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隋唐大猛士 作者:木子藍色 (連載中)

 
mk2258 2018-10-16 23:04: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22 67670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30
第150章 人走茶涼

打馬進城的路上,羅成心里確實也憋了一肚子氣。

這些天,他表面不動聲色,不斷的安撫拘束下面的弟兄,可實際自己都快忍不住了。

單騎來到縣城北門,把守城門的已經換成了新的壯班衙役。羅成一眼掃過去,都是些陌生面孔。

杜如晦的行動很快,且一步一步的很穩。

他從章丘縣除長白鄉外其它四鄉抽調了一百二十名鄉勇,組建了新的壯班班底,又以自己的家丁隨從來擔任了班頭。

羅成騎馬來到城門前,已經有幾名挎著橫刀的壯班衙役,帶著一伙民壯過來攔下他。

“什么人!”

羅成直接亮出了自己縣郡兵都尉的牌子。

“郡兵營羅成!”

壯班中一個十分魁梧的絡腮胡大漢掃了眼,卻是并不放行。

“何事入城?”

“有事參見縣令。”

以前,壯班那是羅成的屬下,甚至章丘城防也歸他管,但現在明顯這些新來的民壯并不理會他了。

一名民壯畢竟也曾是鄉團的,上次剿匪時還被編入了羅成的先鋒營輔兵團里,因此自然是認識羅成的,他湊到那大漢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那大漢又掃了羅成幾眼,態度傲慢,完全不把羅成放在眼里。

本來說郡兵、鄉團、民壯,都差不多是一個體系里的,都是捕盜輯賊剿匪,可現在這人的態度卻明顯是故意的。

“怎么,難道我想入城還不行嗎?”羅成問。

“縣令未必有空見你,最近縣令和縣尉正忙著重整縣衙呢。”

“縣令有沒有空見我,那是縣令的決定,由不到你來替縣令做主。”

大胡子目光跟羅成對視,最終哼了一聲,“請吧。”

羅成也不理會他,打馬入城。

進城之后,羅成發現章丘城里跟過去沒什么兩樣,只不過如今各個里坊街巷口都有穿著寫有民壯二字的壯班駐守,不時還有一隊民壯巡邏經過。

騎著馬徑直來到了縣衙。

縣衙前,也站著一伙民壯,個個手持長槍站立,還有幾個挎刀的帶隊。很明顯,這些挎刀的就是杜如晦帶來的杜家家丁,不愧是名門子弟,上任都帶著許多精干的幕僚以及長隨和家丁們。

按理說,羅成這個縣郡兵營都尉雖是郡城所派駐,但其實也要接受縣里管轄,尤其是負責庶務的縣尉,更是有直接管轄調動之權。

可杜如晦來之后,根本沒有召見他,羅成也一直沒來。

“郡兵營羅成,要拜見張縣令,有事稟報。”

守門的民壯依例查了他的官印,然后才派人去通報,并不讓他直接進入。

過了會,衙里有一個張儀臣的長隨出來。

“羅都尉來了,使君派我來迎你進去。”

跟著這長隨進衙,羅成感覺如今這里好陌生。

不久前,他還是這座縣衙里的二把手,主管列曹,統領庶政,可現在這里進出的基本上都變成了陌生的面孔。

“縣衙大變樣了。”那長隨也感嘆著道。

路上,他小心的跟羅成說起,杜如晦上任之后,大動作小動作不斷,不但把羅成這個代縣尉和他的郡兵營趕出去了,把他的三班也趕走了。然后把之前暫時提拔或留用的兩房各庫胥吏也全都開了。

“如今縣衙里兩房三班胥吏皆是杜縣尉帶來的人,只有極少數是從本地提拔上來的。”

羅成聽他話里意思,也是對杜如晦這種行為有些不滿,他估計張儀臣可能也有這樣的想法。

畢竟張儀臣是主官,杜如晦是佐官,現在他一來,把縣衙從上到下清理一遍,表面看似是清理羅成,可實際卻是直指張儀臣了。

來到后衙,被告之張儀臣去前衙東廂的縣尉公堂議事去了。

“請在這里用茶稍等。”

羅成坐在那里有些無奈的等著,等了半天也沒見人來。

一碗茶水早涼了,也沒有個人來添加。

真是人走茶涼。

“想什么呢,一直發呆,在外面叫你也不應。”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羅成抬頭,才發現原來是張千金身邊的那個姑娘。

“是紅線姑娘啊。”羅成有些尷尬的起身打招呼。

這姑娘正是張儀臣原本打算跟羅成聯姻的義女。

隔了有段時間沒見,紅線有不少的變化,身上的衣裙也變了,不再是侍女裝束,而是換上了大袖衣的大家閨秀裝束。

“我正好路過,就看到你在這里發呆,想什么呢?”紅線倒好像沒什么尷尬。

“哦,就是忽然有些走神。”

紅線瞧著他,發現他似乎更沉穩了。

“是不是覺得人走茶涼,世態炎涼了?”紅線問。

“確實有點。”

“那你是不是心里還怨我義父?”

“沒有。”

“嘴上說沒有,心里肯定有,但其實這事你真怨不得我義父。新來的縣尉可不簡單,那是京兆杜家的嫡出,當朝工部尚書之孫,既是名門出身,身份尊貴,同時又年少才高,自負傲氣,聽說他早就到了章丘,卻一直沒顯露身份,而是在暗中查看章丘情況,然后你和你兄弟們就得罪了這位,所以啊,他一上任就非要趕你們走。”

“我義父也為你說了不少好話,可他卻根本不肯讓步。”

羅成搖頭。

“要說我們得罪了這位杜縣尉,還真無從說起,雖有點誤會,但我想那么一點事若是他就一直記在心里,還要公報私仇,那他也太過心胸狹窄了。”

紅線掩嘴一笑。

“義父也是這樣說的,他說啊,其實什么得罪,不過是借口。真正容不下你的原因還在于這位抱負很大,又自傲。他一來就是要掌權的,所以直接就對你下手了,他其實是要逼你自己離開。”

“對了,你不是張郡丞的門生嗎,為何不去郡城呢?”

“我更愿意留在章丘!”

“可杜縣尉容不下你。”

“我是張使君的人,張使君不能看我一直這樣被杜縣尉欺負吧?”羅成道。

“義父也很無奈的。”紅線說道。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紅線連忙起身,“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切記不要胡來,你斗不過杜縣尉的。”說完,她匆匆離開。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30
第151章 強龍不壓地頭蛇

在張儀臣的客廳里足坐了半天冷板凳,才終于見到了珊珊來遲的縣令張儀臣。

“讓你久等了,與杜縣尉商議公事,耽擱了點時間。”張儀臣進來說道,隔了些天沒見,他似乎憔悴了些。眉宇間皺紋更深,胡子都沒怎么打理。

“縣令公事要緊,羅成也沒什么事情。”

“茶水都涼了,這些人怎么侍候的,來人,上茶,把我書房里那片好茶拿來。”張儀臣有些不高興的喊道。

張儀臣打量著羅成,本以為能從羅成的臉上看到憤怒和不滿,結果看到的卻只是平靜,這讓他有些意外。

“士誠啊,搬到城外還好吧,新營地可已建好?本來說要去看看的,可是最近事情太多。一起做亂,牽涉太多,如今雖然剿滅反賊亂匪,可善后清理的事情好不少。兼之程縣丞和費主簿都被召到郡城問責,現在衙門里事情都壓在我和杜縣尉頭上,每天是焦頭爛額啊。”

“縣令辛苦了。”

客套了幾句之后,張儀臣主動的道,“聽說你和杜縣尉之間有些誤會?”

