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召喚群豪 作者:陳森然的右手(已完成)

 
MuchosMangq 2018-10-20 20:33: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91828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2
第九十章【春風樓裡說英雄】

   早春,京城。

    天子腳下。

    御馬街上的雪還沒有完全化干淨,卻已經有一輛又一輛的馬車爭先恐後在還有些濕滑的石板路面上碾壓而過了。

    這些馬車的目的地是一致的,他們都要去一個地方,春風樓。

    春風樓位於御馬街的街尾,最初是文人墨客匯集之地,春風二字,取自前朝狀元孟東野登科後之詩作的第三句,春風得意馬蹄疾,文雅非常,又有喜慶之意,故而最得科考之人中意,每年大試之時,京中舉子最多處,便是春風樓。

    後來大陳取前朝而代之,武風大盛,科考之中武試之重要性完全壓過了文試,文人舉子讀書種子沒了以前的風光,漸漸少在京城拋頭露面,這春風樓卻是沒有荒廢下來,而是從文人的集會之地,變成了武人的集會之地。

    從前文人集會,每逢大試之前,必在春風樓開賞詩大會,一邊飲酒一邊吟詩作對,順便在席間品評人物,按照歷年之文章詩詞,排序那一年最有集會奪魁的人物名單。

    武人們也將這個習慣繼承了下來,並加以改變,春風樓集會不再是每三年一次,而是改成了一年兩次,分春秋兩季,號春秋榜,按照一定時間內江湖上人物的戰績功勳,排列座次。

    這一日,便是今年的春榜發榜之時,而由於每三年一次的武試大比將近,這一次的春榜又是比往年還要重要的多,也受關注的多,因為這一次的排序,將基本定出今年春闈最終能奪得武魁的人選,所以來的人也比平時要多的多。

    不僅僅是京城中人,京畿之地,江南,漠北,嶺南,蜀中,關中,西涼,渤海皆是有專人前來,為的就是要掌握這最新的消息。

    時間到了辰時三刻,春風樓裡已經幾乎是座無虛席,所有人都是起了大早,不想錯過了這場盛會。

    已經有小廝僕役將熱騰騰的早飯吃食端到了每一桌上,有客人要喝酒的,也是盡量滿足,這些小廝僕役行止得體,動作迅捷不亂,端的是訓練有素,且看他們呼息步伐,也都是井井有條,居然是都有武功在身之人。

    光是瞧這些小廝僕役,以管窺豹,便也可知此地主人不簡單。

    而能夠承辦如此之武林盛會,此地主人自然是不凡的,要知道最初春風樓春秋兩榜放榜,是皇家親辦的,要從皇家手中接過這份差事,不僅僅是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最最重要的,是對於消息的收集能力。

    而能收天下消息於一處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組織,或者說,只有那麼一群人才能辦到,那就是百曉生。

    百曉生從明光十六年,也即大陳一百三十七年開始接手春風樓,起初也是因循舊曆,每三年一辦,後來大力改革,又從原本只排座次的基礎上,具體品評人物,分析細節,讓與會之人受益匪淺,不僅僅能知曉對手情報,還能從江湖新秀之中物色人才,填充勢力,到得後來,來參加春風樓聚會之人越來越多,終讓春風樓春秋兩聚,成為江湖一年一度之最大盛會。

    辰時六刻,樓中的客人基本都已經用膳完畢,正戲終於要上場了。

    小廝僕役撤了殘羹冷炙,上了去年冬的大紅袍,一群江湖客啜吸著滾濃的茶湯,將目光方向了春風樓的最中央。

    在最中央,一個新建起的台子上,一個長著一張猴兒面孔,五短身材的瘦子,正在東張西望意態神情極為猥瑣地從台子旁一步步走向台中央。

    此人本就怪異搞笑,此時還硬穿了一身完全不合身的錦衣,真真是應了那個詞,沐猴而冠。

    頓時,樓裡邊便響起了低低的謔笑聲,竊竊私語聲也伴隨著一起而來。

    “此等猥瑣人物,怎堪大任?這百曉生莫不是在拿我們當猴子耍?”東邊座,一個粗豪的江湖客忍不住低聲抱怨。

    聽他抱怨,他身旁的同伴立刻就對他說:“誒,子豪兄有所不知,此人乃是那栩栩如生柳如生新近力捧的人物,叫什麼曾什麼恆,據說很有些本事的。 ”

    “就這小猿猴?還能有什麼本事?”聽到此人這樣說,坐在旁邊一桌的人馬上也發聲了,一聲嗤笑,極為不屑道,“莫不是給我們當堂耍猴吧?”

    他這最後一句,立刻引起了共鳴,整個春風樓都是嗡嗡地響了起來。

    “這百曉生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找的什麼烏糟貨,敗興,敗興!”

    “還是去年秋那位美人好,唉,我今天還很期待呢,結果居然是這麼個雜耍的,嗨!”

    “晦氣!”

    ……

    座中的人雖然都壓低了聲音在說話,可大家都是江湖豪客,功運雙耳,哪還有聽不清的。

    那台上的小猿猴自然也是聽得一清二楚,他縱然臉皮極厚,聽得也是胸膛起伏,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低低咳嗽一聲道:“諸位!”

    結果不知道是他太緊張還是什麼原因,這一聲諸位出口,卻是破了音,他聲音本就尖利,現在就更加不堪。

    終於,本來低低的笑聲變成了哄堂大笑,小猿猴一張臉真的漲紅成了猴屁股。

    “諸位!!!!”但他還是在頓了一息後,一聲厲喝,整張臉漲的快要出血了。

    總算,在座的還是給百曉生面子的,不笑了。

    “諸位,今日之春榜,便由在下來為諸位揭曉。”小猿猴的氣緩了下來,朝著四面作揖,道,“在下彭城曾靜恆,初次登台,若有謬誤之處,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沒人理他。

    曾靜恆沉默了一下,轉身伸手朝著背後的一根繩子一拉,頓時,早就準備好的,懸掛在台上的一張銅色的長卷便瞬間鋪了開來,將捲上所寫的內容展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這一張銅卷上的內容便是最新一期的江湖驚才榜的入榜人物名字了。

    春風樓春秋榜,兩季一榜,名為一榜,實為三榜,分別為驚才,風雲,龍虎三榜。

    驚才榜專門收錄十六歲至二十八歲之江湖青年武者,風云榜則是二十八歲至四十歲,龍虎榜便是四十歲以上之人入選。

    今天最受關注的就是驚才榜,除了大比的原因,還因為風雲和龍虎兩榜,榜上之人實力非數年之功不可動,所以哪怕變化也要在幾年之後,短期內是基本不變的,唯有驚才榜,江山代有才人出,尤其是這幾年,新近崛起的年輕人那是一個賽一個的厲害,變數最大,驚喜和驚嚇也最大。

    “恩……這第一名是肯定不會變得,想也知道。”有眼力好的,已經自己看了起來,絲毫不給曾靜恆面子。

    要知道,一般往年,出於對百曉生的尊重,哪怕是看的一清二楚,也是不會發出一言的,要等百曉生的人宣榜唱名,再一一演說,可今年,顯然大家都對這個小猿猴很不以為然,連百曉生的面子都不給了。

    “咳咳。”曾靜恆忍不住又咳嗽了一聲,然後轉身半側著身子開始唱名,“今年春,驚才榜第一位,八皇子,少年劍神陳小桔!”

    樓中的私語聲並沒有停止。

    “第一名肯定是八皇子,不可能是別人的,八皇子的劍,嘖嘖。”

    “那第二名肯定也變不了,那越子離雖然差了八皇子一籌,卻也算是少年天才了,恩,等等……這……”

    台上,曾靜恆繼續開聲道:“第二位,名震江東,一刀捭闔古小安!”

    “嘩!!!”簡直就像是一陣浪潮一般,整個春風樓沸騰了起來。

    “搞什麼啊?!這小猿猴收錢了吧,這第二位是什麼東西啊?!”

    “什麼名震江東,一刀捭闔古小安,我連聽都沒聽過,古,江湖上哪個有名有姓的門派是姓古的嗎?”

    “百曉生這真的是太不靠譜了,弄個這麼個人物來噁心人也就算了,現在連榜單都要作假了嗎?”

    “這什麼什麼安,怎麼可能比越子離厲害啊?沒天理啊!”

    不過雖然群情激奮,但人群裡卻也有幾處詭異的安靜之處,比如說江南姑蘇陳公府的人,漠北鐵劍門的人,蜀中秦家的人,龍虎山大風宗的人,還有中嶽大禪寺的人。

    “誒,小白,你們就是江南的啊,這什麼名震江東,你們認識嗎?”有跟陳公府熟識的,立刻就開腔問了。

    陳公府來人正是白無眉,他看著那銅色榜單上的大名,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掩藏住了眼底深處的一絲嫉妒之色,道:“沒聽過,這……”

    他故意欲言又止。

    於是人群徹底憤怒了。

    “下去!!!下去!!!!下去!!!!小猿猴!滾下去!!!”

    小猿猴曾靜恆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不知打是因為自己的遭遇,還是因為那個讓自己有機會站在這裡的人被人平白污衊而憤怒,他深深吸了一口,怒喝一聲道:“閉嘴!!!”

    明明他的功力不深,聲音也不夠洪亮,卻是居然真的硬生生壓下了所有人的聲討浪潮,隨後他不等有人繼續開口,立刻道:“古小安,現年二十四歲…… ”

    這本是要等唱名之後才能進行的演說環節,可曾靜恆現在也顧不得了。

    “籍貫未知,於去年夏末於江南姑蘇出道,出道之初,便以當街挑戰漠北鐵劍門少主拓跋燕之而聞名姑蘇,城中之人皆知,古小安放言將於姑蘇陳家比武招親大會之中,擊敗拓跋燕之,奪得郡馬之位!”

    曾靜恆說到這裡,姑蘇陳家和漠北鐵劍門的人的臉色都是難看到了極點,正有人想要出言喝止,卻是百曉生的人終於出面了,他們示意不可,百曉生到底底蘊極深,無論誰都不敢輕言得罪,是以到底沒人敢阻止,曾靜恆的解說還在繼續。

    “後,古小安孤身入陳家,歷五戰,分別戰敗長生劍宗謝雨留,漠北鐵劍門拓跋燕之,並於最終之戰,一刀無雙直斬長生劍宗首徒,春水公子越子離!由此,名震江東!”

    聽到這裡,長生劍宗的人也是臉色鐵青,他們近來門中本就遭逢多重變數,現在又聽到有人當眾宣揚他們門中敗績,哪還能痛快的起來。

    然而,曾靜恆的話語還在繼續:“不料,戰勝之後,長生劍宗長老真煌出於私怨,對其暗下毒手,將其一掌擊入姑蘇河之中,幸而其命不該絕,於姑蘇河中生還而出,一路逃亡至彭城左近,於群雄圍攻劍魔西門之時,仗義出手,一刀震退群雄,助劍魔西門逃出生天,再後,群雄圍追堵截古小安,其憑藉不弱身手殺出重圍,於大江之上與劍魔西門重逢,船行江中,群雄復來,古小安再拔刀,戰長生劍宗葉缺,一刀而敗,再戰漠北鐵劍門少主拓跋燕之,斬其右手,殺其劍奴,後再戰九人,皆敗,至第十人,於絕境之中闖先天之關,無奈氣力用盡,終敗,被劍魔西門救起,突入大江,是夜,有劍光起於大江通天徹地,古小安直入先天境界!”

    儘管只是這寥寥數十句話,但在座的卻都已經可以在腦海中想像那些個畫面,那大江上的暴雨如箭,那江中死鬥,那不屈之刀魂,不滅之劍意。

    直到此刻,才有人發現,這個小猿猴其實也沒有那麼不堪,他的演說引人入勝,哪怕是和柳如生比,怕是也差不了太多了,很多人都是聽得心旌搖曳。

    “古小安上得岸來,直往長安去,只因劍魔西門救他一命,送他入先天,他則投桃報李,入長安,保顧氏!此後一月,古小安化名白髮鬼,於長安連斬三更劍魚玄素,朱家家主朱棠,於長安城外合顧長安之力斬顧氏死敵宗師楊閻羅,刀壓關中!”

