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新仙鶴神針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0-17 17:36: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 19393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1 14:30
七〇

  白雲飛閃避不及,只得運集真氣,左手拍出一掌,準備拼著受震傷,接他一擊。

  哪知一掌劈出,竟是毫無阻力,心中甚感奇怪,不自覺把打出的勁道收回。

  只感一陣陰寒之氣,隨著收回力道,侵入體內,不由大吃一驚,急忙運氣護住內腑,自閉要穴,把侵入體內寒氣逼住。

  靈遠陰森森一陣冷笑,道:“你已被我太陰氣功所傷,縱有精純內功,也難熬過七日。你只有一條生路,那就是以你馭劍之術,換我療治之法。”

  白雲飛冷笑一聲,轉身一掠數丈,疾向寺外奔去。

  這時,玄清道人等早已衝過了群僧攔截,走得沒了影兒。

  鐵彌勒靈海和枯佛靈空雙雙暴喝一聲猛追上去,同時,六個黃衣和尚各執銅鈸鐵筆,躍入路中,一排橫立,擋住了白雲飛的去路。

  白雲飛雖遭靈遠的太陰氣功所傷,但她內功精深,人還能支撐得住,嬌叱一聲,連人帶劍化成一道銀虹,猛衝過去。

  六僧銅鈸並舉,化一堵黃色光牆,但他們如何能擋得白雲飛馭劍一擊,銀虹到處,劍風似剪,六面銅鈸全被白雲飛劍氣震起了一丈多高,兩僧閃避略慢,雙雙斷去一臂,慘叫聲中,血肉濺飛。

  就這樣一擋之勢,靈海和靈空已然追到,鐵彌勒運功劈出一掌,直擊後背,枯佛靈空卻施用一招“飛鷹搏兔”凌空撲下。

  白雲飛連著兩次馭劍卻敵,本身真氣已是損耗極大,何況人已遭靈遠的太陰氣功所傷,再想馭劍克敵,已是力難從心,只得疾向右側一躍,先避開靈海掌力,翻身揮劍,一招“海市蜃樓”,劍化一片護身光幕,擋住靈空的撲擊。

  鐵彌勒大喝一聲,雙掌連環劈出,兩股勁道排山般直撞過來,白雲飛不敢硬接,縱身一躍,凌空而起,一陣狂飆掠著她足下捲過,也就不過是分釐之差,沒有擊中。

  剛避開靈海的掌力,枯佛靈空又撲到身後,左掌“神龍探爪”兜頭抓下,右掌“判官翻簿”徑扣右腕。白雲飛一振腕,奇招突出,長劍若點若劈,只見寒光流動,疾刺枯佛璇璣、當門、將台三大要穴。

  白雲飛這一招奇幻無比,饒是枯佛靈空身負絕學,也是無法拆解,當下急收攻勢,疾退三步,白雲飛卻趁勢掄起一陣劍風,一躍而起,借那劍風之力,施出“拔步登空”絕學,人落地,已到了十幾丈外,接著幾個縱躍,消失在月色中。

  鐵彌勒靈海和枯佛靈空還要追趕,卻被靈遠攔住,勸道:“此人一身武學,世所罕見,不過功力還未到火候,再過幾年,我們均難望其項背。好在她已中了我太陰氣功的寒毒,七日之內,必遭寒毒攻心而死,只可惜她那馭劍之秘,卻是無法得知了。”言罷,一聲長嘆,神色間無限惋惜。

  足足過了有一刻時間,靈遠才逐漸恢復了鎮靜,冷冷地望了靈海和靈空一眼,吩咐道:“你們先把受傷的人醫好,盡出一二三代弟子,務必在兩日之內尋得那青衣少年的下落。活捉最好,擊斃亦可。”說完,轉過身子緩步踱入大殿。

  靈遠鄭重下令神情,使大覺寺驟然緊張起來,鐵彌勒先替雲、雷兩僧起出牟尼珠,推活穴道,又命把兩個斷臂弟子扶入靜室休養,然後點遣僧眾,分頭追尋,並盡出七隻鳶幫同搜尋。

  大覺寺豢養的巨鳶,都是數百年以上之物,碩大威猛,極是少見,靈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共捕得九隻,各飼一枚雪參果,以增其靈性,數年苦心,才把九鳶馴服,用以搜尋敵蹤,傳遞信息,其中最大三隻,並可馱人飛行,但三隻巨鳶,已去其二,一遭白雲飛掌力擊斃,一為靈鶴玄玉啄死。

  按下大覺寺人鳥並出,追尋敵蹤。且說白雲飛衝出大覺寺,一口氣趕下了絕峰,追上崑崙三子等人。

  李青鸞一見她立刻跑過去拉著她一隻手,開心的問道:“黛姊姊,你和那些和尚動過手沒有?”

  白雲飛把長劍還給馬君武,淡淡一笑,道:“動過手啦,我打不過他們,咱們得快些趕路,也許他們還要來追我們。”

  這時崑崙三子等都已對她敬佩得五體投地,她說要趕路,大家就放開腿一陣緊跑。

  天色大亮時,已走了七八十里,李青鸞早已跑得香汁透衣,馬君武也跑得不停喘息,玄清道人和悟空大師,雖有著極深厚的功力,但因久困石室,受盡折磨,體力消耗甚大,臉上也都見了汗了。

  幾人尋一塊平坦的草地坐下休息,一夜力戰奔走,誰都有八分倦意,各自盤膝而坐,閉上眼,運功調息。

  太陽爬上了白雪峰嶺,照在草地上,映射朝露,閃爍生光,峰上的冰雪在日光照耀下,也幻出了絢爛的彩色,早晨的山景,是這樣幽靜,瑰麗。

  驀地裡,一聲鶴唳,劃破長空,玄清道人等全被這鶴唳驚醒,睜眼望去,只見一隻碩大無比的白鶴,降落在白雲飛身側,鶴頂紅冠如火,神態極是威猛。

  旭日的光芒,照著盤膝靜坐的白雲飛她原本豔紅的嫩臉,此刻卻變成一片蒼白,一滴滴晶瑩的汗珠兒滾滾而下,秀眉緊顰,星目半闔,神色之間,隱透出無限痛苦。

  玄清道人心頭一震,轉臉對玉真子道:“你快些過去看看她,她傷得恐怕不輕?”此語一出,全場人無不震驚,玉真子、馬君武、李青鸞等紛紛急奔過去,大家圍在白雲飛的身邊,只見她喘息急促,不禁全都一呆。

  李青鸞緩緩曲下雙膝,取出一方羅帕,兩行清淚早已順腮流下,輕舉玉手,擦拭著白雲飛臉上汗水。

  玄清道人焦急之中,仍能保持鎮靜,低聲叱道:“鸞兒,快退開,不要擾她行功。”

  時光在沉寂中流逝,雖然還不到一刻工夫,但玄清道人和馬君武等,卻如同度著漫漫的長夜一般,是那樣悠長。

  突然間,白雲飛睜開眼睛,蒼白的臉色浮現出一絲微微的笑容,緩舉衣袖,揮去汗水,說著:“我中了大覺寺和尚的太陰掌力,寒毒正逐漸侵入內腑,現三陽三陰六脈已遭寒毒侵傷。恐怕很難再撐過七天了。”

  玉真子黯然一嘆,道:“姑娘為救我們,獨拒強敵,受此重傷,使崑崙派兩代弟子,均霑大恩,我們縱然粉身碎骨,也是難報萬一。”說著一頓,潸然淚下。

  通靈道人拔劍一揮,接道:“崑崙三子如不能盡誅大覺寺僧人,為白姑娘報仇,還有何顏面立足江湖——”

  白雲飛截住通靈道人的話,道:“大覺寺三個老和尚,各有獨特絕學,你們縱有必死之志,也難以為我報仇,何苦去枉自送命?”

  通靈道人聽得怔了一怔,道:“酬恩全義,死而何憾?”

  白雲飛搖頭道:“明知無望勝人,何必輕生犯敵。”

  通靈道人臉一紅,默然無言。

  玄清道人接口說:“白姑娘武功精博,比我等高出很多,但仍傷在他的太陰掌下,我等自是更難與敵,這報仇一事,不妨從長計議。當前最緊要的是如何醫好白姑娘的傷。大覺寺雪參果功效起死回生,不知是否能醫得白姑娘的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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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白雲飛望著馬君武微微一笑道:“近日中,大覺寺的雪參果已經遭竊一枚,防範上必將較以往更為嚴密,何況太陰掌的寒毒,是含蘊在內家真力之中劈出,借罡力把寒毒迫入血脈中,雪參果能否醫得,還很難說。”

  馬君武聽得怔了一怔,黯然問道:“難道姊姊傷勢,就沒法子能醫好了嗎?”