“算不上吧,若是杜縣尉覺得得罪了他,我可以去給他道歉。但我相信,杜縣尉不可能只有那點肚量。自縣尉到任以來,鞭打我兄弟,開革我等職務,驅趕我等出城,如今又奪去我的永業田和職田,一步緊逼一步,實在是讓我難以理解。”

“那四百畝永業田和職分田當初是我分給你的,杜縣尉說不符規矩,硬要收回,我雖然勸說,可最后也只能如此,這個事情,倒還是我之前考慮不周了。”

張儀臣待茶來了,親自給羅成煎茶。

“士誠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可杜縣尉也是秉公辦事。”

羅成有些不耐煩跟張儀臣這樣說客套話了,干脆了當的道,“使君,我羅成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本來我只是一個鄉間民夫,是使君破例提拔我為捕快,后來又讓我做捕頭,我羅成一步步有今天,都是使君抬愛。”

“是你自己有本事,擒賊平匪功績顯著,又有郡丞的青睞,才有你的今天,我幫助不大。”

“使君,郡丞是我老師,可在章丘縣,我是使君的人啊。當初帶鄉團進城清理三衙,也是奉使君之命,我自問接管三衙之后,也沒有做過什么出格不法之事,都是本份的遵守使君之令行事。”

“可是現在,杜縣尉一來,就把我們全都革了,還把郡兵營也趕出了城,他這樣做,欺負的不止是我羅成,還是不把使君你放在眼里。畢竟,章丘縣令是你,他杜如晦只是章丘縣尉,又是新來后到,卻如此行事,太過跋扈了。”

話說到這份上,張儀臣也不再藏著掖著。

嘆聲氣道,“士誠啊,你說的這些我如何不知道呢,可是我也有我的無奈啊。”

“使君,杜如晦就算是名門京兆杜氏出身,就算是工部尚書之孫,可這里畢竟是章丘縣,在這縣衙里,張使君你若是連縣令之尊都維持不了,那以后還當何主官?將來,你如何再在官場上行走?”

“你連一個佐官都駕馭不住,將來上面會放心讓你擔任更重要的職務嗎?”

杜如晦在章丘城的種種行為,其實都是有張儀臣的支持才進行的下去的,畢竟張儀臣才是縣令。

說白了,張儀臣在章丘的事務上有一票否決權。

沒他首肯,杜如晦又能如何,就算他是工部尚書之子,可在這塊地方上,他也蓋不過張儀臣去。

但張儀臣畏懼杜如晦的鋒芒,或是說畏懼他京兆杜氏的名聲,于是處處妥協退讓,這才有了如今杜如晦的一言堂。

“使君,你好不容易才把尸位素餐的程縣丞和費主簿趕走,又清理掉了之前那些奸滑的胥吏,終于能夠有所作為,大展拳腳了,現在卻讓杜縣尉一手把持縣衙,你甘心嗎?”

甘心嗎?

張儀臣當然不甘心,他畢竟才三十出頭,也是大士族嫡出,又自負才學,好不容易甩脫了章丘衙門上下的束縛,結果讓杜如晦來摘了桃子。

端起茶杯,張儀臣臉上沒了半點笑容。

“士誠,你表兄秦瓊最近有和你聯系嗎?”張儀臣突然問。

“有書信往來,表兄在登萊水港訓練。”

“哦,我有意將小女許配給秦瓊,你覺得如何?”他又問。

羅成驚訝,這種事情怎么問他。

“這是好事。”想了想,羅成道。

“我已經請了媒人到歷城向秦母提親,不過秦母卻說要考慮考慮。士誠啊,我很看好秦瓊,覺得他有才情有能力,一表人才,想招他做個東床快婿。你跟叔寶關系不錯,我想讓你與叔寶信里提一提這事,另外想讓你寫信給郡城的張郡丞,讓他也幫忙保個媒。”

“可以。”

羅成沒有拒絕,他覺得這個時候張儀臣突然轉到這個話題,似乎是想要接近彼此關系。上次他拒絕張儀臣許親后,兩人的關系確實有了裂縫。

果然,他答應之后,張儀臣臉上有了笑容。

“好,若是這門親事成了,那我們也就是親戚了。”

氣氛轉變。

張儀臣端起茶杯又放下,“關于杜縣尉,你覺得我該怎么做?”

“使君,關鍵是掌權,你是縣令,你不能讓杜縣尉把你架空。而這關鍵之處,就在于兩房三班。”

“可是杜縣尉已經把兩房三班都清理更換了人選,都是他的人。”

羅成便向張儀臣道,“這事情倒也并不是沒有解決之法,杜縣尉雖然帶了些幕僚隨從來,但本縣的兩房三班胥吏卻還是選用的本縣之人,這些人杜縣尉也并不了解多少,有些人還是原來的衙中胥役和鄉里里正等。”

“只要縣令肯查,就能查出這些人的問題,到時就能夠名正言順的把他們再換掉。然后,再選上縣令信的過的人來掌兩房三衙,則杜縣尉雖是過江龍,可也翻不起什么浪來了。”

他一退再退,可杜如晦既然一點機會不肯給他,非要把他逼走,羅成也就不想跟他客氣什么了。

管他什么房謀杜斷,管他是不是過江龍,他現在是地頭蛇,惹了他,就要斗上一斗。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31
第152章 步步緊逼

“說來你也還沒有拜見過杜縣尉,我帶你去見下他。”

聊了一會後,張儀臣說要帶羅成見杜如晦。雖然他現在已經再次與羅成決定聯手,但如果能夠不翻臉,張儀臣還是更高興的。

至於羅成,也願意去見見這位號稱擅斷的杜如晦。只要杜如晦肯就此罷手,不再咄咄逼人,羅成同樣願意做些退讓。

縣衙東廂。

縣尉的公堂就在這裡,整個縣衙有三進,前衙後邸。同時又還有左右兩廂,縣令、縣丞、主簿、縣尉都有自己的公堂值房,而兩房三班,則又在南面的東西兩邊。至於縣監獄牢房,則在縣衙外的南邊,號稱南牢。

縣尉堂上。

杜如晦一身深青官袍端坐堂上,他的下面是由他一手提拔任命起來的縣衙新班子。

有錄事一人、司戶佐兩人,史四人,帳史一人。司法佐兩人,史四人。

又有典獄兩人、市令一人、市史一人,此外還有三班的正副班頭各一。

又兼還有新設的縣學博士一人、助教一人。

杜如晦以下,二十六人。

俱是無品的雜職,也是章丘的吏員們,除了五個鄉的二十五個裡正沒來,縣裡吏員都在這了。

這些人有以前縣衙裡的老人,跟樊虎等人牽連不深,也有之前鄉裡的裡正,或者是有些才學之人,也有些大族豪強子弟,杜如晦之前走訪章丘各地,對這些人也算有些瞭解,把羅成一班清除後,便一手提拔了這些人起來。

“縣尉,羅成今日入城,現下在張縣令那邊。”壯班的班頭稟報。這人是章丘胥吏新班子中,唯一一個不是章丘本地人的,他本是杜家家丁,杜如晦讓這個曾經在衛府軍中當過兵打過仗的部曲家丁來擔任壯班班頭,也是大有深意。

快班班頭則稟報說郡兵營接到遷營命令之後,並沒有動靜,羅成也沒有給予同意答復。

新任司戶佐稟報說羅成已簽字同意把四百畝地交還。

“這個羅成,也是個慫貨。”有人輕笑著道。

杜如晦一邊聽著稟報,一邊卻在翻看著面前的帳簿。

這些是交接的兩房三班交接的賬簿。

上任之前,他就已經想明白了,若想在章丘做出一番事來,就必須真正的掌握實權。而張儀臣清洗了縣衙,趕走了縣丞、主簿,用羅成一班人完成把控了縣衙。

若是他不作點什麼,那他在章丘,別想真正的掌權說話。

他仔細打聽過羅成,也研究過這人,年輕,年輕的過份,運氣好,好的過份。但這人本事也確實有,而且看他在處理前衙門兩房三班時的做法,可以看的出來這人雖然年輕,可不全是憑運氣到如今地位的。

這人出手穩準狠,做事也不留餘地。

前衙門裡的胥吏被他一鍋端,不但丟了差事,最後還得掏錢填補虧空,甚至不管那糊塗帳怎麼來的,都要這些人全都填平。到最後,更是借著平亂之名,把這些人全都抄家滅族了。

這樣的人,就如同是一匹兇惡的狼。

程縣丞、費主簿都因此丟官。

杜如晦是來取代羅成為新縣尉的,他不相信羅成會老實聽話。

特別是那天在飯館見識到了羅成兄弟的霸道後,他便有了一舉打掉羅家兄弟的念頭。打掉羅家兄弟,奪得兩房三班的掌控,還能借此立威,真正成為縣尉,同時還能避免被張儀臣架起來。

因此他一上任,就把羅家兄弟全都趕出了衙門。

然後他便開始接管兩房三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查帳簿。本來他以為羅家兄弟把持兩房三班也有段時間,尤其是中間還有清洗舊胥吏那麼大動作,肯定會借機貪墨。