    有人已經忍不住要叫起好來,不僅僅是因為曾靜恆的精彩演說,也是因為這古小安實在了得,半年之內,轉戰南北,連克強敵無數,完全當得起名震江東,一刀捭闔之名。

    可曾靜恆還沒有停下,他還在慷慨激昂地說著,事實上,當他越來越投入到演說中後,不僅他的外貌沒人在意了,就連他的略顯尖利的嗓音也沒人太膈應了。

    “最後,去年秋末,八方圍長安,古小安一人一刀,橫立長安聽雨樓之外,斬半步宗師大禪寺晦明和尚,鐵劍門拓跋冷山,大風宗風煌道人,又於最關鍵之際,襲殺蜀中秦家秦恕,挽狂瀾於既倒!”

    曾靜恆說道這裡停了一下,足有一息之久,所有人都以為結束,卻沒料到他再次吐氣開聲道:“古小安……所修之功法為焚身訣,所練之刀術為烈火焚琴,所用之刀為焚城,每於絕境之中殺出重圍,每於萬般不可能之中創造可能,一刀斬出,敗盡英豪,俠肝義膽,一諾千金,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此等人物不排在第二,誰排在第二?此等人物不稱英雄,誰……敢稱英雄?!”

    最後一句話曾靜恆不知是為了古月安鳴不平,還是為了自己,用力的聲嘶力竭到近乎泣血,整張臉也完全用力變形到有些猙獰。

    可人們卻忽然覺得這一刻的他,很有些雄姿英發。

    滿堂寂靜。

    所有人都已經默認了曾靜恆的能力,也默認了古小安排在第二。

    “哧,排在第二又如何,英雄了得又如何,這古小安前日里壞了太子殿下的大事,昨日下午,城西赤龍武館的柳赤龍宗師已經奉命去殺他了,恐怕他是命不久矣,見不到自己名傳天下那天咯。”就在眾人沉寂之時,一個忽高忽低,不知道從哪裡發出來的聲音在整棟春風樓裡響了起來。

    “誰?誰在說話?”那聲音一落,便一群人猛地起身,厲聲喝道。

    本來座中都是英豪,聽到有人如此說話,必然要呵斥,可再看這群人身上的服飾,他們又沉默了下來。

    因為這群猛然站起來的人都是身穿青色的繡龍長衫,腰間配有青龍刀的,明顯是大陳青龍司的人。

    大陳青龍司,負責監察天下,上可查百官,下可掌萬民,是皇帝的親軍,在這天子腳下,權力之大,氣焰之凶,便是素來張狂的江湖豪客也要避讓三分。

    京中素有傳聞,大陳青龍司和百曉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今日一見,卻是果然如此。

    “剛剛誰說的,最好自己站出來,否則讓我們查到,可就沒那麼簡單了。”青龍司的領頭人看著滿座的豪傑,緩緩道,“天子腳下,非議皇族,可是大罪,誰敢包庇,定懲不赦。”

    還是沒人說話。

    江湖豪客或許忌憚這群青衣鬼,卻也不見得怕了他們,大陳開國兩百年,江湖之大,不弱廟堂,青龍司再兇,也不過京畿之地,出了京城左近,也不過如此。

    所以不說話就是了,真的動手,這群青衣鬼也得思忖三分。

    僵持了一會,最終青龍司的人重新坐了回去。

    唱名繼續,有了古小安那段,曾靜恆再說就暢通無阻了。

    只是在座很多人都是心不在焉了,都是在想著那古小安了,如此少年英雄,卻是得罪了太子殿下,那恐怕是……可惜了了。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2
第九十一章【一個必死的人】

   春風樓裡說英雄。

    二月初一這一天過後,最新一期春榜發布。

    除了那些已經耳熟能詳的少年英傑,有一個陌生的名字,以一種異軍突起的姿態,風一樣地迅速在京城中傳遍了。

    這個名字就是,古小安。

    春榜給他的最終定語是豪傑仁心,刀壓群英。

    這個定語的評價不算低了,放在往年,也確實足夠成為一段時間的大眾談資,可絕對也沒有說像現在這樣快,幾乎就是一夜之間,明里暗裡,大街小巷,王公貴族,都是知道了這個名字。

    一早起來,好像整個京城的人都在談論這個名字。

    因為,這個人,得罪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是四個字,可有關於太子殿下的故事,卻是四十萬個字都說不完。

    簡單來說,得罪了太子殿下的人,基本上都已經死了。

    所以這個古小安,也不可能倖免。

    因為他既不是名門世家的子弟,也不是三殿下的人,更不是皇帝的人,他只是一個孤家寡人。

    所以哪怕他武功蓋世,沒有到天下大宗師的份上,他也是死定了。

    哦,好像是聽說,他和關中顧家是有那麼一點關係的,可關中顧家最近才剛剛在關中的爭奪中贏下來,元氣大傷,絕不可能為了一個外人得罪太子殿下,大陳未來的皇帝。

    所以,他還是必死無疑。

    京城裡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這個人的信息,倒不是大家都很擔心他,只是這件事事涉太子殿下。

    帝王家事,就是天下事。

    這件事情的過程和結果到底如何,總是會產生一些相關聯的反應的。

    比方說三殿下會怎麼想,怎麼做,皇帝陛下又會有什麼莫測的旨意,都是京里的很多人需要考慮的。

    現在已經確定的一點是,古小安之所以會得罪太子殿下,是因為他救了御史李染的妻女。

    御史李染是個錚臣,官不大不小,話卻是很敢說,為官六載,彈劾批駁過很多人,幾乎是得罪了京城裡他能得罪的人裡的全部。

    本來御史當差,彈劾批駁也是難免,李染性子直了些,想要做的水至極清,最多也就是得罪人,被排擠,性命倒是無憂。

    可是他近半年來,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是和太子殿下卯上了,連上了六個折子言說太子殿下的劣跡。

    本來朝中風向,就是有要廢太子的苗頭,這李染一出手,大家都以為是大潮要來了。

    一時間風聲鶴唳。

    李染上第一道折子的晚上,京城金吾衛就圍了他的宅子,到了天亮宮裡什麼消息都沒有傳出來,才散了。

    大家看出來這不是皇帝的意思,所以就想到了李染這濃眉大眼的,也是終於開了竅,知道找靠山了,投向了三殿下那邊。

    可這貿然行事,也不像是三殿下平日里運籌帷幄的風格。

    就在大家猜疑不定時,過了半月,李染又上了第二道折子,可是朝野並無其他響應。

    這一下,大家看出來了,這人連三殿下的人都不是,就完全是個渾人,就是一門心思要參太子殿下,這倒是和他平日作風很像。

    於是太子殿下也不管他了,安心戍邊去了。

    之後李染又是連上三折,也是石沉大海,大家也都把他當個笑話看了。

    本來事情就這麼過去了,誰知道這傢伙不屈不饒啊,在年後又上了一折,恰巧此時太子殿下剛剛戍邊回京,因為在年末邊關和打秋風的邊人的交手裡很是吃了幾次敗仗,正被皇帝訓斥,朝野心思浮動,這一折可以說是撓了半年的癢終於撓破了靴子,撓到了那個癢處了。

    據說皇帝這一次是真的拿了這折子看了一眼,雖說也沒有後續動作,卻足以讓太子殿下夜不能寐。

    他已經意識到李染此人,要么收,要么殺,再不可放任了。

    所以才有了現在這一出。

    太子殿下派人截殺李染妻女未果,被古小安壞了好事,當夜雷霆震怒,復又立刻派了京城赤龍武館館主柳赤龍前往。

    京中十大武館,赤龍武館排行第六,但近些年在京里風頭最盛,因為赤龍武館出了個宗師柳赤龍,一手赤龍拳出神入化,據說已經到了拳勁外放,可化赤龍的地步,故而才有了宗師之名,除此之外,也是因為柳赤龍乃是太子殿下的人,仗著太子殿下的名頭,京中自然也是少有人敢惹。

    柳赤龍出馬,很多人已經默認古小安死了。

    因為古小安在春榜排名再高,也不過是驚才榜第二,修為境界也不過先天,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怎麼可能是已經入了龍虎榜的柳赤龍的對手。

    所以大家與其說是在等古小安的消息,不如說是在等他的死期。

    可京城裡,還是有人不想古小安死的。

    這個人就是御史李染,他不想古小安死,因為他不想他的妻女死,或者落在太子殿下的手上。

    所以說他應該是全京城,或者說全天下最擔心古小安生死的人。

    在得悉了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李染便心急如焚地想要出門,可是走到門口,他才驚覺,為官六載,得罪的人太多,想了一圈,偌大的京城居然無人可以幫他。

    好在他的家僕機靈,提醒他可以去找江湖客幫忙,可他一個御史,官場中人,手無縛雞之力,平日里也不和任何江湖人士來往,一時間哪裡又能找到什麼人幫忙,死馬當活馬醫地給京中的幾家著名的武館投了名帖,卻也是渺無音信。

    最後的最後,他一咬牙一跺腳,放下了他這麼多年的清高孤傲,讓家僕把他拉到了三殿下的府門前,投了帖子在門外等了整整一個時辰。

    終於有三殿下府的管事走了出來,卻不是邀他進府的,而是請他離開的。

    他一聽那話,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就在他穩定心神差點就要跪下懇求的時候,那管事又跟他說了一句話:“李大人,放心回家去吧,你家夫人千金有那古少俠保駕,不出幾天,便安然到京了。”

    說完,這管事便回去了。

    三殿下府的朱門轟然關上,只留下李染一個人茫然地站在門前不知所措,他轉過身,看了看天上的西沉的日頭,想,那古小安,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想完,心中只得一片淒苦。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2
第九十二章【留下隻手行不行】

  二月二,龍抬頭。

    天氣開始回暖。

    這一日,那一架頂上放置著棺木的馬車已經到了晉陽境內,離京城也不過千里地了,再趕上幾天便也到了。

    這幾日里,一路平安,無風無浪,卻是搞得古月安有點鬱悶,他還想著要是獨孤鬱快點再來狙擊他,好讓他手刃了。

    結果這小子既屬兔子又屬烏龜的,跑的賊快,苟的賊牢,這傢伙要是去參加龜兔賽跑,好傢伙,無人可敵了。

    不過也沒關係,反正就算是獨孤鬱不來找他,等古月安到了京城也能去找他,這傢伙是太子麾下十三神將之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總能抓到的。

    這里古月安也沒有去想到時候怎麼從太子手裡要人的問題了,他再次開始了優哉……

    額,其實也不能算是悠哉的生活,因為他現在不是孤身一人了,他身邊還帶著個小拖油瓶。

    本來最開始,古月安為了避開這個小拖油瓶,還在外面趕車,可過了不到半天他發現自己實在沒有什麼趕車的天分,主要是有點對於道路不太分得清,就算是悉心請教過老車夫也沒用,所以好不容易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個小縣城以後,他在城裡又找了個車行,再花重金重新找了個車夫。

    當然古月安事情是都跟這個車夫說清楚的,比如說這一趟行車必然危險至極,還可能會捲入不必要的麻煩。

    誰知道那車夫完全的混不吝,接了古月安的錢就上車:“走吧客人,俺老王什麼風浪沒見過,錢管夠就行。”他說完還指了指車頂上的棺材,示意早就知道這趟不簡單了。

    事情如此,古月安也不多言了。

    於是局面再次變成了,古月安必須回車廂裡面對小女孩了,不用說,這種時候極度不講義氣的自稱義薄雲天的丁蓬蓬哥自然是縮在俠客令的烏龜殼裡不肯出來的。

    好在李小染在度過了初期的悲傷之後,也已經情緒穩定了下來,除了睡著的時候還會在夢中流淚,平時都很安靜。

    可古月安本質上是個很燥的人,所以他只能嘗試和李小染聊天:“小染啊,你知道你和你媽媽為什麼會被人追殺嗎?”

