一面了,平時哪家里弄了點什麼,總要互贈鄰裡,然後大家也不會白拿,隨手還贈一點,下次自家弄了什麼,也會送給各家。

包了八百個餃子確實不少,但今年老娘卻把村裡家家戶戶都送到了。

用她的話說,雖然如今兒子們出息了,可越是這樣,越得跟村鄰們處好關系,不能忘本。他們家本不是這村裡人,可在這裡落戶二十餘年,大家對他們家不錯。

天快黑了。

廚房裡女人們也已經做出了好多道豐盛的菜。

比起往年來,今年羅家的小大特別的豐盛。

雞鴨魚肉樣樣俱有,還有半邊羊。

家裡人多,一桌子坐不下,便開了兩桌,男人們坐一桌,女人們也坐一桌,菜式一樣,都是滿滿一桌。

菜還在上桌,院子開始熱鬧起來。

村裡的三叔帶著幾個孩子過來,還提了兩條幹魚一條幹肉。三叔先前跟羅成一起到汲郡挖河,回來時還一起擒了藍面鬼,得了筆賞賜,回來便把院子翻新了。

再後來羅成建長白鄉鄉兵團,便把三叔又拉過去了,現在三叔也是郡兵營的一個夥長。

“還提著東西來做什麼,咱們還興這個麼?”

羅老爹道。

“孩他娘兄弟家前幾天送來的,送了不少,我們也吃不完。”

吃不完是假,這年頭誰家也不富裕,幾條魚幹肉乾,怕是只有逢年過節或是來客了才捨得割下一點來吃。

“三叔,留著給孩子們吃,咱們自己還這麼客氣做啥,坐,一會喝兩杯。”

三叔笑著把幹肉乾魚放到一邊,“其實這點東西也是孩子他舅讓我捎來的,他想讓我幫著問下五郎,咱們郡兵營還招人不,他也想進。”

“孩子哪個舅?”羅成問。

“孩子有五個舅舅,不過大舅二舅都是本份人,年紀也大了,是他們那小的三個舅舅,都還沒成親,老三都二十了,老四也十八,老五十六,家裡又沒有多少地種,整日裡晃蕩呢。”

“等哪天有空,你帶他們三人來營裡看看,若是條件合適可以考慮下,正好我們營最近可能要招批新人補充。”

三叔一聽大喜,求人的事情不好開口,更怕拒絕。

那邊,院門又推開,卻是又有好幾個村民提著東西進來。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00:42
第174章 威望

羅家的院子在南山村的一角,以前算是村裡中等的人家,因為老爹會打鐵,有個鐵匠鋪子,經常幫大家修修農具什麼的,有時也會打些簡單的鐵器到集市上賣,家裡還是有些活錢的。

不過村裡頭以前院子最大最好的還是七叔公家的,七叔公是南山村羅氏宗族這代的族長,輩份也是最高的,雖然羅成家其實不是他們一族的,但羅鐵匠喊他一聲叔,於是羅成他們便要喊他叔公。

他如今也七十多歲,是村子裡唯一一個年齡超過七十的男人,他前後娶了三個老婆,給他生了十七個兒子,不過最後只養活了十三個。

就因為有十三個兒子,所以七叔公家在村裡是說話最硬氣最有權威的,雖然他的眾多兒子裡還有一個傻子一個啞巴。

這年頭,在鄉村,誰家兒子多兄弟多誰就說話就硬氣,沒人敢欺負。

好在七叔公是個比較明事理的人,對自己兒子約束較好,從不許他們仗勢欺人。農耕社會,人多便力量大,七叔公家因此是全村生活最好的,有大院子,屋裡傢俱也齊全。

過往,村裡但凡有個糾紛什麼的,大家肯定要找七叔公的。

七叔公家的廳堂,往往便是村民們自治裁決的公堂,七叔公家的院子,還經常坐滿村人們,舉行一些村民大會。

比如說以前有家媳婦偷漢子,姦情暴露,然後男人到七叔公這裡請求主持公道。於是七叔公便讓他的兒子們隨那男人,把姦夫抓起來,將他們當眾吊起,然後讓全村人過來討伐。

最後扒光了女人的衣服,還往她身上潑糞,那個男人是外村的,被打了個半死,下麵的兩顆蛋都被打碎了,人給廢了才放掉,外村那家人甚至不敢聲張。

女人後來被男人領回去,但當天就投了河。

這件事情前後都沒有上報縣裡,裡正知道後也並沒有干涉更沒追究。

這就是這時代的特徵,在鄉村,宗族有很大的自治權,縣裡都往往是默認的。

只是今天。

南山村民們卻紛紛來到羅成家。

大家或提點肉乾,或拿點乾果。

每個人臉上都堆著笑。

羅成讓闞棱、王雄誕他們拿凳子出來招待大家,沒一會,家裡的凳子就坐光了,後到的人便只能或站或蹲。

外面風大,於是大家都擠在廳堂裡,好在廳堂較大,可最後還是擠不下了。

最後,只得在院裡生了一大堆火,於是大家便來到院裡,圍著火邊烤邊聊。

基本上全村的村民都來了,連七叔公都來了。

有人是看羅鐵匠家發達了,羅成兄弟們當了官,於是想要也跟著羅成一起做事的,有的則是想來找羅家借點錢應急過年的。

還有是有糾紛,想找羅家來仲裁的。

各式各樣,還有單純就是來恭喜下羅家,或是來湊湊熱鬧的。

搞的倒跟羅家辦大席一樣。

對于這些村民們,不管是有求的,還是來湊熱鬧的,羅老爹都是笑臉相迎。

家裡的瓜果點心也拿出來擺上,還燒水煮茶。

七叔公因為輩份高,過去也是村裡的村長,雖然說如今村長這個位置交給了兒子,可多年積威,威望在那。

他身子骨也很硬朗,但是脾氣比較火爆,不管是在村裡還是在家裡,都是那種強勢的人,他家十三個兒子,除了那個傻子和啞巴沒結婚打光棍,其餘的都成親了。

但因為他不許,這十一個已經成婚的兒子,愣是到現在,都還跟著他們一起沒有分家。

在七叔公面前,誰也不許提分家,他說分家就是不孝,一家人就得在一起。他還牢牢掌握著家裡的經濟大權,種地的收入,一些零雜收入,那都是要上繳歸公的,不管是誰賺的,不許有私房錢,兒子們除了妻子帶來的嫁妝外,家裡錢都是七叔公管著,要用錢還得申請。