只要能找到把柄,就能徹底的清算羅家兄弟。

可查來查去,卻發現章丘縣衙府庫充盈,錢帛糧食堆積如山。因為清算了過去那些蛀蟲,抄沒了許多財產,衙門確實非常有錢。

可是細細清查,卻發現賬簿記的雖然有點不規範有些亂,但一筆筆全都很明白清楚,全都對的上賬。

哪怕有些開支明顯不太合理,比如說給鄉兵團的犒賞,給郡兵營的補貼很多,但這些開支既有羅成的簽字,卻又有縣令的署名。

而且這些開支追查到鄉團和郡兵那去,發現也都沒有挪用。

這就讓他非常的意外了。

杜如晦還有些不死心,覺得羅成做了假賬,但他讓隨自己來的幕僚們親自去查,最後也沒查出東西來。

羅成真的沒借機貪汙私拿。

甚至查到後面,杜如晦驚訝的發現,羅成從開始的三班總班頭,執掌三班起,他沒有收過什麼孝敬,沒打過什麼秋風。他後來當上代縣尉,也一樣沒有拿過什麼不該拿的孝敬,也沒收過什麼例錢。

查不到漏洞,抓不到把柄,杜如晦不甘心。

他後來便找羅成的麻煩,把郡兵營趕出縣城,斷郡兵營的補給,甚至是把已經分給羅成的四百畝地又給收回,這些都是想激怒羅成,逼的他主動的離開。

他希望羅成在章丘呆不下去,然後去郡城投奔張須陀。

如此,他在章丘縣便不用擔心有人掣肘了,而沒有了羅成這些爪牙的縣令張儀臣,自然也不用擔心了。

其實張儀臣也幾次跟他提出事情差不多就算了。

但杜如晦沒停手。

他不是前縣丞老程那樣的人,一把年紀反正沒了上進之心,因此尸位素餐,得過且過。也不是費主簿那種寒門出身,靠著科舉入仕,只知讀死書沒有半點庶務能力之人,他不會讓手下胥吏蒙蔽。

杜如晦更不怕得罪人。

要做事,就會得罪人。

他把羅成當成了他在章丘執政的障礙,要想在章丘做事,就得先掃清羅成這個障礙。

羅成一日不走,他杜如晦心中就始終不舒服。

他合上查不出問題的帳簿,緩緩開口。

“王捕頭,本官接人舉報,市場裡劉家飯館裡違法買賣牛肉,這事非常嚴重。耕牛極其寶貴,禁止私人宰殺。可如今有人為了牟利,卻私宰耕牛販賣,甚至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販賣,這種事情絕不能縱容。你馬上帶人嚴查此事,先把店鋪封了,然後把店家抓回來審問。”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31
第153章 沖冠一怒為紅顏

“羅成拜見杜縣尉!”

縣尉公廨堂上,羅成由張儀臣介紹給杜如晦。面對這位對他窮追猛打的新縣尉,羅成還是拿出了很大的尊重,禮數很周全。

可杜如晦卻坐在那裡冷聲道,“你是郡兵營的,非我下屬,不必如此客氣。”

張儀臣在一邊道,“克明啊,士誠可是我們章丘的功臣。上次若非是他擊退王薄,八百賊匪就把章丘破了。要不是他擒下王薄,估計這長白山裡的反賊現在還沒平定呢。”

杜如晦卻表現冷淡。

“羅都尉,我讓人送到你營裡的公文你看過了吧?我希望你能夠在三日內,帶著郡兵營移駐到北面的長白山下去,雖說山中賊匪已平,但是否真正山中無匪這個現在還不好說。我們得以防萬一,你帶郡兵營駐於山腳,可以防患未然。”

羅成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了,但他還在忍著。

“縣尉,我們剛從縣城移到城外,如今這城外的營地還沒建好,又要我們移駐北邊的山下。如今眼看著已經進入了寒冬,五百弟兄倉促遷進山,沒有營房沒有薪炭,這如何可行?”

杜如晦卻不理會,“這是你的事情,總之三日之內必須遷走。”

“我還有事,改日再談。”

杜如晦端起茶杯,下麵馬上有個隨從進來送客。

走出門外。

羅成臉色不好看,但張儀臣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這就是士族名門的傲氣?”羅成冷笑幾聲。

張儀臣黑著臉道,“之前你跟我談的那事,可以開始了,你放手去做,我支持你。”

現在已經不僅僅是杜如晦跟羅成之間的事情了,現在他張儀臣也已經捲入其中。杜如晦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再不出手,他以後還真要被這狂生給架起來了。

牽上馬,羅成正準備出城,卻看見一群捕役押著一群人過來。

“羅五兄弟,救我們啊。”

抬頭一看,卻是老四的未來大舅子在喊他,只是這個大漢此時有些狼狽,頭上套著鎖鏈,臉上還有些青腫。

他後面,還有他老娘、妻子以及幾個兄弟姐妹,劉家飯館裡這一家子幾乎都被捉過來了。

“怎麼回事?”

羅成過去問道。

“這些捕役誣陷我們販賣牛肉,便封了我們的店,還把我們抓起來了。”

聽到這,他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不用說,肯定又是出自杜如晦之手了。

“別廢話,趕緊走!”

一名拿著鐵尺的捕役在後面推搡劉老大。

羅成伸手攔住他,“兄弟,這裡面怕不是有什麼誤會。”

“你誰啊?”

“我是羅成。”

羅成在章丘城還是很有名頭的,那捕役聽了後明顯怔了下,可馬上這人卻又道,“管你羅成劉成,衙門辦差,閑人走開,否則連你一起拘起來。”

氣的羅成已經準備擼起袖子抽他兩嘴巴子,結果這時過來一人,“羅都尉,不好意思啊,這小子年輕不懂事,不知道你威名。這事啊,是縣尉點名交待的,我們也只是奉命辦差,你也不要為難我們。”

羅成掃了他一眼,卻是原來捕房裡的一個幫閑,如今卻是已經搖身一變成了捕快了。

“好,我不為難你們,但你們辦差也請客氣一點,別為難他們,你知道,他們是我兄弟的未婚妻家裡人。”

“明白明白。”那人連連點頭。

羅成轉身對劉老大道,“你別擔心,我去幫你打聽下情況。”

“羅五兄弟,你可一定要幫我們啊,我們真沒販賣牛肉,更沒私宰耕牛。”

前面那個捕役卻在邊上道,“人贓並獲,還敢說沒有,在你店裡查抄到的牛肉可還是帶著血水新鮮著呢,難不成是牛肉幹不成?”

“那是別人賣給我們的,我們沒販賣,更沒宰殺,就是買了點牛肉。”劉大急忙道,“羅五兄弟,真的,我們真沒販賣,更沒宰殺。”

羅成轉身又回到了縣衙。

他直接去見杜如晦,可杜如晦卻根本不見他,只讓一個隨從打發了他,他說明來意,仍然不見,只說會秉公執法。

羅成只得去找張儀臣了。

“劉家真沒宰牛?”

“這事情其實一查便知,他們只是買了不法屠夫私宰的牛肉做菜,並沒有自己宰殺販賣。”

張儀臣點了點頭,“如果僅僅只是這樣,那這倒也不是什麼大罪。按照律法,劉家掌櫃得判笞刑,再罰一筆錢。”

笞,便是打板子。

罰錢更是小事。

“還請縣令過問此案,我擔心杜縣尉小事弄大,搞出冤假錯案來。”

張儀臣皺著眉頭想了想,“你先回去,我會盯著此案,如果他真敢亂來,那我倒正求之不得。”

羅成聽出他言下之意來,杜如晦要是辦案有誤,這就是送把柄給張儀臣了。

“好,我回去做我的事,這邊就請縣令多關照了。”

打馬出城,回到營地。

就見到營門口劉三娘子正拎著兩把大屠刀在那裡破口大罵,但守門的郡兵卻不讓他進。

“嫂子?”