    “恩……”李小染長長的睫毛輕輕晃動著,“可能是因為爹爹吧……媽媽常說,爹爹的性子太直,會得罪人,不好,一直擔心他,老是睡不著……”說道最後,她又望著車頂不說話了。

    因為她媽媽就在上面。

    李小染年紀小小,卻很聰慧,說話也很有條理,只是並沒有什麼用,古月安也知道肯定是李染得罪了太子才會有現在的事,重要的是什麼事,以及其他的信息,沒有這些他也無法推測更多。

    而正是因為無法推測,他也不知道,有人已經在來殺他的路上了。

    在車裡待得憋悶,古月安想出去透透風,順便和車夫聊聊天,結果一開口他就後悔了,因為他發現這個車夫也有點問題。

    “客人,你猜猜俺叫啥?”

    “叫啥?”

    “嘿,俺叫王麟,字春秋,怎麼樣,是不是特別有文采?別看俺是個趕車的,俺以前是正經讀過書的,還會作詩呢,你聽俺給你念啊,樹上一隻鳥……”

    古月安一臉黑線地重新撤回了車廂。

    馬車前行,車外是瘋瘋癲癲的車夫,車裡是悲傷的小姑娘和無所事事的大俠,車頂是一隻嶄新的楠木棺材,畫面和諧又詭譎。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古月安趕緊下車放風,生火,抓野味,烤,喝酒。

    那瘋瘋癲癲的車夫也是個好酒的,抓著古月安給的酒就不放,古月安叮囑他別喝太多,他還自誇:“放心吧客人,俺就算是閉著眼睛都能到京城,京城的路,那比我回家的路都熟!”

    古月安強忍著把他打暈丟下自己駕車去京城的打算,回到篝火邊,繼續給小姑娘烤野兔。

    柴火聲蓽撥,小姑娘盯著跳躍的火焰忽然說:“哥哥,你教囡囡武功好不好?”

    古月安烤野兔的手頓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轉過頭去看著她。

    “囡囡學了武功,有哥哥這麼厲害,就不怕被壞人給欺負了,還能保護爹爹……”小姑娘可能是怕冷,雙臂抱著腿,蜷縮了起來,一雙大眼睛盯著篝火眨巴眨巴的,看起來像只可憐的小貓。

    “學武很苦的。”古月安說著起身去車裡拿了件大衣出來披在了小姑娘身上,“再說,以後哥哥會保護你的。”

    誰知道小姑娘聽了卻是搖頭,說:“不能一直麻煩哥哥的,囡囡……也想有一天可以保護哥哥呢!”說到最後她笑了起來,這一笑居然燦若星辰。

    明明是無星無月的夜晚,古月安卻覺得星斗漫天,心中一片暖意。

    “好吧,那等到了京城,我便教你武功如何?”

    小女孩正要點頭回答,卻是一個聲音搶先道:“你怕是回不了京城了。”

    那聲音清清淡淡,卻又好像蘊藏著無數的幽情往事。

    古月安霍然回頭,手中瞬時便已經從拿著烤兔子變成了雪焚城,刀上刀意洶湧。

    只因這個聲音不是別人,正是魔女綰綰的!

    綰綰來了,那麼獨孤鬱便在左近。

    古月安剛要出手,卻是一條小身影一下子竄入了他的懷裡,在他的懷裡不斷地抖動著,甚至古月安還能聽見牙齒磕碰之間的那種篤篤聲,是李小染,她不知道為什麼,害怕到了極點。

    “囡囡,你怎麼了?”古月安皺著眉頭還是看著綰綰。

    “是……篤篤……是……篤篤篤……是她。”李小染完全口齒不清了,害怕的全身都在抖。

    “是她殺了你媽媽?”古月安讀出了這個信息,並明確感覺到李小染在他懷裡輕輕點頭。

    那一邊,綰綰聽了這話好像是微微愣了一下,隨後展顏笑了說:“沒錯,是我殺了她媽媽。”

    “蓬哥,交給你了。”古月安不方便動手,只能喚出丁蓬前往。

    “得勒,交給我吧,這一次肯定沒問題,不過我說,這麼大一美人,你真不要了啊?”丁蓬一出場,還是口花花,手中魔刀卻是不停,有近乎風鈴般的聲響在風中飄動,一瞬間他就來到了綰綰的面前。

    “古小安,我來,只是想告訴你,有人來殺你了。”最後一個字落下,丁蓬的刀也落下,卻是斬了一個空。

    綰綰再次消失了。

    丁蓬回頭聳了聳肩,歪了歪腦袋,意思是怎麼辦。

    古月安沉默了一下,走到那個車夫旁邊,發現這傢伙根本兩耳不聞身外事,一心只喝杜康酒,剛剛這麼緊張的場面,他根本不知道一樣。

    “別喝了,走了。”古月安踢了他一腳,把他踢回了神來。

    “這就走了啊,這酒還沒……”車夫一臉不捨,但看古月安神情冷冽,也不敢再說了,立刻就把馬車趕了過來。

    本來古月安一個人是根本不用怕的,但他現在身邊還帶著個小姑娘,總是要多想一些。

    妖女的話固然不可信,可她既然出現,說明獨孤鬱肯定有什麼想法了,保險起見先走,哪怕追擊戰也好過給人圍了。

    馬車向前,在無星月的路上奔馳著,好在這個車夫王麟說話是瘋瘋癲癲,也貪酒,車技卻是真的不錯,大晚上是車駕的絲毫不顛簸,路也是很認的。

    古月安在車廂里安慰著小姑娘,沒一會她就睡著了。

    又行了一會,車忽然緩緩停了下來,不走了。

    “怎麼不走了?”古月安全神貫注。

    “客人,前面有人,走不了了。”車夫難得很有些認真,或者說緊張地回答道。

    “怎麼走不了,大道朝天,那人還能躺著不成?”古月安這麼說著,感知卻是全開,他感覺到了路的盡頭有一股不弱的氣,同時,四周圍原本平靜的大地上,也是瞬間出現了無數的氣息。

    他們居然是一下子被包圍了。

    “那人沒有躺著,不過,俺認得他,他是京城十大武館排第六的赤龍武館的館主柳赤龍,俺……不是他的對手。”車夫頓了一下,說道。

    “他很強嗎?”古月安並沒有著急動作,他還是輕輕撫著小姑娘的背,生怕她從睡夢中醒來。

    “很強,拳勁可離體兩尺,化作赤龍,據聞已入宗師境。”王麟說到這裡氣息已經屏住,他顯然也是察覺到了附近的動靜。

    “我現在需要大概五息的時間,在這五息裡,我希望我妹妹沒事,你可以給我這五息嗎?”古月安又問。

    “呵……”王麟似乎是咧開嘴笑了一下,道,“就衝客人你那壇酒,俺王麟王春秋,把命留在這裡也給您騰出這五息來。”

    “好漢子。”古月安說完身形已經竄出了車廂,當然,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把西門吹血留在了車廂裡。

    古月安已經站在大道上,他看到了大道那頭的人,一個年約四十的虯髯勁裝漢子,此時正在朝著他笑。

    “你是柳赤龍?”古月安問道,手中雪焚城已經在手。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殺了你,但是我這個人宅心仁厚,不輕易殺人,你把人留下,我可以放你走。”柳赤龍聲如洪鐘地回答道。

    “留下隻手行不行?”忽然,古月安心頭一動,某個似曾相識的場面在心頭閃過,於是他說了這句很經典的台詞。

    “我說了,我只要人,你可以走。”可惜對面的人並沒有配合地說出下一句。

    所以古月安出刀了,一刀向前,他的身後傅紅血的虛影隱現,又漸漸與他重合,天地忽然刮過了蕭索的風。

    蕭索一刀。

    柳赤龍看著這一刀,瞳孔極度收縮,他抬起了拳,拳勁在他的身前化作了兩尺長的赤龍,他本以為這個年輕人絕對不敢跟他動手的。

    沒想到他的刀……會這麼的……

    刀已經輕易地穿刺了那湧動的赤龍拳勁,刀穿透了柳赤龍的脖子,寒霜的刀勁凍住了他的傷口。

    出刀的人已經在緩緩朝著來路走去,柳赤龍才緩緩倒下。

    “五息到了嗎?”古月安走到王麟面前,問道。

    “還……還沒有。”王麟愣了一下才開口,他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就這樣,名動京師的柳赤龍死了?

    “走吧。”古月安上了車。

    馬車繼續緩緩向前,車輪滾過了柳赤龍還沒來得及瞑目的屍體。

    很久以後,那些埋伏在大道兩旁的人才覺得如釋重負,就在那個持刀的年輕人下車的那一剎那,他們就感覺到像是有千鈞之力壓在了身上一樣,叫他們半點不能動彈。

    再回想起之前的那驚鴻一刀,他們又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出手。

    那……還能算是人的刀嗎?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3
第九十三章【銷金樓里恩怨多】

京城,銷金樓。

    座無虛席。

    外面五更的梆子已經響過很久了,天光漸漸彌散開來,天就要亮了。

    可銷金樓裡滿座的客人卻是沒有一個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有實在困得不行的也是拼命喝釅茶來保持自己的清醒,瞪大著眼眸緊盯著銷金樓的門口,生怕錯過了那個消息。

    他們都在等一個消息。

    一個有關於古小安的消息。

    按照時間來算,赤龍武館的柳赤龍是前天晚上離京的,那古小安據說是到了晉陽了,趕得快的話,一天一夜柳赤龍昨晚上就該到了,也就是結果很可能昨晚已經出來了。

    只是因為時間的限制,所以還沒有到京城,但最遲,今天早上也該來了。

    也許,就在天亮的那一刻,也許就在下一刻。

    所以沒有人敢有睏意。

    這個消息不僅僅關乎著朝野的微妙關係,也關乎著無數人的荷包銀錢,那是動輒上下百萬兩的賭局。

    沒錯,賭局。

    事實上就在古小安的事情傳遍京城的時候,賭局就已經開始了。

    主辦這一次賭局的人是銷金樓,或者說沈記。

    沈記,不是一個武林門派,也不是一個武林世家,它是一家錢莊,天下第一錢莊,擁有它的人,是天下第一有錢人沈奕,通過這家錢莊,沈奕控制著天下間各行各界的各種生意,可以說,他就是大陳的財神爺。

    而銷金樓,則是沈奕各種生意裡,除卻錢莊以外最大的一樁,它負責的是,賭錢。

    沈記的銀號開遍了全國,銷金樓也就跟著開遍了全國,但凡有沈字旗號的地方,必有銷金樓,其盛況堪比昔年顧家遍布全國的殺手檔口,不同的是,顧家幹的是殺人的買賣,沈記幹的是弄錢的買賣。

    作為沈記的大本營,京城的銷金樓比之其他地方更加的豪闊,整棟銷金樓樓高二十丈,共十八層,通體以楠木搭建,雕樑畫棟,覆琉璃瓦,掛琉璃燈,燈芯以南海長明魚油做引,從入夜開始便全樓點燈,燈火貫徹雲霄,蓋過星辰,通宵達旦,至第二日早晨才熄滅,是以,銷金樓又有京中白夜之稱。

    除卻燈火之盛,銷金樓中膳食無不效仿宮中,掌勺大廚乃宮中昔日御廚,所做菜式皆仿禦品,所用食材海陸奇珍,皆以沈記通天商路從天下各處運載而來,故而,京中食客常言,人坐樓中,食遍八方。

    膳食之外,樓中一應陳設皆是珍品,古玩玉器,字畫雕刻,堪比大內,樓中一應僕役,皆是俊男美女,規矩通達,幾近宮人。

    而這一切,卻都只不過是點綴罷了,這繁雜絢麗之一切事物只為了賭之一字陪襯。

    銷金樓中,無物不賭,小到兩雞相鬥,大到兩國交戰,無有不賭者,賭局金額,百萬之數不過小賭,上得五百萬才堪堪稱大,至千萬方有豪之一字,至於數千萬乃至上億之數,方是巨賭之局。

    今次古小安之事,初始金額也不過五百之數,不過大賭,本來不應該吸引滿座客人,平日里最多小半已經算多,可是因著事涉太子竟導致銷金樓座位供不應求,到了昔年堪億之局才有的盛況。

