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新仙鶴神針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0-17 17:36: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 19392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2 15:42
九〇

  玉真子哪知自己剛一發動,突見一道銀虹電射而來,而且威勢極大,玉真子只得先求自保,振腕一劍,向那飛來銀虹擊去,只聽一陣金鐵交響,火星四外迸飛,她雖然把白雲飛投來一劍震斜,但右腕亦被震得一麻,不禁心頭暗暗吃驚。

  白雲飛一招把悟空大師和龍玉冰兩人迫開,一進步到了李青鸞床邊,伸手摸著她額角,低喚了兩聲:“鸞妹妹,鸞妹妹。”

  這時,悟空大師、玉真子都已躍到了李青鸞榻旁,緊靠白雲飛身後站著,兩人都運功蓄勢,含勁掌上,只要白雲飛有加害李青鸞之意,立即一齊劈出。

  但白雲飛卻十分鎮靜,對悟空大師及玉真子含勁待發的掌勢,渾如不覺,慢慢地轉過頭來,問道:“她怎麼病得那麼沉重,你們為什麼不早一點給她醫治呢?”說著話,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緩緩從玉真子等臉上掃過。

  玉真子一觸到她的眼光,心中驟然浮現出在饒州療毒情景,一陣惶愧,不覺把運勁待發的掌勢,緩緩垂下。

  悟空大師一側臉,避開白雲飛的眼光,冷冷笑道:“她為想念馬君武,冒著風雪站在一個高峰上盼望他歸來,數日夜不言不食,被山中積存的萬年冰雪陰寒侵傷了體內經脈——”

  話到這兒,突聽得白雲飛啊了一聲,粉臉變色,大眼睛眨兩眨,神光迫人,盯在悟空大師臉上追問道:“什麼?馬君武還沒有回到金頂峰來?”

  悟空大師冷笑一聲,答道:“不放馬君武回來也罷了,還派遣曹雄對李青鸞暗下毒手,那才是心比蛇蠍!”

  白雲飛似乎沒留心悟空答些什麼,仰臉凝思了一陣,自言自語說道:“他送我到括蒼山後,第二天就留書不辭而別,屈指已七個多月,無論如何,他也該早到家了?莫非是在路上出了事情?”

  玉真子冷眼旁觀,看白雲飛驚愕神情,似非故意做作,正想開口把事情問清楚,悟空大師已搶先說道:“只怕他還在括蒼山沒有動身吧?”

  白雲飛只氣得打了個顫抖,右手一揚,突又緩緩收下,從懷中取出一紙白箋,遞到玉真子手中,冷笑一聲,道:“這是他留給我的告別信,你看看是不是他的筆跡?”

  玉真子展開白箋,只見上面寫道:

  “弟本愚質,承黛姊不棄折節下交,馬君武何幸如之。本應待玉體康復再走,乃因師門正值多事之秋,弟忝為崑崙門下弟子,豈能托護黛姊,獨善其身。西望師恩,歸心似箭,留書依依,祈早康復。馬君武手上。”下款留書日期,五月十七,距此時已半年以上。

  玉真子看完信,白雲飛輕輕嘆息一聲,道:“當時我正療息傷勢,待我傷癒後,他已走了旬日之久——”說時一頓,沉吟良久,接道:“這半年時間中,我因趕習一點武功,並未離開括蒼山一步——”

  玉真子看完馬君武留書,又聽了白雲飛幾句話,心中已明白確實錯疑人家了。當下合掌一禮,接道:“白姑娘如果不親身來此,我們確實難以料得出事情經過這樣單純,再加幾點巧合,使我們錯怪了姑娘。”說著,嘆息一聲,把曹雄替李青鸞療傷的事情經過,很詳盡地說了一遍。

  白雲飛淒惋一笑,道:“既有這些巧合,你們錯疑我,自是難怪,當前最為要緊的事,是先把李妹妹的傷勢醫好再說。”說罷,伏下身子,很細心地查看李青鸞傷勢。

  悟空大師、玉真子、龍玉冰六道眼神,一齊投集在白雲飛臉上,三個人心中都明白,李青鸞能否得救,在此一舉。

  只見白雲飛臉上的神情,隨著她在李青鸞身上移動的兩手,逐漸緊張起來,終於她臉上變成了一種茫無所措的神色,停下手,嘆口氣,慢慢地轉過臉,道:“她全身奇經八脈暢通無阻,實難找出傷在何處。”

  兩句話直如萬把利劍洞穿了悟空大師的心,登時急得他頭上汗水如雨,只聽他長長嘆息一聲,合掌宣了一聲佛號,吟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著相三十年,仍然積塵埃。”說完,陡然轉身,大踏步向室外奔去。

  玉真子吃了一驚,急起一躍,擋在門口,說道:“鸞兒並非已無救,你如何能夠走得?”

  悟空大師笑道:“和尚已無牽無掛,只餘下搏殺胡南平一樁心事未了——”急步走入自己臥室,匆匆整理一點應用之物,提著禪杖出來。

  玉真子心頭一急,拔劍攔住去路,道:“大師行志既決,玉真子自是不能堅於挽留,還但望能多留半日,待我大師兄回來後,再走也不遲。”

  悟空大師臉色一沉,怒道:“如果他今天不回來呢?”

  玉真子大笑道:“至遲不超過今天晚上,如果,今夜我大師兄還不回來,大師明晨一早請走,玉真子絕不再挽留就是。”

  悟空大師冷笑一聲,道:“我恨不能生雙翼飛離此地,片刻時間我也不願多留,遑論一宵之久,你快些讓開去路,免傷我們和氣。”

  玉真子急道:“你如這等負氣而去,大師兄問我時,叫我如何回答?”

  悟空大師一掄手中禪杖,厲聲喝道:“你如再要攔我去路,可別怪老衲翻臉不認人!”

  悟空大師聞得李青鸞沒救之後,心神受到極大震動,這滿含悲慟一走,勢必要到黔北天龍幫去找胡南平拚命,無疑投身入龍潭虎穴,後果實在可悲,想一想,還是不能放他離去,於是忍下一口氣,橫劍笑道:“你和我大師兄數十年相交莫逆,助他到括蒼山搜尋秘笈,義薄雲天;為我玉真子冒險去大覺寺求雪參果,恩義山重;承你看得起我們崑崙派,讓鸞兒拜投到我的門下——”

  玉真子話未說完,悟空大師已怒聲接道:“她要不拜投你們崑崙門下,也許她還死不了。”

  玉真子臉色一變,道:“大師怎麼能這樣強詞奪理?崑崙派門下弟子也不止李青鸞一個,再說也不是我們崑崙派強把她收到門下。”

  悟空大師憋了一肚子悲忿怒火,出言已不思索,話出口後也覺說重了一點。

  玉真子心中決定不管如何,先把他留住再說,振劍一揮,大聲叫道:“大師如不待我大師兄回來,只怕沒有這麼容易走得。”

  悟空大師狂笑一聲,掄起一股杖風,道:“只怕你擋不住老衲禪杖。”

  玉真子心知已非言詞能留得住他,揚了揚手中寶劍道:“這倒未必見得!”

  悟空大師舉起手中禪杖後,又緩緩放下,長嘆一聲,轉身幾個縱躍,躍到了幾丈之處,他心中雖然填滿著傷痛悲忿,但還能勉強維持一點理智不失,辨識大體。

  但玉真子心頭卻大急起來,一挫腰施展“蜻蜓三點水”身法,連著幾個縱躍,躍到悟空大師前面,翻身攔住去路。

  悟空大師感懷李青鸞傷重難救,五內如焚,一腔怨恨之氣,早就轉到三清觀主及玉真子等身上,持數十年佛法修行,使一點靈性未失,才勉強忍住未和玉真子動手,哪裡還能再受玉真子三番五次攔路撩撥,大喝一聲,揮杖搶攻,瞬息間掃擊五杖。

  這五杖都是他生平絕學,二十四式降龍杖法中招術,著著威猛無倫,玉真子連跳帶躲,才能讓開了他五杖劈掃,但已驚出了一身冷汗。心知如再相讓,不但難以擋住,只怕還要傷在他的杖下,心念一轉,振腕反擊,展開分光劍法,著著逼進。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2 15:42
九一

  老和尚怒喝一聲,揮杖迎擊,剎那間,劍光霍霍,杖影似山,兩個人竟各出絕學,當真打起來。

  纏鬥到十合左右,玉真子突然施出追魂十二劍中連環三招“鳳起騰蛟”、“朔風狂嘯”、“霧斂雲收”,劍聚一片銀光,如狂飆捲而上。

  悟空大師果被玉真子排山倒海般的劍勢,逼退了三尺左右,這就更激得他怒火千丈,正待揮杖搶攻,突聽身後一個清脆熟悉的聲音喊道:“師伯,你為什麼要和我師父打架?”

  悟空大師回頭望去,只見李青鸞站在丈餘外雪地上,白衣、長發飄拂,滿臉茫然不解神色地望著兩人。白雲飛緊靠著她身後站著,眉宇間微泛怒意,雙目中神光閃動,愈覺得威儀迫人。

  老和尚愣了一愣,悲忿心情登時鎮靜下來,丟掉手中禪杖,一個縱躍到了李青鸞身側,叫道:“鸞兒!你好了嗎?”

  李青鸞一上前投身在悟空大師懷中,仰起臉,笑道:“黛姊姊本領最大,她來了,我的病不管多厲害,她也能把我醫好!你是在和我師父打著玩嗎?”。

  悟空大師臉一熱,笑道:“不錯,不錯,我和你師父在切磋武功。”

  白雲飛嘴角一撇,冷笑一聲,道:“那麼大一把年紀了,還是一點沉不住氣,要是傷了人,怎麼辦呢?”