“誰是你嫂子?”劉三娘心情很差,沒給羅成半點好臉色,“你們姓羅的就沒一個好東西,你跟新來的縣尉不合,反倒牽連我們劉家出事,如今飯館被查封了,我爹娘哥嫂他們也被抓走了,我來找羅四,這些挨千刀的卻不讓我進去。”

“嫂子你先別急,這事情我剛才在縣城已經知道了,我已經請縣令插手此事,很快就能把劉哥他們放出來的。至於這值守營兵,他們也是職責在身,你別為難他們。”

聽到這,劉三娘才算面色好看了一些。

“小五啊,這事你一定得幫我們,那些王八蛋,一來就東翻西抄,打砸東西,連我們店裡櫃臺裡的錢都給搶走了。”

羅成把劉三娘請入營中。

營地裡,羅四他們不知道門口的事情,還帶著一群郡兵在訓練呢,羅成不讓他們出營,於是氣沒處出火沒處花,便只能拼命訓練出氣。

“三娘,你怎麼來了?”

羅四見到提著兩把刀的劉三娘,腿肚子都有點抖。剛才還把鉤鐮槍兵訓的跟孫子似的他,轉眼自己就成孫子了。

“羅四,老娘讓人欺負了,你管不管?”劉三娘一見老四就吼道。

本來還兩腿戰戰的老四一聽,立馬眼睛都瞪圓了,“他娘的,哪個王八蛋敢欺負老子的女人,是誰,你告訴我,老子現在就去砍了他。”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32
第154章 忍無可忍,那便無須再忍

加更!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郡兵營裡,老四怒發沖冠,破口大罵。別看他平時總說後悔後悔,但其實老四還真是非常喜歡劉三娘的,一聽她說被人欺負了,老四就怒了。

哪怕現在羅成已經說清了事情經過,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種被欺負,可老四也忍不住了。

“老五,杜如晦這王八蛋一而再而三的欺負到咱們頭上來,這口氣不能再忍了。”

“那你想怎麼辦呢?”羅成問。

“砍死他!”老四紅著眼睛道。

“砍死他,然後你被官府處斬?”嗣業反問。

羅四紅著眼睛走來走去,胸膛氣的劇烈起伏。

“老子今晚摸進縣衙一刀了結了他,神不知鬼不覺。”老四道。

劉三娘馬上道,“這才像個男人,我跟你一起去。”

看著這一對,羅成不由的頭疼。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趁早打消這念頭。你以為杜如晦是什麼人?當朝工部尚書嫡孫,京兆杜氏的嫡出,人家來上任,身邊帶著好幾十人,其中就有十幾個都是曾經上過戰場殺過敵的老兵,你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衙門行刺他?你還沒接近他,就已經被人發現,甚至是被幹掉了。”

“那你總不能讓我忍氣吞聲吧,我告訴你老四,我忍不下去了。”

“忍無可忍,那便無須再忍。我們一再退讓,可對方卻不知收手,那我們就只能反擊。”羅成道。

老四欣喜道,“這才像個男人。”

“但是。”羅成頓了一下,“我們不能是莽夫,不能胡來。否則,就會陷入別人的圈套,我們不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我們得按我們的計劃來。”

“什麼計劃?只要是幹姓杜的計劃我都支持,你快說。”

羅成轉頭問劉三娘,“你們家牛肉是在誰手裡買的?”

“你問這個做什麼?”

“自然是幫你們洗脫干係。”

“這裡就是白水鄉的水南裡。”

劉三娘指著前面那山腳下的一片村子,“賣我們牛肉的就是這村裡人,不過你們可得小心些,這村裡都是同姓同族的,十分齊心團結。”

羅成點了點頭,他讓老四照顧好劉三娘。

本來他是不想帶個女人來的,但劉三娘非要來,而且她說她認得賣牛肉的那幾個人,最後他也就沒堅持。

私宰耕牛犯法,但只要有利,那麼總是會有人鋌而走險的。

之前羅成還在縣衙做班頭時,就抓過私宰耕牛的傢伙,那群人早勾結了衙役,因此買賣幹了很久也沒事情,錢沒少賺。只是後來碰到羅成管著三班,這夥人便被逮起來了。

可一個蘿蔔一個坑。

那夥人不賣了,這買賣卻早有人盯著。

當初羅四甚至都想來幹這買賣,後來被他喝止了。

劉屠家也想搞,但羅成不肯,沒後臺他們後來便也沒做,但飯館裡還是進了私宰的耕牛肉來賣,誰料就被杜如晦給幹了。

若是別人,羅成可以不管。

但劉屠家是羅家親家,這事必須得管。

只要能把真正的私宰耕牛的傢伙抓出來,才能洗清劉家的嫌疑。

羅成所有的後招,也要以此為節點展開。

“一會小心點,別露了馬腳。等找到了人,你們再進來。”

“好。”

羅成便帶著老四、三娘,還有老三、小六,一行五人,大搖大擺的朝村裡走去。

五人都身著普通的布衣,而且還有個女人,因此村裡人倒沒有多少警惕,靠近村門時,只是有人問了下找誰。

三娘便道,“我是長白鄉靠山村劉屠的女兒,我們家在縣裡新開的飯館,我來找馬家兄弟買點肉。”

老頭聽說買肉,警醒的打量了他們幾眼。

“沒有來這買肉的。”

“我知道,以前都是馬家兄弟給我們送過去。只是今天有客人在我們這裡訂席,指明要做個全牛宴,因此我阿耶特意讓我過來找馬家兄弟。”

“怎麼讓個女人來。”

“怎麼的,你瞧不起我們女人還是怎麼的?”劉三娘說翻臉就翻臉,瞪大眼珠子對老頭不客氣的嚷道。

“早聽說劉屠的女兒個個兇悍,看來是真的。好了好了,你們自己進去吧,東邊第三排最左邊的那戶就是了。”

老頭搖著頭道。

羅成他們便大搖大擺的進了村門。

山南村是山南裡最大的村子,也是個靠山的山村,村子和其它村子基本上一樣。比鄰而居,百來戶聚在一起。

村子還有村墻,開有村門。

平時還有人把守村門,這基本上是各個村子的式樣,和城裡的坊市一樣,相對封閉,注重防禦,能防賊防盜。

全村一百多戶,得有六七百人,算是一個大村子,而且這個村全都姓馬,一個祖宗傳下來的,同宗同族,向來團結驃悍,以往跟鄰近村子爭水爭林,鬥毆打架就從來沒輸過。

因此馬家人膽子也大。

宰牛的馬家兄弟有六人,老大馬連升四十來歲,以前也是個屠夫。他發現了販賣牛肉的空當後,便拉著自家幾兄弟幹起這買賣來。

雖然剛開始幹,但收益卻著實不小,兄弟幾個幹的非常起勁。

“原來是劉家妹子來了啊。”

馬連升長的很粗壯高大,留著長胡須,一邊笑著迎接,一邊眼睛卻在悄悄的打量著羅成幾個。

羅成和老三他們都是簡易的做了點偽裝,比如羅成給自己弄了一副鬍子,老三也把一張臉弄的比較黃。

馬老大倒一時沒有認出他們就是威名遠揚的羅家兄弟來。

“馬老大,我家飯館接了個大買賣,有客人預訂全牛宴,你能給我現在弄頭牛來嗎?”

“看來你們家飯館生意真不錯啊,我早就跟你爹說過,這牛肉肯定受歡迎,沒錯吧?一頭牛沒問題,別說明天要,就是現在要,我都能給你弄來。”

羅成在一邊道,“說有就有?”

“那可不,公牛母牛,老牛小牛,還應有盡有。”馬老大拍著胸脯道。

“怎麼可能?”

“還不信,我帶你們去看看。”

馬老大見羅成他們是劉三娘帶來的,也不懷疑他們身份,便帶著他們來到後院,堅挨著後院的圍墻上,建了一排茅草屋。

一眼望去,居然是一排牛欄。

牛欄裡面,關滿了牛,隨便一數,起碼有十幾頭,還真是公的母的老的少的,應有盡有。

羅成一下子心裡有數了,看來這馬家兄弟不但私自宰殺耕牛販賣牛肉,甚至還可能在幹偷牛的勾當。

這還真是不虛此行,抓到一條大魚了。

“馬兄弟,你們這買賣還真是做的大啊,不過你們就不怕搞的太大,被衙門查嗎?”羅成假裝不經意的道。

這時馬老大身後一個兄弟道,“衙門不會查的,你就放心吧,我們已經喂飽了他們了。”

馬老大轉身瞪了一眼這個兄弟,“閉嘴。”

羅成微微一笑,看來還有意外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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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劍拔弩張

“朝廷早有禁令,馬牛驢皆能任重致遠,濟人使用,不令宰殺。”

縣衙堂上。

縣尉杜如晦開堂審案。

手拿驚堂木重重一拍,堂上站班的皂班衙役們頓時齊聲高喊威武

“大業律明文規定,故意殺死他人馬牛的,杖七十,徒一年半。私宰自己馬牛的,杖一百。耕牛傷病死亡的,不報官府,私自開剝,笞四十!”