    李染今夜也在座中,當然,他不是來賭錢的,以他平日秉性脾氣,以及他的身家數額,是斷然不可能來這銷金樓的,只是今夜為了他的妻女性命,他將這數年宦海之蓄都砸了進來,才勉強換得一張銷金樓二樓的雅座。

    他也實在沒了辦法,京中無人可求,自己也沒有武功,若不是有三殿下府管事那句話,他連抱著死志闖宮門的心思都有了,可哪怕那管事那麼說了,他也是坐立難安,最後還是他家僕人比他這個當老爺的知世故,跟他說,若是老爺實在無處可去,不如去銷金樓,那地方龍蛇混雜,消息乃是京中第一。

    結果,果然是沒來錯,今夜賭局,便是古小安之事。

    他入得座中,從最開始的忐忑不安,到後來的有些麻木了,繼而到現在忽而心臟再度猶如擂鼓一樣震動,他看著欄外的天色漸明,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了。

    喝了一口面前的釅茶,當然不是淡而無味,銷金樓中貴人至上,莫說有一口淡而無味的茶,便是茶湯稍涼,也有人立刻置換,只是口中茶湯再是溫熱可口,到底抵不過心中苦楚,一口茶湯入腹,還是滿腔子的焦躁不安。

    “我說,到底還來不來了,再不來就流盤吧,老爺我要回去睡覺了。”有人等的不耐煩了,大打著哈欠從樓上喊話。

    這銷金樓中間鏤空,四面設座,是以哪怕在十八層上喊話,一樓的人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李三,你要是賭不起就先走吧,你那份我給你墊上,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怎麼樣?哈哈哈哈!”有人聽了那話,立刻接口道,聽這話裡的意思,明顯是兩人有過節的,明面上是仗義非常,實際上暗裡滿是譏諷之意。

    能坐到高樓上的那都是富貴人中的富貴人,哪受得了這個,那李三聞言立刻反擊道:“王十六,你在說什麼鬼話,你李三爺我是那種輸不起的人嗎?我告訴你,不就是十萬兩嗎,老子打水漂都不心疼!”

    “呦,十萬兩啊,瞧瞧,闊啊,你李三爺,十萬兩也有臉拿出來說啊?你十六爺四十萬兩都沒開口呢,再讓我猜猜,你李三這十萬兩壓得是那古小安吧?”最後一句,王十六說得陰陽怪氣。

    “那……那又怎麼樣?”李三明顯有些底氣不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十六狂笑著說道,“我說李三你是想錢想瘋了吧,要是真這麼缺錢,你求我一聲我借你得了,那古小安肯定是死定了的,你這偷雞完全是自尋死路,我告訴你吧,我也好歹算是赤龍宗師座下半個入室弟子了,赤龍宗師的風範那我見得多了,旁的不說,去年,十館會武,那四個半步宗師圍著赤龍宗師打,想以多勝少,結果呢,赤龍宗師一出手,赤龍拳勁一放,四個全倒了,那可是半步宗師啊,這古小安呢,才不過一先天,還是個二十出頭的毛小子,那春榜吹他吹得再厲害,我赤龍宗師也是一根指頭碾死了,我也知道你小子打得什麼主意,想偷雞把你那十萬兩翻翻好拿去贖了明月樓那丫頭,我告訴你,沒門!老子今天這四十萬兩贏的錢加上本金,待會就去把那丫頭買回家,今晚就拿了她的處子紅丸,老子讓你看的著吃不著,僅輸了錢,還要把女人也輸給我!哈哈哈哈!!!”

    隨著王十六的笑聲,整棟銷金樓都笑了起來,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王十六,你!!!!”那李三被王十六一步步,逼得最後只能狂吼一聲你,因為他說的句句沒錯,那赤龍宗師的確威震京師,宗師之名早有,那古小安不過後起之秀,再厲害也夠嗆,他壓了這十萬兩也是真的富貴險中求,為的就是搏一搏,贏了就去贖了那明月樓他看中的姑娘,結果不想被王十六一語道破,他還變本加厲,居然要奪人所愛,一想到今夜那婉容姑娘就要遭那禽獸毒手,他就心痛地整張臉都扭曲了。

    比他還要心痛的,是李染,李染本就緊張到了極點,剛剛又像是心中有應一般焦躁,聽了那王十六的話,還有縈繞在耳邊的笑聲,他幾乎絕望了。

    是啊,那柳赤龍的名字連他都聽過,可那古小安,若不是因他妻女的事,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認識,這樣的一個後起晚輩,又怎麼可能真的贏得過那柳赤龍呢。

    那三殿下府的管事也只是隨口安慰打發他吧……

    他這樣想著手顫抖著端起了茶杯。

    就在這時,終於,銷金樓外,一聲長長的馬嘶聲,隨後就是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之後,一道黑影竄入了銷金樓之內。

    看那黑影風塵僕僕的樣子,正是銷金樓的報信快馬手。

    一看到此人,整個銷金樓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為,消息,終於來了。

    那快馬手從身後取出一隻匣子,打開然後拿出了一卷用紅蠟封住的紙捲,開始展開。

    “哈哈哈!”忽然那王十六又說話了,“李三,看到沒,這就是那婉容姑娘的肚兜,老子現在就要扒了它看看那對人人垂涎的**了,你羨不羨慕我?哈哈哈!”

    李三雙眼赤紅,死死握緊拳頭,用力到幾乎指甲都要刺進肉裡,他在祈禱奇蹟發生。

    紙捲聲輕響,那快馬手終於展開了那紙捲,開始報信:“八百里快訊,昨夜,古小安於晉陽境內,與柳赤龍相遇……”

    “李三,要是你實在嫉妒的不行,跪下求我,老子興許一高興,可以讓你喝個湯,怎麼樣?”王十六又一次刺激李三。

    “……古小安言道,留下隻手行不行?柳赤龍搖頭……”快馬手還在讀信。

    “若是你不想求我,那我用完了就把她扔到教坊司去,到時候千人騎萬人跨,你李三連湯都沒得……”最後一個喝字他卻是忽然說不出口了。

    因為快馬手最後讀道:“古小安一刀,斬柳赤龍,柳赤龍死。”

    柳赤龍死。

    柳赤龍死。

    柳赤龍死。

    這四個字不斷地在王十六腦海裡盤旋,他的喉嚨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他張大著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同時天旋地轉,一下子朝後倒去。

    而李三,也是愣了很久,才轉過頭去看身旁的僕人,問道:“他剛剛是不是說,柳赤龍死了?”

    “是……是的,三……三少爺。”僕人被李三的模樣有些嚇到了,連連點頭。

    “柳赤龍死了,柳赤龍死了,柳赤龍死了,哈哈哈哈哈哈!!!!”這一次輪到李三狂笑了起來,他大吼道,“柳赤龍死了,古小安才是勝利者!什麼赤龍宗師!臭魚爛蝦!也敢和古少俠相提並論!哈哈哈哈!!!”

    “大人,您的茶倒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在李染的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出神。

    他這時才發現手裡的茶倒翻了,茶湯已經灑在了身上滲透進了衣服裡。

    “請您跟我去換身乾淨的衣服吧,請。”那笑容明媚的女侍溫聲請他去換衣服。

    李染卻是連連擺手,露出了近乎癡呆一樣的笑意道:“不……不用了,這樣,這樣,挺好的。”

    是啊,這樣挺好的。

    柳赤龍死了,古小安還活著,那麼他的妻女也就沒事,只要他們沒事,衣服濕了又有什麼關係。

    想著想著,他居然是一把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而他的耳邊,是止不住地近乎衝翻銷金樓的喊叫聲。

    “古小安!天下第一!”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3
第九十四章【來自妖女的請求】

   古月安完全不知道千里之外正有一場有關於他的賭局才剛剛落下帷幕,更不知道他昨夜那輕輕一刀,斬落的不僅僅是柳赤龍的命,還有超過五百萬兩白銀的歸屬。

    若是他知道,他肯定要買自己一份,這簡直就是白送錢。

    他現在唯一知道的是,柳赤龍實在是個名不副實,浪得虛名到了極點的冒牌宗師。

    昨夜他在車上就已經感知到了他的氣息,雖然不弱,但別說是宗師了,連半步宗師都夠嗆,最多最多也就是先天洗穴境的武者,所以他才會對王麟說,能不能給他五息的時間。

    在古月安看來五息是他解決這個人最長的時間了,結果這個柳赤龍宗師比古月安預計的還要不堪,一刀就倒了。

    在古月安一刀斬殺此人的同時,他發現了這個所謂的宗師之所以會被人稱為宗師的原因,他大概是用了什麼邪門手法,在洗穴的時候,將自己的兩隻手上的穴竅進行了一些改造,導致他可以在洗穴境界,強行逼出內氣在體外形成類似真氣外放一樣的視覺效果。

    這種視覺效果固然不錯,可實戰性就太差了,那外放的勁氣的強度連半步宗師的護體罡氣的一半都沒有。

    所以在古月安的蕭索一刀之下,那是完全的摧枯拉朽,不堪一擊。

    這種浪得虛名的傢伙都能在京城闖出偌大名頭,古月安對京城武林的格局格調實在是有些失望。

    而若是之後太子殿下一直派這種臭魚爛蝦來狙擊他,那他這去京城的路簡直就是躺著去了。

    這一日白日里,天氣難得的好,陽光普照,大地回春,春風雖然還帶著一點微涼,卻已經暗藏暖意了。

    李小染除了昨夜被綰綰嚇到了一下,後面的事情她都是在睡夢裡的,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們現在其實處於一個危機四伏的狀態裡,看著車窗外的春光,她還唱了一支家鄉的春歌給古月安聽,讓古月安的心情也都好了起來。

    一路上並沒有什麼風浪,好像是那些風浪只藏在夜裡。

    於是夜晚來了。

    古月安再度停了車,生火,打野味來烤,喝酒。

    將李小染餵飽了,哄她睡了覺,古月安又叮囑車夫王麟別喝多了,這一次王麟倒是沒有反駁,而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看起來昨夜那一刀,對這個車夫的衝擊力也很強。

    諸事安排停當,古月安終於有時間開始修煉了一下了。

    這些日子也休息夠了,昨夜的突襲,讓古月安放鬆了好一段日子的神經再度緊繃了起來,不過他完全不討厭這種精神緊繃的感覺,反而,舒服久了他骨頭好像都要生鏽了,他已經離不開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若是在穿越之前,讓他選是老死在病榻上,還是死在和敵人的搏殺中,那麼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可是現在,他一定會選擇後者,他已經無法忍受那種連刀都握不緊的感覺了。

    若是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真真切切的老了,老的連刀也快要握不住了,那麼他也許會選擇自裁,又或者找一個值得做對手的人好好打一架,然後在最後的風華里死去。

    那是武者的浪漫。

    是的,他已經可以感受到所謂的武者的浪漫了。

    所以他渴望變強,渴望走的更遠,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盤膝坐好,今夜的天空不像昨夜般漆黑,有了那麼一絲淡淡的月色,而這一絲月色,將是古月安全部力量的來源。

    他現在的境界是三千絲,通過月華煉體以後,他現在已經可以朝著下一個境界洗穴進發了。

    只是在轉修了功法以後,洗穴卻又不像是以前那麼修煉了,他現在全部的修煉已經都凝結在了他腦海裡那副月照大地圖上了。

    看清楚整幅圖,讓他得以藉月照身洗淨污穢,而要進一步洗穴,他則要看清楚那一副圖中,天上的那些星辰。

    是的,那副圖,雖然是月照大地圖,可其實天上也是有星辰的,只是很難看清。

    現在古月安要做的,就是看清楚那天上的每一顆星辰,當他完全看清了漫天星辰,那麼他的洗穴也就成功了。

    這個修煉方法,當然是他提早就已經問過丁蓬的,雖然他之前那些日子看似什麼都沒在做,一直在喝酒,其實他是一邊喝酒,一邊在歸納終結他走過的路,練過的功,有時候走的太快了,總是會忘了身後的路,他這是聽從了丁蓬的建議,停下來,穩固境界,同時,他也不忘和丁蓬交流後面的路該怎麼走。