  她這幾句話,也不知是指哪個,反正玉真子和悟空大師,都聽得臉泛紅彩。

  白雲飛目睹兩人窘態,不覺嫣然一笑,又道:“也怪我一時大意,找不出她傷在何處,才害得你兩人切磋武功。”

  玉真子紅著臉笑道:“鸞兒自小就在他恩養之下長大,憐愛心切,自難免悲痛過深,這也是人情之常,不知鸞兒現在傷勢如何?”

  白雲飛笑道:“鸞妹妹雖被人打通奇經八脈,但卻未把經脈中侵入的陰寒迫出,反而集攻五腑,滯留不散,因而更形嚴重,現在我雖已把她五腑陰寒逼散,但尚未把陰寒迫出體外——”

  悟空大師不待白雲飛話完,就急急接口問道:“這麼說來,白姑娘也無能療治她的傷勢了?”

  白雲飛兩道清澈的眼神慢慢地移到李青鸞身上,嘴角緩緩露出笑意,答道:“為了鸞妹妹,我縱然損耗一些功力,亦無所惜,只是有一件事,需得勞動兩位大駕。”

  悟空大師笑道:“白姑娘但請吩咐,赴湯蹈火,老衲萬死不辭。”

  白雲飛嘆息一聲道:“現下陰寒已侵入她內腑,縱有靈丹也難奏功,唯一療救之法是把滯留在她五腑的陰寒迫出體外,我縱然不惜耗消本身真氣,也非一兩天時間能夠收效,以她內功而論,總得五日夜工夫,在這五日療治期間,最忌有人搗亂,一個不好,不但傷勢加重,說不定還會害鸞妹妹走火入魔,就是晚輩本身,也要蒙受極大損害,所以,必須有兩位武功極高之人,護守關期。”

  悟空大師望了玉真子一眼,道:“這個老衲自是責無旁貸。”

  玉真子一笑接道:“李青鸞是崑崙派門下弟子,崑崙派自不能袖手旁觀,貧道當親率門下弟子,布守關期。”

  白雲飛笑道:“人多了反易壞事,有兩位已經足夠,煩請準備一些食用之物,晚輩現在就動手替她療傷。”

  扶李青鸞回到靜室,玉真子吩咐龍玉冰為李青鸞去準備食用之物,自己和悟空大師靜坐養息。

  這時,風雪已住,滿天陰雲隨風散去,一抹夕陽返照,天色已快近黃昏。

  龍玉冰準備好食用之物,送入靜室。白雲飛讓李青鸞食用一些湯餅後,立時動手替她療傷,她讓李青鸞面壁而坐,自己也盤膝坐在李青鸞背後,口授李青鸞玄門吐納導引口訣,伸右掌頂在李青鸞後背命門穴上,默運本身真氣,一股熱流,緩緩攻入李青鸞體內。

  李青鸞也依照白雲飛傳授口訣,凝神行功,兩個時辰過後,五腑聚集的陰寒已逐漸散歸體內經脈,陰寒循轉於奇經八脈,奇冷難耐,漆黑無光的靜室內,只聞得李青鸞牙齒交響之聲。

  功行一週,天色已到子夜,白雲飛低聲對李青鸞道:“你現在可以暫停行功,閉上眼睛休息一陣,千萬記著,不管如何痛苦,都要忍耐著,在行功之時,不要講話,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要分散心神管它。”

  李青鸞依言,閉上眼睛休息,過了一會之後,痛苦逐漸消減。

  三天時間,匆匆過去,李青鸞的傷勢雖然大為好轉,但白雲飛卻因消耗真氣過多,元氣虧損很重,容顏日見憔悴。

  第五天早上,李青鸞體內陰寒已大部被迫出體外,精神逐漸恢復。她在這四五天的時間中,除了行功療傷之外,因習白雲飛口授玄門吐納導引之術,獲益極大。

  要知玄門吐納導引術,是一種極高內功的修養秘訣,和一般內功進修之法大不相同,不但有助功力精進,而且體命雙修,駐顏益壽,如至大成境地,更能化氣成力,凝神還虛,克敵於舉手投足之間,飛行於江河激流之上,飛花殺人,摘葉傷敵,李青鸞因禍得福,學得了玄門吐納導引術真訣。

  到中午時候,白雲飛已替李青鸞完成了第六次治療,停住手,笑道:“現在你的傷勢,已是大致痊癒,午時過後,迫出殘餘陰寒,就算大功告成了。”

  李青鸞笑道:“我們就可以一起去找武哥哥啦!”說著話,慢慢地轉過頭來,目光一觸到白雲飛臉上,登時驚得她啊呀一聲,呆在那兒,說不出話來。

  只見白雲飛暈紅的嫩臉,此刻卻變成了一片蒼白,倦容隱現,神態萎靡,李青鸞心頭一酸,兩行清淚順腮流下,幽幽說道:“黛姊姊,我不要再治療了。”

  白雲飛笑道:“哪怎麼行?如果不把那殘餘陰寒迫出,日久難免復發。”

  李青鸞泣道:“姊姊為替我療治傷勢,累得臉也變成了蒼白色,一定是耗損很多元氣,把我的傷醫好了,可是姊姊卻累傷了,我又不能給姊姊醫傷,怎麼辦呢?”

  白雲飛笑道:“我不要緊,養息幾天,就會復元,你如果不肯做最後一次療治,姊姊這幾天消耗的真氣,不都是白白地糟蹋了嗎?”

  李青鸞黯然一嘆,緩緩偎入白雲飛懷中,淚如泉湧,但她卻說不出一句感激之言。

  白雲飛扶正她身子,說道:“你現在傷勢還未全好,不宜有所傷感的,快些坐著用功,免得功虧一簣,你要不聽姊姊的話,我以後就不理你了。”

  李青鸞勉強收淚坐好,依言行功,白雲飛略一休息,又凝神運聚真氣助她療治體內殘餘陰寒。大約有頓飯工夫,只見李青鸞臉上汗珠如雨水一般滾滾而下,漸漸的全身各處,冷汗泉湧,透濕衣裙,有如水淋,正值這緊要當兒,突聽靜室外傳來了悟空大師一聲怒吼,接著幾聲金鐵交鳴,房門被人一腳踢開,人影閃處,曹雄爭執金環劍衝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2 15:43
九二

  李青鸞轉臉望去,看曹雄仗劍急奔而來,心神一分,正待出言相詢,卻聽白雲飛急促低聲吩咐道:“快些閉上眼睛,照常行功,不要分散心神。”

  李青鸞經白雲飛輕聲一喝,頓時收住心猿意馬,轉臉面壁,重又凝神行功。

  曹雄目睹一個青衣少年和李青鸞同榻而坐,不禁妒火中燒,冷笑一聲,一躍近榻,振腕一劍直奔白雲飛前胸點去,他含忿出手,劍勢如迅雷奔電,猛快至極。

  白雲飛頂在李青鸞後背“命門穴”上的右手不動,左掌半屈,迎著劍勢拂去,直待將要接觸到金環劍時,食、中兩指,突然一齊彈出。

  這是武學中一種至高絕技彈指神通功夫,曹雄哪裡識得,但覺握劍右腕一麻,不由自主鬆開五指,金環劍脫手向後飛出。

  就這一擋之勢,悟空大師已追蹤躍入,鐵禪杖一招“飛鈸撞鐘”猛點曹雄後背。

  金環二郎一閃身,讓開背後點來一杖,施出三音神尼手繪拳譜上記載身法“移形換位”,膝不彎曲,足不跨步,一晃身,已欺到悟空大師身邊,右手一把抓住禪杖,左掌一招“揮麝清談”,疾劈悟空大師握杖右腕。

  悟空大師剛才在屋外和他交手幾招,只覺他出手劍勢怪異難測,隨手兩招,就把自己逼退,衝入李青鸞療傷靜室,他隨後追入,心中本早已有備,哪知仍然沒有看清楚人家用什麼身法欺到自己身側,不禁呆了一呆。

  就在這一剎那間,曹雄右掌已切到腕上,悟空大師不松手丟杖,手腕勢非受傷不可,只得一鬆手,讓開曹雄切來一掌,左手卻探臂一拳,向曹雄前胸打去。

  金環二郎想不到他丟掉禪杖還能一拳打出,這一拳迫得他向後疾退三步。

  悟空大師趁勢搶攻,右腳飛踢小腹,左手卻閃電伸出,又抓住了禪杖,用力一帶。

  這一著用得恰當至極,曹雄手中握著的禪杖,驟然被悟空大師一帶,身子身前一栽,正好向悟空大師踢出的右腳迎來。

  可是金環二郎武功實已大非昔比,側身一讓,右手不放禪杖,左手探處,抓住了悟空大師右腳,用力一抬,悟空大師重心頓失,身子向後倒去。

  悟空大師大吃一驚,暗想:此人武功當真高強。心裡想著,左手仍緊握禪杖不放,借力一拉,已經向後倒去的身子,突又挺起,右手一招“潮泛南海”,平推過去。

  曹雄心頭也是一驚,暗自忖道:這老和尚倒是難斗,左掌“迎風斷草”,掃襲脈門。

  悟空大師一沉掌勢,讓開迎擊,右手施用羅漢十八掌,呼、呼、呼!搶攻三招。

  曹雄讓開三掌後,立即還以顏色,左手吞吐如電,還了三拳。

  倏然間,兩人已對拆了二十多招,悟空大師勝在功力深厚,曹雄卻以奇詭的手法,彌補了功力的不足。

  金環二郎一面打,一面偷眼向床望上去,只見那青衣少年,右掌頂在李青鸞後背命門穴上肅容端坐,對眼前激烈無比的打鬥,渾如不覺,看也不看一眼。

  李青鸞神情有些激動,但還能勉強自持,不為兩人打鬥所亂。

  這時,曹雄心中已有點明白,那青衣少年是在替李青鸞療傷,費解的是自己已把李青鸞奇經八脈打通數日,傷勢早就應該全好,難道她傷勢好轉之後,又突然復發不成?