這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式家長。

他年紀大了,也自恃身份,便不跟其它人一樣圍在外面烤火,他坐在廳堂裡跟羅成聊天。

“我知道我兒子們不滿我老頭子很久了,他們早想分家,我一直不許。可是他們心裡一直不痛快呢,本來我想,等到我老死了,他們誰愛分誰分,想怎麼分怎麼分我也管不著。可今天,我想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分吧。”

七叔公說想請羅成來為他們家主持分家。

分家是個麻煩事,許多人家兒子多,成婚後便要分家另過,然後便會生出無數的糾紛來。甚至有的父子、兄弟,都因為分家,最後翻臉反目成仇的。

七叔公以前不肯分家,就是因為家裡兒子多,怕分家會分出事來。而且他向來說人多便好做事,而且家裡還有一個傻子一個啞巴,沒有成家,分了家他們沒法子過好。

再說他也老了,這家一分,也沒有人照顧他們兩個了。

可現在看著羅鐵匠家這麼運氣好,兒子們發達了,可聽說羅家都一樣打算年後分家,到時成親的老大老二,和年後成家的老四都會分出另過,他便也想通了。

“小五啊,分家可以,但我們年紀老了,得顧我們兩老,還有老八和老十三,他們兩個殘疾,他們這些兄弟也得幫著照顧。”

羅成被迫成了主持人,於是只得道,“七叔公,這是自然的,不管分不分家,這照顧父母都是本份,你們生養了他們,如今老了,他們有義務照顧你們。至於殘疾的兄弟,也一樣有手足之情,照顧他們也是本份。”

“那你來跟他們說吧。”七叔公道,“你來主持怎麼分這個家,我來分,到時這個說不公,那個說不平的,難分。”

清官難斷家務事,羅成本不願意插手,但鄉村也有鄉村的行事方式。比如以往,村裡有人分家,便多是請求七叔公主持,然後邀請不少村民做見證。

大家習慣了這套方式。

只是過去大家都是找七叔公主持,如今變成了找羅成而已。

羅成說自己才十六歲,可七叔公說你十六歲但卻是官人,我們南山村幾百年都沒出過一個官人,你是官,你主持大家都服。

“好,小六,你去把七叔的兒子們叫來。不要讓各家的媳婦進來,分家是男人的事情,女人摻雜進來容易扯不清。”羅成吩咐道。

七叔公一聽,對羅成點頭,“這下我老頭子完全放心了,你做事確實有講究。”

分家其實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七叔公家一直都是吃大鍋飯,一大家子一起耕種一起生活,所有的經濟都由七叔公掌管。

因此七叔公先把家裡的底子告訴了羅成,家裡有大院一座,另外還有後來在邊上又蓋了兩座院子,三座院子房屋有近三十間屋子。

家裡田地有二百多畝,另還有大約三十畝左右的開荒旱坡地,家裡還有三頭牛,雞鴨鵝羊豬一些。

錢、絹也有一些,但不多。

最後,連家裡幾床被子幾副碗筷也都算進來了,鋤頭菜刀等農具工具也都列了數。

羅成一一記錄下來,然後問坐在下面的七叔公家眾兄弟。

多數人倒沒什麼疑問,但也有幾個兒子說家裡怎麼才這麼點錢帛?

七叔公便做了說明,每年哪哪花銷哪哪支出,又哪哪人情,再每年大概多少收成,又多少租賦等。

“既然家底已經盤清,大家也確認無誤。我的意見呢,是把這些家當分成十四份,你們十三兄弟一人一份,老兩口再留一份,怎麼樣?”

老大不滿的道,“我爹娘他們都一把年紀了,就算分了地也種不了。還有我那兩個兄弟,一樣沒法自己種地。不應當再單獨分一份給他們。”

馬上有幾人也說不當給他們也分一份。

“諸位叔伯,雖然他們年紀已老,或者說有殘疾,可既然是分家,就應當一人一份。咱們這裡分家的規矩,例來是分家按父子兄弟來算,不算女人的,也不算孫兒輩的。所以這家要分,只能是分十四份,至於說他們年紀大了,或者殘疾能力不行,這另有辦法。”

“家當一人一份,不管是田地還是房屋還是傢俱,又或家裡的錢帛、牲畜等,都是一人一份。七叔公年紀大了,那他的那份地分到手後,可以再交給你們兄弟種,然後你們每年交給佃租也是一樣的。等七叔公百年之後,他那份,再由你們兄弟平分。”

“你們那兩位殘疾兄弟的地,若是自己一人種不了,我覺得可以讓他們兩個打幫一起種,然後你們兄弟夥平時幫襯一二。比如說農忙之時,各家抽個半天一天時間,幫他們安種、收割,這樣他們也能夠養活自己了,你們覺得呢?”