  白雲飛見他關懷之情,溢於言表,蒼白的臉上微露出快慰的笑意,星目中光輝一閃,說道:“如有人能幫我打通三陽三陰六脈,只需七日靜養,就可以完全復元。”

  聽完白雲飛幾句話,崑崙三子等一個個面現難色,因為三陽三陰六脈,屬於人身體內脈穴,一般的推宮過穴的手法,自是不能奏效,非有獨特精深的內功不可,否則無法下手。眾人均自知無能相助,一時間相對無言。

  半晌後,玄清道人嘆息一聲,笑道:“貧道等自知無能相助,但望姑娘指出一條明路,什麼人能醫得你的傷勢,貧道等自當全力以赴,無論如何,總要求得那人出手相救,酬謝數番援手之恩。”

  白雲飛笑道:“據我所知,遍天下武林中人,只有一位能夠救我。不過,那位老前輩住處,距此遙遙萬里,而且生性高傲,從不肯接見生人,列位縱有相助之意,只恐力難從心。”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那位老前輩也就是我的授業恩師。”

  此語一出,崑崙三子等全都一震,六個人十二道眼神,交投在白雲飛臉上,等她說出師父姓名,看看哪位江湖奇人,能教出這樣高明的徒弟。

  只聽白雲飛又道:“我師父遠居浙南括蒼山中,距此間萬里,但我這傷勢,七日內即將發作身死,縱有日行千里的功力腳程,恐也難在七日內往返一趟。”

  玄清道人久歷江湖,看白雲飛那等鎮靜神態,已知她胸有成竹,只是想不出其中的奧妙所在,猛然一轉臉,見巨鶴昂首而立,心中突然一動,暗自忖道:這等高大白鶴,世所罕見,必然有著極長的飛行能力,莫非她要借巨鶴之力,在七日內趕回括蒼山吧?這時,玉真子的眼光也落到巨鶴身上,心中憶起括蒼山中往事,那墨鱗鐵甲蛇皮,不就是被這只巨鶴攫去嗎?當時自己曾凝集了畢生功力,擊這巨鶴一掌,那一掌至少有六百斤以上真力,但卻並未擊傷巨鶴。轉眼望去,只見白雲飛頭上汗水紛紛滾落,想起人家在饒州客棧療治蛇毒之恩,不覺心中感愧萬千。

  突然,一陣鳥羽劃空之聲,一隻巨鳶,從西方振翼而來,李青鸞一見,立時叫道:“武哥哥,快看啊!這怪鳥和大覺寺和尚載我來這裡的怪鳥一樣,難看死了。”

  只見白雲飛玉掌一揚,身旁巨鶴振羽急起,快若流星,直向大鳶迎去,只一交接,那大鳶立被巨鶴啄斃,由高空直掉下來,巨鶴在啄死大鳶後,又落回原地。

  白雲飛緊顰秀眉,說道:“大覺寺養的巨鳶,甚為通靈,我們要快些走,巨鳶既現,恐怕他們的人也快要尋到了。”

  玄清道人點點頭問道:“白姑娘可要回括蒼山去療治傷勢嗎?”

  白雲飛道:“我騎玄玉飛行,三天內大概可以趕得回去。”

  玄清道人略一沉吟,道:“白姑娘傷勢不輕,沿途無人照拂,如何能行?我想遺劣徒馬君武隨行,以便聽候使喚,只不知姑娘靈鶴是否能馱帶兩人同飛?”

  馬君武點點頭,望著白雲飛問道:“姊姊的靈鶴,能不能同乘兩人飛行?”

  白雲飛望了李青鸞一眼,臉上神色若悲若喜,緩緩退到玄玉身旁,跨上鶴背,答道:“你上來吧!”

  馬君武一躍而上,巨鶴振翅起飛,鶴翼劃風,凌霄而去。

  悟空輕輕一聲嘆息,臉色十分凝重地望了玄清道人一眼,剛想開口,驟聞幾聲長嘯傳來。通靈道人回頭望去,只見正西方山角轉彎處,閃出五個和尚,電奔風飄般急急而來,轉瞬間已到了面前。

  當先一人,正是大覺寺三老之一的枯佛靈空,他身後分列著雲、雷、電、閃四個一代弟子。

  玄清道人翻腕抽出背上寶劍,回顧通靈道人等,說道:“先讓小兄擋他一陣再說。”說完,仗劍迎去。

  枯佛兩眼注定玄清道人冷笑,他身後雲、雷、電、閃四僧緩步兩側走出,形成包圍之勢。

  通靈道人、玉真子,恐怕師兄吃虧,也雙雙仗劍而出,迎向雲、雷、電、閃四僧,悟空手橫禪杖和李青鸞站在一起,日光下,但見寒鋒耀目,大戰一觸即發。

  玄清道人在距離靈空六尺左右停住,劍尖斜指,眼斂半垂,左掌平胸,腳踏丁字步,蓄勢待敵。

  枯佛靈空只是一聲接一聲的冷笑著,卻是不肯出手,這本是高手對敵力拚時常有的事,因雙方都凝聚了生平功力,那一發之勢,凌厲無比,如果吃對方閃避開去,不但虛耗了真力,而且失去先機。

  突然,又一聲淒厲刺耳的長笑,起自正東,鐵彌勒靈海帶著一風、一清、一月三僧,由東方山口中緩步而來,兩邊出路盡為群僧擋住。

  靈海現身之後,枯佛靈空才冷冷問玄清道人道:“和你們同來的那位青衣少年,現在哪裡?”

  玄清道人半垂雙目,驀的圓睜,傲然一笑,答道:“這個嗎?你還不配問。”

  靈空陰惻惻一笑,猛的欺身直進,雙掌連環劈出,疾勁掌風,直撲過來。

  鐵彌勒靈海立時一揮手當先向李青鸞撲去,他想出其不意先擒得李青鸞,然後對付玄清道人等強敵。

  哪知悟空大師早已留上了心,靈海向李青鸞一撲,悟空也同時出手,鐵禪杖一招“挾山超海”,迎向鐵彌勒靈海劈去。

  靈海見來勢奇猛,倒也不敢用肉掌硬接,肥大的身軀突然一轉,閃開了悟空一杖劈打,左掌直推,右掌橫擊,一攻之勢,兩招齊出。

  悟空虎吼一聲,疾退三步,禪杖橫掄,“力掃五巔”,一股勁風隨杖捲出。

  鐵彌勒不退反進,一頓足由中宮直搶而入,別看他肥笨如牛,身法卻是奇快無倫,左掌橫劈出一股潛力,把悟空杖勢逼住,右手一招“五丁劈石”,直擊頂門。

  一風、一清、一月、雲、雷、電、閃七個一代弟子,也跟著揮動禪杖圍攻過來。

  通靈道人大喝一聲,振劍迎擊,獨擋雲、雷、電、閃四僧,玉真子卻躍到李青鸞身側,和她連手拒抵一風、一清、一月三僧。

  這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凶狠群鬥,玄清道人被靈空蛛絲掌迫得無力還手,通靈道人力戰四僧,卻搶得了絕對的優勢,悟空以降龍二十四杖拼靈海,暫時還可支持得住,玉真子和李青鸞,兩柄劍力搏三僧,也逐漸搶到了上風。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1 14:31
七二

  靈空雖然搶得優勢,但一時間想傷玄清道人也是不容易,三清觀主不但內力深長,而且對敵經驗亦很豐富,雖被枯佛蛛絲掌奇學搶儘先機,但還能暫撐危局不敗,以輕身騰挪之術與追魂十二劍威力和靈空纏鬥。激戰中,驀聞得一聲慘叫,一雲和尚被通靈道人一劍斬斷了右手三個手指。

  這一來,激起靈海和靈空兩人的殺機,枯佛首先急劈兩掌,躍退了一丈多遠,凝神而立,運氣行功,雙目凶光閃動,逼視三清觀主。

  玄清道人久經大敵,一看枯佛神情,已知他存心作生死一搏之拼,一面運功戒備,一面留心枯佛的行動。

  只見靈空右臂緩緩舉起,瘦如鳥爪的右手,突然間粗了一倍。

  玄清道人不知靈空練有百毒掌力,也把畢生功力運集左掌,準備硬接他一擊。

  只見枯佛一張黑瘦的臉上,泛著陰惻惻的冷笑,日光下,白牙森森,形態極是可怕,揚掌蓄勢,緩步對玄清道人逼來。

  驀地裡,一聲震搖山谷的長笑,破空傳來,緊接著又一聲嬌叱道:“鸞妹妹,不要怕,我來幫你。”隨著那聲嬌叱,兩枚奇形燕子追魂鏢,帶著怪叫聲,直對圍擊玉真子、李青鸞的一風、一清兩僧打去。

  鏢走弧影,由上向下曲落,在離兩僧頭頂六尺左右,猛然直線下落,快速異常,寒芒閃閃,疾逾奔電,兩僧不知是什麼暗器,反手一杖掃去,但聽得兩聲金鐵錚錚,兩枚燕子追魂鏢全被禪杖掃飛,可是兩僧不知那燕子追魂鏢腹中另有機簧,口裡藏有毒針,一杖雖把兩鏢震飛,但腹內機簧也被震動,內藏毒針激射而出,兩縷細如髮絲的銀絲一閃而至,兩僧微一怔神,各中一針,只覺傷處一麻,知道針有奇毒,心頭一寒,鬥志全失,手一鬆,禪杖當場落地。

  就在兩僧錯愕間,一道寒光趁勢向一清襲去,和尚正值心亂氣餒之際,忘了手中已無兵刃,揮臂一架,隨著一聲慘叫,一條右臂,立被那寒光劈掉,一風急向後面一躍,但玉真子哪還容他走開,振腕一劍,透胸而過,隨勢一腳,把屍體踢了八九尺遠。

  單余一月,哪裡還有鬥志,一杖盪開李青鸞劍光,仰身一個倒翻而退,不巧他正翻在玄清道人和枯佛之間,靈空百毒掌力剛好劈出,再想收勢,已自不及,慘叫聲中,一月被靈空百毒掌震飛起一丈多高,不要說枯佛百毒掌陰狠無比,中人後百毒攻心慘死,單就那一股內家罡力,也有開碑碎石之力,一月如何能承受得住,被掌力震碎內腑,落地氣絕身亡。

  瞬息間的非常變故,使激鬥中的人全停下了手,玄清道人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嬌美的黑衣少女,正握著李青鸞一隻手,嘰嘰呱呱地說笑,三丈外站著一位老叟,白髯過胸,青衫及膝,芒鞋白襪,手握龍頭拐,正是天龍幫主海天一叟蘇朋海,即知李青鸞握手言笑的黑衣少女,便是無影女俠蘇飛鳳。

  蘇朋海身側分列身著黃麻大褂、赤足草履的川中四丑,身後並肩橫立著天龍幫紅、黑、白三旗分壇主百步飛鈸胡南平、子母神膽葉榮青和開碑手區元發。

  海天一叟目光如電,橫掃了全場一週後,對玄清道人拱手笑道:“道長師兄妹齊聚祁連山來,不知有什麼大事要辦?”