杜如晦對於朝廷的律法條文十分清楚,張嘴就來。

在春秋之時,殺耕牛甚至是死罪,到了秦朝時,律法也明文規定,盜馬者死,殺牛者枷。到了大隋朝,耕牛一樣是重要的物資,甚至是戰略物資。大隋剛開國之初,推行均田制,甚至規定家裡有耕牛的,牛也有資格分到田地。

朝廷還把所有的耕牛登記在冊,極重保護。

到了如今,雖然說有耕牛已經不能多分地了,但牛依然是重點保護對象,禁止私宰。牛就算病死摔死了,也得報備官府,然後由官府派人過來宰殺開剝。剝下來的牛皮、牛角、牛筋這三樣東西,更是只能上繳朝廷。

至於牛肉,一般情況下也是由官府和買走。

沒有經過登記宰殺耕牛,重罪。

就算買沒有經過官府宰殺的私殺牛肉,也一樣是犯罪行為。

史書上就記載過在南北朝的時候,有一個有名的清官叫傅昭,當時他兒媳給他敬了一碗牛肉,當他看到牛肉時便說,我吃了就是犯法,但是呢,律法規定親親相隱,你是我兒媳,我又不能告你,所以他說,這個牛肉他不能吃,讓兒媳婦把牛肉給埋掉了。

“劉大,你在縣城開飯館,私自買賣牛肉,可知罪?”

劉老大跪在地上,還戴著枷,被這陣勢弄的惶恐不安。

“求縣尉寬恕。”

“我問你劉大,你的牛肉從何而來,還不如實招來。”

“別人賣給我的。”

“究竟是何人賣與你的,什麼時候賣與你的,賣與你多少次,總共買了多少,還不一一如實招來!”

劉大雖然嚇的發抖,但也還算聰明,這個時候便咬定這是頭回買,就買了幾斤牛肉,還被衙役們給抄了。

“混賬,居然敢蒙騙本官,來人,給我杖打二十!”

“且慢!”

一個聲音在外響起,卻是縣令張儀臣來了。

杜如晦起身,“縣令?”

“聽聞出了私宰耕牛的案子,我特來聽聽。”

私宰耕牛是重罪,而且對於地方官來說,也事關自己的政績。朝廷有規定,地方官任內,若是治下出現七次以上的屠牛案件,那麼就是嚴重的失職,考評就會不合格,連升遷都不行。

私宰耕牛甚至是和殺人放火一樣被列為遇赦不赦的重罪。

治下出了私宰耕牛的事情,可是嚴重影響地方官政績的,張儀臣過來旁聽,倒也說的過去。

“縣尉,你將劉大責杖,似不合法。”張儀臣一坐下,便挑刺了。

“縣令,劉大飯館中查出牛肉,且來源不明,是私買的牛肉。”

“就算來源不明,可你又可有其它證據?”

“未有,因此下官讓人杖打劉大,讓他交待牛肉來源。”

“你是懷疑他與私宰耕牛之人暗中勾結?”

“正是。”

“那可有證據?”張儀臣又轉了回來。

結果自然是沒有。

於是張儀臣便說杜如晦處置不對,刑訊逼供,不是審訊之法,若是強行杖打,就算交待了,又如何保證不是屈打成招?

“那敢問縣令可有審訊之法,能夠得到口供?”

“沒有證據,那就去找。”張儀臣非常不客氣的道。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自杜如晦上任以來,縣令張儀臣算是處處讓著他,可現在,卻公然在堂上如此駁斥他。

“按律法,如果只是私買牛肉,不算重罪,可視輕重罰錢。衙役在劉大飯館只搜出十斤牛肉,那麼按律只需罰錢一千,笞十杖。”

“張縣令。”杜如晦面沉如水。

“杜縣尉是對我這個判決不滿?”張儀臣也黑著臉。

“我懷疑劉大多次私買牛肉,情節特別嚴重,影響十分惡劣,必須嚴懲。”

“可有依據?”

張儀臣卻已經乾脆撕破了臉,“如果沒有依據,那麼本縣對你的判決認為不妥,可以否決。現在本縣親自審判此案,判劉大笞十、罰錢一千,令其飯館停業整頓好,方許再開。”

杜如晦的臉色非常難看。

但正如張儀臣所說的一樣,他只是個縣尉。在大隋的四等官制中,審理案件時,他只是個判官,而張儀臣卻是主官,現在通判官縣丞和勾檢官都主簿都暫缺的情況下,張儀臣確實可以直接當堂否決他的判定。

案子就這樣結了。

杜如晦再不滿,也沒用了。

劉大被拉出去當眾杖打十棍,然後又罰錢一千錢,劉家人便當堂開釋了。

案子結束,張儀臣甩袖離開,只留下杜如晦黑著臉坐在那裡良久不動。

他知道,局面變了,只是不知道為何張儀臣會突然這麼大的改變。聯想到之前羅成入城見過張儀臣,杜如晦明白,肯定是羅成的原因。

是羅成說服了張儀臣,與他做對。

理由是什麼?

“把快班的班頭叫來!”

杜如晦對著快班班頭大發雷霆,這個案子被張儀臣插手,最大的原因還是證據不足。只抄到十斤牛肉,半點其它證據都沒。別說定劉家私宰耕牛,就是想定他們多次私買牛肉都定不了。

“本官給你三天時間,務必查出劉家的牛肉是從哪裡來的!三天之後,若是查不出來,就將你革職是問。”

捕頭無奈的告罪離開,回到捕房,便對著所有的捕役罵了一頓,然後給他們兩天時間,讓他們必須找到宰牛者。

一群捕快被罵的狗血淋頭出來。

一個個唉聲嘆氣,只得頂著寒風到街上去瞎逛,不管有沒線索,總比呆在捕房裡挨罵強。

街邊。

兩個捕快湊到一起。

“老王,這事看來麻煩了。”

“確實,誰也想不到好好的會出這種意外。看來得通知下馬家兄弟,讓他們最近安份點,不要再頂風做案了。”

“乾脆讓他們出去避避風頭,等過了這陣風再回來。”

“嗯。”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32
第156章 膽大包天

“這麼多牛,看來馬兄弟你這買賣真的很賺錢啊。”

羅成看著那新搭的牛棚裡那麼多的牛,笑著對馬老大道。

劉三娘道,“兄弟你還不知道屠牛有多賺錢吧,一牛買來不過三四千錢,而屠宰賣肉,卻能得肉二三百斤,你知道現在牛肉賣多少錢一斤嗎?五十文!一頭牛賣的好能賣一二萬錢!”

“不止吧,光牛肉就能賣一二萬錢,那還有牛皮牛角牛頭筋呢,這也是好東西啊。”羅成笑問。

馬連升道,“東西是好東西,不過這東西官府管的嚴,可不好出手。我們兄弟也正愁找不著買主呢。”

“我倒是認得一人,他比較有門路。若是馬兄弟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哪天帶他來看看。”

馬連升一聽還有這門路,當下高興的道,“那就多謝這位兄弟了,若是事情成了,回頭少不了你的好處的。”

“好說好說,真羨慕馬兄弟你,能找著這麼好的買賣,光賣肉就是四五倍的利啊,這一天就算宰一頭,也有不下兩萬錢的收益,簡直比搶劫還賺錢。”

“看是如此,可哪裡真有這麼多賺頭。還得各處打點,否則買賣哪做的安穩。”馬連升也有些得意的道。

“我有個疑問啊,這官私牛馬,那都是有專門登記在案的,這牛有牛賬,誰家有牛,什麼毛色,幾歲口都登記的清楚呢。馬兄弟你從哪裡能買到這麼多牛呢?”