七叔公表示同意。

他一眾兒子中,有人覺得不如直接把地全分給他們,然後他們再各家湊點糧食給父母和那兩兄弟。

但七叔公不同意,“我要分一份,你們要是不願意佃種我的地,我就佃給別家種。”

最後,大家還是同意了羅成的分法。

田地均分十四份,一人一份。

而耕牛、農具、家畜家禽、傢俱這些,則是先作個價,然後均成十四份,大家可以交換,也可以買下,但總要補償其它人,最終大家得要扯平就行。

沒有了各家的媳婦們參與分家,男人們倒還算比較痛快的,左分分右分分,中間也偶爾爭吵幾句,但有羅成壓陣,倒沒吵的多厲害,最終還是達成了一個分家協議。

羅成親自提筆起草了這份分家協議,上面把詳細分家方案寫明,然後他寫下了自己主持人的名字,又請了同村幾位輩份大的按了手印做為見證人。

最後七叔公和十三個兒子全都在上面按上了手印。

“這份就存留在村裡做個備份,我另外再給你們每人寫一份,大家再都按個手印,以後各執一份,不得反悔,更不得鬧事。分家之後,你們也依然是父子兄弟,希望大家以後相互幫助,互相照顧,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若有事後反悔,鬧事挑釁的,全村共唾棄之!”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00:42
第175章 長槊侵天半、輪刀耀日光

這天晚上,羅成家的院子幾乎是熱鬧了一夜,直到快天明的時候大家才終於陸續散去。白天全家上陣才包的八百個餃子,也都吃的一干二凈,甚至姐夫們帶來的一些乾果也都吃光了。

人走後,院裡留了一地的果皮瓜子殼,但羅父卻很高興。

昨晚上院裡的熱鬧,在他心裡,或許比他當年被授為七品親衛,在金殿上執金瓜錘還耀眼。那是憑著父親的門蔭,而昨晚上的那些,卻是靠自己的兒子得來的。

昨晚七叔公甚至提出要把羅家記入南山村羅氏宗譜之上,讓他們真正成為這南山羅家人。老爹猶豫了下,說還要考慮考慮。

當年離開長安時,已經被逐出了家門,還被從襄陽羅氏族譜上除名了。有人願意接納是好事,雖然他也明白,七叔公願意接他入譜,不過是因為他兒子是這南山村二三百年來出來的第一個官而已。

天微微亮。

羅成便起床了,在郡兵營呆久了,便也慢慢的習慣了和郡兵們一樣的作息。

雖然沒有了起床號角,可依然到時間就醒。

因在家裡,義女慧娘便早早的候在那裡,見他醒來,便給他打來了熱水洗漱,又把要穿的衣服拿來。羅成接過衣服時,發現衣服都是暖的。原來這個姑娘十分用心,怕早上衣服冷,特意一早把衣服放在火邊烘烤過。

出門,闞棱三個少年,俱身著白衣,握著橫刀在外面練習。

幾個傢伙如今臉上已經沒有菜色,面色紅潤了一些,甚至覺得個子都粗壯了些。握著兩斤多的橫刀,一刀一式都很認真,頭上都已經練的微微冒汗。

“好好練。”羅成誇贊道。

“義父,我若是練的好,能夠加入郡兵營嗎?”闞棱問。

“你現在就是郡兵營的啊,你是我的傳令兵。”

“我想成為一個真正的郡兵。”

“那你得先練好武藝,還得再長大一些,現在個子這麼小,連把長矛都端不正呢。你們現在練橫刀,以後再練長矛練弓弩,將來還要練騎射,好好練,英雄總是有用武之地的。”

闞棱哦了一聲,眼裡有光。

“義父,我去把你的馬牽來。”

王雄誕則連忙去把羅成的馬槊和鎧甲取來。

等他把們把馬和槊拿來,嗣業、存孝和小六他們也都過來了。

老大老二則依然還在屋裡睡,他們對于練武並不怎麼醉心,在郡兵營裡任職,其實多是個掛名,為的便是避役而已。如今羅成有了正式官職,羅成便成了不課戶,他們也不用再擔心需要服役,於是二人已經決定不再去郡兵營了。

羅成也沒勉強他們,安排了他們專職負責郡兵營的那個鐵匠作坊和家裡的鐵匠鋪子,這兩鋪子一是郡兵營的公產,一是羅家私產,規模都不算大,如今主打產品便是鐵鍋,銷量還不錯,雖然價格不便宜,但主要銷售目標都是那些大戶富商士族地主們。只不過如今產量太低,完全純手工打造,十分費時。

羅成也沒有什麼辦法可快速提高產量,畢竟雖然能買些奴隸來打下手,可依然需要鐵匠老師傅才行。

“士信,你今天開始,你跟著我一起學習騎射和馬槊。”

羅成對小六說道,小六之前練的是八棱金箍棍,當初練這個也主要是因為小六以前沒練過別的,他力氣大,棍棒使用簡單。

但現在條件有了,羅成便打算好好培養下小六,讓他隨自己一起練馬槊。

他有兩把馬槊,一把是存孝奪劉仁美的,一把則是嗣業奪王簿的。兩把馬槊都不錯,劉仁美的那把價值百貫,而王薄的那把更好些,價值數百貫。

王薄的那把現在他自己用,他便把另一把拿來給士信。

羅成之前也問過嗣業和存孝兩人,問他們願不願意隨自己練馬槊,可兩人已經習慣了各自手裡的撾和刀,便不想再換。

士信對練什麼沒啥意見,羅成讓他練馬槊,他便點頭同意。

兄弟幾個便都騎上了自己的坐騎,打馬來到村外的一處平坦河灘上練習騎射刀槍。

闞棱三個則站在旁邊跟著一起練。

騎射並不好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首先需要一匹上好的坐騎,得是已經調教好的戰馬。不是普通的馬就能上陣的,一匹馬得經過專門的訓練,讓他適應戰場上的各種形勢。