  玄清道人單掌立胸,還了一禮,答道:“貧道等齊來祁連山,只是想向大覺奪高僧們求一枚雪參果,療治我師妹蛇毒,想不到靈果難求,反而引起了一場殺劫。”

  蘇朋海大笑道:“崑崙三子聚齊,武林中能與其匹敵的可以說絕無僅有,料那大覺寺幾個和尚決難抵敵,雪參果想必已得到手了。”說著一頓,望了玉真子一眼,果然傷勢已好,微微一笑,目光又轉到鐵彌勒和枯佛身上,問道:“這兩位肥瘦大相逕庭的和尚,都是大覺寺中什麼人物?”

  玄清道人微笑答道:“兩位肥瘦不同的大和尚,都是大覺寺中長老。”

  蘇朋海陡然間一揚長眉,臉泛怒容,望著鐵彌勒和枯佛一陣冷笑,道:“三位道兄既已取得雪參果,療治了令師妹的蛇毒,不知能否把當前這幾個禿賊,讓給我們天龍幫,待我蘇朋海和他們算一筆舊帳。”

  玄清道人皺皺眉頭,暗自忖道:聽他話風,似非故意譏諷,大概是見玉真子傷勢已癒,誤認我們已得到了雪參果,只是他要這幾個和尚們何用?頗是費解。

  略一思忖,微笑答道:“蘇幫主既要和大覺寺清算舊債,貧道等當得相讓就是。”說完邁步向後退去。

  這時,大覺寺八大一代弟子,一風、一清、一月三個已倒斃在地,餘下雲、雷、電、閃四僧,還有一個受傷,這是大覺寺在數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慘重傷亡,鐵彌勒靈海和枯佛靈空都氣得心肺欲炸,但因未弄清蘇朋海的來路,故而隱忍未發。

  海天一叟手扶龍頭拐,慢步向群僧走去,川中四丑兩側擁護,蓄勢隨進。蘇朋海逼近群僧一丈左右時,停住腳步,一揚龍頭拐,指著鐵彌勒,正要張口問話,枯佛靈空已搶先說道:“你這老兒和我們素不相識,卻口口聲聲要和我們清舊債,不知是指何而言?”

  蘇朋海冷笑一聲道:“我提起一個人,大概你們就可以明白我所指舊債為何了。妙手漁隱招公義,你是不是認識?”

  靈空陰森森一笑,道:“我以為什麼大事,原來你是替別人出頭來了。不錯,我認識招公義這個人,也是我親手替他下的附骨毒針,只恐怕你無能為他報仇,反而白送掉了一條老命。”

  蘇朋海仰面一聲長笑,聲如龍吟,響徹雲霄,只震得萬山回嗚。

  靈空心頭一驚,暗道:此老內功如此精深,倒是不可輕敵。

  蘇朋海笑聲一落,龍頭拐揚空劃了一個圓圈,冷冷答道:“好極,老朽正好借此良機,領教領教大覺寺中的絕學,就是送掉這條老命,倒也無恨。”

  靈空閃目望去,只見海天一叟身後三位壇主,一個個神充氣足,看樣子都非弱手,心中一動,惡念隨生,一語不發,猝然發作,雙掌一錯,猛向海天一叟劈去。

  蘇朋海是何等人物,豈會遭靈空暗算,枯佛雙掌剛一劈出,他已同時出手還擊,龍頭拐橫掄一掃,迎打雙臂,拐帶勁風,力道逼人。

  靈空心頭一震,挫腰收勢,疾退八尺,他想不到對方迎擊之勢,竟是那等迅速,幾乎被那一拐掃中。

  蘇朋海冷笑一聲,正待揮拐追擊,葉榮青、區元發雙雙搶前一步,齊聲說道:“幫主身份至尊,如何能親身臨敵,先讓我倆接幾個禿賊一陣。”

  蘇朋海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一面聽人說話,一面仍留心著枯佛的行動,看他凝神運氣,右手陡然暴粗一倍,隨也暗中運集功力。

  只聽靈空一聲大吼,右掌虛空向海天一叟劈去,蘇朋海一翻身,鬚髮怒張,左手食指閃電般向枯佛靈空劈來的掌上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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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枯佛心存惡念,想一掌把海天一叟擊斃,故而出手一擊中,竟運集了百毒掌力。蘇明海內功精湛,一接靈空劈出掌力,登時覺出有異,已知對方劈出掌風中,除蘊蓄著內家真力外,另外還練有歹毒的功夫,當下大喝一聲,運集乾元指神功,迎著枯佛百毒掌一指戳去。

  靈空一掌劈出後,見蘇朋海不知閃避,竟圖硬接,心中暗道:你這是自尋死路——心念初動,驟聞一聲大喝,蘇朋海鬚髮突然倒豎起來,已運集乾元指神功點到。但聽得枯佛一聲大叫,乾元指迎裂靈空罡力,點中掌心,枯佛猛覺一股熱流,循臂而上,透穴過脈,全身勁道頓散,自閉了阻毒的臂嚅穴,亦被乾元指神功震開,百毒回集,反向自身的內腑攻去。

  這一下,只嚇得枯佛心膽俱裂,再想自運功力閉穴阻毒,已是力難從心,幸得一旁觀戰的鐵彌勒靈海,看出情勢不對,一步欺到枯佛身側,左掌一招“迎門擊浪”猛劈蘇朋海,右手伸縮間點了靈空巨骨、天柱兩穴。

  蘇朋海掄拐橫擊,一招“橫斷巫山”,逼開了鐵彌勒掌勢,川中四丑由兩側急搶而出,兩個攻敵,兩個擒人,老大老三,四掌劈向靈海,老二老四卻趁勢撲向靈空。

  鐵彌勒怒喝一聲,雙掌一招“二龍分水”,逼開四掌迫攻,還未及變招搶攻,蘇朋海龍頭拐已挾排山倒海的威勢,迎頭劈下,拐風如嘯,勁道無倫,把靈海迫退數步。

  雲、雷、電、閃四僧揮杖急撲而出,剛一發動,驟聞兩聲斷喝,胡南平飛鈸和葉榮青子母膽同時出手。

  鈸如輪月,破空而下,慘叫聲中,劈去了一雲半個腦袋,子母膽捲風襲到,擊中一雷前胸,人退五步,噴血如泉,鬆手落杖,倒地身亡。

  這兩種江湖上久負盛名的暗器,一出手威勢果然不凡,雲、雷兩僧竟是難以躲開,雙遭劫運。

  電、閃兩僧被飛鈸、神膽威力所震懾,一時間不敢再向前逼進。

  這時,枯佛靈空已為川中四丑所擒,單餘下鐵彌勒和電、閃兩僧,靈海回顧七大一代弟子,一戰就死五個,師弟靈空更是被活捉過去,自知再打下去,有敗無勝,不覺氣餒。

  蘇朋海揚拐指著靈海,一聲冷笑道:“招公義和你們大覺寺素無嫌怨,何以竟給他下了附骨毒針——”話到這兒,眼光轉在已被川中四丑捆綁了的靈空身上,接道:“這位大師既是親手下那附骨毒針的人,那是再好不過,既能手下毒針,想必可以解得,正好把他帶走,爾等如欲救他,請到黔北天龍幫總壇便了。半年內如不見貴寺人去,可不要怪我蘇某人手辣心狠。”

  靈海衡量當前形勢,自知非敵,如要動手,不但難以救得枯佛靈寶,恐怕自己和電、閃兩弟子,亦要同遭劫運。

  靈海思忖一陣,陰森森一聲冷笑:“只怕你們出不了祁連山,就沒有命了。”說完,帶著電、閃兩僧,轉身疾奔而去。開碑手區元發拔步欲追,卻為蘇朋海搖手所阻。

  葉榮青揚腕打出一枚鐵膽,疾向靈海後背飛去,鐵膽如掌,疾比流星,挾著一股銳風襲去。鐵彌勒回身劈出一掌,鐵膽吃他內家罡力震落。

  這當兒,胡南平兩道炯炯眼神,已自逃走的靈海身上轉投到李青鸞身上,手控飛鈸,面露殺機,緩步向李青鸞移去。

  悟空和玄清道人看出胡南平神色不對,雙雙一躍,擋在李青鸞前面,老和尚面色肅穆,橫杖待敵,一向慈和的臉上,此刻卻滿是怒容。

  蘇飛鳳正在和李青鸞握手談笑,一轉身見胡南平蓄勢逼來,同時,區元發、葉榮青也由兩側逼近,通靈道人、玉真子,又拔劍迎了上去。

  雙方情勢,劍拔弩張,又一場武林高手慘烈的拚搏,一觸即發。

  只聽胡南平縱聲一陣大笑,問道:“這位白衣姑娘,可也是崑崙派門下弟子?”

  玄清道人笑道:“不錯,胡壇主以武林至尊身份,何以會認得她一個無名晚輩,這倒使貧道有些費解了。”

  胡南平放眼看去,只見蘇飛鳳和李青鸞攜手並肩而立,有心施放飛鈸,又怕誤傷了幫主愛女,一皺眉頭。

  蘇飛鳳看胡南平控鈸蓄勢,只待發出,兩目凶光閃動,注定李青鸞,看他樣子似已怒極,只是思解不出,他怎麼會和李青鸞有著這等深的仇恨。

  無影女俠心知胡南平飛鈸威力奇大,而且能雙手並發,只怕李青鸞傷在他飛鈸下面,當下反手一把把李青鸞抱住,問道:“胡叔叔,你今年五十多了,怎麼會和一個孩子有著海般深仇似的?”