  他心中只管思解李青鸞傷勢惡化原因,手下略慢,吃悟空大師搶了先機,呼的一掌,逼攻過來。

  這一掌威勢奇大,而且攻擊的又是要害,曹雄警覺時,已來不及出手化解,只得一鬆手丟了禪杖,向旁側一閃身,著地掃出一腿,擋了擋悟空大師攻勢,探臂撿起金環劍,躍到門口,橫劍而立,目光卻投在木榻上白雲飛和李青鸞的身上。

  悟空大師奪回禪杖後,本想趁勢掃攻兩杖,把曹雄迫出靜室,哪知曹雄鬆手放了禪杖後,卻撿起了地上的金環劍。

  悟空剛才在靜室外面,已和曹雄交手過幾招,知他劍招的詭異,較拳掌尤為難測,這間靜室也不過一丈方圓大小,剛才兩人各抓禪杖一端,近身相搏,拳掌帶起的勁風,就震飄起白雲飛和李青鸞身上衣服,如果在這小小房間內,再以兵刃相搏,難免要傷到兩人。

  悟空大師想了一想,也停手不再搶攻,橫杖護守榻前,和曹雄相峙對立。

  金環二郎見悟空大師守著榻前,蓄勢相待,不再迫攻,已猜知他的心意,是怕傷了李青鸞,他本是極端聰明、而又城府深沉之人,心中打了幾轉,立時改變了主意,望著悟空大師笑道:“那位穿著青衣的書生是誰?可是在給李青鸞療傷嗎?”

  悟空大師答道:“什麼人你管不著,她在給駕兒療傷倒是不錯,你問這些干麼?”

  曹雄收了金環劍,冷笑一聲,道:“我問問有什麼要緊?既然有他給李青鸞療治傷勢,我倒省了不少麻煩。”說完,轉身向門外走去。

  悟空大師一縱身,追到門邊,叫道:“聽你口氣,倒好像也是在心為李青鸞療傷來的?”

  曹雄回過頭,冷冷答道:“如果我存心害她,她就是有二十條命,恐怕也沒有了。”

  悟空大師還未答話,突聞一聲嬌脆的冷笑道:“嗯!如果不是你打通她奇經八脈,她還不致於陰寒攻心,傷得這樣厲害。”

  曹雄抬頭望去,只見那青衣書生,帶著一臉睏倦容色,站在靜室門口,兩眼望著自己,眉宇間隱泛著一種不屑和鄙視的神氣。

  曹雄心中早就氣他,聽完話冷哼一聲,正待出手給他點顏色看看,突然想起他剛才雙指彈劍的本領,不禁一陣猶豫。

  只聽身後又一陣冷笑響起,轉眼望去,玉真子手握寶劍擋住去路,成了前後夾擊之勢。

  金環二郎目睹當前形勢,心中暗自忖道:玉真子和這老和尚,已難對付,再加這個武功莫測高深的青衣書生,萬一動上手,對自己大是不利,想一想,不宜久留,緩步向前走去。

  玉真子見曹雄直對自己走來,一揚寶劍,還未及出口喝問,曹雄突然一挫腰,閃電般直衝過來,金環劍左刺右掃,剎那間攻出三招。

  劍勢怪異,似點似劈,但見寒芒流動,分襲玉真子十幾處穴道。

  白雲飛咦了一聲,顧不得損耗元氣未復,縱身躍起,直向曹雄撲去。

  玉真子被曹雄出手的怪異劍招,逼得倒竄疾退,白雲飛卻帶著衣袂飄風之聲,凌空落下。

  曹雄反身振腕一劍,迎刺過去,白雲飛皓腕疾吐,一拂衣袖,立時有一股潛力把劍逼開,左手一探,扣拿曹雄握劍右腕。

  金環二郎吃了一驚,疾退三步,劍勢突變,但聞劍上金環一陣錚錚急響,寒光閃動,勢若狂飆捲到。

  白雲飛青衣飄處,投身在曹雄凌厲劍風中,左手封劍,右手攻敵,倏忽之間,兩人已交拆五招。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2 15:43
九三

  悟空大師和玉真子只看得眼花繚亂,以兩人武功之高,竟看不出白雲飛和曹雄的身法和劍招。

  陡然間,聽得一聲悶哼,曹雄倒提金環劍,躍退了一丈四五,白雲飛一縱身,如影隨形般追上。

  曹雄反手揮劍一掃,左手伸縮間,已搭上白雲飛右手小臂上。

  白雲飛一錯步,左掌劃襲曹雄左肩,曹雄力道還未運用出,左肩已被白雲飛指風掃中,蹌踉退後幾步,轉身幾個縱躍而走。

  白雲飛不再追敵,臉上神色十分驚奇,望著曹雄背影,右臂斜垂,似是受傷。

  兩人幾招交接,快如電光石火,悟空大師和玉真子都看得目瞪口呆,直待曹雄退走之後,兩人才雙雙躍到白雲飛跟前,問道:“白姑娘,受了傷嗎?”

  白雲飛搖搖頭笑道:“不要緊,他只拂傷我右肘間曲池穴。”說著話,潛運真氣,自行活了穴道,接道:“看他幾招劍勢、掌法,來路頗似阿爾泰山一脈,難道那位老前輩,還有傳人不成?”話說一半,倏然住口,轉身向李青鸞房中緩步走去。

  悟空大師、玉真子,都知道江湖上流傳的《歸元秘笈》一事,白雲飛提起阿爾泰山一脈,兩人心中都聯想到三音神尼,想追問時,白雲飛已轉身而去了,看她臉色憔悴,和曹雄交手幾招,已微微嬌喘,兩人也不便再多問話。

  白雲飛進了房門,李青鸞剛好行功完畢。

  這時,她身上陰寒已完全被迫出體外,一躍下榻,迎著白雲飛,笑道:“黛姊姊,剛才和我師伯打架的曹雄走了嗎?”

  白雲飛道:“那個人最壞,你以後再遇上他時,千萬可要小心,半年前在祁連山中,不是我趕到的時機湊巧,你早已——”

  早已怎麼樣?她卻是難於出口,白雲飛知她心地純潔,不知人心險惡,一時間,無法給她說得清楚,輕輕嘆息一聲,躍上木榻,盤膝坐下,運氣調息。

  她剛才在元氣大損之際和曹雄交手幾招,雖然勝了金環二郎,但自己也幾乎被曹雄用拂穴錯骨手法所傷,幸得她應變迅速,只被拂閉穴道,自己運氣解穴,又耗真氣不少,人已倦累難支,盤膝坐好後,立時閉目凝神,調息耗損真氣。

  李青鸞看她闔眼端坐,知在用功,不敢再問話打擾,輕步走出房門,直往悟空大師走去。

  老和尚看李青鸞臉色紅潤,精神充沛,傷勢似已全好,心中極是高興,呵呵大笑兩聲,問道:“鸞兒,你的傷全好了嗎?”

  李青鸞點點頭,答道:“我的傷是好啦,可是把黛姊姊給累壞了。”說著話,舉目四外張望一陣,問道:“怎麼不見我師父和龍姊姊呢,她們哪裡去了?”

  悟空大師嘆口氣,道:“你大師伯和玉簫仙子相約尋地比武,一去五六天,還沒有回來,你師父為替你守護關期,這五天中就沒有離開茅舍附近,剛才見你黛姊姊離開靜室,逐走曹雄,知你關期已滿,她才去找你大師伯去了。”

  李青鸞抬頭望著悟空大師,眼眶中淚水盈盈,長長地嘆口氣,道:“師伯,你在這裡守護著黛姊姊吧,我去找大師伯和師父去。”

  悟空大師道:“你傷勢剛好,如何能夠走得,你留在這裡,陪你黛姊姊,我去找他們。”說罷,轉身急步縱躍,已到十幾丈外。

  李青鸞追出籬笆,悟空大師已走得蹤影全無,她已十餘天未出籬門一步,抬頭見萬株梅花怒放如錦如繡,景物幽美已極。

  她望著盛放的梅花,想著這次臥病之中,連續不斷發生的事情,使她一向純潔的心中,也有了很多感觸,望著梅花,出神良久,才轉身回到室內,靜靜地坐在木榻旁邊,陪守著白雲飛用功,同時心中在思索著一個難題,她想不出一個人學好了武功,到底是為了些什麼,雖道就是專門來和人打架嗎?

  再說曹雄連吃白雲飛兩次指風掃中,已知非人敵手,再打下去,勢必要傷在人家手中不可,立時見機而退,穿過默林,直向斷崖上攀去。

  奔了有十餘里後,突然覺得左肩、右肋,被白雲飛指風拂中之處,微微作疼起來,心中吃了一驚,趕忙停下身子,試行運氣,哪知不運氣還好,這一運氣,傷處突然一陣麻木,瞬息之間,擴及半身,一陣陣巨痛刺心,連舉手也覺得十分艱難,這才知道對方已暗下了毒手。

  這時,他正停身於一處斷崖所在,下臨千丈絕谷,深不見底,一失神滑落下去,必要摔個粉身碎骨,四周又都是連綿的山勢,傷勢既已發作,決難再越渡絕峰,不如暫時停下來,調息一陣再走。

  想了想索性盤膝坐在地上,緩緩地運氣行功。過了頓飯工夫,忽聽一陣急促的步履聲傳入耳中,曹雄睜開眼睛望去,只見一個三十旬左右的壯漢,手持長劍,直對自己奔來。

  那人到了曹雄五尺左右處停住,長劍一指曹雄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坐在這等荒涼的地方?”