比如說得練習各種跨越障礙,還得練習他適應各種聲響和火光等。

要不然,一般的馬如果拉上戰場,那麼很容易受驚亂竄,而受過良好訓練的戰馬,就算是面對著大火、巨響,也能夠勇往直前。

還得練習跟馬的配合默契,這些都是沒有什麼捷徑的,只能每天抽出時間練習,不斷的摔打才能把熟練度一點點提高。

沒有個一兩年時間,別想精通騎術。

一邊練騎術,還要練騎射。

馬上射箭,比步下射箭更難。

一般馬上射箭,有三種。一是朝前射,二是回頭射,三是扭身側射。看似簡單,但要在高速奔馳的馬上保持穩定,還要瞄準鎖定目標,就極不簡單。

這不但要有極好的射術基礎,還得與戰馬有極好的配合,畢竟射箭的時候,雙手得離韁,只能靠一雙腿來控馬。

羅成他們還好些,已經練了段時間,一個早上只摔了三四回。但闞棱三個少年就慘了,一早上起碼摔了十幾回,摔的都鼻青臉腫屁股痛了。

不過三個少年都很有毅力,哪怕一次次摔下來,又一次次的再爬上去。對他們來說,本來已經淪為乞丐,是羅成給了他們再一次生命,何況義父還肯給他們配備寶貴的戰馬練習,他們又豈會不珍惜這樣的好機會呢。

羅士信棄棍習槊,一早上只學了幾個動作,結果還總是學不會,羅成耐著性子努力的教著。

“今天先練到這吧,你回頭心裡多想想今天我教你的,明天再繼續練。”羅成安慰著士信。

“五哥,還是鐵棍簡單好用。”

“鐵棍用著是簡單,但沒有馬槊殺傷力強啊。現在之前面對的多是些賊匪而已,因此看不出什麼區別。但如果有朝一日我們面對的是身披重甲的敵人,那麼有一把鋒利的馬槊,就能讓你如虎添翼。”

回去的路上,羅成問闞棱三個少年。

“你們以後想學什麼長兵呢?”

王雄誕大聲的道,“我以後要跟義父練馬槊,騎駿馬持丈八槊,太威風了。”

“闞棱,你呢?”

“我想跟三伯練陌刀,我覺得陌刀更威猛。”

嗣業倒沒料到這小子還喜歡陌刀,笑道,“好小子,眼光可以啊,回頭我練陌刀時你可以來跟著我一起練。”

“謝謝三伯。”

老四見狀,連忙對西門君儀道,“小子,你來跟四伯我練長撾吧,將來我提拔你當長撾隊頭。”

一句話,老四就把西門君儀給收買了,於是這小子立馬答應了。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00:42
第176章 應者雲集

回村的時候,在村口遇到七叔公家的殘疾兄弟倆啞巴老八和傻子十三。

羅成發現,隋朝的鄉村,似乎每個村子總會有一兩個傻子、啞巴、麻子這樣的殘疾,就跟每個村子基本上都會有些遊手好閑的傢伙一樣。

啞巴老八據說生下來就是啞的,這是七叔公娶的第二個妻子生的孩子,他的那個妻子是他的姑表妹,因此這應當是近親結婚之後導致的。至於傻子十三,是七叔公第三個妻子所生,他的情況跟士信差不多,本來剛生下來並不傻。

但是很小的時候生病發燒,然後就把腦子燒壞了。

士信的傻還只是有點憨,但傻子十三是真傻,說不清一句完整的話,快三十歲的人了,結果還生活不能自理,經常流口水,只會幹點最簡單的活。

啞巴哥哥帶著傻子弟弟去放羊,分家的時候兄弟倆個一人分了一份家產。本來說是讓這兄弟倆湊一起過日子,不過七叔公還是放心不下他們,於是便還是讓這兩兒子跟他們繼續生活。

天冷,啞巴帶著傻子去放羊,一人還背了個柳筐,沿途拾糞。

啞巴看到羅成,對著他點頭,啊巴啊巴的表示感謝。他雖然說不了話,但人卻還是正常的,知道要不是羅成,他們兄弟倆肯定分不到家產。

傻子則沖著士信傻笑,還伸手去摸士信的馬。士信也沒嫌他,還跟他說話,也不知道為何,傻子居然能跟士信交流,半句半句的說著羅成聽不懂的東西。

“哥,傻叔挺可憐的,要不帶他們去郡兵營吧。”

老四不樂意的道,“老六,傻子帶回去有什麼用,不是添亂嗎?”

“傻叔會放牛,七叔公家的牛以前都是傻叔放,他一人能放三頭牛呢,從沒出過錯。”

“他這輩子也就學會了做這一件事。”老四道。

傻子很傻,但他放牛確實沒出過錯。羅成對士通道,“如果他願意,可以讓他到郡兵營去打掃馬廄,一天管他兩頓飯,一年管幾身衣裳,年節再給點錢。”

傻子現在還有七叔公的照顧,日子也是過的渾渾噩噩,等七叔公一走,只怕以後更不好過了。都是同村人,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正如先賢們所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現在羅成不敢說要兼濟天下,但身邊的人,他若能幫的上也會盡量幫。

助人也是快樂之本。

“啊巴,啊巴。”

啞巴聽了羅成的話後,連忙手指著自己,連比帶劃的。

“五哥,你把啞巴叔也帶上吧。”

啞巴還在比劃著。

“他好像說自己會燒火、挑水、做飯呢。”嗣業看了會道。

“也行,啞叔可以去郡兵營廚房打雜,你要是願意,包你衣食吃住,一月還給你一百錢,你看行嗎?”