  胡南平陰沉沉一笑,道:“我沒問清楚以前,絕不會對她下手——”說至此一停,轉臉又問玄清道人道:“道長望重武林,自是不會信口胡說,這位白衣姑娘,是不是藍衣秀士李士朗的女兒?”

  玄清道人沉吟一陣,卻難答覆,轉臉望著悟空大師。

  只見老和尚面色變得十分難看,全身微微顫動,數十年壓積心頭的憤恨往事,一旦要揭穿清算,饒是他的定力深厚,也不覺十分激動。

  蘇飛鳳心思機敏,又多江湖閱歷,看雙方神情,已猜出中間必然有極大的隱情,如果揭穿,或將引起一場慘烈的搏鬥,那時再想勸阻,恐怕已難生效,心中一急,高聲喊道:“爹爹,我義父身中附骨毒針,即將發作,此刻寸陰寶貴,我們要快些趕回去了。”

  蘇朋海亦覺得此時此地,不宜和崑崙三子動手,當下急聲叫道:“胡壇主,你就是和崑崙三子有過嫌怨,此刻也不是清結時機,來日方長,何必急在一時?”

  胡南平為人雖然狂傲,但海天一叟的話他卻是不敢不聽,當即躬身答道:“胡南平敬遵令諭。”

  蘇朋海微微一笑,又對玄清道人拱手說道:“道兄和胡壇主縱有舊恨,也望看在老朽面上,今天暫作罷論,異日有緣,定當討教貴派天罡掌和分光劍法。”

  玄清道人笑道:“但得賜教,定當奉陪。”

  蘇朋海縱聲一笑,望著蘇飛鳳道:“你這丫頭急著趕路,現在還不走嗎?呆站著幹什麼?”

  無影女俠嫣然一笑,道:“爹爹和三位叔叔先走吧,我還要和鸞妹妹談談呢!”

  蘇朋海目注玄清道人,笑道:“小女刁蠻,尚望道兄照顧一二。”說罷,轉身緩步而去,川中四丑扛著枯佛靈空,左右掩護,三旗壇主隨後跟進,瞬息工夫,轉過一個山腳不見了。

  蘇飛鳳回頭拉著李青鸞一隻手,問道:“鸞妹妹,你怎麼會和我們胡壇主結下仇恨?他已經五十多歲了,你才十七歲。”

  李青鸞搖搖頭,淒婉一笑道:“我不知道,我從來就沒有見過他。”說完慢慢地轉過臉來,望著悟空大師,問道:“師伯,我爹爹可是叫李士朗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1 14:31
七四

  老和尚剛剛平復的心情,被李青鸞這一問,又不覺激動起來,慈目愁鎖,一臉悲慼,望著李青鸞呆了一呆。突然,他眉宇間泛起了怒意,聲色俱厲地喝道:“鸞兒,以後不許你問我這些事情。”

  李青鸞自懂事以來,從未見過悟空大師以這等厲害的神情對她,心中又急又怕,嬌喊一聲,掙脫蘇飛鳳握著的一隻手,直對悟空撲去,跪在地上抱住老和尚雙膝,滿腮淚水,抬頭問道:“師伯我說錯了話嗎?”

  老和尚挽著她一條右臂,扶她起來,身子微顫,目含淚光,黯然一嘆,道:“你父母的事,我都告訴了你的師父,到時機成熟時,你師父自然會告訴你,現在不許你多問。”

  李青鸞滿臉迷惘,望著悟空,一副欲言又止神情,終於,她點點頭道:“師伯,你心裡不要難過,鸞兒以後不再問啦。”

  老和尚還未及答話,驀聞一聲馬嘶傳來,轉臉望去,只見一匹赤紅駒電奔而來。眨眼間,馬已到幾人停身所在,鞍鐙俱全,垂鬃飄風,正是曹雄的赤雲追風駒。

  靈馬在無影女俠身旁停下,望著蘇飛鳳豎耳伏身,低聲悲嘶。李青鸞轉身拂著馬鬃,對蘇飛鳳道:“這是我武哥哥朋友曹雄的馬,跑起來像飛的一般,快極啦。”

  蘇飛鳳怔了一怔,道:“怎麼,你們都認識我曹師兄嗎?”

  李青鸞搖搖頭笑道:“只有我和武哥哥認識他的,現在武哥哥跟我黛姊姊一塊走了,只有我認識他了。”

  蘇飛鳳初見李青鸞,就想問她馬君武下落,只是不好意思開口,現聽得李青鸞一說,比她驟見赤雲追風駒還要感到震驚,立時接口問道:“你有姊姊嗎?”

  李青鸞笑道:“黛姊姊也是武哥哥的朋友,她的本領大極啦,不是她,我和武哥哥恐怕早就沒有命了。”

  蘇飛鳳呆了一呆,問道:“你武哥哥跟人家去了,你心裡不難過嗎?”

  李青鸞搖搖頭,笑道:“黛姊姊人最好,她一定會好好地對待武哥哥,所以我很放心,一點也不難過。”幾句話不徐不疾,輕描淡寫,神色又十分的輕鬆自然,毫無矯揉造作地隨口而出。但稍為用心的去體會話中含意,又覺得每一句,每一個字,都蘊含著無限的深情關懷,無限的纏綿愛意。蘇飛鳳不知為什麼,只覺一股莫名的傷感襲上心頭,鼻孔一酸,湧出兩眶淚水。

  李青鸞見她突然間淚水盈睫,心中甚覺奇怪,急忙拉著她兩隻手慰道:“鳳姊姊,你怎麼心裡難過了?”

  無影女俠淒然一笑,轉臉見赤雲追風駒站在身側,心中一動,隨口答道:“這匹馬是我曹師兄騎的,現下只見馬兒,不見我師兄,只恐怕他遇到什麼意外了。”

  李青鸞長長地嘆口氣,道:“你師兄為人很好,他不但是武哥哥的朋友,而且還救過我,我們現在就去找他。”說罷,又望著玉真子問道:“師父,我們和鳳姊姊一塊兒去找曹雄,好嗎?”

  通靈道人望了師妹一眼,接道:“人家既是救過我們崑崙派門下弟子,自然應該有所還報,你答應她吧!”

  玉真子一皺眉頭,道:“祁連山萬峰連綿,想找人談何容易?”

  蘇飛鳳接口答道:“這赤雲追風駒甚是通靈,由它帶著我們,找人決無困難。”說完,一拍馬頭,那馬轉頭低嘶一聲,向南奔去。

  當下幾人跟在靈馬身後追去。

  那馬帶著幾人越走越快,幾人也施展輕功緊追。

  走了足足有一個時辰,來到一座高峰下面,靈馬停步不進,待幾人追上後,仰首又一聲長嘶,放蹄向峰上跑去。

  崑崙三子等隨後攀登,這座山峰高在百丈以上,幾人花了一刻工夫,才登上峰頂。

  峰下是一片畝許大的水潭,碧波蕩漾,水聲淙淙,一溪清流隨著那山谷形勢流去。李青鸞看了一陣,啊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了,這個地方我已經來過兩次了,每次都是黛姊姊救我後,帶我來的。”

  玉真子縱目四顧,只見兩側峰上,松幹伸空,藤蘿飄垂,果然是和白雲飛、馬君武相遇的地方。

  靈馬把幾人帶到一個石洞口邊停下,李青鸞兩度在這幽谷石洞中小住,洞中一切均甚熟悉,一低頭,當先而入,蘇飛鳳緊隨跟進。

  只見金環二郎仰臥洞中,動也不動,蓬髮覆面,看形態十分危險,只是不知是病了,還是遭人打傷?

  李青鸞目睹此情,芳心中一陣淒然,不覺流下來兩行清淚,緩緩在曹雄身邊蹲下。

  蘇飛鳳自幼和曹雄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並非無情,只是遇上馬君武之後,一見動情,而且一往情深,竟難自主,她亦曾為此事苦苦尋思,兩人之間,何所舍從,哪知越想越是無法自解,對馬君武一縷情絲也是愈纏愈深,此中消長之機,說起來真是微妙難測。此刻,眼見曹雄獨臥石洞,奄奄待斃,回憶舊情,愛憐頓生,急撲到曹雄身邊,撥開他覆面散發,雙目淚下,低喚了數聲師兄。

  金環二郎身微一顫動,慢慢睜開了眼睛盯著蘇飛鳳望了一陣,憔悴的臉上微現笑意,說道:“我恐怕是不行了,想不到我還能見你一面——”聲音微弱,話未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第七章 賊子心歹毒 玉女情最痴

  蘇飛鳳細查師兄全身,不見傷勢,摸他額角,亦未發燒,一時間找不出病源何在,無法下手療治,不禁心中發起急來。

  玄清道人細心檢查曹雄全身,只覺他身上部分經脈、血道閉阻不通,分明是遭人用點穴一類手法所傷,只是查不出傷在何處,而且閉阻經脈普及半身,穴道亦遭傷閉數處,情勢極為嚴重。

  玄清道人沉吟良久後,試用推宮過穴手法,推拿了曹雄幾個傷穴。側臉對蘇飛鳳道:“令師兄似是被人用獨門點穴手法所傷,情勢雖重,但還不致於近數日中送命,你先服侍他吃點東西,我們再慢慢想救他的辦法。”

  無影女俠止住悲痛,先服侍曹雄喝下幾口水,取出乾糧慢慢喂他吃下。金環二郎吃了一些東西后,精神果然恢復不少,望了玄清道人一眼,轉臉問蘇飛鳳道:“師妹,這位道長是什麼人?”

  無影女俠還未答話,李青鸞已搶先接道:“是武哥哥的師父,也是我師伯。曹兄,你現在可覺得好些了嗎?”