  曹雄仔細看了那大漢兩眼,認出是自己初入山時,遇到那個和道姑比劍的大漢。這時,他已覺得傷勢好了許多,冷笑一聲,答道:“崑崙山又不是你們崑崙派私產,為什麼我不能來?”

  那大漢怒道:“你這人好生無禮。”說著話欠身直進,一劍刺來。

  曹雄冷笑,閃身讓開劍勢,一晃肩,已到那大漢身側,左手一揚,拍出一掌。

  那大漢心頭一震,再想閃避曹雄掌勢,已退了一步,眼看這一掌就要打中,曹雄突然一沉臂,退了兩步,那大漢趁勢一躍,向左方讓開數尺,橫劍發愣。

  原來曹雄掌勢打出一半時,左肩傷處,突然又一陣麻木,一條左臂登時不聽使喚,他怕那大漢劍勢回掃,因而疾退兩步。

  大漢望著曹雄出了一陣子神,長劍封住門戶,慢步逼來,他剛才一劍躁進,幾乎吃了大虧,這次已不敢再稍存輕敵之念,全神貫注,蓄勢緩進。

  金環二郎剛才拍出一掌後,已知自己傷勢不宜運氣和人對敵,上半身算是不能用了,要想除掉眼前敵人,只有用兩條腿和人一拼。

  他正在思忖之間,那大漢已一劍掃過來,曹雄縱身一躍,避開劍勢,右腳陡然一招“魁星踢斗”飛踢大漢右腕。

  那大漢沉腕疾退,讓開一腳後,施展分光劍法,劍勢連綿不絕攻到,轉眼間,連攻二十幾招。

  曹雄閃避過對方一陣連綿的劍勢後,頭上已見了汗水,他不但要避敵攻勢,而且還得保持上半身的輕鬆,既不能運氣,又不能用手還擊。

  曹雄初動手還能不使血氣上達,保持著上半身的舒暢,但過了一陣工夫後,下半身加速循環的熱血,逐漸難以克制,沿著體內經脈循攻上身。

  這一來,立時覺得左肩、右肋,被白雲飛指風拂傷之處,陣陣劇痛刺骨,極難忍受,而且不斷地加重擴大,只痛得金環二郎臉色變青,汗如雨下,縱躍也逐漸緩慢下來。

  這個和曹雄交手的大漢,名叫黃志英,是崑崙派掌門人通靈道人門下的首座弟子,在三清宮崑崙門下數十個男女弟子中,是武功最高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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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他見曹雄不用兵刃,身法漸慢,臉上也變了色,喝道:“你再不肯亮兵刃,不出十合,必傷在我的劍下。”

  曹雄冷笑道:“我只要一出手,你不死即傷。”

  黃志英大怒道:“好狂妄的口氣,你不妨出手試試,看你能不能過得了三招。”

  曹雄回頭望望身後千丈絕壑,長長呼吸兩口氣,把翻湧的氣血穩下,使上半身恢復舒暢,冷冷接口道:“你試我一招!”說著話,陡然欠身而進。

  黃志英揮劍一封,哪知曹雄身形隨著他劍勢一閃,已滑到身側,身法之奇,簡直是聞所未聞,不覺心頭一震,仰身疾退三步,掃出兩劍,寒光霍霍,封住門戶。

  只見曹雄身子轉了一轉,竟從劍勢空隙中直滑進去,咬牙出手,右手一伸,已扯住了黃志英握劍右肘關節。

  黃志英吃了一驚,左掌疾隨攻出,當胸劈去。

  曹雄一側身,黃志英掌勢掠著前胸掃過,隨著左手一翻,又托住黃志英左肘,如在曹雄未受傷前,黃志英雙肘關節早已被他折斷,但此刻情勢卻又不同,曹雄雖然兩次擒拿住了黃志英關節,可是他左肩、右肋的傷勢,使他兩條臂使不出一點氣力,勉強凝神運功,力量還未用出,傷勢卻先發作,一陣劇疼,上半身節骨如散,不自主鬆了黃志英的雙肘。

  這不過是一剎那間,黃志英雙臂一分,向後躍退了五六尺遠,一臉驚奇神情,望著金環二郎,他對曹雄的奇詭擒拿手法,佩服至極,但對他擒住自己雙臂後的微弱力道,卻又感到十分意外。

  他望了金環二郎良久,才一聲長嘆,道:“承蒙手下留情,黃志英感愧得很。”說罷,轉身疾奔而去。

  曹雄臉色冷漠,一語不發,直待黃志英消失不見,他才緩緩地盤膝坐下,這時,他左肩、右肋的傷勢,劇疼更烈,趕忙閉目調息。

  良久之後,慢慢地站起身子,望著那綿連雄偉的山勢,心中突生淒涼之感,暗自想道:不知我還能活得多久,即讓我再活數年不死,也成了一個毫無用處的廢人了,當真如此,那還不如早些死了的好。

  一幕幕的往事,展現腦際,他回想起從師學藝的諸般經過,憶及初入師門,自己還是個八九歲的孩子,和師妹蘇飛鳳一起學練武功,兩小無猜,玩得甚是融洽,哪知年齡增長之後,因性格不合,反而逐漸疏遠,自己雖然已對她遷就很多,但仍難使她傾心相愛,而且她做事任性,處處要搶佔上風,一言不合,立時就大吵起來,毫無女人的溫柔情態,過去心中雖存有介蒂,還不感覺什麼,自從遇到李青鸞之後,不知不覺間被李青鸞溫婉柔和的性格扣緊心弦,覺得李青鸞處處都比蘇飛鳳好,因此不惜跋涉西域,來尋李青鸞,想不到竟遭了那青衣書生毒手,害得一身武功盡被廢去。

  想到這裡,他心裡又有些恨起李青鸞來,就地一跺腳,自言自語道:“如非為她,我曹雄怎會遭人毒手。”

  他這一陣急氣,傷處又隱隱作疼起來,趕緊吁了兩口長氣,使心氣平下。

  說也奇怪,如果曹雄心平氣和,絲毫不覺痛苦,只要心氣一動,傷處立刻作疼。他呆呆地站在山峰上,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猛地心中一動,想起了懷中還帶著三音神尼手繪的拳譜,上面雖然只記載一十三種武功,但卻無一不是絕世奇學,包羅內、外、拳、劍,各種武功的心法真訣,也許那上面能找出療傷之法。

  他心機深沉,從絕望之中尋得了希望後,人反而冷靜下來,舉目向四外張望一陣,不見人蹤,才繞向左面一處斜度較大所在,向谷底走去。只因他心中想到,剛才在這山峰上和崑崙門下弟子動過了手,難保那姓黃的不向崑崙三子稟告,如果崑崙三子聞訊趕來,這時給崑崙三子看到了三音神尼手繪拳譜,恐將出手搶奪,自己這等重傷,自是難以和人動手,這部奇書勢必為別人搶走,只有先尋一處隱蔽所在,然後再取出查閱,才保無虞。曹雄心念一轉,立時向峰下深谷中走去。

  曹雄隨著深谷形勢,向北深入,大約有五六里,轉過了幾個山角,眼前景物突然一變。

  只見地勢突然開闊,成了數十畝大小一片盆地,四周都是排天峭壁,這道深谷,似一條甬道般通入這片盆地,入口處寬僅三尺多,除此一條山谷外,四周絕壁封阻,再無可通之路。

  盆地中間,有兩畝地大小一片水塘,碧波無痕,水光照天,也許因四周千丈峭壁,擋住了風雪,盆地內不但不見積雪,而且溫暖如春,和外面刺骨寒風仿如兩個世界。

  青青綠草如茵,紅白山花竟豔,一陣陣襲人芳香,三五隻戲水翠禽,景物幽美,如臨仙境。

  曹雄目睹這等清絕景物,心中十分高興,暗道:這所在當真是好,只是不知有沒有容身的山洞突岩。

  當下沿著峭壁繞行尋去,不及半周,果然被他找到了一處棲身所在。

  這是北、西兩處峭壁交接的地方,一道寬約尺許,高可及人的石洞,深入三四尺後即向右彎去,洞口被北面延伸峭壁擋住,如不走到跟前,很難看得出來。

  曹雄順著夾道,向裡面走去,深入不過十尺左右,已然轉了兩三個彎,前面一片漆黑,不知有多深多長,他停住腳步,定定神,又繼續向前走去。

  又拐了兩個彎,夾道已盡,眼前是一座三間大小的石室,緊靠裡面石壁,並放著兩隻玻璃製成巨燈,燈中清油半滿,突出幾條燈芯,曹雄燃起火摺子,點燃燈心,細查四壁,只見東北角處,石壁間微現裂痕外,其他處再無可疑。

  他本是工於心計之人,見到石室兩個玻璃燈中積存的清油,已知此處早有人先發現,那壁間微現裂痕,說不定是一道密門,只是自己武功已失,無法打開一窺究竟,著來此處也非久留之地,但現下清靜無人,何不借此時機,先查閱一下三音神尼手繪拳譜,因此他很仔細翻閱,這是他唯一的生存之望,是以字字不肯放過。