    再一次進入了那副月照大地的圖景之中,古月安聽著遠處傳來的悠遠而蒼涼的聽不懂意義的歌聲,漸漸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狀態裡。

    不知過去了多久,古月安終於勉強看清楚了天上的一顆星辰的模樣,忽然他的心頭流過一絲猶如月光化水一樣的涼意,他緩緩睜開了眼睛,感覺到自己的右手有一寸地方微微有些發熱的同時,看到了一個人。

    或者說,是一個靈。

    一個時而像是精靈一樣夢幻如神,時而又如魔女一般魅惑入骨,叫人耳熱心跳的,女靈。

    綰綰。

    丁蓬已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古月安的身旁,古月安還是盤膝坐在地上沒有動。

    暗夜寂寥,只有柴火燃燒的蓽撥聲在響,李小染睡著了,車夫好像也睡著了,一片安靜。

    “你到底想幹什麼?”古月安有了前兩次經驗,也知道如果說他不是立刻殺了獨孤鬱,是抓不住這個妖女的,所以他沒有動,丁蓬也沒有動。

    今夜的綰綰似乎又變了一個模樣,她既不妖嬈,也不飄渺,反而像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子一樣,就那麼一步步走到了篝火旁邊,然後蹲了下來,用雙手抱住了膝蓋,看著跳動的火焰出了一會神以後,如同是你鄰居家的妹妹半夜睡不著覺,跑到陽台上和你聊天一樣,說:“其實她媽媽,不是我殺的。”

    “你覺得我相信你嗎?”古月安還是不知道這個女人想幹什麼。

    “小的時候,我親眼看見過我媽死在我面前。”綰綰還是抱著膝蓋,蹲在那裡,像是根本沒有跟古月安說話,只是在對著篝火傾訴,“所以哪怕我這個人再惡毒殘忍,也不會當著一個小姑娘的面,殺了她媽。”

    古月安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幫我一個忙好嗎?”綰綰忽然抬頭,那一刻的她的臉孔在篝火旁顯得忽明忽暗,在暗夜的早春的風裡,帶著一種淒清的美麗。

    “什麼忙?”古月安的直覺告訴他,終於來了。

    “幫我脫離獨孤鬱,我想要……做一個自由的人。”綰綰說。

    這句話,讓古月安愣了一下,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想到這個答案。

    做一個……自由的人嗎?

    “我恐怕幫不了你。”古月安搖頭。

    “別急著回絕,好好想想,我等你。”綰綰站起身,朝著來時的方向一步步退去。

    最後,她說:“哦,對了,還有件事要告訴你,下一批來殺你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然後她消散在了風裡。

    很久。

    “真的不幫她嗎?”丁蓬抱著手在一旁問道。

    古月安搖了搖頭,卻是鬼使神差地打開了懸賞板,然後看到了最新的懸賞任務是:

    “實時懸賞一:

    幫助綰綰實現心願,脫離獨孤鬱的控制,成為一個自由的武靈,成功後,將會獎勵一次抽取俠客的機會。”

    ……”

    一次……抽取俠客的機會嗎?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4
第九十五章【汝南樓家】

   先不說綰綰這件事到底應該怎麼處理。

    有一點,古月安現在總算是弄明白了,那就是為什麼綰綰會一路尾隨他。

    到底不是因為他長得比較英俊。

    想到這一點,古月安有那麼一點點的惆悵,畢竟他還是很喜歡綰綰的。

    只是再喜歡她,恐怕也是幫不了她的。

    一是,他實在沒有這個能力,他知道綰綰之所以會有這個念頭,肯定是因為聽說了西門吹血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是他,而西門吹血,或者說劍魔西門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成功從武靈,變為了一個自由行走於世間的獨立個體的存在。

    有人說那就是長生的秘密。

    可是再長生,劍魔西門也死了。

    新的西門,是新的西門吹血,他也許還有著對於過往的一點點殘留的記憶,卻終究不是那個人了。

    而且,在劍魔西門臨死前,他根本就沒有告訴古月安到底怎麼樣才可以做到脫離桎梏,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而存在。

    那或許將是一個永恆的秘密了。

    也就是,他其實是幫不了綰綰的,哪怕他有那把幾乎克制天下一切武靈的鬼器黃泉。

    他對綰綰說的是實話。

    因為他做不到,也因為他無法那麼做。

    哪怕綰綰說她並沒有殺了李小染的母親,古月安卻是也根本不敢信,他在看書的時候喜歡這個敢愛敢恨的魔女,那是因為她在書裡。

    而當她真的從書裡走出來的時候,一切又不同了,她是月光下的絕色精靈,卻也是黑暗中的殺戮女皇。

    有時候仁心善意這種東西,她的心裡根本不存在。

    更何況,她也很會說謊。

    可是……一個抽取新的俠客的機會,也真的很珍貴啊。

    這一夜,古月安就在種種繁雜糾結的心緒裡睡了過去。

    並沒有所謂的追殺到來。

    第二天繼續上路,古月安本來不想再去想這件事了,可是看著李小染,他又不免聯想到了,就在他頗有些神思不屬的時候。

    馬車再次停了下來。

    “怎麼又停車了?”古月安有些不耐煩了。

    “客……客人,你懂得,我打不過。”王麟只能硬著頭皮這麼說,他發現這一趟路程真是比他想像的還要艱難上許多。

    ————————————

    京城,銷金樓。

    明明是早間時分,樓裡卻已是又座無虛席。

    倒不是這些人都是昨夜留著沒走,而是在一個時辰之前,幾乎京城裡消息靈通一些的人物,都是接到了一個最新的傳聞,太子殿下又出手了。

    也是,畢竟是太子殿下,折了一個柳赤龍是小,折了面子才是大事啊,這面子要是不討回來,那還能得了?

    不說民間怎麼看,哪怕是朝堂之上,怕是本就不怎麼向著他的風,是要徹底吹歪咯。

    “誒,諸位,這一次那一位派出的又是誰啊?”雖然說已經算是大街小巷傳遍了的事情了,可是眾人說話之間卻還是小心,畢竟這裡是京城天子腳下,可不敢妄議皇族,誰也不知道青龍司那群青衣鬼到底躲在哪個角落裡,就等著人失言呢。

    那要是被那群青衣鬼抓去下了詔獄,破財還是小事,傷筋動骨算是輕的,多得是脫了層皮才出來的,那個慘啊。

    所以說大家還是坐在這裡舒舒服服地喝喝茶聽聽曲看看美人曬曬太陽,順便再賭賭小錢的好,下獄的事,大家都犯不著。

    “我聽說不是京城這邊的,這一次出手的是汝南樓家的人。”有人問,自然有人答。

    這銷金樓裡多富貴,能來這銷金樓坐一坐的都是京城裡的達官顯貴,這消息自然也就是個頂個的靈通,能打聽到這次太子殿下派誰出陣也就沒什麼奇怪的。

    而那人話音一落,銷金樓的最新賭局就開盤了。

    果不其然,開的就是古小安和汝南樓家的盤,頓時整棟銷金樓就喧囂了起來,各種下注之聲此起彼伏。

    大家這麼一大早來,等的就是這個賭局,這可是大熱鬧,不僅僅是賭的局大,熱鬧也大,這麼些年了,第一個敢公然和太子爺叫板還沒有第一時間被按下去的,這古小安也算是除了三殿下以外獨一份了。

    京城閒人多,最愛看熱鬧,哪能錯過這個。

    李染今天也是在座,只是上一次他是用盡了這些年的宦海積蓄,今夜就是砸鍋賣鐵了,而且還只能勉強坐進一樓,聽著滿樓的喧囂聲,他那顆心又一次提了起來。

    他不懂賭錢,更不懂武林中事,上一次他雖然在座,卻是一直待得渾渾噩噩,一直到最後聽到柳赤龍死,他才明白,他妻女算是暫時逃過一劫。

    這一次,他不甘心就那麼乾等著,於是見到一個女侍端著一隻精巧的盤子過來收取下注賭金,立刻就朝著她招了招手。

    “請問客人,您要下哪一方呢?現在古小安的賠率是……”那女侍很是溫文地朝著他行禮,並且詢問他下注幾何。

    “不是,我不下注,不,我先不下注,我就想先問問,這汝南樓家又是何方神聖啊?”李染這話才一出口,整棟銷金樓都開始回答他這個問題。

    或者說,應該是有一個聲音響徹在整棟銷金樓,順帶回答了他的問題。

    “李四,你今天還敢來?!”一聽那聲音,熟悉,卻居然是前天輸慘了的王十六,十六爺,語氣裡很有些氣急敗壞。

    “王十六,這話該我說吧?”李四相比他,就春風得意的多了,如果夠有錢可以坐的夠高,就能看見這位李四爺正摟著一位千嬌百媚的小娘子,一邊喝酒,一邊在這早春寒氣還頗重的上午故作風雅地搧著一把折扇。

    “好,好你個李四,你是贏了我一回,嘚瑟上了是吧?行,你有膽子的,就今天再跟我賭一回?怎麼樣?”王十六本來就氣,看到那李四摟著本來應該在他懷裡的姑娘美的很,那是氣的又要暈過去了。

    “行啊,你想怎麼賭?”李四正春風得意呢,又是美人當前,哪能示弱了。

    “簡單,我跟你對賭,你還是壓你的古小安,我壓汝南樓家,我還是出四十萬兩,你贏了,錢歸你,你輸了,也不用給我四十萬兩,把你懷裡的小美人送到我懷裡就行了,如何?”王十六看李四上鉤,嘴角勾勒出一絲猙獰之色。

    “這……”李四一下子猶豫了起來,他懷裡這美人他到手才不過一天呢,還沒吃膩呢,要他拱手送人,他是有點受不了的。

    “公子……”美人也在他懷裡扭動了起來,明顯不願意被當成物品一樣送來送去。

    可是……

    這整棟銷金樓都看著呢,要是他現在退縮了,那以後他李四爺還怎麼抬得起頭來,莫說這銷金樓了,怕是這京城都要沒有立足之地了。

    就那個李四,連個女人都捨不得,難成大事。

    他可不想听到這種言論。

    再說,那古小安好像是著實厲害的緊,連柳赤龍這種宗師都不怕,想來那汝南樓家也不過如此吧。

    於是他一邊安撫著懷中美人,一邊一咬牙一狠心,道:“賭就賭!誰怕誰啊!只是你王十六前天才剛輸了四十萬兩,今天還有那個錢嗎?”

    “老子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王十六聽李四答應了,更加得意了。

    而看到王十六好像是信心滿滿的樣子,又想起他的家世煊赫,立刻就有人問道。

    “十六爺,您神通廣大,能給說說今次這汝南樓家去的是誰?”

    “你甭管是誰,要是信爺的話,就給我往死裡壓汝南樓家,穩賺不賠的買賣,當然,你若是嫌錢多想打水漂,儘管跟著對面這個豬頭李四壓古小安吧。”說完這話,他就坐了回去,閉目養神了。

    可樓下還是有人在說話:“瞧十六爺這意思,莫非這一次,是樓家那一位親自出手了?不會吧?”

    “誰啊?”有不明就裡的問。

    這恰巧也是李染最想問的,他從最開始王十六開口就用上心了,可是聽來聽去,這王十六就是賣關子,搞得他又是心急如焚。

    “樓千歲。”之前那人立刻說道,“樓家家主,宗師高手,龍虎榜第九位。”

    “豁!!!不可能吧!!!!”立刻有人就叫了起來。

    “是啊,沒可能吧,這古小安不過驚才榜第二,用得著這龍虎榜第九位的大高手出面?這……”說到這裡,那人又不敢說下去了,因為這個消息雖然不是從王十六嘴裡說出來的,到底也是王十六的立場,他可沒有李四的家世,不敢有半點得罪了王十六。

    “別瞎猜了你們,樓千歲是何等人物,收拾古小安哪用得著他老人家,實話跟你們說了吧,雖然不是樓千歲出手,但這次樓家去的也絕對不是古小安可以抗衡的人。”王十六聽得煩了,又睜眼開口道,“樓朝贇。”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4
第九十六章【樓朝贇】

   樓朝贇是一個人的名字,也是一把劍的名字。

    那是一把火紅色的劍,琉璃一般的劍刃,在春日的暖陽下更是被映襯出一種宛如火燒雲一樣的霞光。

    那霞光耀的王麟的眼睛有些睜不開,也讓他拉著韁繩的手有些僵硬。

    他實在心中有苦說不出,雖說在看到車頂上那口棺材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次的行程兇多吉少,可是他實在沒料到會兇到這種程度。

    柳赤龍便算了,眼前這人,又是怎麼回事?