  曹雄轉過頭,兩道眼神不住在李青鸞臉上轉來轉去,只見她目蘊淚光,臉帶微笑,神色間對自己大是關懷,絲毫不覺異樣,似乎對數日前發生之事已然完全忘懷,不禁暗自笑道:當時她已神志昏迷,誤以為我是馬君武,哪裡還能記得,我對她輕薄舉動——驀然間,曹雄的目光觸到了玄清道人冷電般的眼神,打了一個冷顫,又自忖道:這道長既是馬君武的師父,必是三清觀主玄清道人,李青鸞必然是他所救,那麼自己所作所為,必已盡入他目,看來今天這條命是無法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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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曹雄盡在回想數日前對李青鸞輕薄的事,生怕三清觀主會對自己下手,不禁目注玄清道人發起呆來。

  蘇飛鳳雖然看出曹雄神色有異,但卻誤認為他傷病後神志不清,一陣傷感,握住曹雄一隻手,問道:“師兄,你怎麼了?”

  曹雄啊了一聲,眼光又轉在李青鸞身上,只見她一臉淒然神色,含淚望著自己,更覺嬌柔絕倫,可愛至極。

  玄清道人運起內功,兩手又在曹雄身上推拿起來。大約有一刻工夫,三清觀主已是滿臉大汗,曹雄本來僵直難動的身體,經此一推拿,已能自行轉動,他正在暗中高興,玄清道人卻突然停住了手,笑道:“貧道已盡最大心力,至於小施主體內受傷經脈,就非貧道力量能夠醫得了。”

  曹雄冷笑一聲,接道:“醫不得有何要緊,大不了一條性命,不過,我曹雄萬一不死,誓必要報此仇。”

  玄清道人臉色微微一變,慍道:“小施主報不報仇,和貧道毫無關係。”說完,轉身步出石洞。

  李青鸞幽幽一嘆,慢慢站起來,把身上帶的一點乾糧解下,放在曹雄身邊,笑道:“你現在還不能動,這乾糧留給你餓時吃吧。”

  曹雄側目看李青鸞,神色間無限憐惜,只覺得一股無名妒火由心底直冒上來,挺身躍起,怒道:“誰說我不能動。”說著話,向前奔去。

  他身上部分穴道雖被玄清道人用本身真氣幫他打通,只是體內受傷經脈並未好轉,奔了幾步,突覺半身發麻,四肢不聽使喚,兩腿一軟,栽倒地上。

  蘇飛鳳、李青鸞一左一右扶他起來,只見他雙目圓睜,咬牙切齒,心中似已怒到極點。

  無影女俠蘇飛鳳見此情景,驚痛交集,熱淚盈眶,嘆息一聲,問道:“師兄,你怎麼了——”

  只聽曹雄尖銳地狂笑,打斷了蘇飛鳳的話,守在山洞外的靈馬聽得主人聲音,仰首一聲長嘶,狂笑聲、馬嘶聲,相對呼應,只震得幽谷中回鳴不絕。

  曹雄狂笑過後,人又掙紮著向洞外奔去,蘇飛鳳和李青鸞只得扶著他出了石洞。赤雲追風駒一見主人,立時衝了過來,曹雄摔脫兩人,爬上馬背,手握垂鬃,兩腿微一用力,靈馬驟然向前一躍,衝出一丈多遠,放蹄如風,電奔而去。

  蘇飛鳳心中大驚,施展輕功發足狂追,一面狂追,一面又高喚師兄,但她如何能追得上赤雲追風駒?翻越過兩座山嶺,曹雄人馬已杳,呆呆地望著赤雲追風駒消失的方向,心裡想著他往昔對自己百依百順情景,更感傷心千回,悲憤難忍,眼中淚珠兒不斷滴下。

  突然,耳際響起了李青鸞柔和聲音,說道:“鳳姊姊,不要哭啦,你師兄人好,一定會有人救他的。”

  兩人談話之間,崑崙三子和悟空大師都已登上峰頂。玄清道人望著無影女俠,道:“此非善地,不宜久留,令尊托貧道照顧姑娘,貧道自得略盡心力,請姑娘和我們一起走吧!待離開祁連山後,姑娘再自決行止。”

  處此情景,蘇飛鳳只得乖乖地聽人吩咐。當下幾人一齊展開輕功,向前奔去。

  再說曹雄爬上馬背後,隨那赤雲追風駒任性狂奔,他半身經脈未解,自是無能操韁控馬,幸得靈馬奔跑起來甚是平穩,曹雄伏在馬背上受那迎面勁風狂吹,漸漸的又昏了過去。

  待他再度醒來,天色已是初更過後,但見月光溶溶,清輝滿山,看自己卻躺在一個山角下面,赤雲追風駒就在他身側不遠處一棵松樹下面站著。美好的月夜,倍增了曹雄淒涼之感,只聽他長長一聲嘆息,掙扎坐起,放眼四周,盡都是連綿青山,正南方卻突立著一座特高的山峰,峰腰積雪,吃那月光一照,更覺奇偉聳雲,高可接天。

  他呆坐一陣,突覺腹中飢餓難耐,幸好那靈馬身上帶有乾糧,立時低嘯一聲,招來靈馬,取下乾糧食用,吃些東西后,精神好轉不少。靜下心神,試行運氣,哪知不運氣還好,這一運氣,受傷經脈立即發作,但感右半身痛楚難耐,痛苦無比,只得趕緊停下,心頭一涼,萬念俱灰。

  這當兒,突聽得一陣鐵環交鳴之聲遙遙傳來,曹雄心中一動,暗自忖道:這等荒山之中,哪來金鐵交響——心念甫動,突又聞得一聲嘆息之聲,傳入耳中。

  曹雄極目搜望,只見數丈外有一個三尺見方的地洞,那洞口緊靠在一個山壁之下。前有巨松遮擋,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那金鐵交鳴之聲和嘆息聲音,似是從那洞中傳出。

  曹雄心中甚覺奇怪,當即向洞口移去。這個地洞,形如枯井,裡面漆黑一片,不知多深。只聽那洞中又傳上來一聲嘆息,這次曹雄守在洞口,聽得甚是清晰,那聲音分明是人無疑。

  可是,這等荒涼無人的山中,哪裡來的人呢?縱然有人,也不會住在這枯井似的地洞之中——曹雄心念轉動之間,陡聞又一陣鐵環交鳴之聲,緊接著一個冷冷的聲音問道:“來的是什麼人,可是來探望老衲的嗎?”

  曹雄還未答話,突覺一股力道自洞中直冒上來,剛想向旁邊閃開,哪知身子已被那力道罩住,只覺那力道一收,如磁吸鐵般,把他帶入洞中。

  曹雄半身經脈受制,本就痛苦難當,被那一股潛力吸入洞中後,更覺全身關節痛麻欲散,軟癱在地上,動也不能動了。忍疼側臉望去,只見身側坐著一個醜怪無比的人,如非聽到他說話,怎麼也認不出他是個活人。

  那人兩腿自膝以下全被截去,蓬髮散亂,覆面垂地,兩隻眼也被人挖去,只餘下兩個肉洞,右手腕筋被挑,軟軟垂著,琵琶骨間,又被兩個鐵環扣著,鐵環後面有兩條鐵鏈子連著,想剛才聞得那鐵環交鳴之聲,大概就是這兩條鐵鏈子上發出。

  曹雄望了一陣,心中暗自忖道:這人成了這個樣子,居然還活得下去,心中想著,口裡卻說道:“我受傷很重,已是快要死掉的人啦,哪還有餘力去害別人,再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你,為什麼要害你。”這當兒,石洞上面傳來了赤雲追風駒一聲長嘶,那怪人突然一探左臂,抓住曹雄,問道:“上面馬嘶之聲,可是你騎來的嗎?”

  金環二郎被他一把抓住背心,提了起來,全身無處著力,只感五腑血翻,咽喉氣湧,半天才迸出幾個字道:“不錯,那馬正——是我騎來——的。”

  但聽那怪人呵呵一笑,放下曹雄問道:“你是想死呢?還是想活?”

  曹雄喘著氣答道:“死怎麼樣?活又怎麼樣?”

  那怪人突然間變得十分溫和,說道:“你要想死,我就一掌把你劈死,或者我廢了你兩腿雙手,你就留在這洞中陪我一輩子。要是想活,就得答應我一件事。我不但替你療好傷勢,而且還把一身本領傳你——”

  曹雄苦笑一聲,接過:“只怕你醫不了我身上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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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那怪人在曹雄身上按摸了良久,笑道:“不錯,天下武林高人,能醫得你這傷的確實不多,你是被人用透骨打脈手法,打傷了體內經脈,這是一種極深奧的獨門武功,專傷人體內脈穴,所幸傷你那人,功力還淺,故而尚可救得。這透骨打脈手法,創自三百年前阿爾泰山的三音神尼。後來神尼和那時代另一位蓋世奇人——天機真人,為爭天下武林第一的尊號,交拼武功,力鬥三天三夜,對拆五千餘招,仍是難分勝負,第四天各以上乘內功相拚,到最後鬧一個兩敗俱傷,兩人受傷都重,相對運功坐息之時,兩人都知道不久於人世,大徹大悟後化敵為友,遂把絕世武學合錄成三本秘笈,命名歸元。數百年來,武林中各門各派,都在挖空心思,欲得那《歸元秘笈》,不過,卻是未聞有人尋得——”

  話到這兒,突然停止,沉吟一陣,問道:“用透骨打脈手法,打傷你體內經脈的是什麼樣子人物?你記得嗎?”