馬連升哈哈一笑,“蛇有蛇道,鼠有鼠路,總有法子的。”

羅成卻已經明白,這個傢伙所謂的門路,不過是偷竊罷了。大隋相當重視耕牛,官府專門設立了牛賬,登記耕牛的數量。牛下了崽要登記,牛老病死了要銷賬。

而牛就算老病死了,也不得私自宰殺,得報官來屠。

因此可以說,一本牛賬,把牛管控的很嚴密。偶爾私宰一頭牛,賄賂一下衙門裡的人,倒也能摭的過去,可你說天天宰殺,那就難了。

見馬連升不肯在這方面多說,羅成便話題一轉,說要去看看他家存的牛皮牛角牛筋,說是看看數量和品相,到時好跟他朋友說。馬連升倒是一聽說來精神,立馬帶著羅成他們來到院角一處柴屋。

那裡現在堆著許多喂牛的稻草,推門開走進去點,就聞到很大的腥膻味。走近點,卻是一大堆的牛皮牛角牛筋等物。

這些東西經過了簡單的加工,粗略一數,牛皮起碼有上百張。

這意味著,馬家兄弟雖然做這屠牛買賣沒多久,可已經屠了上百頭牛了。

這可就真是一樁大案要案了,不說別的,僅是這些牛皮就能讓這幾兄弟斷頭。

牛皮牛角牛筋向來是朝廷管控的軍備物資,用來制甲和弓的重要材料,禁止普通百姓擁有,平時殺牛後這些都要上繳不得私留。

更別說私自交易了。

馬家兄弟剛做這屠牛買賣,牛肉倒是好賣,可這牛皮之類的卻沒門路,暫時便只能粗略加工後都堆在這裡。

“數量不少啊,就是沒有怎麼處理好,品相有些差啊。”

“我們也不懂,就是隨便處理了下。”

“可惜了,品質不夠,價格可就差多了。”羅成還假裝一副可惜的樣子。

“只要兄弟你幫我們找到銷路,價格便宜一點我們也願意。”

確認了自己需要的消息,羅成他們也沒多呆,讓三娘留了一些訂金,然後幾人便告辭離開。

出了村門,往外走了一段路。

那邊大隊郡兵正在待命。

“五哥,查清楚了嗎?”杜伏威上前來問。

“嗯,基本上已經查清楚了,這個馬家兄弟夠膽大的,他們不止是私自屠牛,而且還是偷盜耕牛屠殺,偷的還不少。他家積存了上百張牛皮,足以證明他們私屠了上百頭牛,而且他家牛棚裡還關著十幾頭牛,能確定都是偷來的。”

“可以動手了。”

杜伏威一下子拔刀自己的大砍刀來,興奮的道,“他娘的,逮著條大魚來。”

“五哥,我有一點不明的是,這馬家兄弟偷盜了這麼多牛,怎麼卻沒聽到有報案呢?”

“估計是在外鄉外縣偷盜的。”

“動手吧!”

杜伏威得令立馬對手下的弟兄一揮手,“跟我來!”

大業律、廄庫一篇中,律令明文規定,把屠牛行為分為故殺、誤殺、盜殺,根本情節不同,各有相應的法律後果。

如故殺官私牛馬,徒一年半,還要賠償經濟損失。

若故殺自家牛馬,徒一牛。

宰殺的是親戚家的牛馬,也與殺自家牛馬一樣。

但如果只是誤殺,則不坐,償其減價。

而若是盜竊官私牛馬而殺之,則至少徒兩年半。原因在於馬牛軍國所用,故與餘畜不同。

偷盜宰殺一頭牛,就要判兩年半徒刑加賠償,這在隋朝來說已經是很重的刑罰了。要知道,隋立國之後修訂律法,廢除了不少肉刑,又減輕了許多刑罰。

就拿徒刑來說,最低半年,最高三年,總共五等。

徒刑就是剝奪人身自由,同時還要強迫勞作,相當於是勞改犯。勞改犯最高才三年,看似很輕,但古代人坐牢條件差,吃不好穿不好,勞動強度又大,做久了命都會沒。更何況,其實古人坐牢也坐不久。

動不動朝廷就要大赦天下,平均起來一年半就要大赦一次,一般的徒刑因此往往都坐不到兩年,沒到期就赦免回家了。

但是也有一些罪名是不赦的,首先就是謀反等十惡重罪,這是遇赦不赦的。

另外也還有幾樣罪名雖不是十惡之列,也一樣罪在不赦。

這就是殺人放火、持仗搶劫、屠牛鑄錢、合造毒藥。

私宰耕牛和私鑄銅錢,與殺人放火、制毒搶劫一樣被列入了不赦之列。哪怕判的不重,可判幾年就得老實的坐完幾年,一天也別想提前出來。

當然,如馬家兄弟這樣不但盜殺耕牛,而且還數量特別大,情節特別惡劣的就嚴重了。要是判的嚴點,完全夠的上砍頭,哪怕輕點,也起碼是個流放,這流放可比徒刑嚴重多了,哪怕流個一千里,也別想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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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反了

杜伏威一馬當先,帶著他手下五十名刀牌手,左手盾牌,右手橫刀,猛沖向南水村。

村門口,守門的老頭正曬著太陽,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睛就看到一群如狼似虎般沖來的漢子。

“幹••••”老頭本想問是幹什麼的,可只吐出一個字,後面的話就再吐不出來了,他嚇的兩腿戰戰,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沖在最前面的杜伏威一腳把這老頭踹翻在地,“綁起來!”

趙貴帶著斥候隊的五十輕騎,則已經分成幾隊,在村外把村子包圍了起來,今天,一個也別想逃。

雖然做案的是馬連升兄弟,但南水村知情不報,卻是犯了窩庇之罪。

這種村子同宗同族,十分團結,若是大意了,搞不好還要吃虧。因此羅成可沒大意,來的時候,直接拉了兩隊郡兵過來。

在兇橫的村人,在一百郡兵前,都不過是紙老虎。

大隊的刀牌手沖入村莊。

村裡呼喊聲四起,村人也發現了情況,可面對全副武裝的郡兵,這些人居然還試圖抵抗,他們呼兄喊弟,抄鋤頭拿鏟子,連一些老太婆都提著鍋鏟出來。

若是一般的人遇到這種情況可能就懵逼了。

但杜伏威沒有,他手下的刀牌手們也沒有,他們可是剿過匪打過仗殺過人的,再兇悍的賊匪都遇到過,更何況都尉已經證實這裡的人犯罪事實。

“敢有抗法拒捕者,統統打倒,若敢執械反抗,殺無罪。”

馬連升幾兄弟提著柴刀獵叉沖了出來,二話不說就上來拼命。

杜伏威提刀迎上前去,一盾擋住馬連升砍下來的柴刀,然後右手一刀就砍在了他的腿上,頓時馬連升這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就倒了地。

殺牛他有一手,可對戰明顯就沒什麼經驗了。

馬連升一倒,兇悍的馬家人也懵了。

有人還在沖,有人已經在猶豫,還有人在跑,刀牌隊可不管這些,三人一組往前沖,見人就砸,敢持仗反抗,直接就拿刀砍。

幾個人見血之後,馬家人的囂張也終於崩潰了。

兇悍兇悍,並不代表真不怕死。

羅成幾兄弟漫步進村時,村裡基本上已經無人敢反抗了,都在四散奔逃。

可村門已經被斥候輕騎守住,村墻外還有輕騎在把守,想逃跑的都被弓箭趕了回來。

“都尉,一網成擒!”

混亂持續了大概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之後。

水南村的社樹之下,全村老少幾百口人,除了沒在村裡的,其餘人都被趕到了這裡。

馬連升幾兄弟被捆的跟豬一樣扔在地上。

“都尉,一共查獲牛皮一百一十七張,還有牛角牛筋等大量,另外還查獲了偷盜來的耕牛三十七頭。”

“這麼多?”