啞叔連忙點頭。

以前七叔公家人多,一大家子幾十口人,一起種地各盡其能,但現在地分下來,啞巴要帶著傻子種地,這可不容易。之前分家,家裡的三頭牛被三個哥哥買去,他們現在連牛都沒。

兩人又沒媳婦,以後既要洗衣做飯還要種地,哪那麼容易呢。

啞巴拉著傻子對羅成不斷躬身行禮,千恩萬謝,羅成扶住他們,“都是鄉鄰,不用這麼客氣的,你們來營裡,也是憑自己的勞動掙飯吃,也不是施捨,我只是給你們一個機會。”

回到家,老四還在說羅成不該收下傻子和啞巴,“咱們營是要招人,可也不能什麼樣的都往回領啊。”

“他們也不是來營裡當兵,只是做些雜事而已。”

“那也要供他們吃喝,每月還給一百錢呢。”

“好了,老四你不要再說了。”

飯桌上,老四又說起,結果老爹卻覺得羅成做的對。“就算郡兵營不願要他,我還可以把你傻叔帶到鐵匠坊去,反正他挺有力氣的,就是人傻點,做點簡單的力氣活還是能行的。”

早飯還沒吃完,七叔公便帶著傻叔和啞叔過來了,他來確認這事的真假。

“七叔公,我沒開玩笑。只要他們願意去,那麼就能在那邊憑自己掙飯吃。”

“多謝你了,五郎,這兩孩子是我最放心不下的,雖說兄弟多,可兄弟多有什麼用,一分家,連我這個老子都不怎麼願意管了。等我一走,誰還真會費心照顧他們呢。去郡兵營好,管他是挑水還是生火,做點簡單的事比較適合他們,跟著你,我也放心。”

沒多久,陸續又有不少村民和鄉人前來,都是昨天聽說郡兵營要招新,於是都想報名加入。畢竟羅成的郡兵,個個都混的不錯。

“諸位父老鄉親,大家願意來郡營和鄉團,羅成非常高興和感激。不過呢,想來的人多,我們也招不了這麼多,肯定要經過挑選的。我先簡單說下吧,郡營馬上要整改,以後郡兵就不是輪值當差,而是經過挑選合格,並自願加入之後呢,縣裡會拔給一份田,大約五十到一百畝左右吧一人,分得這些地呢,以後就是你的田地了,所需也只是按平常一樣交租調納庸而已。”

“不過入了郡兵營,能分地,但以後就要常服役了。以後不再是一月一輪,而是常年服役,營裡五百人大概是一年五番,每番兩月。就是五百人分成五番,一次當差兩月。輪到的時候入營訓練和值守,沒輪到的在家種地休息,但若是有戰事匪情,營裡可視情況徵召,接到徵召就要無條件集結聽令。”

“原則上呢,我們新招納郡兵,有幾點要求。首先是本縣良家子弟,其次要身體強健,第三年齡最好是二十一歲以下未成丁,但得是年滿十四歲的中男。最後一點,家中獨子不收,盡量選家中子弟多者錄用。”

“若是大家有符合這些條件,並還願意來的,可以三日後到縣城外郡兵營門外報名,到時統一選拔錄用。”

聽到羅成的話,有人驚問。

“不再是輪值上役?”

“入選郡營,還能分田?”

“起碼能分五十畝之多?”

如今是大業五年,大隋立國已經近三十年,經過開皇之治的休養生息,天下人口大增,尤其是中原之地,更是人口密度極大,導致地狹人眾,耕地嚴重不足,難以再如實的按均田令授給新丁們田地。

田地對普通百姓來說是立身根本,無地就難以安身立命。

現在加入郡兵營,居然能分地?還是最少五十畝,居然還有這樣的好事?

大家都震驚了,然後興奮了。

“諸位父老鄉親,只要加入郡兵營,便能分田授地,不過所授之地可能是在本縣的長白山中,那裡有之前逃入山中的逃民們開墾的田地,現在皆入官府,縣中已經答應把地授給加入郡營的郡兵們。”

“哦,原來是山裡的田啊。”

不過這種猶豫在大家心中只是一閃而過,就算是山裡的地那也是地啊,總比無地強。

“五郎,我要報名,我要報名。”

“我也要報名。”

場面一度無法控制!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00:43
第177章 耕戰

大業五年末最後的幾天,章丘縣城外的郡兵營地忽然無比的熱鬧起來。

一開始,只是章丘長白鄉南山裡的人趕來報名,但很快郡兵營納新的消息就傳了出去。紙包不住火,消息就如風一般的迅速傳開。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郡兵營要從原來的差役改為募兵,尤其是這一旦入選,就將授田給地的好處,徹底的激紅好多人的眼睛。

雖然要入郡兵營有好多條件限制,可不管符不符合身份,許多人都趕來報名,想要加入郡兵營。

不為其它,就為那最少五十畝地的待遇,也值得跑一趟。

章丘縣境內一半都是長白山,剩下的一半,那也是七山一水二分田,山陵多旱地多田地少。多數人早已成丁,卻連一畝田都沒分到的,更別說那些還未成丁的中男了。

均田令雖然規定中男也能授丁男一半的地,但連丁男都無地可分,中男又怎麼能分到地。

可就算無地可分,但一旦年紀過了成為中男,就得開始服役。一旦成丁,還得開始繳租納調服庸。

早年朝廷甚至還規定按夫婦來征租調,一夫一婦為一床,一對夫婦納的租調比單丁要高的多,因此導致當時好多百姓都不結婚,寧願打光棍。實在不行,那就不登記,暗裡成親,表面上卻依然分開過,仍然裝單身光棍。

後來當今大業天子即位之後,便取消了這個規定,改成婦人不受田也不納租調,只男人受田納租,但均田令的規定聽的好,可地方的田卻只這麼多,無田可授。

為什麼長白山裡以前有那麼多逃民呢?

除了一些人是因為犯事逃進山的,更多的還是那些家裡無田可種,卻要承擔丁役租調的貧苦百姓,走投無路之下才會逃進山去墾荒種地,以躲避課役,勉強求生。

羅成家以前一大家子十多口人,就只有幾十畝地,嚴重授田不足,但租賦課役卻一點不少,要不是家裡以前有個鐵匠鋪子能填補點,這日子一樣的過不下去。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

因此在這歲末年終,大家不顧天寒地凍,紛紛趕來。

縣衙裡。

羅成還在與縣令張儀臣和縣尉杜如晦商定關於郡兵營改革的最後事項。

“百姓應募的反應超出我們的預期,十分踴躍啊!”張儀臣也早聽說了城外軍營門口的盛況。

“大家對土地的需求確實強烈。”

杜如晦道,“我只是有一事不明,你既然要招募新兵,可為何卻要限制年齡,只招中男呢?招年輕的丁男,豈不是更好?”