  曹雄原本聽海天一叟蘇朋海談論過《歸元秘笈》一事,聽那怪人重述這段往事,心中一動,暗自忖道:當前這怪人雙腿、兩目俱都失去,右手也成了殘廢,琵琶骨間又被兩個鐵環洞穿,四肢殘缺不全,單單余一隻左手,如非身負絕世武功,哪裡還能活得下去——

  心動念轉,油然動了求生之意,當下便答道:“我是被人暗中下毒手所傷,至於傷我那人是誰,卻是未曾見得。”

  那怪人仰頭木然無語,臉上肌肉抽動,似在回憶一樁極痛苦的往事。

  突然,他低下頭來,聲色俱厲地對曹雄喝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找到這個地方來呢?你——是不是靈遠派來的人,想用苦肉計,騙學我的武功?”言下神情激動,長發亂顫,左掌壓在曹雄胸前璇璣穴上,只要他一吐內功,曹雄就得立斃掌下。

  金環二郎心機素深,知此刻說不得一句錯話,一語錯出,立即送命,當下故作鎮靜,冷笑一聲,慢吞吞地說道:“你要想殺我,乾脆就早些下手,我曹雄並非貪生怕死之輩,我被人暗下毒手打傷,無意間逃到了這裡,根本就不知靈遠為何許人,更談不上來騙學你什麼武功。”

  那怪人聽完曹雄話後,神情平復了不少,自言自語地說道:“三音神尼獨創的透骨打脈手法,除了我老和尚外,天下就只有我那孽徒靈遠知得,難道當今之世,還會有第三人會這透骨打脈的手法不成?”

  曹雄冷笑接道:“那也不一定,三音神尼既把她一身武學,盡錄在《歸元秘笈》之中,那透骨打脈手法自然也包括在內,只要有人得到那《歸元秘笈》,自然不難學會這個獨門手法。”

  那怪人嘆息一聲,道:“如果那《歸元秘笈》當真被人尋得,那人兼得了玄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兩位曠古絕今奇人之學,恐怕當世武林中,再也無人能和他爭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尊號了。”

  曹雄看那怪人神情間無限惋惜,心中暗覺好笑,想道:這人學武功學成了這等痴狂,目下已成了殘廢之人,還在想著天下武功第一的尊號。

  心裡想著,不自覺脫口笑道:“即使那《歸元秘笈》尚未被人尋得,只怕你也難去爭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尊號了。”

  那怪人冷笑一聲問道:“怎麼樣?你不信我說的話嗎?”

  曹雄隨口應道:“信得,信得。”心中卻又想道:這人一摸之下,即知我遭人用透骨打脈手法所傷,自是確能解得,不如現在先騙他醫好我的傷勢,再設法逃出這地洞。

  念頭一轉,接著又說道:“你要我答應你一件什麼事情,現在可以說啦。”

  那怪人神情突然一變,左手一探,抓住曹雄冷冷說道:“我要你拜我為師,留在這洞中陪我一年,你肯答應嗎?”

  曹雄略一沉思,應道:“這不是什麼難事,我自然答應。”

  那怪人又道:“這一年時間,我把幾手最厲害的武功傳你,你學會之後,去把你師兄殺了,提著他首級前來見我,你答應嗎?”

  曹雄只怕他有心相試,天下哪有師父教了徒弟,命他去殺師兄的道理,當下沉吟了良久,答不上話。

  只聽那怪人一陣冷笑,左手一用力,把曹雄舉了起來,怒道:“你師兄犯了色戒,怕我責罰,暗中下手,截了我雙腿,挖了我兩眼,挑斷我右手腕筋,用鐵鏈洞穿我兩面琵琶骨,囚居這地洞中三十多年了,你說他該不該殺?”

  曹雄心道:原來他是被自己徒弟暗算,當即應道:“這等人自是該殺,弟子自當為師父報仇。”

  那怪人聽曹雄口稱師父,心中甚喜,放下曹雄笑道:“你那師兄武功甚是了得,我如不把本身幾種絕技授你,只怕你沒法勝他。這幾種絕學,都是阿爾泰山的三音神尼所留,我昔年遊蹤西域時無意中尋到三音神尼的修煉所在,撿得她一本手繪拳訣,我費了數年之功,揣摩出幾種武功,只可惜那拳譜所載有限,想必不及那《歸元秘笈》所載完整,你師兄把我囚禁此地,不肯傷我性命,無非想學我那幾種絕學罷了。”

  曹雄聽得神往,忘記了本身傷勢,霍然挺身欲起,哪知他半身經脈已經麻木,這一挺身,竟是難以坐得起來。

  那怪人雙目雖已失去,但他武功精深,聽風辨聲,絲毫不遜常人,曹雄此時雖然一挺未起,但他左手已閃電般抓住了曹雄背心的命門要穴,冷冷問道:“你要幹什麼?”

  曹雄心頭一驚,暗道:這人疑心如是之重,今後和他相處,真得處處謹慎才行。當即答道:“弟子傷勢愈來愈重,身上痛苦難耐,故而掙動一下,師父不要多心。”

  長發怪人幹笑一聲,放開手道:“既是這樣,那我就先替你療好傷勢再說。”說罷,讓曹雄仰臥地上,運起功力,先用一般推宮過穴手法,推拿曹雄各處穴道。待把他正面十八大穴走完,又推拿他背身十八大穴,這是人身三百六十五穴中,最為重要的穴道,分為死、啞、暈、麻四種穴道,這四種穴道散佈全身,有的是屬於神經系統,有的是正當重要臟腑部位,有的是與血脈有密切關係,故而一經推拿,曹雄立覺全身痛苦減去不少,心頭一暢,慢慢地沉睡過去。

  這一睡,足足八個時辰,醒來時,痛苦已完全失去,只是感到全身倦軟無力,好像大病初癒一般。

  原來曹雄沉睡的時候,那長發怪人又替他打通了奇經八脈。

  曹雄醒來後,那怪人又讓他盤膝坐起,全身功力凝集,由掌心緩緩發出,金環二郎只感到一股熱流由命門穴上滲入,逐漸地向四外擴展。

  大約有一刻工夫,那長發怪人已滿臉大汗,不停喘息,左掌移開了曹雄命門穴,說道:“有兩處經脈,已逐漸萎縮,如再遲延兩天療治,縱然能保住性命,但也得終身殘廢。”說罷,又讓曹雄躺下休息。

  金環二郎雖已早感飢餓,但那怪人卻不讓他吃,一餓就是整整三天,這三天時間中,那怪人用本身真氣,共替他療治了九次。

  直到第四天中午,那怪人才把曹雄傷脈完全打通,停下手,笑道:“你現在休息一下,等一會,可以吃點東西。我替你療治傷脈,耗了不少真氣,我也需要休息幾天。待我神氣恢復後,再開始授你武功吧。”說完,左掌當胸而立,坐息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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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曹雄休息一陣後,暗中試行運氣,果然氣血暢通,傷脈已完全康復,站起來繞地洞走了一週,他雖在此洞中住了數日之久,但因傷脈嚴重,生死難料,一直未留心洞中形勢。現下傷勢既愈,而且還要在洞中留住很久時日,自然要詳細檢視一下。

  這個地洞,方圓不過三間房子大小,四面都是光滑石壁,正南方石壁處豎立著兩根鐵樁,那怪人琵琶骨間的鐵鏈就在兩根鐵樁上扣著,長可及全洞各處,兩個鐵樁之間,放著一個竹籃,籃中儘是食用之物,不過大都已經不能再吃了。曹雄挑選兩塊幹了的麥餅吃下後,席地坐下也運功調息,他傷勢已癒,功力已復,本可出洞打些野味來吃,只因怕那怪人起疑,故而不敢。

  金環二郎陪著怪人在洞中一住又是三天。這三天時間中,那怪人既不授他武功,也不和他說一句話,如換別人早就難以忍耐,勢必設法逃出那地洞不可。但城府甚深的曹雄則不然,他知那怪人被囚禁這洞中數十年之久,性格必然磨折得冷僻難測,對這種怪人,只有用忍耐功夫。

  果然,第四天晚上,那怪人開始盤問起曹雄的身世來歷。

  金環二郎自然不會吐實,捏造了一個謊言,說他父親是開設鏢店的主人,為保鏢和人結仇,這次被仇人邀集了很多綠林高手,把鏢店毀去,父親力戰而死,母親全節自盡,單餘下他一個人,流亡西域,深入祁連山,只為逃避仇人的追蹤而流落此處。

  他這一席話早已想好,說時滔滔不絕,一氣呵成,那怪人反聽得怒火衝天,說道:“你要想報仇,只有用心學我傳你的武功,不是老衲誇口,天下高人能和我對手的,屈指可數——”說著,突然一停,沉思半晌,問道:“那用透骨打脈手法傷你的人,可也是你的仇人嗎?”

  曹雄道:“弟子並未見得那人之面,已遭打傷,是否就是追蹤弟子的仇人,倒是難說。”

  那怪人沉思一陣,不再追問,立即開始傳授曹雄武功。

  金環二郎本是極端聰明的人,知這次曠世奇遇,對他未來成就影響極大,因此,他不放棄每一分的時間,那怪人每授他一式,他必反覆推演,直到完全領悟為止。

  轉眼之間,過去了半個多月,那怪人對曹雄的態度也因相處日久,逐漸地溫和。這天,那怪人授過曹雄武功,問道:“你既然做了我的徒弟,可知道師父的名號、出身嗎?”