羅成都有些驚訝,他之前在馬家看到的可是才十來頭。

“都尉,不止馬連升兄弟家有偷竊來的牛,村裡還有好幾家裡也有偷竊來的耕牛。”

簡單的訊問過後,就得到了答案。

這個村子民風彪悍,馬連升兄弟幾個以前就不是什麼老實本份的人。他們兄弟幾個,早就有幹偷牛的買賣,只是一直跑到外縣去偷,因此倒是一直沒被抓過。

以前他是偷牛供給屠牛賊,可上次屠牛賊被抓後,他的牛無處可銷,後來幾兄弟一合計,乾脆自己屠牛來賣。

然後他們發現屠牛的利潤更高,起碼是四五倍之利,如果是偷來的牛,那更是無本之利。幾兄弟膽子也大,他們短時間裡,就把牛肉賣遍齊郡九縣不說,甚至還賣到隔壁的魯郡去。

到如今乾脆不再去偷牛了,他們嫌偷牛沒屠牛賺錢,因此專心屠牛賣,然後讓同村的人去偷牛供給他們。

村人偷牛,他們兄弟屠牛,然後還有村人幫他們賣牛肉送牛肉,形成了一條屠牛產業鏈,村人相互包庇,又賄賂了衙役,於是乎他們村子這買賣做到一天能殺幾頭牛,可縣裡根本不知情。

人贓並獲。

羅成很滿意,但他還是在這裡進行了一次簡單的審訊,交待讓二姐夫王子明負責記錄在檔,並讓那些人在自己的供詞下面畫押按手印。

有了贓物,有了供詞,羅成的這次突襲就算圓滿了。

身為郡兵營都尉,捕盜剿匪輯賊,本就是他的份內之事。

發現了特大的盜牛屠牛團夥,本來應當先知會縣裡,但羅成卻直接動手了,有搶功之嫌,卻也沒有逾越差事。

只是這樣做,肯定會讓縣衙有些被動了,可羅成哪管這些。

“把屠牛盜牛者押走,包庇的村人暫時留在村裡,杜伏威。”

“在!”

“你帶刀牌隊留守村裡,看押這些村民。”

交待完之後,羅成便帶著供詞以及馬連升等這些屠牛盜牛賊返回縣裡。

“老五,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羅成扭頭看了眼拖在馬後的馬連升等人,“自然是去縣城了。”

“去縣城?”

“對,咱們去縣衙抓人。”

“抓誰?”

“抓與盜屠牛賊的衙役!”

老四一聽,立馬來了精神,“好,老五你終於硬了一回了。”

羅成白了羅四一眼,什麼叫硬了一回,老子現在天天早上一柱擎天好不。

打馬回到縣城外營地,羅成直接下令營中各隊集合。

除了留守在水南村的刀牌隊,其餘九隊人馬,迅速集結完畢。

跳蕩隊、沖鋒隊、輕騎隊、斥候隊、槍盾隊、鉤鐮槍隊、樸刀隊、弓弩隊、長槍隊、長矛隊,一隊隊迅速整裝集結。

“舉起旗幟,出發!”

五百餘人頓時打起旗幟,魚貫出營,往縣城而來。

縣城北門,民壯守著城門。

遠遠的看到郡兵營全副武裝的殺過來,臉色都變了。

“羅成反了,快稟報縣尉!”

縣衙。

杜如晦還在生氣之中,一名壯班衙役連滾帶爬的進來,慌張的稟報。

“不好了,不好了,羅成他反了,正帶著郡兵營殺奔過來!”

杜如晦一聽羅成反了,倒是不驚不怒。

“羅成,你就這麼點斤兩嗎,那我以前真的高看你了。”

衙役不明白這個時候了,縣尉還在嘀咕什麼,“縣尉?”

“慌什麼,立即傳令四門,關閉城門,三班衙役上城把守。”

話剛落。

又一人沖了進來。

“不好了,縣尉,羅成已經帶兵沖入縣城了!”

“他正往縣衙而來!”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33
第158章 逼宮

衝啊,兄弟們!

杜如晦臉色終於有些變了。

“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把守衙門。”他沉聲下令。

“縣尉,羅成帶著郡兵營幾百人馬呢,咱們不是他們對手啊。”一名衙役小聲的道。

“廢物,未戰先怯!”

杜如晦撇下那膽怯衙役,從墻上摘下橫刀,便向外走去。

羅成一行速度極快,當杜如晦提刀出來時,他已經帶隊沖到了縣衙。

一路上,幾乎是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北門守門民壯雖然也想關門,可賈潤蒲帶領輕騎隊飛奔而至,輕松搶奪下城門。

再之後,更是再無人敢擋,就這樣一路來到了縣衙前。

縣衙前的民壯看著羅成氣勢洶洶的帶著幾百全副武裝的郡兵殺到,哪敢什麼抵抗,直接全做鳥獸狀跑了。

當杜如晦提刀出來時,便有了很奇怪的一幕。

杜如晦手提橫刀出鞘,一人擋在縣衙大門前。

而對面,則是羅成騎在馬上,身後數百郡兵,長槍如林,橫刀耀眼。

“羅成,你帶兵入城,意欲何為?反耶?”

“杜縣尉,此話何意?羅成身為縣中郡兵營都尉,統領一營郡兵,是為保境安民,剿匪捕賊。今日入城,其實是來辦個案子的。”

“辦什麼案子,需要如此興師動眾?”

“縣尉,難道我羅成就不能來縣城了嗎?這是何道理?”

張儀臣聞訊趕來,面色陰晴不定,他剛才也是聽說什麼羅成反了,帶兵殺進城來了。跑出來一看,羅成還真是帶著幾百全副武裝的郡兵來了。

“羅成,你這是幹嘛?”

“稟報縣令,我郡兵營查了一樁要案,白水鄉水南裡的水南村發現一夥特大盜牛屠牛團夥,他們偷盜耕牛私自宰殺販賣,非法勾當遍及齊魯兩郡十餘縣,我郡兵營摸查清楚之後,今日調動人馬圍住水南村,一舉將賊人抓獲,人贓並獲,查獲盜竊耕牛三十餘頭,並牛皮一百餘張。”

張儀臣松了口氣。

“想不到治下居然有如此倡狂盜屠牛賊,羅成,你是送賊人前來嗎?”

“回縣令,這夥賊人如此倡狂,短短時間內盜得耕牛一百餘,還私屠百餘,縣中卻始終沒有半點知情,皆因賊人暗中勾結縣中衙役,我審訊得知此重要情況之後,為防夜長夢多,便直接入城來抓那內賊,免得他毀滅證據,或潛逃出外。”

“原來你是來抓內賊的。”

張儀臣扭頭瞪了杜如晦一眼,“遇大事要有靜氣,杜縣尉管治庶務,負責統領兩房三衙,不說治下出現內賊還不知,就是羅都尉入城,還沒搞清半點情況,就亂喊什麼反了反了,太糊塗了。”

杜如晦先被羅成如此將軍,本就難受。

現在又被張儀臣當眾訓斥,更是氣的肺都要炸了。

可偏偏還發作不得。

羅成說自己是辦案要緊,他還不能多說什麼,否則萬一羅成說他是想包庇屬下,這就說不清楚了。

“縣令,下屬中出了如此蛀蟲,本官也絕不容忍。羅成,那幾個勾結盜屠牛者是何人,你說出來,我立馬讓人把他們拿下。”

“杜縣尉,做事講究有始有終,這個案子是我羅成在辦,那我自然要辦完他。此案犯雖出在章丘縣內,但做案卻跨齊魯兩郡多縣,這種跨縣大案,還是我們郡兵營來辦比較好。”

“羅存孝!”

“屬下在!”

老四大吼一聲站出來。

“你馬上帶隊進衙,把賊犯所供內賊給我抓出來!”

老四哈哈一聲大笑,一揮手,頓時手下鉤鐮槍隊五十名隊員便扛著鉤鐮槍上前。

杜如晦提著刀站在那裡,可老四卻視若無睹,直接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甚至還故意拿肩膀撞了他一下。

杜如晦一張白臉氣的變了色,可卻無法發作。

他就算說羅存孝無禮沖撞上官,可在眾人眼裡,卻無疑會是心胸狹窄的表現了。

“羅都尉,案子不是你這樣辦的。”杜如晦咬牙道。

“哎,辦案心切,行事有些莽撞,還請杜縣尉見諒了。”

一會功夫。

羅存孝便帶著人押著兩個捕快出來了,這兩人就是被馬連升招供收了他們好處,然後對他們屠牛販賣之事不聞不問之人。

當然,羅存孝巴不得杜如晦今天沒面子。

因此他抓了那兩捕快後,又把兩人手下的幫閑全都抓起來了,說是要配合調查。

衙門前,羅存孝一隊人,押了足足三十多人出來。

跑來圍觀的百姓們便在那裡議論紛紛,有人說為何抓這麼多人啊。

有人便說,你還不知道呢,這些人勾結盜屠牛賊,偷竊耕牛私自屠宰等等。

杜如晦聽著那些議論,覺得臉面全無。

本來只是兩粒老鼠屎,可現在羅存孝卻一下子抓了三十多個,雖然只有兩個捕快,其餘都是他們的幫閑,可百姓管不了這麼多,大家只看到從衙門裡抓出來三十多個內賊。

“杜縣尉,我需要帶這些人配合調查一下,還請通融。”

杜如晦這個時候能說啥?