    “這次來的又是誰?”車廂裡的客人問話了。

    他只得硬著頭皮回答道:“樓朝贇。”

    “汝南的樓家的人?”

    “是。”

    “他很強?”

    又是這句話,王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想了想說:“樓朝贇不是一個人,它是一種身份。”

    “一種身份?”

    “樓家歷史上有過一次大災,那一次四方來敵,樓家獨木難支,就在將要家破之時,一個叫樓朝贇的族人挺劍而出,於樓家門外血戰一天一夜不倒,終護的樓家家名不墜,而就在血戰一天后此人去世,僅餘下一把赤色琉璃長劍,劍色如虹如日,有人說那是因為樓朝贇的血沾染在了上面。”王麟說到這裡有些口乾舌燥,眼前的霞光更盛,彷彿下一刻便要洶湧過來,他也顧不得客人說的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拿出了一壇私藏的美酒喝了一口,繼續說道,“此後樓家為了紀念這位族人,便把那把赤色琉璃劍命名為樓朝贇,更在家族中專門設置了一個職位,也叫樓朝贇,代替了原來家族中掌劍使的位置,負責護佑家名,振作家聲,久而久之,樓朝贇成為了樓家極其重要的一個位置,每一代,只有年輕一輩中最出色優秀的年輕人,才有資格被稱作樓朝贇 並攜帶那把同名的緋色琉璃劍行走江湖。”

    “這一代的樓朝贇又是什麼來頭?”古月安忽然發現自己僱的這個車夫還不錯,雖然貪酒了一些,卻也豪情血勇,且博聞廣記,以後可以長期合作。

    “這一代的樓朝贇……”王麟忽然有些失神,隨後說,“那年我趕車進京,正好遇上春闈,於是和人一起相約去看,結果還沒有入場,便看到有紅光從場中升起,我如見大日,雙目止不住地流淚,最終進都沒進去就回了,事後我聽人說,他逼的崔離用了兩隻手,他是那一年的探花。”

    “崔離又是誰?”

    “江湖風云榜第一位,天下無雙崔龍樓。”王麟頓了一下,又說道,“樓朝贇,江湖風云榜第十三位,半步宗師。”

    “你猜……”古月安用手指輕輕敲擊了一下車櫺,低笑著道,“這一次我需要幾息?”

    —————————— ——

    京城,銷金樓。

    窗外的日頭開始朝著正中升去,快要中午了。

    樓中的人卻是半分餓意都沒有,大家都在等待著那個結果。

    有時候對於答案的渴求,遠遠超過對於食物的慾望。

    “我說,不會出什麼岔子吧?”有人等的心焦,和身旁的人低聲交談。

    “應該不會,你要想,那可是樓朝贇啊。”他身旁的人立刻回應他,“那可是崔龍樓都要用兩隻手認真對待的人,你想想,古小安配崔龍樓出手嗎?”

    有關於樓朝贇的事蹟,已經在銷金樓里傳開了。

    起初人們對於這位昔年的探花已經是有些陌生了,可隨著崔龍樓三個字一出,那麼不管他們到底熟不熟悉這位探花爺,他們都已經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因為崔龍樓足夠的強,所以樓朝贇也很強。

    樓上的李三少已經有些抱不住懷中的美人了,他起初還對古小安信心滿滿,可隨著有關於樓朝贇的事蹟在銷金樓裡越傳越厲害,他已經是半點信心都沒了。

    他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麼平日里不多關心一下那些江湖事,那樣他也就不會做出那麼魯莽的判斷了,他可以義正言辭地拒絕王十六,因為這根本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對決了。

    一個曾經的春闈探花,如今江湖風云榜上排名第十三位的半步宗師,樓家的樓朝贇,緋紅劍的執掌者,別說是古小安了,就是現在的崔龍樓,也未必敢說能用一隻手贏他吧。

    就在他忐忑不安到了極點的時候,樓外偏偏有馬蹄聲踢踏而來。

    聽到那馬蹄聲,身處一樓的李染一下子站了起來,他實在他緊張了,哪怕是有過那一夜的經歷了,可是他依舊無法淡然地面對這一切,畢竟,那可是他妻女的性命啊,又怎麼叫他淡然。

    然而事實比他想像的還要糟糕,這一次古小安的對手比之上一次還要強上了許多許多。

    探花爺啊,朝廷欽點的,對於江湖他沒什麼了解,可他是科考出身,哪怕武舉和文舉大不同,卻也知道其中競爭之激烈,他自負文才過人,有治世之能,也不過在他那年的文試裡考了個三甲同進士出身,遠不如一甲頭三名顯貴,這其中差距可想而知。

    換算成武舉之中,亦是如此。

    能在那麼多的高手強者裡脫穎而出,成為第三名,這個人,怕是……古小安擋不住了吧。

    他想到此處都有要自盡的念頭,回望過往,自以為出淤泥而不染,清高絕倫,實則不過是愚蠢二字罷了,他害了他的妻子和女兒啊。

    就在他想不要再在這裡受這種折磨的時候,馬蹄聲來了。

    馬蹄聲不過一瞬,便有腳步聲闖進了銷金樓。

    樓裡多有坐不住的人乾脆站了起來,翹首以盼。

    可是他們很快又坐了回去,只因進來的並非是銷金樓的傳信快馬,而是一個身著青衣的快馬,有見識廣的立刻便認出此人乃是百曉生的人,還未等有人出言,此人便高聲發問道:“請問,在座諸位,王十六爺可在此地?”

    “在呢,消息來了?念吧。”王十六高坐樓上,隨口說道。

    此時人們才反應過來,這人居然是王十六叫來的,再瞧他的樣子,是百曉生中人,怕不是先一步帶了那古小安的消息回來?

    很多原本都放鬆了一刻的人再一次繃起了神經,只因下一刻,也許答案就要揭曉了。

    “是。”那青衣快馬從背後背囊中取出一隻竹筒,從竹筒之中取出一卷白紙,展開之後念到,“今晨巳時初三刻,古小安於并州與幽州交界之地與樓朝贇相遇,巳時正一刻,古小安下得車來,提刀直斬樓朝贇,樓朝贇出劍,劍光如虹光而起,遮天蔽日,內情不可知。”

    “……沒了?”王十六等了一會,發聲道。

    這也是整棟銷金樓裡的人的想法,怎麼就忽然沒了?

    “興許戰況激烈,暫無結果,若有後續,必然第一時間送達十六爺處,還請見諒。”那青衣快馬倒也不怯場,不卑不亢地回答了王十六的問題。

    王十六沉默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好了,你去吧,沒事了。”

    聽王十六這麼說,其他人卻都是面面相覷,這戰況聽起來,好像根本沒有想像中那麼輕鬆啊,難道說……

    “你們別瞎想了,那古小安死定了,剛剛信裡那一招,你們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是樓家神劍裡的白虹貫日,配上樓朝贇手中那把緋色琉璃劍,劍芒之威,便是崔龍樓也得退避,昔年樓朝贇就是靠著這一招逼得崔龍樓出了兩隻手,你們就放一萬個心吧。”王十六這麼說著,心底卻是想起了前日里的情狀,他忍不住有些後怕,但又想到那樓朝贇的厲害,絕非浪得虛名了,所以他打起了精神,對著對面的李四笑道,“餵,李四,別抱著了,趕緊讓這小美人去洗漱洗漱送到我府上去吧,小爺我今夜就讓她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男人!啊?哈哈哈哈!”

    聽著王十六得意的笑聲,李四面色慘白,他和懷裡的小美人面面相對,那小美人也是一臉淒楚,她可是知道這王十六的兇名的,要是落到他手裡……

    “爺……”想到此處,小美人不禁梨花帶雨。

    “婉兒……”李四也是一臉痛苦,可他沒辦法了,這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啊。

    今日這古小安是無法相助了。

    樓下,李染已經在朝著門口走了,他原本聽到那青衣快馬的信,還以為有一線生機,可是王十六又一次打破了他的幻想,他現在只想找個枯井投進去,一死百了。

    就在他快要走出銷金樓的時候,馬蹄聲又來了。

    這一次,是真的銷金樓的消息來了。

    李染忍不住在門口停住了。

    銷金樓的快馬快步與他擦身而過,來到了樓中央,取出了裝消息的匣子,打了開來,拿出了裡面的紙捲念道:“今晨巳時初三刻,古小安於并州與幽州交界之地與樓朝贇相遇,巳時正一刻,古小安下得車來,提刀直斬樓朝贇,樓朝贇出劍,劍光如虹光而起,遮天蔽日……”

    消息到了這里和那百曉生的消息是別無二致的,所有人都再次屏息,結果就要來了。

    “三十息過後,紅光退散,樓朝贇……身首異處。”

    “咔擦——”一聲劇烈的木頭碎裂的聲音,有零星的木頭碎屑從樓上飄落下來。

    近乎寂靜無聲的銷金樓裡,有人忍不住朝著樓上看去,只見在極高的樓上,欄杆旁,一個青年一隻手死死地抓著欄杆用力到將欄杆直接抓斷了下來,他面目猙獰,看著不知道何處正在喃喃自語著什麼,最後,他狠狠地仰頭倒了下去。

    “噗通——”倒地聲。

    和王十六一同倒地的還有站在大門口的李染,看著李染倒地,一層的侍女還是以最快時間趕到了李染的身邊,叫道:“客人,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李染搖了搖頭,隨後喜極而泣。

    一同喜極而泣的還有李四,他死死抱著懷裡的小美人,用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聲音說:“古……古小安……天下第一。”

    而就在這時,那仰頭倒下的王十六忽然又竄了起來,像條瘋狗一樣撲到了欄杆旁,對著對面的李四狂吼道:“李四!你有種的就明天繼續來!老子就不信了!!!這個古小安他哪怕是神仙下凡,他也得給老子死!!!!老子不可能輸!!!”

    說完他再次倒了下去。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4
第九十七章【老子高興】

古月安坐在篝火旁隨手把玩著一把赤紅色的琉璃長劍,近乎透明的劍刃在熊熊的篝火的映照下不斷變幻著顏色。

    “比我預計的時間要久了一些,這是我輸給你的。”古月安拿過了一壇酒,遞給了坐在一旁的王麟。

    王麟還在持續地震驚當中,以至於古月安遞給他酒,他都沒有第一時間去接。

    沒辦法,實在是太過於匪夷所思了。

    之前古月安跟他打賭說,若是我二十息不能回來,就輸給你一壇酒,他還以為古月安實在開玩笑。

    結果,三十息,樓朝贇死了。

    雖然是超過了十息的時間,可最重要的事情是,樓朝贇死了。

    這真的太可怕了,一個江湖風云榜排名第十三的高手,半步宗師,春闈探花,僅僅三十息就死在了面前這個看起來年紀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歲的男人手裡。

    那麼這個男人究竟有多可怕呢?