  曹雄呆了一呆,暗道:糟糕,這些時日中一心只管學習武功,倒是把這事件忘了,此人喜怒無常,怪癖難測,不要因此招惹他發了脾氣。

  只見那怪人呵呵一笑,道:“我不告訴你,你自然是不會知道,就是目前江湖上老一輩中,知道老衲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曹雄笑道:“師父身負絕世武功,自不屑和江湖上一般俗人交往,當然知得師父名號的人,不會很多了。”

  那怪人面露喜色,似是很讚賞曹雄的話,突然他臉色一沉,嘆息一聲,道:“我幾十年苦研武學,一心只想得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稱號,故而除學武之外,什麼事也不放在我的心上,所以我把大覺寺方丈一職,讓給你師兄靈遠,好擺脫寺中一切俗煩之事,專心一意精研武學。後來我覺得武功一道,必需要經過很多磨練才能精進,因此我獨自下山,到處遊歷。少林、武當兩派在武林中聲望最隆,我一時動了好奇之念,想鬥斗兩派中高人,遂先往湖北武當山趕去,不過我和人家無怨無仇,只不過想借動手過招,切磋武學而已。為了掩人耳目,便喬裝成一個江湖中人,夜闖武當山七星峰三元觀,獨鬥武當四老,我以一雙肉掌,和他們四把劍拚搏兩三百招,仍是難以分出高下。”說著一頓,臉上儘是歡愉之色,似是對當年獨鬥武當四老一舉,引為生平快事。

  曹雄已看出當前之人是個毫無心機、嗜武如狂的怪人,當即接口笑道:“師父以空手獨鬥武當四老,可算是百年來武林中一樁豪舉,如被傳揚開去,定當轟動江湖。”

  長發怪人搖頭嘆息,接道:“武當四老雖未被打敗,但他們也困不住我。我志在切磋武學,目的既達,自無再戰必要,而且天色已快到五更,當下我闖過他們重重截擊,衝下了七星峰,由武當山橫越而過,又向嵩山少林寺趕去。”

  曹雄問道:“師父到嵩山少林寺之後,和寺僧動過手嗎?弟子據聞傳言,說那嵩山少林寺中有一座羅漢堂,裡面機關重重,江湖上很多高手都被困住,很少能自己衝得出來?”

  長發怪人呵呵一陣大笑道:“少林寺羅漢堂雖是天下聞名,但並非寺中最重要的所在,那重要的地方名叫藏經閣,少林寺的重要機密文件,均放在那藏經閣中。我夜入少林寺時,就誤闖到藏經閣中,犯了人家寺中大忌,因此,遭他們監院五老合力截擊,那真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拚搏。”言下臉上神情歡愉,似是對那場打鬥仍甚嚮往。

  金環二郎已逐漸瞭解了眼前怪人性格,愛武成痴,一生中只想得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稱號。現雖殘廢囚居,仍難忘懷。當下笑道:“師父赤手空拳,力鬥武當四老,想那少林寺五個監院,也難敵得過師父。”

  那怪人果然喜笑顏開地接著道:“武林中號稱九大正宗門派,少林派名列首位,實在是當之無愧。那監院五老,當真均是身負絕學,我以一雙空手,接了他們兩百招左右,就被踢中一腳。那一腳雖使我愧恨至極,但也使我感覺到自己武功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因此遠行西域,在那窮山僻壤中遊蕩了十餘年,無意中發現了前輩奇人三音神尼的修煉之所,尋得她手繪拳譜一本,我在她阿爾泰山舊居中研習三年,才重回了祁連山大覺寺來,又開始傳授你大師兄靈遠武功。你那靈海、靈空兩位師兄,因為天賦才智和你大師兄相差甚遠,素為我所不喜,故而我在傳授方面甚是偏心。想不到我最偏愛的徒弟,卻把我兩腿截斷,雙眼挖去,挑斷腕筋,囚禁這石洞中三十多年。”說至此處,似是回憶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只見他長發波動,全身微顫,口中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突然,他左手一翻,抓住曹雄,厲聲喝道:“你這孽徒害得我好苦啊。”

  曹雄被他一把拿住了肩並穴,只感全身發麻,動彈不得,心頭大驚,急聲叫道:“師父,師父,快些放手,弟子是曹雄。”

  那怪人慢慢平復激動心情,放了曹雄,笑道:“你叫曹雄,是我新收徒弟嗎?”

  曹雄答道:“不錯,弟子叫曹雄。”

  那怪人大笑道:“你可知道師父的名號嗎?”

  曹雄道:“弟子,還不知道。”

  那怪人怒道:“你連師父的名字都不知道?我要收你這徒弟做什麼。”說完,一把抓起曹雄,擲出洞外。

  那怪人每一出手,必然拿住關節要穴,曹雄根本就無法掙扎,他鬆手擲出,又極快速,曹雄穴道尚未能自行活開,這一摔,竟是不輕。金環二郎舒開穴道後,暗自忖道:這時我要走,本很容易,甚至還可採集一些干草枯木,點燃起來,投入洞中,把他燒死。只是他那一身本領卻是無法學得了,還有三音神尼手繪那一本拳譜,再也沒有人知它放在何處?現下武林中雖然盛傳《歸元秘笈》之事,但卻未聞何人得到手中,如能取得三音神尼手繪拳譜,當可爭霸江湖,稱雄武林——他心裡打了幾轉,也就不過是瞬息工夫,站起來拍拍身上灰土,又躍回那地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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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那怪人雖然缺腿失目,但動作迅速至極,曹雄剛剛落在實地,陡聞鐵環交鳴之聲,那怪人已到他眼前,左手伸處,又拿住了曹雄右肘曲池穴,冷冷問道:“你還回來作甚?”

  曹雄急道:“弟子並無絲毫過錯,不知師父何以竟要把弟子逐出門牆?”

  那怪人陰惻惻一陣冷笑道:“我教了你師兄三人武功,他們卻把我挖目斷腿,囚禁在這地洞三十餘年,如再收了你這個徒弟,將來又不知如何處置老衲了?”

  這幾句話,只聽得曹雄不自主打了一個冷顫,趕忙道:“師父不要多疑,弟子學成武功之後,定當誅盡幾位師兄,替師父報挖目斷腿之仇。”

  那怪人笑道:“你這話可是由衷之言?”

  曹雄道:“弟子實是言出肺腑。”

  那怪人呵呵大笑道:“那你知道師父名號嗎?”

  曹雄道:“剛才師父雖然給弟子講了很多昔年之事,但始終未提過自己名號。師父不講,弟子怎敢饒舌多問。”

  那怪人想了一陣,道:“不錯,我好像未提過自己名號,剛才倒是錯怪你。”

  曹雄笑道:“師父就是錯責弟子,弟子也是一樣心悅誠服,不敢有半點怨恨之心。”

  那怪人笑道:“老衲名號,上覺下愚,除了你那三位師兄之外,恐怕當今武林之中,很少有人知道了。”言下不勝黯然。

  曹雄笑道:“弟子如得了師父的傳授,將來定當把師父名號,大大在江湖上宣揚一番,讓天下武林同道都知道你老人家的名號。”

  覺愚自被囚禁這地洞之中後,三十餘年來受盡了寂寞、孤獨,從未聽人對他說過這等親切之言,當下心花怒放,呵呵幾聲大笑道:“不錯,不錯,我目盲體殘,今生已難再爭霸江湖,只有把我一身本領傳授給你,讓你替我完成這個心願了。”

  曹雄急忙答道:“弟子定當竭盡全力,完成師父心願,縱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覺愚被他哄得十分相信,臉上神情歡悅,點頭笑道:“好,好,咱們現在就開始學習武功吧。”當即開始傳授曹雄武功。

  匆匆歲月、流水年華,山中無甲子、歲月逐雲飛,曹雄在地洞中從覺愚學習武功,轉眼間就過去了半年時間,這半年中曹雄只離開地洞五次,而且都是為了尋找食用之物。每次他都順便摘取些桃、梨等水果回來,覺愚三十餘年來,儘是食用干餅類東西,哪裡吃過桃、梨等水果,因而,他覺得曹雄對自己甚為孝敬,半年時間,他把自己數十年苦研所得武學,大都傳給了這新收弟子。

  這天,覺愚授過了曹雄的武功後,嘆道:“我一生中辛苦研究探討出來的本領,現在大都傳給了你,只要你熟記著各種口訣心法,不斷用功練習,以你聰明才智而論,三五年內即可有很高的成就,其中幾種特異的手法,你現在已可運用。我所授你武功,其中有大半是三音神尼手繪拳譜所載,一小半是我數十年來研究天下各門各派武學,采長補短,苦心思索,獨自創出來的手法。”說到這裡,頓一頓,似在思索什麼,突然,他抬起頭,接著說道:“你再去給我采些梨子來吃。”

  曹雄一直留心著覺愚的神情,知他言未盡意,微微一笑,起身躍出地洞。

  不大工夫,已摘了很多水果回來,覺愚此時一語不發,接過水果就吃。

  金環二郎心知他必然有話要說,但他並不追問,只是坐在一旁,冷冷地觀察著覺愚的一舉一動。只見他幾次把手中水果放下,似要說話,但卻始終未說出口,直待吃下了十幾個梨子後,才把曹雄叫到身邊說道:“你現在所學得的武功,已比你三個師兄為多,但只是通達竅訣而已,論火候功力,決難和你三個師兄對抗。”

  曹雄笑道:“弟子當苦下工夫,三五年後,再找三位師兄,給師父報仇。”

  覺愚搖搖頭道:“我已等候了三十多年,再也不能等了。”

  曹雄嘴角間浮現一分冷冷笑意,接道:“那弟子現在就去找三位師兄拚命,縱然戰死,也在所不惜。”

  覺愚雙目被挖,不能看到曹雄臉上神情,認為他當真對自己忠誠至此,心下甚喜,搖著頭道:“你就是再練上兩年,也難敵你三個師兄功候,去和他們拚命,無疑白白送死——”話未完,突然停住,左手緩緩舉起,拂動著曹雄頭髮,神情激動,全身微顫,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曹雄心頭甚是害怕,不知他何以這等激動,心想運功戒備,又怕被他發覺,半年來他雖然進境極速,但自知還難擋得覺愚一擊,只好故作鎮靜,答道:“弟子今年二十三歲了。”

  口裡答著問話,兩眼卻注定覺愚,觀察他神情變化,如果看出他有下手加害之意時,就搶先發難,只要把他左手逼開,自己即可躍出地洞,然後採集些枯木乾草,把他燒死在洞中。

  只見覺愚點點頭,自言自語,說道:“你今年二十三歲,再有七年時間,你三十歲時就可以把太陰氣功練得有些基礎,我現在傳你的各種武功,大部分可運用自如,不過,你那幾位師兄的功力,七年中定也增進不少——不行——不行——這樣推算下去,縱然再過七年,你還是難以給我報得了仇。”