多說一句,就是跟這些人牽扯不清了。

他只能看著羅成囂張的打他的臉,打完左臉打右臉。

張儀臣心裡也別提多爽了,今天羅成的行為,在官場上那是大忌,但他就是覺得痛快。杜如晦年輕氣盛,到了之後都不把他這個上官放眼裡,今天,羅成的這一頓亂拳,真是痛快啊。

“此案既然牽涉到快班捕快和幫閑,那麼杜縣尉回避一下也比較好。”張儀臣道,“羅都尉,這個案子就由你來負責審理,隨時報知於本官。”

杜如晦看著羅成和張儀臣一唱一喝,胸膛起伏難平。

可張儀臣卻並不打算放過他,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當然要用好。

“這兩房三班剛剛重建,誰知道就又出這麼大的事情,看來杜縣尉新來乍到,對有些人還是不夠清楚,本縣覺得有必要重新審查一下這些胥吏了。快班出了這等蛀蟲,班頭有不可推卸之職,本縣認為現在就可革去他們的差事,重新挑選可用可信之人,杜縣尉,你以為如何?”

這種情況下,杜如晦又能說什麼,總不能當著縣衙前的這些百姓們說,本官認為有錯的是下麵的那兩個捕役,跟班頭無關吧?

“下官同意整頓。”杜如晦無奈答應。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2:33
第159章 將軍

章丘縣衙東廂。

房間裡寂靜無聲,杜如晦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自羅成闖入縣城,抓走了兩個捕快三十多個幫閑揚長而去後,杜如晦就一直坐在這裡了,已經幾個時辰了。

寂靜長夜裡,外面傳來了幾聲梆子。

已經三更天了。

可杜如晦卻依然一動不動。

人沒有動,可心裡卻始終平靜不下來。

今天,羅成的這一頓亂拳,把他錘的不輕。他到任之後,花費了這麼多時間好不容易在章丘縣城建立起來的一點官威,徹底的被擊垮了。

還是太大意了。

本以為羅成只是個能打能沖的莽夫,被他一陣鈍刀子後,只能無奈離開。

可誰能想到,羅成一退再退之後,還會有如此猛烈的還擊呢,而縣儀張儀臣這次也同樣反擊的迅速,根本不再留半點餘地。

大意了啊。

“公子,吃點東西吧!”

從大興城跟隨來的長隨提著食盒進來。

“剛做好的湯餅,公子好歹吃點,就算再氣,也不能不顧身體啊。”

杜如晦終於動了,他扭了扭頭,“徐伯,多謝了。”

一碗熱乎的湯餅下肚,杜如晦感覺似乎氣順了一些。

“公子,那羅成太過份了,還有張儀臣,他們兩個一唱一喝,完全不給公子半分臉面啊。”

“哎,是我以前行事太急躁了些,你說我是不是太年輕了?”

“公子的本事才氣那是大興城裡也數一數二的。”長隨道。“只是公子有時太傲氣了些,老僕鬥膽就說一句,公子新來乍到,又是縣尉,就算想做事,可也不能無視張儀臣,他畢竟是縣令是主官。而那羅成雖說是農家子,可也確實是有些本事的,他是張儀臣的心腹,還是郡丞的門生,要動他,並不容易。就算要動,也得先等一等,如今縣尉根基未穩,操之過急,未免就容易出差子。”

傲氣,這是世家子弟的通病。

而杜如晦既年輕氣盛,又是名門子弟,以往還才名遠揚,因此來了之後未免有些瞧不上羅成這些人,可今天的事實卻給他上了生動的一課。

“徐伯,那你說我該如何做?”

“要老僕說,乾脆回京城算了,跟這些人玩沒意思。就算贏了,也沒什麼值得稱贊的。”

“不,我不可能因為這麼點挫敗就回京城,真這樣回去了,那以後我還有何顏面再在仕途?”

“如果公子不願意就此回京城,那麼就只有兩個選擇了,要麼把張儀臣調走,要麼再調個幫手來。”

這倒也確實是個辦法。

張儀臣畢竟是上官,而且他在這裡幾年,如今有羅成這樣的幫手在,對章丘縣城的掌握可不是他這個新來的縣尉能比的。羅成敢跟他做對,除了是張須陀的門生外,最關鍵的還是有張儀臣這個縣令的支持。

如果調走張儀臣,換個縣令,那麼情況又會不一樣了。

當然還有另一個辦法,如今縣丞和主簿都空缺,如果能夠跟大興那邊說下,調個自己人來做主簿或縣丞,那情況也能不一樣。

只是這種想法,剛冒了點頭,又被他自己否決了。

他堂堂名門子弟,大興城才子杜如晦,難道還需要找幫手?如果他這樣做了,那就是承認自己徹底失敗了。

徐伯看著杜如晦沉思不語,他跟隨公子也多年了,知道這位公子的傲氣。

“公子,老僕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徐伯你有話就直說。”

“公子,你名門貴族子弟,本來可直接門蔭入仕,可公子卻偏偏要參加科舉考試,還考的是去歲最難的進士科,為何?”

“因為我雖出身名門,但我不想讓人說我是憑父輩門蔭,我想證明我自己的本事。”

“公子有志氣,也確實有才氣,科舉考試一舉考得進士。吏部考試,又是成績最佳。高侍郎也說了,其實僅以公子的才能,就足夠留在部寺或者是在大興任職了,一個七品是跑不掉的。”

“可是高侍郎最後卻建議讓公子來章丘做個從八品的縣尉,公子可以不來,但公子卻來了,又是為何?”

“因為我想來歷練,想離開父輩的蔭庇,靠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功績來。”

徐伯點點頭,“那麼公子此來,就是為了做出些業績來,證明自己的能力了?”

“沒錯。”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覺得公子其實到這裡後,一開始就走錯了路,選錯了方向。”

“怎麼講?”

“公子,要做事是對的,想出政績也沒錯,可並不是說,要出政績就要跟張儀臣對著幹,也不一定就非要趕羅成走。”

“可我不想受到掣肘,更不願意被架空。”

“公子啊,那要看具體情況啊。其實老僕覺得,完全還可以有另一種辦法的,可以合作啊。張儀臣也是士族名門出身,才氣也是有的,而羅成雖出自草莽,但本事挺強。公子若是不以他們為敵,而是以他們為幫手,那就不會有今日的結果了。”

杜如晦愣了一下。

他是世族子弟,出京時就被人告誡過,到了地方一定要小心下面的胥吏蒙蔽,要當心被他們欺瞞和架空。

而來了之後,他瞭解了下章丘的情況後,覺得以前程縣丞和費主簿正是被下麵胥吏蒙蔽和架空的,他也看不上張儀臣,覺得他在章丘幾年,卻讓這裡烏煙障氣,甚至還出了反賊。加之在京時,高侍郎說羅成不過十六歲少年,卻被張須陀請縣尉之官,便先有了成見。

於是來了後,便想甩脫這兩人,一人努力幹出政績來。

可誰能料到,如今會在這二人面前栽個大跟頭呢。

“其實以老僕看來,公子與張儀臣和羅成有今日之沖突,關結還在於公子一來便與他們不和。只要公子肯放下架子,願意結納他們。老僕相信,以公子這身世和才氣,他們肯定也願意化干戈為玉帛的。若是能重修於好,以後章丘縣城不再內鬥,那麼衙門內有公子外有羅成,這章丘縣何愁不出政績呢?就算這政績有張儀臣和羅成一份,那又如何?如果張儀臣是程縣丞費主簿那樣的草包,自然是不能留著。如果羅成是樊虎劉守義那樣的蛀蟲,肯定要趕走。但既然如今公子也發現,這兩人其實很有才幹,那就不能只想著趕人,而是想著如何合力辦好事情了。”

“重修於好?”

杜如晦陷入了沉思,這是要他妥協了。他杜如晦要向一個鄉下子低頭妥協?可不妥協,那就只能承認徹底失敗了。現在妥協也是承認失敗,但不同之處在於,承認失敗後還能再在章丘縣站起來,而現在回去了,就徹底的是打上失敗烙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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