羅成解釋道,“丁男多數已成家,家裡負擔大,牽扯也多。所以我們更願意招些更年輕的中男,他們年輕熱血,又無牽無掛。”

“已經確定了要招納的數量嗎?有多少人離開?”杜如晦問。

原來的五百郡兵中,還是有不少的齊縣他縣郡兵,郡兵改為募兵後,這些人不可能長期留在這裡。

“其實大多數人都願意留下來,他們也想分田,可是那些外縣的我們也無法留下他們,他們原籍不可能會放他們遷來的。”

杜如晦能理解這種情況,戶籍人口那是一縣根本,誰肯放人走呢。

這些人想留,可羅成沒法留,因此大概會有一百二三十人離開,其中不乏一些輕騎隊、弓弩隊、斥候隊的老兵,這對郡兵營來說是個很大的損失。

可也沒有辦法。

改革後,雖然現在會流失些老兵精銳,但起碼剩下的人可以長期留住了。

剩下的其它人,都表示願意留下。

他們留下來,也一樣能夠享受分田的待遇,因此大家都不想走。

連老王他們那十個老兵教頭,也願意留下來。他們本是張須陀的部曲,多是些原籍無牽無掛之人。

“我們可以幫他們落籍。”杜如晦也知道這些殘疾老頭的厲害。

部曲是一種依附于主人,不算良民但又不是奴隸的特殊人群。部曲可以與良人成婚,也可以與奴隸成婚,但若是與奴隸成婚,那麼子女也就只能是奴隸了。

同樣的,部曲只要主人願意,給他們一道文書,然後到官府登記一下,他們就能成為自由的良民,這是與奴隸最大的不同。

但當他們還是部曲之時,他們便不是國家的戶籍人口,不用納稅服役。

但部曲也無法享受均田分地這樣的國家福利政策的,只要老王他們得到張須陀的放免,然後章丘縣就可以接納他們,給他們入籍落戶,郡兵營也就能給他們分田授地了。

“那就是大概只要招一百一二十人了,但現在你營外來報名的估計兩三千人不止啊。”

“那也沒有辦法,只能擇優錄選了。”

這個郡兵改革的方案已經快馬上報了郡中,已經得到了郡丞的回復,說允許章丘縣試行。因為章丘縣剛出過反賊,而且長白山以往賊匪也多,對郡兵的依仗很大,張須陀也希望郡兵營的戰鬥力能夠更強,而不是只是一種輪值的形式而已。

“那麼就初定每個郡兵授五十畝地,所授之地便是山中原逃民們所墾之地。”杜如晦道。

到了最後,羅成還在給自己手下弟兄們爭取,“郡丞,山裡的土地比較貧瘠,要不山裡授五十畝,然後再想辦法在郡兵本鄉再拔十畝地?”

“一人十畝,五百人可就是五千畝。”杜如晦道。

“縣尉,本縣五鄉,平均一鄉也就千畝。擠一擠,總是還能擠出點來的。”

“五十畝在山裡,十畝在原鄉,也不便照顧吧?”杜如晦道。

“總會有辦法的,這十畝地也可以交給他們家中父母兄弟們幫忙耕種啊。”

張儀臣也勸道,“縣尉就答應他吧。”

“好吧,一人再加十畝原鄉授田,不過可不保證這十畝地是好田。”

“知道,有十畝地就滿足了。”羅成點頭,“不過我還想請求縣尉,山中給郡兵一人授田五十畝外,還可以允許郡兵能夠自墾五十畝荒地。另外,山中土地貧瘠,我希望縣裡能夠給郡兵們先免三年的雜捐攤派。”大隋規定,成丁才開始交租納調,未成丁不用交納。可除了這正賦之外,其實地方上的攤派還是很多的。

“過份了啊。”

“縣尉就幫個忙嘛。”

“最多免一年。”

“兩年吧。”

杜如晦翻了下白眼,最後答應了。

“縣尉,縣裡再給郡營拔點田軍屯吧,以補充軍營用度,這訓練啊養馬啊軍械損耗啊都比較費錢啊。”

杜如晦對羅成這種無賴也沒辦法,最後只好答應,只要郡兵營在山裡能找到地,種的過來可以拔此給他們。

“謝縣尉。”

“你也別謝的太早,我們能做的都做了,能幫的也就這些了。我們對郡兵營只有一個要求,能夠保衛章丘,守境安民。”

“一定做到,請縣令和縣尉放心!”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00:43
第178章 福利

自古燕趙多慷慨悲壯之士,齊魯大地出英雄豪傑。

都說燕地多悲歌,趙城出名將,齊民重忠義,魯域尚禮儀。講忠義的齊地男兒,同樣也任俠尚武。

章丘城外郡兵大營門口。

人山人海。

無數齊地男兒爭相報名,踴躍參選,都想進入郡兵營。

剛剛,都尉羅成又當眾宣佈增加了幾條進入郡兵營的福利。第一便是當選郡兵營的除了能拔山裡五十畝地為口分田外,還在本鄉拔十畝地這永業田。授田分地的郡兵們不但可以等到年滿二十一成丁才開始交租納調外,羅成還特意為他們向郡縣請到了一項極大的福利,那就是成丁之前,免除他們的雜瑤攤派。

本來朝廷制度,大隋是以丁為基本授田和收租調服庸,年滿二十一就得交租納調,每年還有二十天的免費正役要服,除了這二十天的正役外,此外還有不少雜役,比如修城築墻,為官員修墓,興修道路水路等等,另外還有如服白直、執衣、仗身、防閣、庶僕、力士等役,還要輪值服民壯、衙役、郡兵等役。