  聚精會神把拳譜閱讀一遍,雖然又體會出不少拳、劍、身法上的竅訣,但最後兩種習修內功之法,卻是一點看不明白,更找不出一篇和療傷有關的記載。

  他最後的一點希望完全斷絕,心頭一涼,手中的拳譜掉在地上,轉臉望著那瑩瑩燈光,暗暗嘆息一聲,忖道:覺愚老和尚辛辛苦苦才得到這本拳譜,武功尚未完全學成,卻遭自己徒弟挖目斷腿,囚禁在石室之中,他把我收到門下,不惜以絕學相授,無非希望我能替他報仇,為求我武功速進,把這本珍逾他性命的拳譜,交我研讀,他卻死在這拳譜上所載的拂穴錯骨法上。這一本蓋世奇書,落在了我的手中,只望照這拳譜所載,把一十三種武功全都練好,便可縱橫江湖,睥睨武林,哪知武功未成,就先遭人毒手,我要是死掉,這部奇書勢將落在別人手中,那實在死也難瞑目,倒不如把它燒掉,免得再落在他人之手——

  心念及此,霍然起身,舉起手中拳譜,正待付之一炬,突聞一陣步履之聲,自外傳來。曹雄顧不得再燒拳譜,一口氣把燈吹滅,急走幾步,隱在入口石壁後,探懷取出一把毒針,暗暗想道:能有人陪我葬在山洞之中,倒是不錯。

  只聽那步履聲愈來愈近,瞬息間已到入口外面,但聞一聲嬌脆的驚叫,一條人影飄然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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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曹雄手舉毒針,正待打出,哪知心中略一緊張,不自覺運集了控針右手的勁力,未及打出,傷疼復作,右臂登時軟垂下來。

  那入室之人,似已警覺,亮出寶劍,振腕回掃過來,身隨劍轉,目光也同時投在曹雄身上。

  金環二郎向左一躍,避開一劍,已看出來人是龍玉冰。龍玉冰也看清了是曹雄,微微驚顫一聲嬌喝道:“是你!”倏然收劍躍退,左手探懷取出火把子,點燃玻璃燈,收了寶劍,目光盯在曹雄臉上,問道:“你跑到這裡做什麼?”

  曹雄趕忙把手中一把毒針收入懷中,喘了兩口氣,答道:“為什麼我不能來,這又不是你崑崙派的地方。”

  龍玉冰一揚手中寶劍,正要發作,突然軟軟垂下,幽幽嘆道:“你不知這是什麼地方,自然怪不得你。”

  曹雄道:“難道這山洞之中,還住著你崑崙派的祖師爺不成?”

  他這句本是氣忿之言,哪知龍玉冰聽了,卻點點頭,答道:“不錯,這座石室裡面,正是我們崑崙派歷代師祖坐化之處,一向劃為禁地,除奉掌門令諭外,任何人不能進這石室。”

  曹雄道:“我又不是你們崑崙派門下弟子,自然不受你們的門規約束。”話到此處,倏然而停,放聲大笑起來。

  龍玉冰聽他笑聲特異,看他臉上汗水隨著笑聲直滾,心中納悶,不覺問道:“你是在哭呢?還是在笑?”

  原來曹雄放聲一笑,氣血浮動,傷勢又疼起來,他笑得越厲害,傷處也就越疼,只疼得他滿臉汗水,直向下淌。

  龍玉冰看他越笑越不像樣,笑到最後,竟是涕淚橫流,她本早對曹雄動情,此刻見他這個模樣,不禁憐惜頓生。

  龍玉冰丟掉手中寶劍,急奔過去,問道:“你這人究竟是怎麼啦?”說著話,雙手伸出欲扶曹雄身子,手快觸到曹雄身上時,突然感到一陣羞赧,又把雙手縮回。

  就這一剎那之間,金環二郎已自不支,笑聲戛然而止,人也暈倒地上。

  龍玉冰看曹雄暈倒地上,再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之嫌,伏下身子,用推宮過穴之法,推拿他肺海、玄機兩處要穴。

  曹雄只不過悶住一口氣緩不過來,經龍玉冰一陣推拿後,立時醒轉。他睜眼看自己半依著龍玉平冰嬌軀而坐,不禁一陣感愧,急忙挺身而起,一揚眉頭,話還未說出口,右肋處又是一陣急疼,不自主雙手捧著傷處蹲了下去。

  龍玉冰目睹他忍受苦痛神情,心中憐惜倍增,扶著他柔聲勸道:“你傷得這等嚴重,還逞什麼強,這地方異常清靜,你就在這裡養息幾天,等傷勢好了再走。”

  曹雄也覺出這短暫一兩時辰之中,傷勢已加重不少,不知對方用的什麼手法,使自己傷得這等厲害,事已至此,再逞強好勝,徒討苦吃,當下嘆息一聲,閉目靜坐調息。

  兩盞清燈,光焰熊熊,只照得石室通明,龍玉冰望著對面閉目靜坐的曹雄,心底泛上來無窮煩惱。這座石洞中,供藏著崑崙派歷代師祖們的法體,派中弟子從不許擅入一步,何況對方又非崑崙門下,只此一種,已犯了武林大忌,何況他眼下還是崑崙派的仇人,依據派中的規矩,自己本應把他擒押三元宮,聽候掌門師尊發落,但不知怎地,卻感到無法下手。

  正當她煩惱之際,曹雄已睜開眼,目光凝注在龍玉冰臉上,靜靜欣賞當前這道裝少女的風韻:秀眉星目,嫩臉勻紅,膚白如雪,低頭弄衣,無限嬌羞。曹雄看了一陣,覺得她秀美並不比李青鸞差,另有一種成熟少女的誘人風韻,為李青鸞身上所無。

  李青鸞未入崑崙門下前,龍玉冰在數十個崑崙門下女弟子中本是最美的一個,只因她平時穿著道裝,再加上幼失父母,從小就追隨在玉真子身側,在三元宮中長大,坎坷的身世,養成她一種冷若冰霜的性格。

  通靈道人門下大弟子黃志英,藝冠同門,才華標逸,對這位師妹異常傾心,十餘年相處中,對她愛護無微不至,龍玉冰自解人事後,黃志英從沒有一次違拗過她的心意。通靈道人、玉真子又都是親身體會到情場遺恨之苦,他們不願下一代也嘗試到情愛折磨,因而對門下約束並不嚴苛,只要他們能情止於禮,兩人也不願多管,這種餘情甘露,普及了崑崙門下的男女弟子。

  歲月匆匆,轉眼數年,在這段時日中,黃志英仍然對她和過去一樣,處處關懷呵護,一點不變。龍玉冰也想出一個自解之法,她想:我這一生永不嫁人,酬答他一番深情也就是了。

  可是,天下事往往卻非人所能預料,尤其是男女間的情愛,更是微妙難測。龍玉冰自那天在茅舍中和曹雄見了一面,被他那含情一笑,搖動了一寸芳心,數日來腦際間一直盤旋著金環二郎的音容笑貌。

  她生性內向,異常拘謹矜持,平常把一腔少女熱情壓制心底,不肯對人稍假辭色,可是一旦被人挑開心扉,熱情立時如狂流洶湧,極難自禁,何況曹雄此刻又身受極重內傷,這不禁加重了龍玉冰憐惜之心,而且還啟發了她一種潛藏在女性中純潔的母愛。

  她不自主地移身到金環二郎身側,臉上情愛橫溢,眉宇間憂慮重重,四道眼光交相投注,彼此都感覺周身血流加速。

  曹雄只覺小腹中一股熱流,由丹田直衝上身,傷處又隱隱作痛起來,慌忙收斂綺念,調勻呼吸,嘆息一聲,道:“你就是不肯捉我,我也是活不久了。”

  龍玉冰慢慢地伸出一雙柔荑,握住曹雄兩隻手,無限深情地慰道:“你儘管放心在這裡養息傷勢,這地方只有我和大師兄能來——”

  曹雄冷冷接道:“你師兄既然能來,還不是一樣要發現我,那和你把我捉住送到三元宮去有什麼分別?”

  龍玉冰笑道:“你急什麼呢?就不聽別人把話說完,這座石室,現已經有掌門人指命我和大師兄輪流管理,除了我們兩人外,其他人都不能擅入此室一步,這個月又正好輪到我當值,今天才十一月十二,還有十八天時間才輪換我大師兄,這十八天中你可以安心在此養息。”

  曹雄看她對自己溫婉慰藉,深情款款,龍玉冰嬌靨生暈,半含羞態,曹雄不出腦中一蕩,暗自想道:此女風韻不下蘇師妹,溫柔不輸李青鸞,半帶嬌羞,更是可人!

  想著想著,右臂突然探出,正想抓住龍玉冰那隻纖纖玉手,突然心念一轉,又想起自己奇重內傷,立時順手一推,冷冷說道:“我傷得極重,就是有三十六天時間,也未必能養息得好。”

  龍王冰看他瞬息間,變換了兩種極端不同神情,不覺怔了一怔,顰起兩條柳眉兒,柔聲慰道:“你先養息幾天看看,也許能夠好轉,我先去給你準備一些食用之物送來。”

  曹雄聽得龍玉冰一提,突然感到腹中飢腸轆轆,甚難忍受,點點頭,閉上眼睛。

  龍玉冰慢慢地站起身子,一聲輕嘆,附在曹雄耳邊低聲說道:“你安心在這裡等我,我至遲在晚上二更天前趕到。”說罷,撿起地上寶劍,轉身出了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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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剛剛奔出山口,突聽有人喊道:“龍師妹!龍師妹。”

  龍玉冰停住腳步,抬頭望去,只見黃志英手提著長劍,站在三丈外的山坡下,臉上帶著笑意,向她走來。

  龍玉冰驟見大師兄後,突然心中一陣惶愧,好像做了什麼錯事一般,不自主垂下了頭,不敢再多看師兄一眼。

  但聽輕微的步履之聲,慢慢地到了她身側,接著一個低沉而又充滿著關懷的聲音,由身側響起,問道:“龍師妹,你怎麼啦?”