  他這幾句話,似對自己說,也像對曹雄說,饒是金環二郎聰明絕世,也難聽得出他話中的含意為何。

  再看覺愚神情,越發激動,似乎是在考慮一件極大難題,無法驟下決心。

  半晌工夫,才聽得他長長嘆息一聲,神情平復下來,說道:“三音神尼手繪拳譜上面,有一種極厲害的速成武功,可笑你三位師兄,雖把我雙目挖去,兩腿截斷,但並未得到那本拳譜。可惜的是那武功我尚未及練習,已遭了三個孽徒的毒手,現在我目盲體殘,已是難再練習。”

  說著話,左手伸入懷中摸了半天,從貼身衣著處,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交給曹雄,接著道:“這是三音神尼手繪拳譜,你先詳細閱讀一遍,其中所載,大部我已傳給你了,餘下的幾種武學,我自己都未學過,你找找看,裡面是不是有一種名叫拂穴錯骨法的速成武功。”

  曹雄接過三音神尼手繪拳譜,也不禁心神激盪,接過那本薄冊子後,兩隻手抖顫得幾乎把那本冊子掉在地上,足足有一盞熱茶的工夫才恢復平靜。

  三音神尼手繪拳譜,只不過有十五頁的厚薄,除了底面之外,正文只有十三頁,都記著一種絕學,共有一十三種武功,文由硃砂寫成,圖用丹青繪製。

  曹雄小心異常地翻閱手中奇書,只見每一頁上都繪有圖解,只是批文簡單,字字蘊含玄機,雖有圖解說明,如不得人指點,就算大費工夫研究,也是不易領悟。

  細看書中所載的武功,果然大半都已得覺愚的傳授,直翻閱到第十二頁上,才找到拂穴錯骨的練習之法,只是批文含意深奧,一時之間確難完全通達,曹雄時把批文字字讀給覺愚和尚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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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覺愚每聽一句,必然思索良久,才再讓曹雄繼讀,先後把全文聽了一遍,然後要曹雄復讀,覺愚數十年研究武學,思解之力要比金環二郎高上很多,不到兩個時辰,他已把全文概要想通,逐句逐字地解說給曹雄聽。

  金環二郎本是聰明絕頂,覺愚解說一遍,立時豁然貫通。

  那拂穴錯骨法本是極為特異的功夫,除了說出取敵方法之外,還有十二式攻敵變化,十二式各有妙用,極盡能事,曹雄在覺愚指導下,當即開始練習,好在那圖中已指出攻取敵人的穴道部位,依圖試習,並不太難,只是那十二式攻敵變化卻是愈練愈覺複雜和奧妙。

  師徒兩人經數日研討練習,曹雄已逐漸體會出各式妙用,錯骨手法也漸漸的能予運用。

  覺愚看曹雄數日之間已有大成,比自己預料早了一半時間,心中甚是歡喜。這天,兩人研習後,他對曹雄笑道:“現下你對拂穴錯骨手法,已能勉強運用,那十二式攻敵變化,也大部瞭解,只缺把威力全部發揮出來。現在我要考驗一下你這半年多所學的各種武功成就,是否都能運用。”

  曹雄暗自忖道:拂穴錯骨法現在已大部瞭然,那十二式奇妙變化亦練純熟,只是不知對敵時效用如何?現在既然要考驗我的武功,正好拿他作試驗。

  心裡念頭轉動,口裡卻故作惶恐答道:“師父武學精博,弟子如何是敵手?再說弟子也不敢和師父動手。”

  覺愚笑道:“我只是考驗你的武功,哪裡是真的和你動手,不過,考驗當需力求真實,你只管全力攻我就是。”

  曹雄笑道:“師父既如此說,弟子就放肆一次了。”說完話,陡然一招攻去。

  覺愚聽風辨音,左掌閃電拍出,曹雄自知功力尚淺,哪敢硬接覺愚掌力,側讓避開,雙掌連環劈擊,覺愚數十年囚居此地,從未和人動過手,現下兩人雖是試招,但覺愚卻打得興頭甚高,耳聞鐵鏈抖動之聲。左掌力道愈發愈強,曹雄別具用心,出手也是全力搶攻,絲毫不肯相讓,師徒兩人竟打得十分激烈。

  曹雄幾種精妙武學都是覺愚所授,他雖全力施展,但覺愚均能防制機先,兩人交手十幾個回合,曹雄倒有六七次遇到險招,如當真對敵,金環二郎早已送命在覺愚掌下了。

  曹雄一面打,一面想道:我所用武功,大都為他所授,自然他能防制機先,處處把我迫落下風,只有那拂穴錯骨手法他還不大純熟,不妨用來一試,一則可試出十二式變化妙用如何?再者還有取勝之望。

  心念一轉,突然躍退,哪知覺愚正打到興高彩烈之際,曹雄一退,他卻欺身直進,鐵鏈響處,如影隨形般追到,左掌連攻兩招,而且招招含蘊勁力,出手又快速無匹。

  曹雄想不到覺愚竟會逼攻過來,一時間閃避不及,只得雙掌一合,運集了全身功力,硬架接覺愚一擊。

  曹雄這一招硬接,雖把覺愚左掌架住,但已震得兩臂痛麻,頭暈血湧,退一步靠在壁間,叫道:“師父,不要打啦,弟子已招架不住了。”

  只聽覺愚呵呵大笑幾聲,說道:“你能擋開我這一掌,實在不錯,現在我正打得高興,我們再打幾招休息。”說完,呼的一聲,橫掃過來。

  曹雄不敢再硬接他這一掌,急急縱身一躍,從覺愚頭上飛過,雙腳剛落實地,耳聞鐵鏈響聲,覺愚又已追到身後。

  曹雄急向右側一躍,避開覺愚追擊,轉身揮掌再鬥。

  可是覺愚掌力愈打愈是強猛,幾手過後,整個地洞,盡都是激盪的潛力,曹雄勉強又支撐一陣,已被迫得氣喘如牛。

  覺愚聽得曹雄急喘之聲,才收住掌勢,笑道:“你半年來進境很快,竟能接我二三十招猛攻。”

  曹雄喘息著答道:“弟子已筋疲力盡了,師父如果再不肯停手,我非得受傷不可。”

  覺愚又呵呵大笑一陣,問道:“你那拂穴錯骨手法及十二式攻敵變化,可練習純熟了嗎?”

  曹雄道:“大都已經練熟,只有一招‘游魚逆浪’身法,弟子到現在仍難體會出它的變化。”

  覺愚思索半晌,道:“你再把那十二式招術,重念一遍給我聽聽。”

  曹雄依言,又把原文讀了一遍。

  覺愚一語不發,突然一掌劈去,曹雄正在用心看那拳譜,待警覺要躲時,全身已被覺愚掌力罩住,匆急之下,左掌護面,側身揉進,右手閃電穿出,疾拂覺愚肘間曲池穴,他這樣揉進欺敵一招,正是“游魚逆浪”絕學,出手又是拂穴錯骨手法,而且為求自保,出手極重。

  但聞得覺愚一聲大叫,肘間曲池穴已被曹雄拂中,左臂立時垂了下去。曹雄在拂中覺愚穴道後本可適時而止,哪知他竟不肯停手,五指搭在覺愚肘間,微一用力,只聽格登一聲,覺愚僅有的一條左臂,被曹雄拂中穴道後,又把肘間關節筋骨錯開。

  只疼得覺愚臉上汗水滾滾而下,曹雄想不到拂穴錯骨手法竟是這等厲害,不覺呆了一呆。

  目睹覺愚痛苦神態,陡然觸動了殺機,心中暗道:現在我如把當前這老和尚殺了,天下會拂穴錯骨手法的只我一個,而且還可以得到三音神尼手繪拳譜。如果留他命在,他決不肯把這本拳譜送我——曹雄心中風車般打幾轉,也就不過是眨眼間工夫,當下故作惶急,道:“弟子罪該萬死,竟傷了師父左臂。”一面說話,一面捧起覺愚的傷臂。

  覺愚本是十分生氣,但聽他口氣中滿是惶恐,認為他失手誤傷,滿腔怒火,登時消去,嘆口氣道:“這拂穴錯骨法,當真是厲害,你快些替我解開穴道,接上斷骨。”

  曹雄左手托著覺愚傷臂,右手暗中運集功力,口中卻答道:“師父,你要——”要字剛剛出口,左手陡然加力,覺愚肘間關節已斷,如何還受得住曹雄加勁一捏,只覺傷處筋斷骨碎,痛得大叫一聲,不自主身後一仰。

  曹雄右手早已蓄勢相待,覺愚向後一仰,立時隨勢一掌直擊過去,這一掌,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傷疼正烈又毫無防備的覺愚,如何還能當受得住,但聽一聲悶哼,耳、目、口、鼻間同時湧出鮮血。只見覺愚身子搖了兩搖,長發無風自拂,慘笑一聲喝道:“孽徒——你好啊!你比你三位師兄更陰毒、更狠辣了。”

  說完,全身躍起,一頭向曹雄撞去。

  金環二郎見他連受重創後,仍能躍起撞擊,不覺心頭一震,知他這一頭,力道必然不輕,急急向旁一閃,順手一招“撥雲見日”,把覺愚撞來力道,用滑字訣向旁一撥。覺愚急痛交加,神志早已不清,哪裡還知道收住衝勢,這一頭直撞在石壁上。

  此時但聽砰然巨響,碎石和腦漿齊飛,慘叫聲中,只見覺愚身子抽動一陣後,氣絕死去。

  曹雄細看覺愚屍體,腦袋已片片碎裂,散飛滿洞,琵琶骨間仍被鐵鏈穿著,死狀淒慘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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