可以說,百姓其實最怕的還是力役,尤其是正役之外的各種雜瑤。畢竟正役規定一年就二十天,超出服役還能減免調,可雜瑤卻是沒有什麼具體規定期限的,隨時可能征發。

而且服役的年齡是進入中男就要開始承擔,比租稅正役要負擔大的多。

而現在羅成為他們爭取到成丁之前都不用承擔田租、調、正役和雜瑤了。真正的無負擔一身輕,可以安心的種田、當兵,直到他們二十一歲成丁。

這個福利一宣佈,大家想加入郡兵營的心情更迫切了。

但是到最後,羅成卻宣佈此次招兵名額總共只有一百五。

“諸位鄉親,我知道大家都願意加入郡兵營,保境安民,但是郡兵營名額有限,因此此次募兵,條件較緊,年齡限制為十六到十八歲,戶籍必須為本縣良人,家中獨子不取,家中長子不取,非身強體健者不取,身有殘疾者不取。”

“各鄉團鄉勇如條件合格,可優先錄取。”

“梁戶佐、王戶佐,麻煩二位與戶司的兄弟們幫忙登記與核對戶籍、年齡。”

羅成對二姐夫王子明和另一位戶佐道。

前來報名的人太多,只能經過層層篩選。

為此,今天郡兵營全體出動,在營外設立了層層警戒,嚴禁發生混亂。

王子明對此陣仗倒也習慣,以前鄉兵營招新,一樣是這樣擠破頭。

“先讓大家按各鄉各裡排隊,還要讓各鄉的裡長、村正們在一邊協助、核對戶籍身份,並為他們做保,另外每個來報名的人,必須有本鄉裡五人具保。”

這年頭也沒有什麼電腦系統可實時查詢身份,為了防止有人謊報身份,因此只能讓各鄉裡和村保的人來幫忙核對,還要讓報名的人請同裡村五人具保,以確保身份真實無誤。

“還應加上一條,若有人敢冒充他人身份,或謊報戶籍家庭情況者,一經發現立即取消報名資格,並笞二十大板、罰錢一百。若為他人做假具保者,也須笞十板,罰錢五十。”

梁叔言提了一個建議,在足夠的利益面前,誰也無法保證會不會有那樣膽大的傢伙。

“可以。”羅成點頭,連後世都經常出現人冒他人身份讀大學之類的,這種情況不得不防。

老四提著他的長撾,佩著長刀,騎著馬有些威風的在馬上對著來報名的人喊,“排隊排隊,全都到那邊排隊,看到那邊的那些牌子嗎,每個鄉一塊牌子,同鄉的人都排到那牌子下,然後那鄉下面還有幾塊牌子,是各裡的牌子,那裡有你們的裡正村長,你們也都按自己家所在的裡,排到那牌子下,不得亂站,不得插隊,否則一經發現,立即取消報名資格!”

各鄉的裡長村正們,這個時候也都過來大聲的招呼。

讓本鄉本裡的人都站到他們那邊去排隊。

“不符合條件的不要進來湊熱鬧了,湊熱鬧也沒用。”

長白山南山裡新任裡正羅繼祖今天也穿了身長袍,高聲的喊道。因為大哥二哥並不怎麼願意到郡兵營裡呆,所以羅成便給他弄了個裡正的身份。

大隋縣以下是鄉,鄉以下是裡,裡類似於後世的村委,但隋雖設鄉,卻沒有鄉長,而是由鄉下的五個裡正輪流當值理事。裡正們屬於縣的吏員,是基層幹部,不過也一樣只是吏不是官。

但做為裡正一般都得是有些身份的人才能擔任,要麼是本地豪強大族要麼是富戶地主,原來的王裡正,那是王伯當的一位堂兄。王伯當參與做亂,一家都被抄了,那位王裡正也被牽連,雖沒被逮捕流放,可也被審查,最後削去了裡正之職。

羅家如今在鄉裡的地位,讓羅繼祖當個裡正,縣裡當然沒有反對的理由。

當了裡正,好處還是不少的,起碼做為縣吏,一般的瑤役是不用承擔的。

二哥羅承宗也退出了郡兵營,此刻正帶著一群鄉兵在維持秩序,他剛接替了士信的長白鄉鄉團校尉一職,負責統帶鄉團。

因為如今郡兵營變革,所以羅成與縣令縣尉商議過後,決定郡兵營專職城防、剿匪這幾項,原來的三衙差役,則不再兼任。縣三班衙役另抽選鄉勇擔任,輪值服役。

二哥羅承宗便接任了長白鄉鄉兵校尉,兼任章丘縣壯班班頭一職。

營門內操練場上。

已經擺滿了許多器械,有一百斤重的大刀,還各種一二百斤重的石蒂。

還有一至九石的練弓。

這些都是平常軍士們練習力氣所用的器械,並非實戰之用,今天拿出來,便要考核那些經過初選,身份過關的鄉民了。

身份過關後,還要在這裡經過第二輪篩選,那便是力試,要測試力氣。

第二關後,還有第三關。

第三關則還要測試有沒有夜盲癥、有沒有什麼嚴重的暗疾等。

等這三關測試完,如果入選的人數依然過多,那便要進入淘汰賽,比力量比耐力比敏捷等等,總之,面對數千來報名的鄉人,郡兵營最終只錄取一百五十人,多一人都不錄取!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1 00:43
第179章 百斤大刀

“這些少年真是好苗子啊。”

獨眼老王、沒鼻子老趙、一隻耳老張等一群老兵,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湊一堆,對著剛經過初試,正有些得意洋洋的在外面眾人羨慕的眼神中邁進營門的那些小夥子道。

“可不,你看那傢伙,長的跟個小牛犢子似的,一看就是個好盾牌手。”

“那邊那傢伙,更粗壯,又高又大,臉黑的跟炭似的,你看人家那腿,都快有你老腰粗了。這傢伙,讓他當個陌刀手都沒問題。”

一群老傢伙,在那裡指指點點的。

因為羅成非常看得他們,覺得他們百戰餘生,戰陣經驗豐富,因此特意讓他們擔任了各隊的隊頭,並讓他們享有許多軍官和郡兵沒有的特殊待遇,比如他們吃的就是小灶,住的還是單人間。

甚至衣服都不用自己洗,每人還配了坐騎。

沒辦法,誰叫這些傢伙都是老兵呢,羅成的郡兵營需要他們。

“這批還真不錯。”

“可不,都是百裡挑一的。”

營地裡,一把百斤大刀擺在地上。

獨臂的賈潤蒲大步來到那些還面帶興奮的少年們前面。

“很開心吧,覺得自己過了第一關?”