    他第一次開始好奇這個男人的身份。

    “客人叫什麼名字呢?”他還是忍不住問道,本來,他做事,還是十分講原則,無論叫他趕車的人是誰,讓他趕得是什麼樣的車,他都不會過問,只要錢給夠就好了。

    這是一個車夫的原則。

    可他現在真的太好奇了。

    “古小安。”古月安隨口答道。

    “古……”王麟皺起了眉頭,他在心中努力思索著,想要想起這個名字到底是誰,又代表著什麼。

    可他想了半天,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別想了,我是一個無名之輩。”古月安知道他在想什麼,用手裡的劍在他面前晃了晃,打斷了他的沉思。

    “……您,怎麼會是一個無名之輩呢?”王麟有些無法接受,覺得古小安在用假名騙他,可他的確想不起來江湖上有哪一個後起之秀有這樣的身手和刀法,於是他說,“哪怕您現在還是一個無名之輩,但是很快,您就將名震天下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古月安還是隨口笑笑,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去喝酒了,他要繼續研究手裡的劍了。

    李小染已經吃飽了去睡覺了,白天她還是受了一些驚嚇的,不過還好也沒有多久,就三十息的時間罷了,看著古月安完好無損地回來,她也就放心了。

    但其實事情遠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古月安並非是完好無損,事實上,他其實遍體鱗傷,並且在練功房裡修養了一年有餘。

    在那紅光遮日的三十息裡,其實是無比凶險,凶險到了極點的場面。

    每一息,每一個念頭的閃動都有可能決定著生死。

    但好在,最後贏得還是他。

    可不得不說,樓朝贇,真的是個極強的對手,劍法造詣,武功內力,都是他現在遇到的對手裡最強的一個。

    若不是古月安在最後傾盡全力,三武靈齊出,換做是還在長安城的他,今天一定是必死無疑了。

    後怕的同時,古月安也意識到了,同時擁有三個武靈的他,的確已經和一般人不在一個水平線了,這也越發堅定了他暫時不能暴露他擁有第三個武靈的事實,西門吹血,將作為他最大的底牌。

    想到這裡,他的思緒又飄飛了回來,重新開始審視面前的這把劍。

    這是他今天的戰利品之一,獨自擊殺樓朝贇給他帶來了25點練功點數的獎勵,以及這把同樣叫做樓朝贇的緋色琉璃長劍。

    “客人……這一把劍。”就在這時,原本應該已經去一旁喝酒了的車夫王麟沒走,而是開口了。

    “你有什麼高見嗎?”古月安看了他一眼。

    “倒不是什麼高見。”王麟遲疑了一下,他本不是多嘴的人,但不知是因為酒太醇,還是面前這人實在人才可惜,他忍不住還是多嘴了一句,“只是,此劍雖然並非是樓家傳世之劍,但也的確對樓家意義非凡,客人還是最好……還給樓家吧。”

    “哦?”古月安聞言挑了挑眉毛,笑著道,“他們派人來殺我,我本事大沒死,現在還要替他們保管凶器,等著他們來人了,再還給他們,讓他們再來殺我一次?天下間有這種道理嗎?”

    “有的。”王麟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這就是江湖。

    古月安搖了搖頭,說:“你去睡吧。”

    頓了一下,他又說:“若是覺得怕了,我現在就給你錢,你回家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來好了。”

    “客人這是什麼話?!覺得我王麟王春秋是貪生怕死之輩嗎?我拿了錢,要趕車去京城,那麼除非是我死了,不然我就一定要到京城,否則我以後還如何在車馬行立足?”王麟這番話倒是說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古月安點了點頭,說句隨你吧,就把手中的劍收入了兵器譜之中。

    見到這近乎神怪的一幕,王麟愣了一下,隨後意識到,自己這客人真的是深不可測之輩,他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遂搖了搖頭,也不瞎操心了。

    古月安見王麟去了,就進入到了兵器譜之中,開始查看這柄新獲得的戰利品的屬性起來:

    “兵器:樓朝贇

    材質:緋色琉璃

    品階:人間利器

    器靈:未激活

    說明:汝南樓家忠勇子弟樓朝贇之佩劍,以奇珍緋色琉璃打造而成,劍身極輕,劍刃卻又極度鋒銳,因常年由封號樓朝贇的樓家年輕一輩最傑出子弟攜帶其行走江湖,經年累月,劍上曾經樓朝贇殘留之氣息隱隱有要復甦的跡象。”

    在這把新獲得的兵器下面,有著【鍛造】和【摧毀】兩個選項,古月安先選擇了【鍛造】功能,顯示的結果是:

    “錦上添花:因為材料品階與鍛造物相差過大,鍛造完成後最多增加一些鋒銳度,於鍛造物本身並無太大提升。”

    “我勸你,也還是把那把劍還給樓家吧。”就在此時,綰綰又出現了,她說的是和王麟一樣的話。

    而且,從目前這個狀況來看,似乎還給樓家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因為這把劍對於古月安來說實際上沒什麼用。

    “行走江湖,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樓家派人來殺你,只是迫於無奈,現在人也死了,你把劍還給樓家,不僅可以平息恩怨,說不定還能化敵為友。”綰綰幫古月安充當起了軍師的角色。

    “你說的很有道理。”古月安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但是……我拒絕。”

    最後三個字,讓原本笑意盈盈的綰綰愣了一下,隨後,她的耳邊更是聽到了古月安的下一句話:“還有件事,我也有答案了,我恐怕幫不了你,以及,麻煩你回去告訴獨孤鬱,讓他洗乾淨脖子,等死吧。”

    綰綰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但她很快又笑了起來說:“我希望你不要後悔。”

    古月安沒有說話,只是在腦海裡兵器譜中,那把【樓朝贇】的下面,選擇了【摧毀】這個選項。

    是啊,把一把無關緊要的劍的還給樓家做個人情,以此平息恩怨甚至得到樓家的友誼,這真的很好。

    答應綰綰,把她從獨孤鬱的手裡救出來,獲得一個抽取俠客的機會,這也很好。

    為什麼不呢?

    為什麼呢?

    因為那麼做了,古月安會覺得很不好受,那麼他當然是選擇,老子高興的那種做法了。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4
第九十八章【最終一戰】

   京城,一條不起眼的暗巷。

    一家不起眼的酒館。

    經年累月已經被風霜侵蝕壞了的門被推開,發出的吱呀聲驚醒了櫃檯上正在打瞌睡的小二。

    小二抬起頭,連忙擦了擦嘴角的涎水,看著門外穿著錦衣的客人,舔著臉笑道:“客人,喝酒嗎?”

    “拿一壺你們這裡最好的酒。”穿著錦衣的客人在櫃上放了一錠銀子,足足有十兩的那種。

    小二看的眼睛都直了,連忙灌了一壺沒有摻一滴水的酒遞了過去。

    那錦衣客看都沒看,就拿起酒壺走了,讓小二後面想的說辭都用不上了,他看一眼那錦衣客,連忙將那錠銀子揣進了懷裡,這可是十兩啊!

    錦衣客說是走,其實不是走了,而是在朝著酒館裡走。

    小酒館不大,逼仄的屋子裡就放了三張桌子,錦衣客提著那壺沒摻水的酒走到了角落裡,用腳提起了一把倒地的凳子,也沒擦,並不顧忌自己的錦衣會不會被那凳子污了,就那麼坐了上去,把酒放在了骯髒不堪的桌面上,說:“有事找你。”

    像是在對著空氣說話一樣,可是下一刻,錦衣客對面的地上忽然伸起了一隻手。

    那是一隻滿是污泥的手。

    然後這只滿是污泥的手拖著一個鬍子拉碴,全身都好像是在泥水里浸泡了好幾個月,身上的味道刺鼻的足以讓一般人瞬間暈過的人,爬了起來。

    “什麼事?”這個人隨手抓過了桌上的那壺酒,一邊朝著自己的嘴巴里倒,一邊用另一隻手不停揉著自己滿是眼屎的眼眸,嘴裡含著酒含混不清,醉意未消地問道。

    “你欠的東西該還了。”那錦衣客漫不經心地說道。

    “怎麼還?”那落拓邋遢的人忽然停下了倒酒的姿勢,原本被眼屎遮蓋好像完全沒有了生機的眼眸瞬時放出簡直要刺破這小酒館黑暗的光。

    錦衣客被這一瞬間綻放的光芒刺的有些難受,他的身體不自覺地動了一下,說:“殺一個人。”

    “誰?”

    “古小安。”錦衣客頓了一下,又說, “殺了他,你就可以離開京城了。”

    “好。”

    ——————————————

    近些日子銷金樓都是座無虛席。

    因為古小安的事情還沒有結束,也因為王十六和李四的鬥法才剛剛開始。

    幾乎就是從天一亮,大家就開始盼有新的賭局開始。

    這些天銷金樓也因為古小安的事,別的盤都不開了,就等著這古小安的盤了。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古小安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但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古小安並沒有消失,他還在一步一步地朝著京城而來。

    因為王十六為了贏李四,所以他僱傭的百曉生的人,每天都會準時來銷金樓匯報有關於古小安的消息。

    古小安是在穩步朝著京城進發,可那太子殿下卻像是收手了一樣,再沒有派人去阻截古小安。

    一連三天了,若是再沒有人去阻截古小安,他就要到京城了。

    那到時候就完全沒得玩了,他王十六就要一直在這件事情上被李四壓一頭,這讓王十六急的邪火直冒就差自己出錢出力去殺古小安了。

    “……今晨巳時三刻,古小安的馬車已過了涿州郡,以當前行程看,若無阻礙,今夜子時古小安便可抵京了。”

    聽到抵京二字,身處一樓的李染再次淚濕衣襟,他這些日子擔驚受怕,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要每日來這銷金樓關注最新動向,他已經將京城的宅子典當了出去,換取了銀子吃住都在銷金樓,若是古小安再不抵京,他就得流落街頭了。

    好在,總算是要抵京了。

    一面想著終於是苦盡甘來,一面又想著等妻女抵京以後,那又該是何等溫馨畫面,李染心頭溫暖,但這種溫暖只是持續了一刻就被無情地打破了。

    因為高樓之上,李四再一次開口了。

    李四一開口,王十六必然接話,到時候肯定又是唇槍舌劍,而那王十六又是跋扈慣了的性子,從來只有別人跟他求饒認慫,從來沒有他跟別人求饒認慫的時候,若是那李四一再相逼,那王十六還真沒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李染怕就怕那王十六一不做二不休,動用家裡的關係去為難古小安,到時候別說是古小安了,就真是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因此他聽得是心驚肉跳,生怕那李四說出什麼話來,讓那王十六徹底失去了理智。

    “我說,十六爺,我們這賭局看來是得散了,這是沒法再繼續了啊。”李四春風得意,最近又得了美人,又贏了大錢,還在京城一眾富貴人裡狠狠打了素來囂張壓他一頭的王十六的臉,那叫一個舒心愜意啊。

    “李四,是爺們就留在這別走。”王十六一臉陰鷙,語氣裡止不住地冒火,顯然他也是有些心急如焚。

    “得,我也沒說走啊,既然你十六爺硬要送我錢,那我還有往外推的道理嗎?”便宜話不嫌多,不過李四其實心裡是希望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的,畢竟他家底沒王十六厚,好不容易有四十萬兩進賬,夠他逍遙好久了,若是再一鋪輸出去,他又該哭了,只是王十六言語相逼,為了面子,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撐著。

    不過他心裡也是微微鬆了一口氣的,就衝剛剛那百曉生的快馬所報,那古小安應該是沒問題了。

    只是有一點他心裡不免猶疑,那就是那位太子殿下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溫和了起來,居然好像是放過古小安了,這跟他往日作風完全不像啊,這又有點讓他心底發毛,只盼今夜快點到來。

    而真就是想什麼來什麼,就在他那麼期盼的時候,他看到對面王十六身邊來了一個他們王家的僕役,正趴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麼。

    等到那僕役說完,王十六的表情已經從原本的焦躁變成了大喜,他惡狠狠地看著李四還有他懷裡的婉容,對著整棟銷金樓道:“諸位!諸位!諸位!”

    他這麼一喊,整棟樓都被他吸引了過去。

    而李染是幾乎又要一下子跳起來了,因為他從王十六興奮的語氣裡感覺到了不對勁。

    “諸位,有場大熱鬧將在城外發生,諸位有沒有興趣移步和我一起去看啊?”王十六說出這話的時候,簡直有點揚眉吐氣的感覺,就好像他已經把場子找回來了。

    這種感覺讓李四很不好,他立刻道:“王十六,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古小安這次是真的死定了,死的透透的了。”王十六言辭鑿鑿地道,“我剛剛收到最新消息,有位大高手將去取古小安的命,就在城外八十里地的小周莊,諸位有興趣跟我去看看嗎?現場觀看古小安授首啊!”