  龍玉冰抬起頭來,只見大師兄兩道眼神中,無限深情地逼視在自己臉上,不禁一陣心跳,強自鎮靜,搖搖頭答道:“我沒有什麼,只是剛經一陣急奔,有點兒累。”說著話,轉過身子,緩步向前走去。

  只聽身後傳來了黃志英一聲悠悠長嘆,龍玉冰停住步,回頭望去,見黃志英已離開自己向右面山壁間攀登,舉步緩慢,有氣無力,充分顯露出頹喪的神情。

  龍玉冰心頭一酸,忍不住湧出兩眶淚水,她無法再控制激動的情緒,幾度揚起玉腕,啟動櫻唇,想把大師兄黃志英叫回來,投在他懷中痛快地大哭一場。

  可是曹雄俊俏的影子和那迷人的微笑不斷地在她心目中擴張,瞬息間,遮掩了黃志英淒苦的形象。她伸手抹去眼眶中含蘊的淚水,轉身又向前奔去。

  黃志英攀登到壁間一處矮松下停住身子,回顧望時,龍玉冰已轉過了一個山角不見了。他望著被山峰遮住一半的夕陽,說不出心中是愛是恨,倚松出神,直到暮色蒼茫,才帶著沉重的心情,返回三元宮去。

  再說龍玉冰奔回到默林茅舍,悟空大師和玉真子尋找玄清道人尚未回來,茅舍中只餘下白雲飛和李青鸞兩人。

  這時,白雲飛行功尚未完畢,李青鸞靜靜地坐守一側,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黛姊姊運氣調息。

  一陣輕微的步履聲,驚得李青鸞霍然立起,抓起寶劍,躍至門口。

  待她看清楚來人後,垂下了手中寶劍,笑道:“啊!原來是冰姊姊,你看到師父沒有?”

  龍玉冰搖搖頭,道:“沒有,你的黛姊姊呢?”

  李青鸞道:“黛姊姊正在運氣調息,已經快三個時辰了,還沒有睜開過一次眼睛,唉!我這場病實在把黛姊姊給累壞了。”

  龍平冰心中突然一動,暗自忖道:曹雄傷在白雲飛手中,白雲飛必知解救之法,怎生想個主意,讓她說出來才好。

  李青鸞看師姊不答自己的話,只管低著頭沉思,心中甚覺奇怪,忍不住問道:“冰姊姊,你在想心事嗎?”

  龍玉冰臉一紅,岔開話題,問道:“你們吃過飯沒有?”

  李青鸞搖搖頭,答道:“我在守著黛姊姊,還沒有工夫去燒飯。”

  龍玉冰笑道:“我去替你們燒飯去。”

  李青鸞嘆道:“我雖然從小就沒有了爹娘,可是有很多人都待我好,悟空師伯、師父、武哥哥、黛姊姊,還有你和武哥哥的朋友曹雄——”

  李青鸞還未說完,突聽一聲清脆的嬌笑,接口道:“那個壞蛋曹雄嗎?以後他再也不能夠做壞事了。”

  李青鸞回頭望去,只見白雲飛已站在身後,望著她不斷微笑。不知何時她已運功完畢,出了房門。

  龍玉冰聽得心中一動,故意問道:“怎麼?曹雄被你殺了嗎?”

  白雲飛笑道:“我雖沒有殺他,但已廢了他一身武功,今生今世,他永遠不能再和人動手了。”

  龍玉冰只聽得心頭一震,抬起頭望著白雲飛發呆。她本想追問她用什麼功夫傷了曹雄,有沒有解救之法,哪知一和白雲飛目光接觸,立時被她一種高貴的威儀鎮住,竟是說不出話來。

  這是她心虛之故,一觸到白雲飛那威儀逼人眼神,好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中隱秘,是以開口不得。

  李青鸞卻接口道:“曹雄是武哥哥的要好朋友,姊姊要是把他打死,武哥哥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的。”

  白雲飛笑道:“不要緊,他死不了,只是被我用天罡神功點了他右肋左肩兩處經脈關節,只要他不再練武功,或是和人家打架,安安靜靜地養息,那就和好人無異,一運氣,或是血脈流動加速,傷勢就立刻發作。”

  李青鸞滿臉感傷,問道:“姊姊,難道就沒有辦法解救嗎?”

  白雲飛嘆息一聲,道:“解是有法子解,只是救了他之後,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毀在他手中了。”

  李青鸞道:“那麼姊姊把解救的法子告訴我,好嗎?”

  白雲飛奇道:“你要學解救的法子幹什麼?”

  李青鸞道:“我以後要是遇上他時,就告訴他解救的辦法,要不然他這一生就不能再練武功。”

  白雲飛兩道清澈的眼神凝注李青鸞臉上,沉吟不語。

  李青鸞慢慢地走到白雲飛身邊,拉著她一隻手,說道:“姊姊不願告訴我,那我就不學啦。”

  白雲飛道:“我不是不願告訴你,只是不想讓他的傷好。”

  她整理一下李青鸞鬢邊散發,接道:“姊姊很疼你,將來姊姊的本領,都要一件一件地傳給你,現在你還不能學習,等到我授你的玄門吐納導引術有了基礎,我再慢慢地傳你。”

  李青鸞嘆道:“姊姊待我好,我心裡早就知道,但你不告訴我解救曹雄傷勢的辦法,曹雄的傷就不會好,武哥哥知道了,定會責我不好好地待他的朋友,何況他在祁連山中還救過我,我知道了這件事,怎麼能不管呢?姊姊不要傳我本領了,只把救曹雄方法告訴我吧?”

  白雲飛看她臉上滿是憐惜神情,心知如不告訴她,在她純潔善良的心中,將留下一道創痕,嘆口氣,道:“好吧!我告訴你就是。走!咱們到屋裡去,我就教你解救曹雄的法子吧。”

  龍玉冰望著兩人進了房門,才轉身奔到廚下,做了很多油餅,又烹飪幾色精美菜餚,收藏起來,然後才端著菜飯,走到李青鸞房中。

  三人都覺得腹中有些飢餓,很快把一頓飯吃畢。李青鸞幫著龍玉冰收拾碗筷,送入廚下洗刷。這時龍玉冰藉機問道:“鸞師妹,你說那曹雄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李青鸞笑道:“黛姊姊對我說,曹雄壞死了,不過他和武哥哥是朋友,他要是壞人,武哥哥決不會跟他要好。”

  龍玉冰道:“不錯,我也看那曹雄不像壞人。”

  李青鸞嘆口氣,道:“只是不知道他現在什麼地方,沒辦法告訴他療傷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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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龍玉冰心中一動,問道:“想那療傷之法,一定是非常困難,除了你黛姊姊以外,別人就是知道了,也沒有本領醫得。”

  李青鸞笑道:“黛姊姊說,她用天罡指神功,點傷了曹雄右肋左肩處少陽、少陰兩脈,血氣不能在上身運轉,只要他血氣一動,傷處立時就疼起來,要想療治,必得頭下腳上,陰陽倒置,使全身血氣過行,俟兩脈通後,再靜息幾天,就可以復元了。”

  龍玉冰嘆道:“你黛姊姊的武功,當真是高不可測。”

  李青鸞道:“嗯!黛姊姊說這叫透骨打脈手法,不過她在下手時,又用出天罡指功夫,用本身真氣,透過肌膚,點傷了曹雄少陽、少陰兩道經脈。她說曹雄的本領很大,如不用天罡指神功,單用透骨打脈手法,就是傷了他,他也能自行療治。”

  說至此一頓,突然,顰起兩條秀眉,長長嘆息一聲,接道:“黛姊姊又告訴我說,只要過了七天,傷勢就會凝結惡化,再想療治,那就不容易了。可是我不知道曹雄現在在什麼地方,沒法子去對他說,那麼他的傷勢就沒法好了。”說完,又是一聲長嘆,淚水盈眶,神情黯然。

  龍玉冰從李青鸞口中探得曹雄療傷方法,心中甚是高興,但想到曹雄在石室中忍受飢餓之苦,心中又感焦急,臉上神情也隨著變化不定。

  她正回想玉真子十數年來之教養熏陶,恩如再生父母,而她卻背棄了崑崙派門規,把曹雄隱藏在派中劃為禁地的石室之內,一旦被人發覺,不但生命難保,且將大傷師父之心。

  但心中又浮現曹雄的音容笑貌,於是拭去眼中淚水,笑對李青鸞說道:“你傷勢剛好,不宜多勞動奔走,如果大師伯和師父今天晚上還不回來,我就去稟報掌門師伯派人尋找。”

  李青鸞嘆口氣道:“我過去什麼都不知道,現在才明白一個人活在世上,要遇上很多很多的煩惱——”說著話,緩步離去。

  這時,天色已近黃昏,夜風砭骨,吹得龍玉冰有點寒意,抬頭望天色已是初更,想起和曹雄之約快到,只得緩步下了山峰,忖道:我已答應給他送食用之物,如何能自食諾言,不管如何,得按時赴約,把療傷之法轉告給他,要他在傷勢好轉後,早些離開石室就是了。心念一決,立時加快腳步,返回茅舍,取了食用之物,向幽谷石室疾奔而去。

  她一路急趕,走到石室,只不過初更稍過,曹雄正靠著石壁靜坐。

  龍玉冰放下手中食物,笑道:“你一定餓得很厲害吧!這些菜餚、麵餅,都是我親手制的,你吃點嘗嘗看,味道如何?”