老賈突然翻臉,“別高興的太早了,那只是第一關而已,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始考試。我是第二關的主考官,這關考的是刀石弓!”

“看到你們面前的這把大刀沒有,這是一百斤的大刀,那邊還有兩把,是一百二十斤和八十斤的。”

“一會你們排隊考試,自選刀號,記住別自不量力。最輕的刀都是八十斤的,沒本事就別舉,否則傷到了自己負責。”

老賈說著,招了下手,便有一個郡兵過來。

“刀試很簡單,先選好刀號,然後依次完成舉刀過頂,前後胸舞刀花等動作,一次完成為準!”

看起來挺簡單的,把刀舉起來,舉過頭頂,然後握著刀前面揮幾下,後面揮幾下,便算完成。

可是最輕的刀也有八十斤重,最重的更有一百二十斤重。

少年們都是十六到十八歲,這個年紀在家裡已經算是壯勞力,平時肩扛手提,重事絕沒少幹。百來斤的擔子是絕沒問題的,一口氣能挑二三裡路。

但挑一百斤跟舉一百斤那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這種抓舉。舉完了還得的舞刀花,就更難了。

這需要的是比挑擔更強的力量才行。

而每加一檔,多舉二十斤,又需要更強的力量。

“當然了,若是你們之中有那種天生神力者,跟咱們都尉一樣猛的傢伙,那也可以要求舉出號的,出號的就是更高一檔的,為一百五十斤大刀。咱們都尉就能輕松舉起那把大刀,還能前後舞刀花,甚至能舞的非常漂亮。”

“不但都尉行,他的三位兄弟也都行。當然,咱們整個郡兵營裡,能舉起那把一百五十斤大刀的,大概有十來個,可舉起來還能舞出刀花來的,卻總共只有都尉兄弟四個。所以我勸你們還是不要輕易試那出號刀了,你們肯定不行。”

少年們看著前面的三把大刀,然後順著老賈的手指,又看到了擺在一角的一把更大號的大刀。

都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一百五十斤啊,揮舞這樣的大刀,哪怕只要揮舞幾下,那也不得了了。

“誰先來?”

大家面面相覷。

“我來!”

隊伍裡,有個長的人高馬大,壯的跟頭牛似的傢伙走上前來。

老賈打量了他一下,“考試號牌呢?”

考生便把一張木片遞了過來,上面寫有他的名字,還有簡單的身份特徵和資訊。

“王鐵漢?這名字倒是有意思,不過你才十六,我看著倒像二十六啊?”

“我打小就長的黑壯,所以我爹給我取名鐵漢,我今年確實才十六,有裡長村正還有同村五人做保。”

鐵漢壯的跟頭黑牛似的,一說話就急紅了臉。

“好,你確實長的老成了點,你想舉幾號刀?”

“一百五十斤的。”

王鐵漢直接指著一側的那把大刀道。

“你還是先舉一百二的,若是能舉過,你再舉一百五的。”老賈倒挺喜歡這傢伙,便好心建議。萬一舉不起一百五的反傷到累到,影響到後面舉不起一百二的,那這傢伙就可惜了。

“那我先舉一百二的。”

兩名郡兵便走過去把一百二十斤的大刀搬了過來,放到他面前。

老賈還特意讓一名郡兵講解了一遍動作要求給他聽。

“按這樣做就行了,記住要一次完成才算合格。”

王鐵漢身高起碼八尺,這是差不多一米八五的個了,也不知道普通人家的孩子是怎麼長這個的,而且他還壯,不是胖,是壯實,跟牛一樣的結實壯。

他深呼一口氣,然後低頭彎腰,雙手下探,握住了刀桿。

“呀!”

一聲大喊,他發力了。

老賈一聽他喊,還有些頭疼,因為發力時最好是氣沉丹田,咬牙閉嘴,這樣力氣才不會跑散。

一張嘴,力量便容易散去,這就是好多人雖有力卻不會用的表現。

可讓他驚訝的是,王鐵漢大喊了一聲後,居然就閉緊了嘴,然後雙手一下子把刀抓起,然後上舉,動作一氣呵成。

高高舉起大刀,王鐵漢還向四面轉了一圈。

最後他持刀向前劈砍數記,然後又轉身向後劈砍數記,完成規定動作後,卻還不放下,又持刀來了一個更復雜的刀舞。

引來一片的驚呼之聲。

“握草!”

老賈也忍不住喊出聲了,就算是他以前沒斷臂時,雖然能舞一百二十斤的大刀,可也舞不了幾下,那還是他掌握了用力之法,可這小子居然一來就舞的這麼好,真是神力。

“好了好了,你過了,留著點力氣,後面還有考試呢。”老賈連忙喊停。

王鐵漢放下刀,臉有些紅,但明顯還很精神。

“我現在能舞那把一百五十斤的大刀了嗎?”

“可以,只要你願意當然可以。”老賈笑著點頭,一邊拿起了紙筆,在上面寫下王鐵漢,天生神力,可用之才幾個大字。

王鐵漢走向一百五十斤大刀,然後抬起,舉過頭頂,舞刀,動作如流水,一氣呵成。

本來已經準備放下筆的老賈,不由的提筆再次寫道,“建議可直接錄取,編入樸刀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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