    “去!!!”

    “去!!!”

    “當然去啦!”

    王十六話音一落,整棟銷金樓炸了,應和的話語此起彼伏。

    相反,李四就心裡一片哇涼了,他還在想不要出岔子,岔子就來了。

    和李四一樣心裡哇涼的還有李染,他現在耳朵裡都是震天的喊聲,覺得不知所措。

    到底是來了。

    “去可以,但是我們去之前把注下了吧?”王十六一說話,銷金樓已經開盤了。

    是古小安對陣神秘高手。

    有人聽了王十六的話,二話不說壓了神秘高手,而有些人因為前兩次的事情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下。

    這時李四看到了這個情況,立刻站了起來,喊道:“諸位,諸位!聽我一言,此前是什麼狀況大家都看見了,什麼赤龍宗師,樓朝贇,吹得是震天響,結果還不是被古小安一刀一個,我提議大家壓古小安!並且我自己出四十萬兩!我壓古小安勝!”

    他這也是賭口氣了,他好不容易壓了王十六一頭,也不肯就此罷休,一咬牙拼了。

    在心裡,他是不斷祈禱,古小安,古大俠,古大師,求你再發發威吧。

    其他人聽了李四的話,本來有所猶豫地也是跟上了。

    王十六見此狀況,冷哼一聲,道聲走著瞧,便一撫袖下樓了。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2:05
第九十九章【官道上的對話】

   夜。

    冷月高懸。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輛車頂上放著一副棺槨的雕花馬車,正在緩緩而行。

    因為就快要抵達京城了,車夫王麟顯得很放鬆,甚至還掏出了一瓶酒在喝。

    在樓朝贇死後的最初幾天裡,他還是有些提心吊膽的,生怕什麼時候樓家就大軍殺到了,結果等了好久也沒人來。

    似乎……是那些人都怕了車裡的這位客人了。

    這其實是個極其荒誕的想法,因為樓家啊,汝南樓家啊,江湖八大世家之一啊,在汝南地界上連郡守都沒有樓家厲害,而能夠請得動樓家樓朝贇出手的那背後之人,肯定就就更厲害。

    就是這樣的兩方勢力,居然就妥協了。

    這很不可思議,但就是的的確確發生了。

    在經歷了最開始的將信將疑以後,王麟已經是徹底放下了心來,喝了一口酒,他帶著微醺的醉意對著車裡的古月安道:“客人,終於快要到京城了,您到了京城有什麼打算呢?看您的樣子,是要參加春闈吧?”

    “原本是這麼打算的。”古月安說著幫已經熟睡了的李小染掖了掖背角,說是背角,其實也就是他的大衣。

    起初他的確是想要赴和謝雨留的約,去參加春闈搞個狀元噹噹的。

    但現在看來,怕是不行了,因為他接下去要做的事情,絕對不會讓他再有機會參加春闈。

    可是,那又如何?

    大丈夫行事,當遵循本心,既然已經答應了別人,就要拼了命也要做到。

    尤其是答應了小姑娘的事情。

    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遠遠的,忽然有馬蹄聲接近,隱隱聽去,轟然如雷。

    聽到那如雷的馬蹄聲,王麟差點連手裡的酒壇都扔了,他放下酒,拉緊了韁繩,道聲客人坐穩了,便猛地一拉韁繩,一揮鞭,那拉車的兩匹健馬一聲長嘶,驟然拉著車狂奔了起來。

    說是坐穩了,其實古月安買的這雕花的馬車極其穩定,哪怕是在官道上飛馳,車裡也是平穩的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只是馬車跑的再快,到底是還有一個車廂和一副棺槨做拖累,哪怕王麟的車技再高,也是緩緩的被如雷的馬蹄聲追上了。

    最終,馬車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前方已經布了絆馬索,再硬闖要出事。

    於是,他們被包圍了。

    “客人……”王麟神色嚴峻地看著包圍了馬車的騎士們。

    “怎麼了?”古月安像是恍若未覺。

    “是……樓家的人。”王麟艱難地說道。

    樓家的人不是說臉上就寫著我是樓家的人六個大字,而是他們都統一身著著火紅色的勁裝長衫,手中長劍的劍柄上,更是掛著宛如晚霞一般的劍穗。

    行走江湖多年,見多識廣的王麟當然認得出來他們就是樓家的人。

    那件他以為已經過去了的事情,終於還是到來了。

    姍姍來遲。

    樓家的人,來討那柄劍了。

    ——————————

    與此同時,那群從京城出來看熱鬧的人,也是終於來到了小周莊。

    一輛輛精緻華貴的馬車緩緩駛入了小周莊的地界,卻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哪了。

    於是有人就派人去詢問領頭髮起這件事的王十六了。

    王十六其實也不太清楚具體的位置在哪,他只是收到了消息就從京城興沖沖地趕來了。

    不過這個時候他也不能說他不知道,他先是讓所有人下車,然後自己也是跳下了車,伸了個懶腰四處望瞭望。

    此時他們正在一個高坡上,從高坡上往下望,恰巧可以看到通往京城的官道,王十六正想隨便扯幾句閒話再說,卻是一眼看到了官道上的一輛馬車,以及一群圍著馬車的持劍騎士。

    此時月色淒冷,正好可以照出那些騎士身上火紅色的勁裝長衫,他一眼就認出這是樓家的人,再結合他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去看那輛被圍的馬車,瞬時得出了判斷,那馬車就是古小安的馬車,於是他哈了一聲,拍掌叫道:“諸位,你們想看的好戲,不就在這裡嗎?”

    他身後的眾人聞言,皆是爭先恐後地趕了過來,果然是看到了官道上的一幕。

    “十六爺,這唱的是哪出啊?”有人忍不住問道,他們是聽說有個大高手來阻截古小安,所以來看戲的,現在怎麼換成了一群人,好像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是啊,十六爺,這是什麼情況啊?還請您指教一二。”

    “你們呀,不學無術,今天十六爺就教你們個乖,這齣戲叫古小安深夜官道逃亡,汝南樓家鐵騎追擊!”王十六來了興致,最後兩句還來了個唱腔,引得一片叫好聲。

    “這麼說來這是樓家的人來找古小安算賬了啊,這麼說十六爺今夜說的那大高手肯定就是樓千歲了!”有人反應快,立刻從王十六的話裡得出了分析。

    聽到這話王十六笑而不語。

    而眾人見他這幅模樣,以為是說中了,很多之前跟著李四壓了古小安的都是哭喪著臉,連叫上當了。

    這可不是上當了嗎?

    要是樓家的樓千歲來了,那古小安哪還有幸理啊,這真是上了潑天的大當了,有人慘叫,有人忍不住去看後面姍姍來遲的李四。

    李四來得遲,卻是聽全了對話,此時也是一臉慘白,若是真的今天來了樓千歲,那古小安再神也沒用了。

    那是樓千歲啊,一方宗師,傳說此人更是已經半步入了化境的,那是龍虎榜前十的人物,和古小安這個驚才榜的,那真是天上地下了。

    “誒,你們看,他們在說話,說什麼啊?”有人眼力好,可以看到那邊在說話,可是無奈耳力不行,聽不見。

    “阿力,你給聽聽。”王十六此時自然要出來賣弄一手,今天可是他揚眉吐氣的日子,自然是要一絲不差地都給全下來。

    “是的,十六爺。”一個站在王十六身旁沉默如石的男人點了點頭,凝神聽著,同時復述了那邊的話,“樓家的人說,古少俠,前些日子我們家裡有件東西遺失了,聽說是您撿到了代為保管著,今日便厚著臉皮來討了,還請古少俠贖我們唐突之罪。”

    “我明白了,這是之前古小安殺了樓朝贇,私吞了那把也叫樓朝贇的劍,現在樓家的人來討了。”之前那個反應很快的人又開口了。

    “哈哈,古小安這也是不會做人,要我就第一時間把那劍送回去了,既能平了一樁恩怨,說不准還能交個朋友,又何至於到現在這種被人逼上門的局面,現在這古小安是劍也沒了,面子也沒了,待會連人都要沒了,實在是極其的不智,就這樣的人,之前能連殺柳赤龍和樓朝贇,怕都是運氣所致,幸好我是跟著十六爺壓了樓千歲。”另外依一人也是立刻附和著,還不忘拍一拍王十六的馬屁。

    王十六自然是受用至極,還順帶斜睨了一眼李四,李四臉色難看,卻是硬撐著冷笑一聲道:“無知蠢物,古少俠一路縱橫而來,又怎可能是運氣二字,他之前能於絕境中殺出,於不可能之中創造可能,那麼這一次也是一樣的,至於說那劍,古少俠決然是不可能還的。”

    “古小安說,等你們許久了,這就還給你們吧。”幾乎是李四話音剛落,那叫阿力的隨從便把遠處古小安的答复複述了出來。

    李四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這邊廂還在給古小安說好話。

    這傢伙轉頭就認慫了。

    “哈,我就說,這古小安根本算不得英雄,殺人這種好勇鬥狠之事做的再精熟有什麼用,面對大勢相壓,還不是得乖乖就範。”之前被李四硬嗆的人有機會反擊,哪肯輕了手腳。

    他的話一落,立刻引得一群人的讚同,一時間李四頭大如斗。

    而此時,那邊廂,馬車裡擲出了一物,人們起初以為是那把劍,但眼力再差也知道劍斷斷不會那麼小巧。

    “那是什麼?”王十六忍不住問道。

    “十六爺……”阿力有些猶豫。

    “別慌,說。”王十六信心滿滿。

    “……”阿力沉默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那個被擲下車的東西,然後道,“那東西是個劍柄。”

    “劍柄?”王十六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但還是問道,“那那樓家人又在說什麼?”

    此刻樓家的騎士起身撿起了那所謂的劍柄,又開口了。

    “他說……古少俠,樓朝贇乃樓家傳世之物,意義非凡,您不還便罷,毀了……又是什麼意思?”

    毀……毀了?

    那些前一刻還在得意洋洋的貶斥古小安的人,嘴巴都還沒合上,只是張開著,吸著春夜的冷氣,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這古小安,當真,膽子這麼大?!

    “他……他怎麼說?”那之前貶斥古小安的人有些急了,他還真不信古小安膽子這麼大,一定有後文。

    李四原本是覺得大勢已去,正想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溜走,此時聽了那話,立刻又是止住了腳步。

    “……”阿力很是猶豫地看了一眼王十六。

    王十六遲疑了一下,硬著頭皮道:“你說。”

    “古小安說……”阿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古小安說,意思就是,讓你們別擋老子的路,聽不懂嗎?還是你們樓家的人腦子都有問題?”

    說完這話,他連忙又說:“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古小安說的。”

    他是真的害怕,同時心驚到了極點,這天下怎麼還有這種渾人,居然是完全不把武林八大世家之一的汝南樓家放在眼裡,公然說出這種話來,這到底是哪裡出來的妖孽啊,真的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其他的原本還抱著希望,覺得古小安會再次認慫的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李四立刻拍掌笑道:“好啊,好啊,妙極妙極,古少俠不愧是人中龍鳳,幾曾著眼看侯王,好啊!諸位,你們跟我壓了古少俠,那是穩賺不賠!”

    “呸,還穩賺不賠,這話當著樓千歲的面說,當真是不知死活,看待會樓千歲出手,這古小安是不是還這麼嘴硬吧!”之前那人真的惱了,也不管李四家世了,強硬還嘴。

    他這話讓那些和他站一起的人又有了希望,是啊,還有樓千歲啊。

    於是他們滿心歡喜地等著樓千歲。

    可是下一刻,那官道上,那些樓家的騎士卻是緩緩退了開去,馬車繼續緩緩向前,根本沒有停留一下。

    這……

    這就讓那些人都掛不住面子了,一個個面面相覷地朝著王十六看去。

    王十六這次卻是出奇的沉得住氣,對其他人說:“別急,好戲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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