  曹雄道:“就是再好吃,也不能把我的傷勢醫好。”

  龍玉冰聽了一怔,垂首不語。

  曹雄看她臉上滿是憂傷,眼眶中淚光瑩瑩,緊顰柳眉,神態淒楚,心中忽覺不忍,輕聲一嘆,想說幾句慰問之言,但轉念又想到自己愈來愈重的內傷,把到了口邊的話,又嚥回肚裡。

  龍玉冰慢慢抬起頭來,望著曹雄,幽幽說道:“你的傷勢雖然很重,但並非無法療治。”

  曹雄冷笑一聲,閉目不答。

  龍玉冰看他對自己冷漠神情,不禁心頭一寒,緩緩起身,向外走去。

  這時,她自己也不知心中是愛是恨,只覺柔腸百結,芳心欲碎,走出石洞坐在水塘旁邊出神。

  突然一陣步履之聲,由身後傳來,回過頭望去,只見曹雄踉踉蹌蹌地走出石洞,直向那山谷中走去。

  龍玉冰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忍耐不住,站起來,追上去,攔在曹雄面前,說道:“山谷中有人把守,你傷勢這樣重,如被他們發現,非被活捉不可。”

  曹雄冷冷答道:“我守在你們的石室中,也好不了。”

  龍玉冰慢慢說道:“你回來,我告訴你療治傷勢的法子。”

  曹雄聽後微覺一驚,突然縱聲大笑道:“我自己既不知療治之法,料你們崑崙派也難知得——”他一陣狂笑,陡感傷疼復作,忍不住右手捧胸,蹲在地上。

  龍玉冰看曹雄皺眉忍受痛苦神態,心中又生憐愛,黯然一嘆,走近他的身側,輕伸皓腕,扶著他的右臂,道:“你被人用天罡指點傷了少陽、少陰兩脈,如不及早療治,七日之後,傷脈凝結,永成痼疾,不但一身武功全要廢去,而且今生今世,永無療好之望。”

  曹雄聽得一怔,調勻呼吸,站起身子,道:“不錯,少陽、少陰均屬體內主要經脈——”

  龍玉冰不待曹雄說完,連忙接道:“那天罡指是一種極高的內家功夫,能夠透肌傷脈,所以你外面不見傷痕,其實卻傷得很重,全身血氣不能運轉兩脈,因而一身武功盡皆廢去。”

  曹雄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心中信了一半,忍不住問道:“那要用什麼方法,才能醫好?”

  龍玉冰聽他只問療傷之法,對自己一片憐愛之情,毫無一點感激之意,不禁傷心之至,於是不理曹雄問話一轉身慢步而去。

  金環二郎本是絕頂聰明之人,如何看不出龍玉冰一番憐愛之情,只是他生性陰沉,不管對什麼人都存戒心,再者他傷勢越轉越重,自知已無復元之望,心中一股怨恨之意,無法發洩。是以龍玉冰雖對他關懷備至,卻難得聽他一句感激之言。

  龍玉冰走入石室,收拾好殘餘的菜餚麵餅,回頭卻見曹雄當門而立,臉上似笑非笑,望著她一語不發。她心中一腔委曲,此刻再也忍受不住,怒道:“你還來見我作什麼?快些給我滾出去——”她口中雖在發狠,眼中淚水卻奪眶而出。

  曹雄臉色微變,仍是不發一語,龍玉冰一縱身躍到門邊,道:“閃開路讓我出去。”

  曹雄充耳不聞,動也不動。

  龍玉冰心頭火起,右手一揚向曹雄身上推去,她只想把曹雄推到一側,自己出去,哪知曹雄被她一掌推個仰面朝天。

  曹雄傷勢正重,不能運氣抵禦,龍玉冰又在氣忿之時,這一推,用力不小,曹雄哪裡還能站得住腳,竟跌個皮破血流。

  龍玉冰見他摔得很重,心中隨又覺得不忍,立刻蹲下身子,扶他起來,一面撫摸他的傷處,一面柔聲問道:“你摔得很痛吧?”

  曹雄淡淡一笑,道:“你心裡如果還不消氣,再把我摔幾跤,也沒有什麼。”

  龍玉冰心頭一酸,淚水滴在曹雄臉上,幽幽說道:“你就不知道人家費了多少心機,才探得療治你傷勢之法——”

  停了一會,龍玉冰看著曹雄無限憐惜地繼續說道:“還不趕快起來,調勻呼吸,休息一下,讓我告訴你療傷之法。”

  曹雄立起身來,依言調勻呼吸,然後兩人重入石室,龍玉冰告訴他療傷之法,曹雄聽完後,依法作為,腳上頭下,貼壁倒立,俟全身血脈逆行後,暗中試行運氣,傷處雖仍作痛,但已不甚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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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大約過有頓飯工夫,果然覺得傷處痛苦逐漸消失,隨即加速運氣行功,待氣血過行一週,已累得全身汗水透衣,於是正身坐定,閉目養息。

  龍玉冰不勝關懷,問道:“這法子可有效麼?”

  曹雄陪笑道:“傷處已好轉許多了。”

  龍玉冰放了心,起身囑道:“既然有效,你就安心在這裡療治養息,我明天再來看你。”說完,退出石室。

  曹雄休息一陣,又繼續依法自療,每行一次,傷勢就好轉許多。

  再說龍玉冰一路急奔,回到茅舍,看天色已到三更,整座屋中,一片漆黑,她走到李青鸞臥房窗外,手彈窗櫺,輕呼兩聲李師妹,沒有人答應,心中生了懷疑,繞到門口,推門而入。

  那房門本是虛掩,一推而開,她在李青鸞房中住了旬日之久,各物放置之處,均甚熟悉,隨手取過生火之物,燃起案上松油火燭,定神望去,只見床上被縟,折迭得十分齊整,白雲飛、李青鸞早已不知去向。

  §第九章 龍玉冰失足 蘇飛鳳痴情

  龍玉冰熄去松燭,退出李青鸞臥室,茅舍十分寂靜,靜得使人頓生淒涼之感,她緩步踱出籬笆,向梅花林中走去。幽幽梅香,撲鼻沁心,但卻無法滌除她胸中起伏的思潮,一縷情絲,萬千愁懷,亂了她十幾年靜修之心。

  突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起自她身後,問道:“這樣深夜了,師妹怎麼還沒有安歇?”

  龍玉冰轉身望去,只見黃志英倚在一株梅樹旁邊,和她相距只不過兩三尺遠。

  因她正想心事,耳目失了靈敏,竟沒發覺黃志英在她身側,不覺心頭微微一震,定下神,淡淡笑道:“這等深夜,你還到這裡幹什麼?”

  黃志英走近兩步,輕聲一嘆道:“我心中積存了很多話,想和你談談。”

  龍玉冰皺起柳眉,道:“深更半夜,有什麼好談的,有話明天說吧。”說完,轉身走去。

  她這幾年之中,雖對黃志英處處迴避,但像這等面對面的拒不交談,還是初次,只使得黃志英呆了一呆,仍愣在原地。

  龍玉冰走了幾步,忽然感到這樣做太使人難為情,停住步,回過頭道:“師兄可有什麼要緊的話說麼?”

  黃志英本早想了很多話,但被龍玉冰冷冰冰的一口拒回,不僅大為尬尷,而且傷透了心,哪還能說得出口,訕訕一笑道:“我——我沒有什麼要緊事,師妹心情不好,我也不打擾你了。”說完,又一聲長長嘆息,轉身緩步而去。

  龍玉冰目睹黃志英繞過幾株梅樹不見,心中泛上無窮的感慨,想起大師兄十多年來的呵護愛惜,不禁黯然神傷,重重一跺腳,滾下了兩行清淚,緩步走回茅舍。

  推開李青鸞房門,點燃起松油火燭,和衣躺在床上,只覺胸中填滿了痛苦委曲,忍不住伏枕低泣起來。

  越哭越覺傷心,滿懷幽傷,一哭全洩,只聽哭聲愈來愈大,當真是哀哀欲絕。

  突然間,案上燭光搖顫,兩扇門大開,李青鸞、白雲飛一先一後地走進來。

  龍玉冰翻身躍起,李青鸞已奔到她身側,一臉茫然,望著她問道:“冰姊姊,你有什麼傷心事呢?告訴我好嗎?”

  白雲飛兩道冷電似的眼神,從龍玉冰臉上掠過,投注枕畔,看著那一大片被淚水浸濕的床單,微微一顰秀眉,眼光又投落在龍玉冰臉上,神色凝重,一語不發。

  龍玉冰只覺她兩道炯炯的眼神如劍,直看透人的五臟六腑,不自主地扭轉了頭,不敢再和白雲飛目光接觸,抹去臉上淚痕,下了木榻,搖搖頭笑道:“我是想起淒苦身世,忍不住大哭一場——”

  李青鸞嘆口氣,接道:“是啦!你一定想起爹娘,我想起爹娘時,也大哭一場。”

  龍玉冰淒然一笑,道:“嗯!師妹猜得不錯。”說著話,走出室外。

  白雲飛一直沒有開口,直待龍玉冰背影消失,才回過頭對李青鸞笑道:“你師姊好像有很沉重的心事。”

  李青鸞道:“不錯,想起了爹娘,誰都會難過的。黛姊姊,你的爹娘可好嗎?”

  白雲飛被她問得眼圈一紅,淡淡一笑,道:“我的身世說起來話長,而且也很淒涼,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吧。”

  李青鸞走到門口,龍玉冰已失去向,她在不到一年時間中,連遇重重變故,增長了不少見識,看悟空房中一片漆黑,知師伯尚未回來,緩緩轉身,走到白雲飛身邊,道:“姊姊,你說我師父和悟空師伯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是不是遇上了什麼危險?”

  白雲飛笑道:“你師父和悟空師伯,大概不會遇上什麼危險,他們能否找到你大師伯,卻又很難說了,明天我們騎著玄玉靈鶴在這附近尋——”

  她話還未說完,突聞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白雲飛星目凝神,向外一掃,笑道:“你師父和悟空師伯都回來啦。”

  李青鸞轉臉向外看去,只見一片夜色,哪裡能看得清楚,要知白雲飛和李青鸞都在室內,燭火高燒,全室通明,由明看暗,自是不易。李青鸞看不見室外情景,還待回頭詢問黛姊姊,突聞步履聲響,悟空大師和玉真子一先一後進了房門。

  悟空大師肩負禪杖,玉真子背插寶劍,兩人臉色都很肅穆,眉宇間憂愁重重。玉真子進內勉強一笑,合掌對白雲飛一禮,道:“多承姑娘援手,挽了鸞兒一命。”

  白雲飛閃身一讓,避開玉真子一禮,道:“鸞妹妹是人間至善至美的天使,也許有百靈護佑,所以晚輩才處處趕巧——”

  說至此一笑而住。

  玉真子還未及答話,李青鸞已走近她身側,問道:“師父,可找到了我大師伯嗎?”

  悟空大師嘆口氣,接道:“我和你師父分頭尋找,走遍附近十里之地,只在一處突出的冰崖上,見到了兩人搏鬥的痕跡,你大師伯卻不知哪裡去了。”

  白雲飛輕笑一聲,道:“現在已近子夜,那絕壑之中,只怕更是黑暗,明天一早,我們再一起到那絕壑中去查看一下。”說罷,斂容間恢復了冷靜神色。

  玉真子心中雖然不信白雲飛能從千丈冰封的峭壁間下去,但卻不好多問,淡淡一笑,合掌告辭。悟空大師也跟著作禮,退出李青鸞臥室。

  兩人走後,白雲飛拉李青鸞雙雙登榻。李青鸞忍不住問道:“黛姊姊,玉簫仙子為什麼要找武哥哥呢?”

  白雲飛笑道:“她要找你武哥哥算賬!”

  李青鸞奇道:“武哥哥拿了她的東西嗎?”

  白雲飛笑道:“他偷了玉簫仙子的心,還吃了人家偷來的一枚雪參果。”

  李青鸞先是一怔,繼而長長地嘆口氣,道:“我知道啦,玉簫仙子心裡喜歡武哥哥,所以找上金頂峰來看他,嗯!武哥哥人好,什麼人都喜歡他,黛姊姊,你心裡喜歡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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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白雲飛聽她問得直截了當,不覺也是一呆,只感粉臉發熱,微微一笑,道:“夜很深了,咱們該休息啦,明天還得去找你大師伯呢。”

  一宵易過,次日一早,白雲飛和玉真子等趕到那冰崖所在查看。

  那是一座高插雲霄的絕峰,四周都是拱繞的山勢,在高峰下百丈深處,果有一處突出的冰岩,大約有半畝地大小,上面十分平滑。

  白雲飛突然仰臉作嘯,一縷清脆悠長的嘯聲,直衝天上,聲音聽上去不大,但清越深長,歷久不絕,劃空分散四外。

  她連作了三聲長嘯後,突然縱身一躍,由絕峰之顛直向突出冰崖飛去。

  因那冰岩距峰頂不下百丈之遠,一口氣提不住,勢必要撞到冰岩上摔得粉身碎骨,玉真子、悟空呆了一呆後,雙雙一進步向下探望。

  聽見白雲飛頭下腳上,快如流星飛瀉,將到冰岩之際,陡然一個翻身,仰臉對兩人招手。

  悟空大師轉身望了玉真子一眼,嘆道:“這人輕功之高,簡直是聞所未聞,她這飛落冰岩身法,不知是不是武林中所說的凌空虛渡?”

  玉真子見白雲飛不停招手相催,無暇再作多想,當下答道:“她一身本領,使人高深難測,必是大有來歷之人,我們先游到冰岩去,看她有什麼話說?”

  悟空大師回頭對李青鸞道:“騖兒,你就守在這山峰上,我和你師父下去。”他在說話之時,玉真子已施出壁虎功貼著石壁向下游了兩三丈遠,便趕忙也施出壁虎功,急急追下。

  兩人落足在冰岩上時,白雲飛正在默查這冰岩上留下的痕跡,只見不少零亂的腳印,陷入冰中。悟空大師、玉真子見她全神貫注。倒是不便打擾,只得靜靜地站著。

  白雲飛查完那冰岩上留下的腳印,不禁微微一皺眉頭,轉臉對兩人說道:“他們打得很是激烈,以這冰岩上腳印痕跡推斷,誰也沒有佔到優勢,這腳印是他們運集內功相搏之時所留——”說至此處,突然一躍,到了冰岩邊緣。

  只見那懸空的冰岩,果然有一處崩沉痕跡,向下探望,黑沉沉深不見底。

  玉真子追到白雲飛身側,問道:“兩人都運集內功相拚,只怕難以分心旁顧,看來他們兩人,都隨那崩沉的一片冰岩,葬身在萬丈絕壑中了。”

  白雲飛道:“看這冰岩上留下搏鬥痕跡,實在難說,只有晚輩到深谷中查看後,才能斷言。”

  悟空大師道:“這絕壑深不見底,只怕不易下去?”

  白雲飛仰臉又一聲清嘯後,笑道:“除了馭劍飛行外,再好的輕功也難下去,晚輩雖略通馭劍竅訣,但尚無此功力。”

  白雲飛一語甫畢,突聞長空鶴唳,一隻巨大的白鶴,由空斂翼直射下來,待距冰岩丈餘高低時,突然雙翅一展,輕飄飄落在白雲飛身邊。

  玉真子暗道:我怎麼把她的大白鶴忘記了,有此靈禽相助,上下這千丈絕壑,就不費力了。

  白雲飛躍上鶴背,巨鶴立時展翼沖霄,在空中盤旋了一週後,直向深谷中沉落。但見一點白影,愈來愈小,逐漸消失在深澗迷迷濛濛的霧中。

  白雲飛落到谷底,躍下鶴背,打量四周景物,只見到處都是積水,陰寒襲人肌骨。這道山谷雖然很深,但卻不寬,而且很短,白雲飛細查全谷,不見玄清道人和玉簫仙子蹤跡,心中暗忖道:這谷底壁間,盡被堅冰封凍,不會有蛇獸存在,如果兩人真墮下那崩沉的冰岩,摔在這山谷之中,不難找出殘骸血跡,既然找不出一點痕影,兩人必在那冰岩崩沉時,躍出了險地。

  她在那山谷中尋找了一陣,不見可疑之處,立時縱躍上鶴背,巨鶴一聲長唳,仰首直向上衝,巨鶴剛到那冰岩上面,白雲飛由鶴背一躍而下。

  玉真子一臉焦慮緊張神色,迎上去問道:“白姑娘,可尋到兩人的——”她本想說“可尋到兩人的屍體殘骸了嗎”,哪知說至一半,再也接不下去,兩道眼神卻盯在白雲飛櫻唇上,一瞬不瞬,心中七上八下,臉上也變成了鐵青顏色。

  因為玄清道人的生死存亡,就決定於白雲飛一啟口之間,玉真子如何不急?

  只見白雲飛微微一搖頭道:“那絕壑之中,到處是堅厚積冰,連一條蛇、蟲也難生存其間——”

  玉真子淚湧眼眶,接道:“人若摔將下去,只怕要粉身碎骨。”

  白雲飛笑道:“晚輩查遍澗底,始終沒找出一點殘骸血跡。”

  玉真子鬆了一口氣,嘆道:“兩人既未失足跌入絕壑,行蹤實使人費解得很,難道他們比武踏崩一片冰岩後,又移往別處去了?”

  白雲飛笑道:“這倒不會,這冰岩上地方還大,足夠他們兩人動手,他們要離開這冰岩,確使人難猜出其中原因。”

  悟空大師道:“會不會另外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雲飛沉吟一下,點點頭道:“不錯,必然有一件比他們比武更重要的事發生,才使他們暫時罷手——”話至此處,突然咦了一聲,縱身躍到斷崖下面。

  玉真子、悟空大師也緊跟著追躍過去,順著白雲飛眼一看,只見那斷崖間積冰上,用寶劍刻著“武兒遇險,趕赴救援”八個潦草的大字。看那字跡東倒西歪,即知玄清道人走得十分匆忙。

  這八個字,攪亂了白雲飛一片芳心,仰臉清嘯,巨鶴應聲而下,一縱身躍上鶴背,正待催鶴飛起,悟空大師突然一進步,說道:“白姑娘請暫留步,老衲還有幾句話說。”

  白雲飛急道:“鸞妹妹傷勢已經痊癒,不會再有顧慮——”

  悟空道:“這崖間字跡,恐已數日之上,姑娘不知他們去向,如何個追法?”

  白雲飛呆了一呆,答不上話。

  玉真子道:“急也不在一時,我們先回茅捨去,從長計議,然後分頭追尋。”

  白雲飛躍下鶴背,一跺腳,道:“玉簫仙子這賤婢,可惡極了!”

  悟空大師自和白雲飛見面後,從未見過她這等焦急模樣,緊顰秀眉,一臉愁苦,這一瞬間,才真正顯露她少女的情態。

  白雲飛見悟空大師和玉真子四道眼神一直盯著她看,心中頓時警覺到自己神態失常,引起了人家的懷疑,一陣羞急,暈生雙靨,定定神,淡淡笑道:“定是玄清道人老前輩正在和玉簫仙子動手時候,馬君武恰巧趕到,被玉簫仙子點了他穴道,挾持而去——”

  玉真子搖搖頭,接道:“武兒已得我大師兄全部真傳,縱然打不過玉簫仙子,但三五招總可抵擋,玉簫仙子想擒他,還不是那麼容易。”

  白雲飛嬌靨又是一紅,暗道:不錯,別說他已得崑崙派大部真傳,單就是我傳他的五行迷蹤步,就足以對付玉簫仙子了。今天當真是急亂了心啦!怎麼老往壞處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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